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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鹤飞鱼跃星月隐 龙腾虎啸剑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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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鹤飞鱼跃星月隐 龙腾虎啸剑光寒
作者:
司马紫烟
来源:
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16
林淇作了一揖道:“晚生为那点私心向前辈道歉!”
花燕来瞪了他一眼道:“你太聪明了一点了,年轻人精明是好事,不过你若是受到人家一点好处,就怀疑人家对你有所企图,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林淇愧然道:“晚生罪该万死……”
花燕来却微微一叹道:“算了!我的举措也太独断了一点,不过这也是爱惜你的意思,伏魔四式几称不传之秘,我既然将它托付给你,自然不想你因而受祸!”
林淇感激地道:“晚生受恩获得,杀身莫报!”
花燕来连忙一挥手道:“别再提什么报答的话,连横就是一个例子,他自以为对我实施报答,却几乎陷我于禽兽之列,结果自己送上一条老命,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淇果然不敢再说了,花燕来忽而又慈祥地道:“我没有儿子,心目中却把你当作儿子一般。”
林淇忽然感动道:“前辈如若不弃,晚生愿意作前辈义子……”
花燕来脸色一整道:“不用了,你早先已经提议过,我也拒绝过,你有这个意思,不妨放在心里,用不着表现在脸上,念在口里!”
林淇怔怔地望着她,对她的忽冷忽热,觉得十分不解,花燕来却似看透他的心思,笑笑又道:“你可是觉得我很不近人情?”
林淇口中不答,心中正有这个意思,花燕来却一叹道:“我所习的天魔正法,必须斩绝人性,所以我连亲生女儿都弃之不顾,怎么还能收一个假儿子呢!”
林淇什么都不好说,花燕来想想又道:“既然你心中把我当成母亲,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在前面!”
林淇恭声道:“前辈尽管吩咐好了!”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万一你发现那个终身伴侣是小冰时,可不能怀疑是我的故意安排!”
林淇一怔道:“会有这可能吗?”
花燕来庄容道:“也许就会这么巧,因此你现在必须表白一下,假若对我仍然不能信任的话,我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
林淇动容道:“什么方法?”
花燕来神色一寒道:“我只有先找到她,杀了她,以免你们见面!”
林淇大惊道:“前辈何必如此呢?”
花燕来冷笑道:“我立身处事,向来就是这个态度,但知有已,不问其他,因为我是天魔的唯一传人!我所走的路仅此一条……”
林淇不禁惊然道:“晚生相信前辈就是了……”
花燕来摇头道:“不行!你表现太勉强!”
林淇惶然正色道:“不管将来有何遇合,晚生绝不怀疑前辈用心!”
花燕来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这就好了,否则我就需做我并不愿意做的事了!”
林淇看她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前辈口中虽然说得很决绝,但是据晚生看来,前辈似乎不像个忍心的人……”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不错!这是我最大的缺点,也是我天魔大法一直无法参修成果的原因,否则费长房那个人,我早该杀了他……咳,斩情灭性,谈何容易……”
林淇见她那种悲惨的神情,忍不住跪了下来,抱住她的腿,硬咽地叫道:“前辈……”
花燕来一言不发,只是摩娑着他的头!
晚照落日嫣红的余晖中,林淇单剑孤骑,在黯然神伤的离愁中,飘然踏出了中条山,在他的马后,跟着一个很严肃的中年人,一身短衣裤,足登芒鞋,好像是他的长随仆役!
花燕来将伏魔剑式传给了他,将一身离奇的功力也转注给他了,同时将一个忠心的仆役连进也交给了他!这么多的恩惠却只有一个交换条件……从梅华的手中救出费冰!
林淇走了一阵,回头再望中条,唯见一片火光,不禁大惊失色,匆忙勒马回头,却被连进拦住了。
他无可奈何回头了,这是小姐自己纵的火。
林淇不明所以道:“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连进凄然的道:“小姐功力骤失,留在那儿反而会受到费长房的欺凌,她当然要找个地方静静地隐起来,以期待功力恢复!”
林淇歉然地道:“这全是我害了她!那需要多久?”
连进平静地道:“很难说,至短一年半载,最长却需二十年!”
林淇不解地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连进想了一下道:“那要看偶合,假如她找到了适当的机会,在一年半载之内,立刻又可以恢复神功,否则只有靠自己虔修,那就得一二十年的功夫!”
林淇连忙问道:“什么样的机会呢?”
连进摇摇头道:“彼此所学不同,公子不须要知道得这么详细!”
林淇低喟片刻道:“我只想能帮她一点忙!”
连进仍是平板着脸道:“公子唯一能帮忙的方法,便是利用所学的剑招,大展神威,从速将冰姑娘救出险境……”
林淇不解地道:“救费冰是我应尽的责任,至于大展神威又作何解?”
连进平板的脸上不透一丝表情地道:“这很简单,公子此刻在江湖上,已有赫赫声名,今后自不免有人来找公子较量,到时希望公子不要太谦虚,尽量发挥所学,一展神威!”
林淇一头雾水地道:“江湖上的武师多如牛毛,是否每一个人都要我跟他们打一场!”
连进这才透出一点笑容道:“那倒不必,普通庸才,自有奴才打发,真到奴才招架不住时,才需要公子出手一搏,到时希望公子不必心存顾忌……”
林淇连忙道:“你要我杀了他们?”
连进摇头道:“不必!能胜就胜,不胜则退,反正公子有那四式剑招,足可自保!”
林淇听他口气与花燕来说得差不多,不禁摇摇头道:“这真稀奇,花前辈若是希望这伏魔四大式扬名江湖,她自己早就可以办到了,何必要等我来代劳呢?”
连进笑笑道:“此一时被一时也,公子若是顾念小姐的一番恩情,便请照奴才的话去做!”
林淇只得不说活了,策马向前行去,连进徒步相随,走了一程,林淇回头看看他,只见他黑色衣服上全被蹄尘沾染成一片土黄,心中颇感不安道:“大叔也找一匹马骑吧!”
连进微笑道:“奴才天生的劳碌命,两条腿跑路惯了,骑在马上反而不舒服!再者公子请注意这一件事,奴才就是奴才,公子不必客气称呼……”
林淇怫然道:“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原非主仆,你总不能跟在马后面吃灰呀!”
连进笑笑道:“奴才受小姐之命侍奉公子,绝不敢乱了身份,公子还是直呼奴才的名字吧!否则奴才听了反而受不了,如果公子开恩的话,就请容奴才走在前面吧!”
林淇尚未答话,连进已越过马头,伸手抢了他的缰绳,拉着马向前飞奔,脚下未见如何用力,那匹马却被拖得四蹄翻飞,急奔不已!
林淇知道他的功力非比寻常,倒也不感奇怪,也未加阻止,由得他在前跑着,只是问了一句道:“我们上哪儿去?”
连进边行边道:“当然是去救冰姑娘!”
林淇又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连进埋头急行道:“不晓得,不过总会碰上的!”
林淇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但是看见前面尘头蓬起,尘头中飘扬着一面红旗招展,知道是镖局的镖队,乃顾不得继续追问,连忙招呼:“慢一点,前面有人!”
连进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径迎上去,速度反而更快!两头眼看着快要撞上了,连进将手一格,居然将迎向奔骑上的一个大汉掀倒在地,那匹马却擦着他们过去了。
连进脚下不停,继续前进,一面伸手连挥,推倒了三四个人。
林淇看出他在故意闹事,不禁怒喝道:“你这是干吗?”
连进突然收步,同时用手一推马胸,硬将奔马煞住,笑笑道:“奴才替公子开路!”
林淇怒声道:“你知道冲散大家行镖行列是最大的禁忌!”
连进一笑道:“奴才知道,不过以公子的威望,总不能让路给这些江湖末流!”
林淇哼了一声道:“我们也不能仗技凌人!”
连进陪笑道:“路是大家的,他们不讲理,我们自然也免客气,各走各的路,怎能算是仗技凌人!”
林淇不禁语塞,这时身后蹄声杂乱,两骑飞速追来,连进笑笑道:“公子不要管,由奴才应付!”
说着来骑已赶到附近,猛然勒缰,奔骑奋鬣长嘶,人立而起,马上飘下两个中年武师装束骑士,连进已先叫道:“好骑术,好身手!”
一个中年人已经走过来,怒容满面地叫道:“混帐!你是哪一路的鼠辈,走路不带眼睛……”
连进笑笑满不在乎在道:“我的眼睛很好呀!”
那中年人又怒叫道:“那你怎么会看不见我们中州镖局的红鹰旗!”
连进微微一笑道:“我眼睛又不瞎,怎会看不见,红鹰旗不是铁掌盖中州易原的记号吗?你们当家的在哪里?我跟他有点交情!”
这时另一个中年人也走过来了,神情显为威猛,一拱手道:“阁下是那一路朋友,易某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
连进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易大镖头呀,那可太失敬了,大镖头亲自出马,想必这一趟镖一定保着什么重要的红货吧!”
铁掌盖中州沉着脸道:“在下一向少会,不知道在何处得罪了朋友?”
连进笑笑道:“岂敢!岂敢!大镖头是贵人多忘事,两年前我们不是在贵地同桌喝过酒吗?”
易原两眼直翻,似乎记不起有这么一会事,他开设镖局,自不免要与顾客互相酬酢,当然无法记起每一个顾客的脸!只有顾客认识他,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连进只是在听他自报名后,才说出那种话,先前可能也不认识,这段话分明是胡扯!因此将脸色一沉道:“易某虽然靠着大家照顾,赏一口饭吃,可是也凭着性命赚来的,朋友冲散镖队,而且连伤了我几名手下,不知有何见教?”
连进仍是笑嘻嘻地道:“大镖头是越来越得意,居然连老主顾都忘了,两年前兄弟也是一个大老板,一连照顾了贵局好几笔买卖,最近因为时运不济,蚀尽了老本,才落得替人家拉马过日子,好容易碰上您上镖头……”
易原听他连篇鬼话,不禁怒道:“易某走南到北,也保了十几年的镖了,光棍眼睛里不揉沙子,朋友是什么来意?不妨说个明白,何必还打哈哈呢?”
连进也将脸一沉道:“那好极了,兄弟穷极无聊,想请大镖头帮衬几文!”
易原冷笑一声道:“行!只要朋友开出价来,易某没有个不好商量的!”
连进哼声一笑道:“大镖头如此慷慨!兄弟也不好意思多开口,就要三分之一货色吧!”
易原脸不改色,冷笑一声道:“朋友真够义气,居然还有替易某留下一大半!”
连进笑笑道:“大镖头太心急了,兄弟的话还没有说完,兄弟要一股,家主人要一股,我们大家交个朋友,替大镖头留下一股吧!”
易原哈哈大笑道:“易某既然吃了这行保镖的饭,迟早都是在准备遇上这种事,朋友既然已经开出了价钱,易某倒要问问朋友凭什么伸手!”
连进微微一笑手指林淇道:“就凭家主人这块抬牌,大镖头可曾听过金箫狂魔这个名号吗?”
易原为之一震,马上的林淇也是一震。
金箫狂魔四字原是梅华杀人之后,嫁祸于自己才得来的一个匪号,这连进看来与江湖十分隔膜,消息却十分灵通……
易原把眼睛扫了林淇一眼,讶然道:“原来阁下就是新出江湖,名动天下维扬名士,金箫狂魔之名,铁剑无敌谢长风老哥已经代为洗刷了,想不到阁下自已仍在引用!”
林淇又是一震,没想到自已的事会传到这么快,闻言刚想表白,连进已超至他身畔低声道:“公子若想帮助小姐恢复功力,便请将一切交给奴才处理!”
林淇只得止口不言,却低声地问他道:“这有什么用呢?”
连进又低声道:“绝对有用……公子放心好了,我们并不真的要他的东西!”
林淇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去。这时易原又问道:“林公子宦门世家,怎应会当起劫镖的强徒来了!”
连进却大声叫道:“别废话了,你只说给不给吧!”
易原冷笑道:“给!当然给,只要先把这只铁拳给砍了下来,别说两股了,就一起拿去,我也没话说!”
连进哈哈大笑道:“关中三铁,就是大镖头这对铁掌还在江湖上叫字号,今天只怕台端这点盛名难以保全了!”
易原连错数步,双掌交于胸前,掌心掌背已变成了铁黑色,拉开架势道:“朋友请!”
连进微微一笑,滑步进身,劈面击出一拳,易原运掌上迎,砰然一响,双方的身子都是一震,易原不禁大叫道:“朋友如此身手,应非无名之辈,留下个名字来!”
连进笑笑道:“大镖头猜错了,兄弟刚好是个无名之辈,今天假如能在大镖头掌下逃生,说不定倒能创下一点微名!”
易原睑色微变道:“照朋友的情形看来,似乎不是为了想出名,那么存心是与兄弟过不去了?”
连进点头道:“不错!大镖头一帆风顺多年,也应该受些波折!”
易原怒声道:“那是为什么?我们既无宿怨……”
连进哈哈大笑道:“事出必有因,无风不起浪,我们之所以要照顾大镖头,当然是因为大镖头身上确有动人之处!”
易原本已准备再度出招,闻言突然收住势子道:“阁下能先作教示吗?”
连进点头道:“当然可以了,而且那道理很简单,关中三铁,江湖齐名,铁剑无敌谢长风与铁笔千秋莫怀古俱已封技归隐,我们想知道一下何以铁掌盖中州还在江湖上恋战不已,再者中州镖局的红鹰旗走南闯北,遍及天下,从无失闪,俨然有君子镖之雅称,我们也想知道一下大镖头到底凭仗着哪一点!”
易原脸色一动,忽而哈哈大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说着双掌一错,又拍了上来,连进这次不攻硬架,身形微侧闪开,运掌反逼回去。
双方的动作快逾闪电,顷刻之间,已经交手了十几招,林淇在一旁观战,心下不禁大感惊异。
中原成名武师中,地位至高如铁剑无敌谢长风,丐帮掌门浊世林龙童天月等的身手,他都目睹身试过,若论掌上造诣,这易原的确可以称为顶上之选!
连进的拳如飘风,用招一如其名,着着连进,不让对方有一处喘息之余闲,然而易原的掌下却把握住一个稳字。
人稳,掌稳,脚下稳,身形姿势无一不稳。
他双掌齐挥,却能一心分作二用,两掌分出不同的招式,一掌将自己的门户封得滴水不漏,另一掌却尽量找对方的弱点进攻!
相搏约四十合,连进反而被处在劣势,林淇忍不住叫道:“连大叔!还是由我来吧!”
连进拳式尚未乱,微喘地答道:“用不着,奴才还对付得过去!”
易原哼了一声,掌功突然加猛,一手拨云见月,分封住他由顶上袭来的两拳,另一手却猛拍连进得右肩,招沉力猛,势在必得!
林淇正自暗呼不妙,忽见连进的肩膀突地往下一沉,竟是自动地缩进身体里半尺宽厚!
易原眼看着必中的一招,却被对方以怪异的功夫闪过了,心中微一吃惊,招式亦已用老了,一时撤不回来!
连进却乘机回拳反掏,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的击在他的胸膛上!
本来高手过招,一着之失,立致杀身之祸,然而连进这一拳的劲道却用恰到好处,沾肤即收,口中微笑道:“大镖头,您歇歇吧,让人把镖车推过来!”
易原一跤跌坐在地上,脸黄如蜡,憋了半天,才跟着他吼道:“把镖车推过来!”
这时整个镖队都折了回来,易原那一声自是对着他手下人面喊的。
与易原同时追来的那个中年汉子想是易原的副手,见易原中拳倒地,神色中露出不服气的样子,回身要到鞍旁去抽兵器!
易原坐在地下叫道:“老二!算了!你那几手不露也罢,人家比咱们高明多了!”
那中年汉子顿了一顿,才寒着脸挥挥手!
一个大汉应命推过一辆镖车,易原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镖车旁边,猛地一掌,切断车盖上的钢锁揭开铁盖,寒着脸道:“东西都在这儿,随你的意思拿吧!”
连进装模做样地在里面翻了一下,见不过一些古玩珍珠之类,价值虽然不菲,却也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东西,乃冷冷一笑道:“就为了这点东西,也要劳动镖头亲自押送吗?”
易原睑色一变道:“朋友还想要什么?”
连进目光四下一扫,忽地落在一匹马上微笑道:“大镖头可能还保着暗镖吧!”
那匹马正是另一个中年汉子的坐骑,马鞍旁用丝绸包着一个小木盒,看见连进的目光移到那儿,身不由主地靠近了两步!
连进又是一笑道:“那绸包中东西能让兄弟过目一下吗?”
中年汉子突然抽着鞍下的长刀,横在手中怒叫道:“不行!这是我的东西!并不属于镖货!”
连进欺身近前笑道:“我就看准了这一样!”
中年汉子刀光一扬,迎头劈了下来,连进身形略偏,转到他的身后,伸指轻戳他的腰问道:“你躺下吧!”
指劲已经点中了,那汉子却一无所伤,回身又是一刀横扫,连进虽然缩头躲过,脸上却露出讶色道:“看不出阁下倒是深藏不露!”
中年汉子一言不发,撩臂又是一刀砍来,连进哼哼冷笑,手指平伸,一式猛然向前点去,指锋迎着刀刃,竟然将长刀一弹两截,底下同时撩出一腿喝道:“滚吧!”
林淇大吃一惊,因为他认出这四式俱天魔九大式里的剑招,想不到连进竟能在指式中运用,由于他深知天魔九大式的厉害,是以连忙喝止道:“连大叔!不得伤人!”
那中年汉子被一腿撩中腹骨,踉跄斜跌出去,直到十几步外,才拿桩站住,脸上一片急怒之态!
连进笑笑从马上解下绸包道:“公子放心好了,奴才知道分寸!”
边说边打开绸包,瞧了一眼道:“一只旧铜香炉,何必看得如此贵重,送给我我还懒得要呢!”
说时又要将绸布复原,林淇却急声叫道:“连大叔!把它拿过来!”
连进微微一愕道:“公子!真要留下点东西,也该找个值钱的!”
林淇已迫不及待,飘身下马,一把夺过绸包,由木盒中取出那个古铜小鼎,约略审视一遍,认出这正是他的家传古物螭龙鼎。
在苗疆中曾为毒手书生掠夺而去,却不想在此地发现,因此他手持古鼎,一步步地向那中年汉子迫去,厉声喝道:“阁下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中年汉子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脸色大变,却是一句话都回答不出!
二人一进一退,僵持了五六丈远,那汉子仍是一言不发,连进却莫名其妙地道:“公子!这古铜鼎跟您有什么关联吗?”
林淇点头道:“不错!这原是我的家传之物,后来失落在一个恶人手中,所以我一定要问问他从哪儿来的!”
连进也是一愕道:“那倒得问问清楚!公子!还是交给奴才来办吧!”
林淇未置可否,后面的易原已经叫起来道:“姓林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东西是你的,你拿去好了,何必还要追根问底!”
林淇怒声道:“不!我一定要问清楚,你们与十三友之间有何关联?”
易原神色一变道:“什么十三友!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林淇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要装糊涂,你们带着这东西,却会不知道十三友,那你这保镖的也算白在江湖上混了!”
易原神色又是一变道:“我们是保镖的,有人出价钱委托我们运货,我们照章做买卖,用不着去打听顾客是什么样的身份!”
林淇冷冷一笑道:“笑话!十三友会找你们运镖?”
易原咬着牙道:“你爱信不信,这东西的确是一个客人交付托运,出价五万两……”
连进也冷冷一笑道:“运价五万两!这倒是一笔好生意,难怪大镖头要亲身押送了,这么一点东西就会要如此贵的运费,大镖头岂非在骗小孩子!”
易原神色一变,硬挺着道:“运价是客人自已定的……”
连进跟着问道:“他有没有说万一丢掉了要你赔多少?”
易原怔了一怔才道:“这倒没有谈起,反正我拚上全付身家,不够再添上性命!”
连进哈哈大笑道:“大镖头!你别充外行了,兄弟虽然没有保过镖,对贵行的规矩还懂一点,哪有托镖而不谈赔偿价值的!”
易原哼了一声道:“不信你问问那个姓林的!这东西有价吗?”
林淇不禁语为之塞,螭龙鼎的确是无价之宝,看样子从这方面来问话是不会有结果的,因此沉吟片刻后,他改变话题道:“托运的人是谁?运到什么地方,收货人又是谁?”
易原双手一抱道:“这是我们保镖的职业秘密,恕难奉告!”
林淇肩头一扬道:“你别自讨苦吃!”
易原干脆耍赖到底,嘿嘿冷笑道:“杀了我也是这句话!”
林淇倒不禁怔住了,连进冷笑一声道:“公子!这家伙是个老江湖,油滑到了顶,不见棺材不掉泪,由奴才来对付他吧!他在分筋错骨之下,看他能熬多久……”
易原脸色急变道:“姓林的!你若是敢用那种手段逼供,江湖上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林淇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把你与十三友勾结一气的情形传出去,只怕你也别在江湖上安身!”
易原一拍胸膛道:“你说好了!易某吃了保镖这行饭,自然无法拒绝上门的生意,无论你告诉谁易某也不在乎!”
林淇沉吟不语,连进忍不住道:“公子!这老滑头用不着对他客气!”
林淇却毅然一摆手道:“算了!别理他!我们走吧!”
连进笑了一笑,丝毫不加反对,替他将马拉过来,易原却沉着脸过来道:“姓林的!你留下个地点再走!”
林淇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
易原一脸厉容道:“易某按照江湖规矩,失了镖自然要找机会讨回来!”
连进哼了一声道:“目前我们行程无定,可不能老在一个地方等你!”
易原想了一下道:“前面是襄陵,请你们在襄陵城内等候三天,假若我们过期不至,从此江湖上就除去我这一号!”
连进哈哈大笑道:“江湖上有你不多,无你不少,除号之事,我们没兴趣,不过我们一定等你三天就是了!”
说着拉了林淇的马飞奔而去。
马急人更急,襄陵的高门楼已遥遥在望时,连进的脚步才缓下来,轻轻一笑道:“到城里好好歇一下,据奴才估计最迟后天他们就会来了!”
林淇却孤疑地道:“连大叔!你闹了这一阵究竟有什么意思?”
连进轻松地耸耸肩道:“若不是奴才这一闹,公子怎能收回失宝?”
林淇一愕道:“你是就知道他们带着东西吗?”
连进摇头道:“奴才既没有练过天眼通,又不会预晓未来的阴阳卦,怎会知道他们带着公子的传家异宝呢!不过是凑巧罢了!”
林淇道:“你故意闹事是不会错的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进笑笑道:“奴才要在易原身上,引出他背后的那个能人!”
林淇一愕道:“他背后有什么能人?”
连进沉吟片刻才道:“这件事知之甚鲜,然而易原背后的确有一个武功高异莫测的人物在为他撑腰,铁掌盖中州本身的技业在近五六年才叫得响叮当,与谢长风莫怀古等鼎足而立,成为关中三铁,可是其余二人对他都不太看得起,再者说出奇怪,易原的铁掌叫响了字号,铁剑铁笔都纷纷埋首隐名,把关中的天下让给他一人去出风头……”
林淇莫名其妙地道:“这些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连进笑笑道:“自然有关系了,公子!您别急,听奴才慢慢说来,以易原之能,要想折服其他两人并非易事,而那两人对他如此谦让,当然是由于他背后那个人之故。”
林淇不以为然地道:“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连进笑着道:“奴才追随小姐隐居此地,自然对附近的人物要打听得清楚……”
林淇点点头道:“你再说下去!”
连进想了一下道:“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如神龙不见其首尾,然而与易原的关系却十分密切,只有狠狠地挫折他,才能逼那个人出头!”
林淇接着问道:“出头了又怎么样呢?”
连进笑着道:“那就是公子的事了,奴才自度能力,恐不足以抗!”
林淇笑着道:“大叔太客气了,你刚才对易原时,所使用的卸骨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几手以指代剑,也使得纯熟之至……”
连进正色道:“公子太过奖了,卸骨功不过旁门左道的邪门功夫,绝难与公子一论长短,天魔九大式原是剑诀,换成指功用出去,也只能骗骗不识货的人,异日的一搏关系至巨,希望公子能全力以赴!”
林淇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硬要找人打一场!”
连进肃容道:“为了小姐!”
林淇一怔道:“为花前辈?”
连进点点头道:“是的!假如公子想小姐早日恢复功力,便尽心尽力去应付这一战,奴才言尽于此,公子也不必多问了!”
林淇呆了半天才道:“好吧!尽我的力量就是!”
连进面露喜色道:“公子宅心良善,也不枉小姐一番成全。”
说着两人进入城门,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连进处处执礼甚恭,完全是以一个下人的态度来待候他,倒弄得林淇心中十分不安!
休息了一天
连进却十分慎重,神情虽然也很兴奋,却变得沉默了,领先出了房门,二人一径向城外走去!
襄陵是晋地一个县治,西倚吕梁山,东望太岳山,也算得是一座山城,普通人家都已安息了,城门也关了。二人漫步城楼眺着浩月,雄心激扬,瞭望片刻,连进用手一指道:“在那边!”
林淇放眼望去,果见在一片山坡上聚着几个人影。
两个站着的是铁掌盖中州易原与另一个中年汉子。
两个坐着对饮的却看不清楚。
林淇飞身下城,一径向他们行去,易原遥遥望见,立刻叫道:“姓林的!你终于来了!”
林淇豪声大笑道:“你这终于两个字用得不通,纸上约定的是三更,现在还没有到,我提早来临,你怎么可以说是终于来了?”
易原冷笑道:“我以为你见过我叔叔的功夫以后不敢来的?”
林淇朗声道:“到现在为止,林淇尚无不敢之事。”
这时那坐饮的两人,突有一人发言道:“年轻人胆气不错,敬你一口酒!”
遂见白光一片,向他的面前飞来,遥空唯觉劲气迫人,林淇用手一抄,居然将那片白光接在掌中,发现果然是酒,林淇尚不屑分人残沥!
水酒本是流质,被人隔空运劲射来,林淇能一滴不漏地接在手中已属不易,因酒为实,反击回去,则尤显得他功力的深厚!
坐下的两人一齐起立,左边一个白袍老者长袖一挥,将林淇回来的酒光击碎,然后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伙子,你把龙鼎带来了没有?”
林淇也微怒道:“带来了!你问它干什么?”
老者哼一声道:“那你赶快献出来,我老人家还不同你一般见识……”
林淇悻怒道:“胡说!你知道那是谁的东西?”
老者寒着脸道:“东西也许是你的,可是你不该从我侄子那里拿去,凡事都该论理,你丢在谁的手中,就该去找谁要……”
林淇怒声大叫道:“我不管,东西是毒手书生侯行夫夺去的,他那种人怎会去找你侄子保镖,除非你们都是蛇鼠一窝!”
这时另一个老人也怒道:“小子太混帐!该打!”
打字刚出口,身形已如鬼魅似地飘了过来!
林淇骤觉眼前人影恍动,重重叠叠,仿佛有十几个之多,冷风习习,使他无法判断那一个人影是真的。
方自沉吟不定之际,突感颊上劲气尤强,知道是对方袭来了,连忙双手上抬,扣将上去,却抓了一个空!
心中正自暗呼不妙,后股上已为人重重地踢了一脚。
幸好他此刻内力骤进,上下盘动夫都扎实异常,踉跄数步后,马上一个急旋,才将身子稳住,没有跌成个狗吃屎!
耳边遂闻得一阵哈哈大笑,那青袍老者已如电火般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这小子赫赫盛名也不知是怎么闯下的……”
林淇听得脸上一红,那白衣老者则又满饮一口酒回头对易原道:“你也总是不肯学好,本领才练到三四成,就急着出来闯字号,你要是再多下几年功夫,何至于受这种脓包的的气!”
易原低着头不敢回答,林淇察言观色,知道这白老者必然是易原的叔父,但看他酒不离手,便也知道他是那个所谓天外醉客,而踢了自己一脚的青衣老叟,一定是岁月闲人了,顿了一顿,才怒声道:“岁月闲人,你站出来!”
岁月闲人微微一笑道:“干什么!难道你挨了一脚还不够?”
林淇点点头道:“不错!我这一生中难得挨揍,好容易找到个机会,总想痛痛快快地多挨几下,不过你能告诉我是哪一脚踢中我的吗?”
岁月闲人不禁一怔,翻着眼睛道:“你问这个干吗!”
林淇脸色一壮道:“林淇这一脚不能白挨,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林某多多少少该聊尽一番心意……”
岁月闲人哈哈大笑道:“小子!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想把这一脚踢回来!”
林淇摇头道:“你这闲人闲得太俗,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白白糟塌了大好岁月,还不如改为懒人恰当些,你闲来无事,稍微肯读点书,也不至于那样不学无术,说出那种没见识的话来!”
岁月闲人不觉得怒道:“小子!你把话讲明白点,不要拐弯抹角的!”
林淇反而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你不学无术的表现了,否则像这种肤浅的比喻,哪里用得到我一再详细的说明呢?”
岁月闲人两眼鼓起,几乎要冒出火来,林淇却不管他,继续侃侃地道:“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腿,只能说是以牙还牙,而我说的是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桃李与琼瑶之差别太大了……”
岁月闲人这才算听懂他的意思,怒声吼道:“你想怎么样?”
林淇从容地道:“我本来想问问你是用哪一条腿伤人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能乱施报答,你既然不肯说,我只有从两腿中任选一条了!”
月光下岁月闲人的脸上泛着一片铁青,可是他还勉强忍不住不发作出来,沉着声音怒问道:“你想如何报复法?”
林淇笑笑道:“只有野驴才随便动蹄子踢人,我想替你割下一条来,让你多一点人味!”
岁月闲人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叫道:“臭小子!老夫生平未曾杀过人,今天倒要宰一个破例。”
说着大踏步走了出来叫道:“你上吧!三十招之内,你假如割不下老夫的腿,老夫就开始还手,非摘下你这颗脑袋不可!”
林淇笑笑道:“割腿太易,空手难行,我得使用兵器,你不妨也拔出家伙来!”
岁月闲人哇哇怪叫道:“随你用什么!老夫就是一双空手……”
林淇一笑道:“那你不是太吃亏了!这样吧,我也让你一点,把三十招改为三招好了!”
岁月闲人跳脚大吼道:“臭小子!老夫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
林淇轻扣剑簧,拔出长剑道:“你本来是畜生,人哪有动蹄乱踢的!”
岁月闲人双手举起,全身骨节格格暴响,聚足劲力,即将发出。
林淇摇摇长剑笑道:“别忙!别忙!我还没有开始呢!”
岁月闲人只得又把手放下,胸口一起一伏,愤怒已到极顶。
连进趋至林淇身畔,以极低的声音道:“公子可是要施用那四式剑招?”
林淇点点头道:“对手太强,非此无以自保!”
连讲又低声道:“以奴才看来,此老功力虽强,修养仍嫌不足,公子必可克之无疑,但望公子手下略留分寸,不要使他残废了……”
林淇笑笑道:“你放心!我不过是气气他,叫他自乱方寸,并不真的想割他的腿!”
末后一句说得很响,岁月闲人气得又在跳脚大骂!
林淇摆摆剑笑道:“你趁着双腿齐全的时候,不妨多跳几下,以后只剩一条腿,跳起来可没有现在这样方便了……”
岁月闲人口沫横飞地叫道:“小子!你快出手吧!要是再讲废话,老夫就要取消前约,一招都不让了!”
林淇缓缓踱出两步含笑道:“来了!来了!你急什么?”
岁月闲人寒着一腔怒火,急切地等着他出手,一旁的天外醉客却忽然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岁月闲人不禁一愕道:“醉鬼!你是怎么了?”
天外醉客仍是一叹道:“我是在为以后的日子而叹!”
岁月闲人更奇道:“以后有什么可叹的?”
天外醉客又喝了一口酒道:“以后我不能放量喝酒了!”
岁月闲人大异道:“这是什么话?”
天外醉客徐徐地道:“咱们俩是几十年生死交情了,我爱怀中物,你是整日闲,刚好配成一对,曾记得几次大醉,全靠你扶将归去,今后我却必须维持三分清醒,倒过头来扶你这个残废人,叫我如何不叹,叹之不足,我还想放声大哭……”
岁月闲人不禁又怒道:“酒鬼!你今天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你以为他真能割下我的腿!”
天外醉客打了个酒嗝道:“你冤枉活了一大把年纪,被这小子几句话逗得暴跳如雷,灵智全泯,等一下动起手来,我可实在替你担心……”
几句话说得岁月闲人火气全消,朝林淇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心眼真多!老夫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虽然老夫不一定就会乱得全无分寸,但是心平气和地动起手来,摘你的胸袋就可以快一点!”
林淇见激怒的计划已被天外醉客破坏了,仍是很平静地道:“那也差不了多少,你既然能被我言词所动,足证你的修养功夫仍做得不够,别看你方才踢我一脚,剑下取你,仍是易如反掌!”
岁月闲人这次毫无燥态,冷冷地道:“小子别光顾得吹牛了,还是快上手吧!”
林淇长剑一伸,发出了一招起式指天入地,那是天魔九大式之一,也是林淇仅会的一招。
他此时本身虽有伏魔之力,这一招的魔性却无法根除,起手发剑,自然而然地想不到别的招式,只是控制的力量较强,可以收发自如而已!
剑尖劲气嘶鸣,声势迫人!
天外醉客在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岁月闲人忽觉全身都在对方剑气笼罩之下,不禁微微有些着忙,剑尖快刺到他身上时,才发指向外点出!
指尖近着剑尖,相距寸许,互相胶着不前,像是中间隔着一块宝物似的!
剑身上下波震着,嗡嗡之声不绝,岁月闲人的手腕也震颤着。
相持的有半盏茶功夫,双方不约而同地撤回了劲力,各自退后两三步立定。
岁月闲人收起了老气横秋的傲态,缓缓地道:“你剑上的造诣远比拳掌高明!”
林淇也是一变为庄敬的神情欠欠身道:“老丈的金刚指功实为晚辈仅见第一人!”
岁月闲人也轻轻一叹道:“别说了,我练指六十年才到这种境界,看你使剑的时日似乎很短……”
林淇白点头道:“是的!晚辈从家师箫圣柳无非习技,招式为箫,习剑不过才三两年的事!”
岁月闲人摇摇头道:“三两年?这可太难信了,凭你那一招,我以为至少也有五六年火候!”
林淇微笑道:“那老丈可猜错了,晚辈习得那招剑法不过才两三个月!”
岁月闲人脸色又是一动道:“三两个月……这简直是神话了!好!咱们不谈这些,你那一招虽妙,老夫勉强还接得下,还有更高明的吗?”
林淇沉吟不语,岁月闲人又道:“有就使出来,没有的话,把鼎留下走路,看在你这一份好资质,老夫不想叫你太过不去!”
林淇肃然道:“龙鼎系寒家传世之物,实难从命……”
岁月闲人微怒道:“小伙子!你不要逼得老夫下煞手,准你走路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以你这份资质再练个四五年,很可能成为我们心腹之患……”
林淇仍是摇摇头道:“老丈盛情心感,留鼎恕难从命……”
岁月闲人忽然转怒道:“小子!你一定要死心眼,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夫也顾不得怜才了,你乖乖的躺下来吧!”
说着身形又起,点指袭了过来,用式,用力,俱是诡异莫测!
林淇早存戒心,长剑蓦地一挥,剑风呼呼发了伏魔剑诀的第一式飞龙在天!
岁月闲人的手指才点出一半,忽见对方人影已失,漫天澈地,俱是耀眼青光,大骇之下,身形猛朝后翻,已是略嫌迟了一步!
嘶的一声,他身后的长袍为剑芒扫下了一截……
天外醉客再也忍耐不住,猛呼道:“好霸道的剑法!老酒鬼也要出手了!”
林淇骤觉身外有一股无形的潜力涌到,挤得他几乎无法移动手脚,知道天外醉客这一口酒雨中,包含着无比的内家劲气!
因此立刻气凝丹田,发作猛吼,手中剑势也挥洒出来。
那是第二招虎啸高岗。
这是伏魔四式中最强硬的攻招,虎啸所以振威而慑敌胆,接着是居高临下,一扑以夺敌魄!
天外醉客的酒雨被他的吼声中的劲风震得粉碎,变为无数细沫四下飞散,林淇的身子已然拔高丈许,剑如飞蛇,向他的顶上削下来!
天外醉客大叫一声道:“好功夫!好剑法!”
一掌上推,掌风有如掀起万丈狂涛,在身前布下一片气墙!
林淇剑刃所召,但闻嘶嘶之声。
剑气!掌风!撞击之下,四处天摇地动,摇撼片刻后,才静止了下来!
林淇觉得十分疲累,天外醉客也喘息不已,二人俱在那一触中,耗去了十分之九的真力!
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对望了一眼,然后才并肩站在一起,天外醉客拱拱手,以极为庄重的声调“年轻人!看了你这份身手,老朽等自憾痴长岁月,照理说应该就此抽身而退了,可是我们都有不得即退的苦衷……”
林淇见他突然又说出这种话来,倒是一怔道:“老丈有何苦衷……”
天外醉客顿了一顿才道:“阁下身怀之古鼎,我们早知是府上之物,……”
林淇一愕道:“老丈等不似强取豪夺之人,既然知道内情,便不应留难在下……”
天外醉客点点头道:“话虽不错,可是那鼎却是侯行夫给我们的!”
林淇又是一怔,而且还有点生气,微怒道:“你们果然与侯行夫勾结一气!”
天外醉客脸上略有愧色道:“侯行夫的确不能算是好人,可是也无甚太大的劣迹!”
林淇怒道:“他早在二十年前,便企图创立十三友,集体为恶,被家父发现了,硬行予压制解散,他恶性不改……”
夭外醉客又道:“此言或者可信,不过他劣迹未彰,老朽等也不能管那么多,而且老朽等与他并不想深交!”
林淇哼了一声道:“那他为什么要送鼎给你们?”
岁月闲人道:“那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林淇忙问道:“什么条件?”
天外醉客道:“他请我与他联手对付一人!”
“谁?”
天外醉客微笑道:“这人不是你,也不是令尊,而且与你全无关系,倒是老夫等与他有点过节,事事属两便,所以老夫等未便拒绝!”
林淇想想道:“这人一定很了不起!”
天外醉客摇摇头道:“也不见得……算了!我们不必谈这些题外之事,鼎虽为台端之物,却已为侯行夫得去,老朽等也是一时托大,只叫舍侄前去取来……”
林淇道:“鼎上虽记载着一些练功法诀,却并不比二位现在所能高明,二位要了也没用处。”
岁月闲人刚想说话,却被天外醉客用手触了一下,立时止口不语,还是由天外醉客开口答话道:“已交到我们手中,自然算是我们收到了,老朽等必须履行诺言,可是阁下在舍侄手中将鼎取去,却不能算是收回失物,因此无论如何,老朽等一定要得到此鼎。”
林淇毅然地道:“办不到!”
天外醉客沉声道:“老朽方才对阁下一拱手,便是告罪之意,下面就要得罪了,阁下剑术非凡,老朽等迫于无奈,只有联手对付了!”
林淇将剑一扬道:“在下恭候赐教!”
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又对望一眼,突然双双离地飞起一前一后,分由两处向林淇抓到!
林淇早有防备了,不等他们迫近,剑势便已挥开,风生树下,轻云出岫,伏魔四式的余下两招,连续使出!
因为对方太强,太快,所以他发出剑招时,根本看不清对象之所在,半为自保,半为却敌,剑势凶猛,尤其是最后那一招轻云出岫!
一片剑光如流云过峡,如云弥六合。
嘶嘶的剑气声中,但闻轻轻的两声微哼!
等到他感觉身外的压力消去,收剑抱胸挺立。
但见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仍是一前一后地站着,形相却狼狈之至!
天外醉客的颌下长髯被削去了一半,披头散发。
岁月闲人则全身的衣服都割碎了,一条一缕地挂在那儿!
又是刹那间的沉寂,天外醉客狠狠地一拍手道:“台端这一套剑法叫什么名目?”
连进在旁高声答道:“伏魔四大式!”
林淇白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天外醉客又问道:“你从哪儿学来的?”
林淇把眼睛望着连进,心中暗道:“干脆由你去答复吧!”
谁知连进这一次却笑笑摇头道:“这可未便奉告!你们已经败了,是否还有意思再打下去!反正家主人是一定奉陪的!”
天外醉客怒哼一声道:“你不要神气,我们今天虽然认输,事情却不会就此而了,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们一定会再找你们一决高低!”
连进哈哈一笑道:“十天半月未免太短了吧!你们就是找上来,也不见得有多少办法!”
天外醉客怒道:“我们也许不行,可是有人行,天下能人奇士多得很,不过不愿意出头罢了,然而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位年轻的高明剑手,他们一定会有兴趣前来领教一番的,你们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连进笑笑道:“那可不一定,家主人此次志在游历四方,为的就是想会会你们这些遗世隐名的武林高手,只要你们能找到帮手,在哪儿见面都行!”
天外醉客想了一下道:“好吧!现在我一时也想不出固定的地方,看你们的行程好像是由西而南,你们每到一个大城,不妨停下来玩个两三天,老夫连络一下几位旧友,决定在短期内追上你们来一较高低!”
连进笑着道:“行!就这么说走了,二位可以请了,夜深路重,那位老先生的衣衫大单薄了,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岁月闲人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大叫道:“臭奴才!今天由得你奚落,下次见面时,老夫先敲掉你这满口牙齿!”
连进被他目中的寒光震得一慑,笑笑道:“老先生!你跟我这个下人发狠有什么用!只要你胜过家主人手中的长剑,我这条命都由你处置,又何况几颗牙齿呢?”
天外醉客一摆手道:“走吧!技不如人、还在口头上争什么狠!”
岁月闲人闭口无言,被天外醉客拉着回身走了,易原与那个中年汉子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追去!
连进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出一阵兴奋的大笑!
林淇皱着眉头道:“连大叔!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连进止住笑声,讪讪地道:“公子出师大捷,一剑立威,做奴才的当然要高兴!”
林淇却一叹道:“你别太得意了,要不是仗着这套剑法神奇,侥幸胜过他们,若是以拳掌而论,我恐怕连一招都挡不了!”
连进白头道:“不错!公子的拳掌功夫,的确不见高明,今后对敌,还是以剑为主!”
林淇摇头道:“我总不能见人就拔剑呀!也不能一天到晚剑不离身……”
连进笑笑道:“公子放心好了,经过今晚这一战后,您只有剑下的对手,绝对不会有人来找您比拳掌的!”
林淇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连进笑道:“这道理很简单,您拳脚上的能耐,那两个老头子都已经领教过,简直是不堪一击,他们去勾人来打您较量,一定是更高明的对手,舍剑而外,他们不会感兴趣的!”
林淇想了一下道:“话虽如此说,我总不能永远在剑上混一辈子,今后有时间,倒要在拳掌上多下一点功夫!”
连进微愕道:“拳拳之技,要以内力为基础,小姐移注给您的功力,只能用于剑道,您要想在拳掌上有成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那不是光练就成了,必须靠着明师指点。”
林淇笑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现在我们先回栈钱去,短时间内,我必须创出一套天下无敌的拳式……”
这次是轮到连进莫名其妙了!
由襄陵而南,第一个大城是安邑!此地曾是周时大城,胜迹颇多,城外有盐池,水质成如海水,可以晒干成盐,因此十分富饶!
为了履行对天外醉客等人的约定,他们停留下来!
连进十分忙碌,每天从早上就出去了,到晚才回来,林淇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也不去过问!
而他自己却整日静坐在客店中,足不出户,捧着那口螭龙鼎,默默地用功!
从那夜襄陵城外的一战,他初试伏魔四式的威力,果然十分惊人,可是他并无兴奋与欢喜之意!
剑道虽霸,他仍不满足!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其他方面太差了,岁月闲人踢了他一脚,他居然连人家使用什么方法都没看清楚,这实在太危险了!
要是人家存心杀他的话,那一脚换个地方就够了!……
因此他才对连进说要创下一套天下无敌的拳法,这倒不是凭空虚夸!
拳掌之妙,无非是身形手式的变化,再辅之以内力而已!
他练得不多,知道得却不少,天下武学原可以触类旁通,由箫圣柳无非的箫式,自己由螭龙鼎上学得的剑式,孙东海遗下的归化秘笈,以及所学得的伏魔剑式!
这些功诀招式若能溶会贯通起来,一定可以合成一套无敌的徒手功夫!
这是他的一个想法,可是经过几天的考虑,他深深的被这个问题苦恼着!世间事想来容易,行之艰难!
那许多功夫都自成一个体系,仿佛绝对无法组合起来,然而他又发现一个绝对可以组合的道理!
因为这些功夫都是殊途而同归,由简而繁,然后再由繁返简。
易理上解释很清楚!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阴阳赋化而成万物,万物有生,则必有灭,生则具万象变化,灭则万流归宗,重返无极……”
这中间一定有一个共同的道理,有如一根线,将许多珠子连成一串!
这条线是什么呢?这共同的道理又是什么呢?
两三天来,他一直废寝忘食地思索这个问题!
手捧着螭龙鼎,可是他只能看见那古朴的雕花,却无法看到它蕴藏的内容,在他所知的那些功夫中,其他都烂熟得可以背诵出来,只有螭龙鼎上一部分文字,却十分艰奥难解。
侯行夫将它转赠给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而那两个老头子又对它如此重视……
足证这鼎上尚有许多可取之处,可是缺少那颗明珠,使它如同废物!
只有那特异的光,才可以照见鼎上的镂刻字迹,珠子却被梅华换去了!
想着,想着,他忽而心中一动!
螭龙鼎是他的家传物,珠鼎之秘也只有他的家中人才知道,天外醉客要去有什么用呢?
只有一个解答!
鼎上还另有秘密!另有妙用!
这秘密与珠无关,必须用其他方法来发掘这秘密!
“是什么方法呢?”
光照!水浸!火烤,油淋,酒喷,醋渍……
一切可能都试过了,铜鼎依然故我,毫无一种异象,他只有放弃了!
等了三天,连进来催促他上路,林淇忍不住问他道:“连大叔!这三天来你忙些什么?”
连进笑笑道:“打听消息!”
林淇一愕道:“什么消息?”
连进摇摇头道:“现在尚未到宣布的时候,反正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快走吧!前面是秦界了,我们可以一游华山,旷览西岳胜境!”
林淇望了他一眼道:“我们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连进点头道:“奴才知道!可是冰姑娘踪迹无方,我们只有到处碰运气!也许会给我碰上了!”
林淇皱眉道:“假若碰不上呢,我们是否要永远流浪下去,而且身后还跟着数不清的麻烦,那两个老头子不知会勾什么人来呢!”
连进笑着道:“公子放心好了,您有那四式剑招,谁也不能奈何您!”
林淇微怒道:“我不想跟人争强斗胜,那些麻烦全是你惹出来的,你说那样可以帮助花前辈,我就想不出哪一点可以帮她!”
进进笑笑道:“奴才的话绝不会错,公子前一战,小姐已受惠良多,再经过类似的十几次战斗之后,小姐不但可以恢复昔日动力,而且还大有进境!”
林淇不信道:“哪有这种事!”
连进笑笑道:“奴才绝不撒谎,公子无论如何也请相信奴才的话,这内中情由对公子说明本无不可,但就怕事情不密,反而害了小姐……”
林淇不悦地道:“难道你怕我会把秘密泄露出去?”
连进赶紧摇头道:“奴才绝无此意,只是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慎重其事,法不传六耳,事不过三人,请公子原谅奴才吧!”
给他如此一说,林淇只得不问了,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抚鞍上马,连进仍是在前面牵着马,这一次他竟不着急了,缓缓地走着。
一路上鞭丝帽影,倒是不太惹人注目,因为林淇的外表很斯文,翩翩风度,大家也只以为他是个出门游学的公子哥儿,连进也装得老实,十足的跟班样子!
轻骑入潼关,遇到了大批的商队与镖局的行列时,连进甚至还把马牵到路旁,让人家先走。
林淇不觉有点奇怪道:“连大叔!你不是要引人注意吗?怎么不闹事了?”
连进笑笑道:“时地不同了,我找中州镖局的麻烦,原是想引出那个老头子,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再呕那些闲气!”
林淇实在弄不清他在捣什么鬼,可是知道再问也是白说,便干脆不去管他了。路上走了三四天,终于来到华阴县境内!
华阴居西岳之麓,实际上也是华山延伸出来的一片平原而已,城中抬头可以看到巍巍华岳,五峰高插云表!
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连进就催着去游山。
林淇虽然心中有事,可是他久慕西岳之胜,有机会去玩一趟总是好的,所以也不反对,连进捧着佩剑交给他道:“公子请把剑带着!”
林淇接过剑来微怔道:“怎么!今天会有厮杀吗?”
连进笑着道:“那可不一定,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林淇算了一下道:“天外醉客他们早早也要十天才追得上,现在不过五六天……”
连进摇头道:“不是他们,他们明天才可以进潼关……”
林淇微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进微笑一下道:“奴才自有耳目通报,以前追随小姐时虽然不问世事,江湖动态却不可不知,奴才听布的连络网,广及千里,差不多的事情,奴才都有所闻,只是没有必要来麻烦公子罢了!”
林淇怔了一怔道:“你知道他们邀到了什么人?”
连进摇头道:“这个奴才可不清楚,因为他们那些人形踪不露,连那两个老头子都没有人认识,奴才只知道易原的行踪,由此判断而得!”
林淇想想道:“既是他们没有来,何必要带剑呢,碰上不想干的江湖人,反而容易引起误会的,我看还是留在客店里吧!”
连进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华山据传是神仙的家乡……”
林淇笑笑道:“别提什么神仙吧,费长房胡闹了几十年……”
连进庄重地道:“神仙之事不可信,不过华山上经常有高人隐士出没,公子带着剑,奴才也可以安心一点,公子要是怕麻烦,奴才可以替您背着!”
林淇知道拗不过他,只得把剑佩好,二人遂出城登山而去!
华山为了附会神迹,所以庙宇奇观特多,有的规模很大,有的却只有一二人在内主持,他们任意参观了一阵,慢慢越登越高。
将近顶峰之际,天候渐寒,山风劲火,一般游人多半却步不前了,林淇却游兴甚浓,一点点地过去,似乎要将山中胜迹,一览无遗!
连进跟在后面,走得很不耐烦,出声催促道:“公子,这些山景大同小异,看过一两处就够了,又看有什么意思?”
林淇微笑道:“游山玩水如赏美人,必须仔细品味才可以深得其中之佳,走马看花,那只是附庸风雅的俗人之游!”
连进摇摇头道:奴才不懂得风雅,跟着可实在难受,公子何妨走快一点,到了山顶上,再慢慢欣赏下来,那时对于全盘都有了个了解,也可以有所取舍!“林淇忽然笑道:“你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莫不是山顶上有什么玩意儿吧?”
连进神秘地一笑道:“公子是个聪明人,何必需要奴才多作饶舌!”
林淇神色一动连忙问道:“究竟是什么?”
连进耸肩摇头道:“这个奴才也说不上来,奴才得到山下的眼线报告说近年来,山顶上时生异象,入夜之后,常有碧光飞绕,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没有看清楚!”
林淇沉吟片刻道:“这也许是什么山精作崇,也许是什么异物夜行,也许是隐世的武人在修练功夫,但与我们却全无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进庄容道:“公子这就不对了,公子既以侠义自许,便不应该怕事。假若是山精异物,势必为害人间,本着除害之心,公子也应该上去一趟!”
林淇一掀眉道:“假若是人在练功呢?”
连进道:“那我们不去理他就是了,也犯不着为了怕他就不上山了!”
林淇闻言一笑道:“连大叔!你除了工于心计之外,还兼有一付好口才,你虽然口口声声自称奴才,可是一行一止都还是你在作主!”
连进惶然道:“公了这样说奴才就当不起了,奴才也许行为放肆一点,但是奴才对公子的耿耿寸衷,唯天可表,绝不会叫公子吃亏上当的!”
林淇微笑道:“看你扯到哪儿去了,算了罢,我原不肯以主人自居,你的年纪大,阅历多,听你一点也是应该的,上去看看罢!”
于是主仆二人急步登山,没有多久,已经置身于峰顶了,华山本有五峰,他们此刻所登的仅是最低的一座,但是由于一路游赏,已经是彩霞满天,暮色将深矣!
峰顶奇石峥嵘,飞鸟绝迹,仅有松柏挺生,连进口中所说的异象,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山风竦竦,振衣作响!
林淇片刻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连进却凝重地道:“据说那碧光总要到子夜以后才出现,凌空穿绕于五峰之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妨等待一下!”
林淇无法表示异议,看了一下山色暮霭,连进却从背袋里取出备好的酒、肉脯、干粮等物,排在一块大石上。
林淇微微一笑道:“连大叔!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留在山上渡夜的!”
连进回他一个微笑,却没有答话。
等他们吃完以后,夜色已依,彩云是看不见了,星光淡月中,别有一番情致,林淇振衣起立道:“离子夜还有一段时间呢,枯等无聊,我们逛逛去!”
对这个提议连进倒个反对,二人绕过峰头,有一脚,没一脚向前走去,行了将近里许,林淇忽而用手一指道:“瞧!前面有人住!”
星火照耀下,果见一座单间小柴屋,孤扉半掩,透出隐约的灯光。
连进也诧然道:“奇怪!这木屋非寺非观,且又建在这绝峰山头,里面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林淇十分高兴地道:“不管他!这人既然住在此地,对夜半的异光一定有所知闻,我们问问他去!”
说着率先走去,连进深怀戒意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到达木屋之前,由柴扉中看进去,那里面陈设着极为简单的家具,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就是没有人影。
连进张了一眼道:“屋主人好像不在家!”
林淇推门而入道:“此人不俗,我们来个不告而入,大概会引起他的误会!”
连进道:“公子怎么知道呢?”
林淇笑笑道:“你不着墙上挂着琴囊,案上排着书卷……咦!床头还倚着弓箭,说不定这主人还是个文武兼资的高人雅士呢……”
说着两个人都进到房里,林淇用目四下游览一番,眼睛被左壁上的几个字吸引住了,那里悬着一付对联,上联是:“明月不问浮沉事!”
下联却空白在那儿,林淇沉吟片刻,不禁点头道:“明月朗照今古,盈虚奠定,却从不灭精辉,今月曾照古人,古月一如今月,今古同一月,人间浮沉之事,的确无法影响到清月光辉,这上联立意深刻,只不知主人因何不将它续完!”
沉思片刻后,他一时兴起,提起桌上的羊毫,饱濡墨汁在空白的下联纸上,写下了七个字:“天风如写读书声!”
写完之后,他掷管欣赏片刻,才摇头叹道:“虽然是勉强对上了,倒底不够工整,最多只能道出主人的松风水月胸襟,不及上联多矣……”
正说之间,忽闻后面的连进微噫一声,林淇回头望望他,连进用手一比轻声道:“有人来了!”
林淇不禁微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进仍是轻轻地道:“奴才曾随老主人略得天视地听之法,远近五里之内,只要有一点响动,奴才都可以知道,这人的脚步声直到两里之内,才被奴才发现,可见其武功修为,一定相当高明,公子最好是小心一点……”
林淇摇摇头笑道:“不要紧,假如来的是此间主人的话,他一定是个知情识理的高人雅士,大概不会跟我们冲突起来!”
连进不作表示,默待片刻后,云间传来了一阵浩歌声:“案上数编书,非庄即老!”
“会说忘言始知道。万言千问,不自能忘堪笑。
今朝梅雨霁,青天好!
一邱一壑,轻衫短帽。
白发多时故人少,子云何在?应有玄经遗草。
江河流日夜,何时了?“
歌词壮凉,林淇听得入神,不禁大声赞呼道:“好!辛弃疾词章,每多沧桑之慨,这一阙感皇恩本是伤悼之声,然经此豪蒙千云之壮情一唱,侧是别有一番境界……”
话语方毕,门外有人接口笑道:“往来多俗客,却不想今夜得遇知音!”
紧跟着话音,进来一个身材伟岸的儒衣文士,满领修髯,英武之气逼人,尤其双目中精光闪烁!
林淇作了一挥道:“敢问先生可是此间居停?”
那人对林淇打量了一下,才豪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敦主宾,天地皆逆旅,谁能作后停?”
林淇怔了一怔道:“那先生也不是此间主人!”
那人仍是笑着道:“我不是说过天地共一体,无分主与宾吗?这间芭舍虽然我曾住过,却算不得是主人!”
林淇被他弄糊涂了,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人笑笑道:“阁下闻歌知意,可见不是俗客,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没想通呢!我们赤条条地来到世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再赤条条地回去,也不能带走什么东西,所以世间万物,并不属于任何人!谁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人!”
林淇才恍然道:“话虽如此说,可是先生先来此间,总可以算是暂时的主人!”
那人一笑道:“这倒还说得过去……”
边说边把眼光移到墙上,看见林淇所续的下联问道:“这可是阁下大作?”
林淇歉然一笑道:“狗尾续貂,不如先生多矣!”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作成上联之后,一直就无法接下去,想不到阁下代为完成,对仗虽不够工整,至少比我自己所想的高明多了,借问阁下……”
林淇连忙自己报名介绍了,那人笑着道:“林兄年岁不大,文理却超人一等,真是后生可畏,在下浪萍生!”
林淇再度拱手礼道:“浪先生……”
那人连连摇手道:“林兄误会了,在下并不姓浪,就叫浪萍生,此身以萍,浪迹天涯,余之所至随处为寄,用不到的姓名,只要有个称呼就够了!”
林淇知道这些潜隐的高人多半有点怪癖,遂也不去追问他的真姓名,道:“先生寄庐高峰……”
浪萍生笑着道:“我住在这里跟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林淇不禁一愕道:“先生此话怎说?”
浪萍生笑笑道:“阁下难道不是为着这山上的木魈而来的吗?”
林淇更是愕然讷讷地道:“木魈?木魈是什么东西?”
浪萍生也微感愕然道:“你不为了木魈,深夜登山做什么?”
林淇道:“在下听说这山上子夜之际,有碧光飞窜,故而才来看看究竟!”
浪萍生大笑道:“就是那东西,我在此地寄寓将近半年,一直想将它捉住,可是这东西狡猾异常,动作又敏捷,始终未能得手,今日得林兄之助,也许可以如愿了!到手之后,我们一家一半,反正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林淇不解道:“先生能否将详情说清楚一点!”
浪萍生笑笑道:“看来林兄真的是不知道,不过也难怪,举世之间,知道这东西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木魈是一种精怪,乃千年古木,禀天地灵性而生,久而赋化成形……”
林淇再问道:“先生要捉到它有什么用处呢?”
浪萍生笑道:“用处大了,尤其是像林兄这等剑道高手,得到了它,可以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法,举目斯世,再无敌手矣!”
林淇心中并无贪念,只是一片好奇心,连忙问道:“那木魈与剑法有什么关系呢?”
浪萍生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尖啸声,连忙道:“它出来了,我们赶紧去吧,等一下林兄可以用剑与它游斗,在下则埋伏在一边,趁它不注意的时候,以穿云弩取之,这东西狡猾异常,一击不中的话,马上就躲了起来,再要找它就难了,所以我等了半年,始终不敢轻易下手!”
说着拿起床头的弓箭,挂在肩头上,同时又抽出墙头的铁剑交给连进道:“这位兄台可以用剑协助林兄行事,一前一后,阻止它的归路,不过要注意一点,游斗时千万别距离太近!”
连进刚接过剑,浪萍生已经出门了,等他们二人追了出来,唯见天际碧光闪烁,有如流星掠空,浪萍生脚下如飞地向碧光起落下奔去!
当三个人的身形落在一块短树丛生的小平坡上时,浪萍生比了个手式,示意林淇等停下道:“这里是最理想的地方,它飞绕一阵之后,必定会在此地停留休息,等它停下来后,林兄可以暴起突袭,我则在那边的树丛中埋伏,伺机发弩……”
林淇微感惊异道:“它很厉害吗?”
浪萍生点点头道:“十步之内,它可以喷气伤人,所以林兄必须在十步外,遥发剑气与之相抗,以林兄的造诣,相信不会有问题!”
林淇心中一动道:“先生似乎对在下很清楚……”
浪萍生笑笑道:“我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错,否则也不会以这种冒险的任务相烦!”
连进忽然道:“先生以为我们的能力足可抵挡住那木魈吗?”
浪萍生沉思片刻道:“以我这几年的观察,以及对二位的了解来说,二位只要小心谨慎应付,谅来必可自保,当然我不能说是绝对没有危险……”
连进淡淡地道:“既是先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何以自己不当险务,据我所知,先生的能耐,似乎比我们还高明……”
浪萍生怫然道:“阁下的意思是认为我故意给二位当上?”
连进笑了一下道:“高明的躲在一边,却让我们这些不高明的上前挺住,先生此举,似乎令我们不能无疑!”
浪萍生微怒道:“我这种安排只是为了希冀成功,并无其他居心,见台如认为不妥当,我们不妨易地而处,只不知兄台对于射箭的技术下过苦功没有?”
连进一笑道:“此道虽未深究,可是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拉几膀强弓,百步穿杨,亦并不见得是难事!”
浪萍生冷笑一声,卸下肩上长弓,交给连进道:“兄台不妨先试一下再说!”
连进接过弓来,扣着弓弦,拉了半天,结果只能扯到一半的程度,不禁脸上涨起一片红色,幸好在月光下,还不太明显。
浪萍生夺过弓来,一膀拉满,又轻轻地放松冷笑道:“看人挑担不吃力,兄台不要以为此弓人人拉得,在下练臂十年,练准十年,才有把握充分使用此弓……”
连进虽受斥责,神态上却无怒色,反而谦卑地一笑道:“先生说得甚是,在下深悔孟浪,看来发矢突击一职,舍先生之外,再无别人能担任得下来……”
浪萍生对他这种态度的表现,倒是深感意外,怔了一怔才道:“既是如此,二位请多小心一点,在下要先躲起来,这柄长弓若是让那家伙看见,它是再也不会下来的!”
林淇连忙问道:“先生这把弓与木魈有关系吗?”
浪萍生点头道:“是的!此弓所有的本质,即取自那木魈的母体古木,所以才有那等强劲,否则也伤不了它!”
说着那星丸跳掷的碧光已如长虹一般,向他们这边泻落,浪萍生低低招呼一声,连忙向一堆矮树丛中纵去。
林淇与连进也只得戒备好,平坡上一阵光华耀眼,落下一个全身碧光直闪的怪物,饶是林淇足迹遍及天下,见了也不禁骇然!
这木魈高不过五六尺,粗具人形,可是分配得极不平均,腰躯粗圆如桶,四肢都十分纤细,头小得与颈子一般粗细,顶着几许高的一蓬乱发,有目无眸,有口而无唇,有耳无鼻,平板的脸上只见三个空洞而已。
而且这三个空洞前后贯穿,一眼可以望透过去。
与其说像人,不如说像株小树来得妥当些。
顶上的乱发是树叶,四肢像旁生的枝柯,通体一色碧绿,如同整块翡翠雕成。
木魈落地之后,首先发出一阵低啸,如微风掠过林梢,接着细腿轻弯,捡了一方石块坐了下来,伸出粗臂去搔弄头上的乱发……
林淇与连进屏息而立,身形并未隐去,然而那木魈却一无所知,可见它那有目无珠的眼洞是没用的!
连进朝林淇一示眼色,意思是要可以开始了。
林淇却躇踌颇久未曾发招,面对着这样一个怪物,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对付,如是默然良久,连进不耐烦了,又比了一下手势,意思是表示你若不发动的话,我可要先开始发动了……
林淇略一迟疑,才挺剑纵身,朝木魈刺去,他记住浪萍生的话,人不敢太靠进,完全以剑气取胜,剑芒长有十几尺远。
木魈的目虽不能视物,感觉却十分灵敏,远在两丈开外,即已心生警念,不等剑光挨近,即已尖啸一声,身子向后暴退。
连进在它的身后,看见它退了过来,也是不敢怠慢,长剑一挺,对准它的后心刺出,所发的剑气也不短于林淇。
木魈的反应十分敏捷,发现后面也有敌人,再度怪啸一声,细腿一弹,凌空拔高数丈,又化成一道碧光,在他们的头上盘绕!
林连二人的剑气都不能够那么远,那木魈在空中,居然如同鱼游水中一般,高低进退,十分如意……
林淇见木魈越拔越高,颇有逃走的样子,大叫道:“先生!快发箭,这家伙想逃……”
浪萍生却在树丛中空着手向他摇了一下道:“不会的!这家伙仇心甚重,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轻易而退,二位小心一点,恐怕它就将反击了!”
果然那碧光绕了数圈之后,疾然收泻,对准林淇的头上扑下来,林淇毫不怠慢,长剑一挥,剑演“指天入地”迎将上去!
天魔剑招岂同凡晌,那木魈似乎颇具灵感,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即已感受到剑上的至巨威力,身形猛收,又向天空逸去,动作极为迅速,但是剑尖余劲,已经扫到它一点,碧光化为波形摇曳而上,木魈则发出一声轻啸!
林淇一击中的!手腕上也感到一股极大的反震力,若非早具戒心,手下把持得稳,很可能会被它将长剑震出手去,单臂拖剑划了一个圆圈,总算将余劲化开,心中暗暗吃惊不止!
浪萍生忍不住又探头出来喝采道:“林兄好霸道的招式,在下先前只知道林兄是个剑中高手,却没想到会如此高明,倒是多有失敬了……”
林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连进却道:“先生躲了起来,不就是为了怕惊动了那东西吗?怎地又现身出来了……
浪萍生笑笑道:“不要紧的!那玩意儿受过林兄教训之后,方寸已乱,以它的习惯,下一次扑击的对象一定是兄台,它可能以为兄台这里较弱,便于闯过关去,暂时不会分神来注意到在下,倒是兄台该小心些……”
连进刚答应一声“知道了!毋庸先生劳神……”
那木魈果然已子隙而至,这次身形更远,碧光也收敛得小了一点,由一掠长虹,细束如一抹缎带直站了下来!浪萍生又叫道:“兄台多注意!它已作全力的攻击!”
连进口角含笑,信手劈出一剑,剑发无声,望之全无威力,可是那空中的木魈却颤了一下,身形连连恍动,洒下满天碧雨,像是已被剑气所伤!回头再度拔上云宵,而且越拔拔高……
林淇认出他用的那式剑招也是天魔九式中的一招“止水不波”这一招他曾从娃狄娜那儿见过,而且也亲自领略到它的威力,是以立刻惊呼道:“连大叔!原来你也会天……”
连进飞快地发语阻止他说下去道:“奴才自然也会几手,不然怎能将费长房惊退呢?不过奴才等限于资质功力,无法将那套剑法学全而已……”
浪萍生则跌足长叹道:“糟了!糟了……”
连进白了他一眼道:“先生!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浪萍生摇头叹道:“那倒不能怪兄台,只怪在下眼拙,没有看出见台的剑术知较林兄高明一点,这一来那家伙戒意更深,恐怕会一去不返……”
连进抬头去看那碧光,只见它愈飞愈远愈高,竟像是要就此逸去一般,不禁也诧然地道:“先生不是说我站的位置是它的归路吗!难道它另有去处不成?”
浪萍生摇头道:“不!它虽已成形,气候还不深,无法脱离原体而飞升,不过它连番受到重击,一时之间,恐怕不会回头了……”
连进道:“那我们就在此地守株待兔,等着它回来就是了!”
浪萍生轻地道:“要是等到了天光,就是它回来了,我们也不容易发现,因为它赋气成形,在白天的时候,返形成气,肉眼无法辨识……”
连进哼了一声道:“先生若是早说明这一点,我们在动手时,自然也会收敛一点,便不致于将它吓跑了,可是先生又偏偏要将它说得那么厉害……”
浪萍生歉然一叹道:“那都怪在下识人不明,过份低估了你们,此刻说也无益……”
林淇用眼一扫天空道:“先生不要懊丧,它又回来了!”
三人一起向上看去,但见那碧光果然又从云际盘旋下降,只是方向不定,不住地回翔着,有几次似乎要向他们这边而来,但是略顿一顿,又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浪萍生凝视片刻,忽然噫了一声道:“奇怪了!世上难道会有这种人……”
林淇惊问道:“先生有何新的发现?”
浪萍生手指天空道:“那东西的身后分明有人在追逐,那人的功夫更是高明得紧,居然能像它一样,在天空中飞翔……”
林淇仔细看时,果然也发现在碧光之后,另有一道淡淡的银光,紧跟着追逐,只是由于距离与速度之故,看不清是什么,乃又问道:“先生可能看出是个怎么样的人?”
浪萍生满脸迟色道:“好像是个年轻的女子,姿容极美……”
林淇失声道:“年轻的女子!那一定是她!”
浪萍生与连进同声惊问道:“是谁?”
林淇想了一想道:“飞天魔女梅华!”
连进忙道:“公子是说那劫持冰姑娘的女子?”
林淇点头道:“不错!只有她能飞……”
连进犹自不信道:“世上奇特异能之人甚多,公子怎么断定是她呢!”
林淇着急地道:“绝对不会错!我虽然看不见她的面目,可是她身上所发的银光我认得很清楚,那是鼎珠的光色,那颗珠子原来是我的……”
浪萍生也道:“林兄说得不错!这女子胸前佩着一颗明珠,她飞行时所生的淡光,就是由珠上发出,否则她身着黑衣,连我也无法辩出是个人影……”
这时银光与碧光越接越近,林淇更急问道:“先生是说那木魈对于练剑的人大有用处?”
浪萍生点头道:“不错!木魈系乙术真气赋化而成,捉住它之后,大概可以炼成四柄剑,只要有一柄在手,足可睨视天下,因为那剑在日光之下,视而不见,可以与使剑人的心神合为一体,当者披靡,连阻挡的能力都没有!”
林淇顿足道:“这就坏了!若是让她得了手,如虎添翼,再无人能制她了……”
大家都默默不语,专神凝视着空中两道光华闪烁翱翔!
林淇看了一阵,忽然又对浪萍生道:“先生的弓劲甚强,不知可能够到那么远?”
浪萍生测了一下距离道:“射木魈不足!因为它是一种气凝的虚质,必欲在五十步之内,以气制气,才可将它制住……”
林淇又问道:“射人呢?”
浪萍生笑笑道:“射人有余!只要是实质的目标,千丈之内,可取虫乐而不失!”
林淇连忙道:“那就请先生神弓一施威力!”
浪萍摇头道:“不!在下与那女子无怨无仇,怎可伤她性命……”
林淇急道:“那魔女是个疯女!残忍嗜杀,近日已经得到了一套极为厉害的剑法,假若再让她得到木魈,将来对先生也是一种大大的威胁……”
浪萍生仍是摇头道:“巧取豪夺之事,我尚不屑为,怎可因而杀人呢!假若我真有那种贪念,便不会把水魈的秘密告诉二位了,天生异物,唯有德者居多,那女子真是恶人,她便不会得到本魈。”
林淇大急道“先生此举仍是为天下众生而计……”
浪萍生怫然道:“我不能因林兄一面之词而杀人……再说我也不信那么美的一个女子会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女……”
林淇废然一叹道:“先生不信在下之言,必然会有后悔之日……”
这时天际两道光华愈来愈近,那木魈所化的碧光想是被追急了,不顾一切地近身扑凶,与银光交触了几下,又洒下满天星雨……
浪萍生反而出声赞叹道:“那女子真是好身手!凌空使剑,身法灵捷,为我此身所仅见……噫?你们所使的剑法好像是一个路子!”
林淇虽然看不见,却益发证明了那是梅华无疑,因为自己与连进等使的俱是天魔九大式中的剑招,看起来自然是一个路子!
这时那道碧光已经又吃了一点苦头,相形之下,这是他们所守的地位比较安全一点,所以虚幌了一幌,仍是向地面上落下!
林淇看见机会来了,长剑一摆,一招龙飞于天,不取碧光,反而劈向追蹑而来的银光,呛啷一声急响之后,接着是一声女子的轻嘤!
木越漏过林淇,却被连进用剑封住去路!
林淇用剑格退银光,正想再进一步去对付梅华,可是等他发现银光落地之后,却不禁怔了。
这全身黑衣的女了不是梅华,而是被梅华从王屋山中救走的娃狄娜!手中的长剑已被林淇格飞,满脸都是冷峻之意。
再看她的胸前,果然佩着一颗明珠,银光闪烁,正是他的那颗螭龙鼎上的顶珠!
林淇怔了一下才出声惊叫道:“娃狄娜!怎么会是你?”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这是的第二次要杀我了!”
林淇讷讷地道:“娃狄娜……我实在不知道是你……我没有看清楚……”
娃狄娜冷哼一声道:“你别狡辩了,你既然不知道是谁,为什么一出手就是那种狠招……”
林淇一怔道:“那是因为你身上带着珠子,我以为是梅华……”
娃狄那怒道:“在王屋山中,我可没有带珠子!”
林淇语为之塞,片刻才叹道:“娃狄娜!看来你对我的误会是越来越深,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娃狄娜冷笑道:“何必要解释呢!你要杀就杀吧!你现在本事大了……”
林淇大急道:“娃狄娜!我怎么会杀你!我们……”
娃狄娜冷冷地一摆手道:“你既然不想杀我,就别碍我的事,走开一点,我要去捉木魈……”
林淇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木魈的?”
娃狄娜冷笑道:“世上的事未必就是你一个人知道!世上的异珍也不能由你一个人独占,为了这东西,我们已经守了好几天了……”
林淇更惊道:“你们?是你跟梅华吗?她在哪里?”
娃狄娜不去理他,弯腰拾起长剑,向木魈与连进激斗的地方走去,林淇横剑挡住她的去路,娃狄娜横目怒声道:“你想干什么?”
林淇庄容道:“娃狄娜!假如是你要得到它,我一定帮助你!假如梅华也有份,我就要阻止了……”
娃狄娜怒声道:“你不要管是谁?反正我今天是要定了,我不用你帮助,也不怕你阻止,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我志在必得!”
林淇见她一脸冷峻,不禁轻叹一声道:“娃狄娜!你为什么要跟那魔女混在一起呢?”
娃狄娜怒声道:“因为她在危险中救了我!你呢?你只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家杀死!”
林淇不禁又是一怔,娃狄娜凛然无惧地逼了过来,根本无视于拦在身前的长剑!林棋看她快要走到身前了,急得大喊道:“娃狄娜!你不要逼我!”
娃狄娜冷笑连连,脚下却未停止,直等她的身子擦着剑峰,林淇只得将长剑撤回,放她走过。
娃狄娜走到斗场丈许处立定身子,想是在筹思进击之法!
此时那木魈正舍命想冲过连进的拦截,怒啸不已,连进却十分慎重,剑下不再用厉招,以免它再回头惊逸,然而剑幕却布得十分严密,不放木魈通过!
娃狄娜等了片刻,正想欺身进去,浪萍生已发出警告道:“姑娘!别过来!”
娃狄娜闻声止步,遂闻一声弦响,一支急箭带着劲风掠空而去,那木魈所化的碧光又发出一声厉啸,萎然倒地,腾扑不已!
连进弯腰想去抓它,娃狄娜已厉声叫道:“不许动!”
连进为之一顿,下手略迟,斜里忽然掠过一道淡影,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抓起地上的碧光升空而去!
娃狄娜两足一顿,身形如急鸟升空,追在后面去了,当地只剩下浪萍生的惊呼,连进的怒骂,以及林淇的顿足长叹!“是她!那飞天魔女梅华!终于还是被你得手了!”
华山再无可恋外,林淇与连进二人怏怏地下了山,因为木魈被人攫走了,浪萍生也不愿意留在那儿了所以略加整理,也陪着他们下了山。
当三人回到华阴城的旅邸中时,却意外的发现一张拜贴。
这张拜贴很别致,没有一个字,只以蓝呢作底,正中贴着一朵白绫制成的玫瑰花!
白玫瑰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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