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冰释前嫌
 
2019-11-06 15:45:07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个练武的人,只要在江湖上行走,便会有仇人,因此,随时随地都要提防会遭到暗算的危险。
  因此,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养成一种警戒的心理,才能产生极度敏锐的反应,而保护自己不致遭到突然而来的袭击。
  袁中宇认为自己连续遭到失败的原因,便是缺乏这份随时警戒的心理,当然他也就晓得当一个人悄然地从身后掩来,所予给人的感觉了。
  他带着一点歉意地道:“是的,爹爹,下次我绝不……”
  袁君达沉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道:“老夫说过到现在为止,并投有承认你是我的儿子,你也不必叫我爹爹……”
  他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话声稍缓,说道:“方才老夫考虑了许久,认为你所说之事很有可能,不过这并不是可以由你一个人便可证明的,故此,我要跟人一起到峨嵋去,找到龙饿再说,只要他能证明你是她……”
  袁君达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继续道:“只要他说你是辜雅莉亲手送到峨嵋去的,老夫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自然,我若有亲生的儿子留在世上,我的这一身武功一定会传给他……”
  袁中宇道:“晚辈并不是为了您老人家传授武功才说是你的儿子,在母亲没有告诉我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所要求的,只是亲耳听见亲生父亲叫唤我一声罢了……”
  他凄然一笑,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把别人当父亲叫唤,到了现在,我不愿再糊涂下去,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一件事情,否则,你就算要传我武功,我也不能接受,并且也学不好。”
  袁君达道:“这件事当然非常重要,可是你学武功,更加重要,无论你是不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已决定把一身武功传授给你,等到除去了天心教之后,老夫还要把其他四派的心法秘诀还给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袁中宇身后那两座高耸有如展凤的山岩,沉肃地道:“老夫不但希望峨嵋能够因你而发扬光大,并且也衷心地祝愿其他四派也能恢复到昔日的崇高地位,惟有如此,武林中才能永远安定,才不会任由那些小人横行……”
  袁中宇有点吃惊问道:“您……您老人家已经不恨他们了?”
  “你是说其他的四振?”袁君达收回凝注在山岩上的目光,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来我想得很多,固然他们害得我如此之惨,可是我却不能把他们当作仇敌,举手把他们一举摧毁,因为要维持一个安定的江湖,并不是靠某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做得到的,老夫若是毁去其他四派,江湖上将不知是一种什么混乱局面了……”
  他深深地吁了口气,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陷害我的那几个人已经葬身死亡谷里,他们若是地下有知,也会为他们当年所做之事感到后悔,老夫又何必与死人计较,把仇恨延续下去?”
  袁中宇暗暗钦敬,忖道:“爹爹这份胸襟的确使人佩服,他只要不再记恨当年之事,他与母亲之间感情的恢复便不是不可能的事了,我一定要尽力弥补他们之间的误会。”
  袁中宇只看到事情的一面,并不能深入袁君达的内心,他不晓得一个人,像袁君达那样承受如此深刻的痛苦,延续二十多年下来,只有愈来愈痛恨世人,绝不可能如此快地便改变整个观念。
  使得他的观念受到改变的最大原因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而是他晓得了自己有一个亲生骨肉留在世上。
  子女对于父母永远是一种希望,一种生命的活力。
  袁君达的表面上虽是显得冷酷了点,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很热很热的。
  他的嘴里虽是那么说,其实他的内心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袁君达看到袁中宇那健壮的身躯,皱了皱眉,突然问道:“你脸上的易容有没有办法洗掉?”
  袁中宇道:“据公羊群说除了他手边有那种药水外,只有金蜈天尊那儿有了,所以……”
  袁君达噢了一声,道:“不知为什么,老夫我看到你这张脸孔,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只希望有机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替你找到那种药水,因为我想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
  袁中宇颇为他这句话而感到惊讶,因为这句话就像一个缺口,把袁君达内心的情感透露出来了。
  他摇头道:“我自己也不晓得我长得什么样子,说也说不出来……”
  袁君达眼中露出灼热的光芒,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你长得像哪一个?”
  袁中宇摇头道:“我并没有看清母亲的脸孔,因为她老人家一直是用黑纱蒙着脸的,不过大宗师在初次见到我时,曾说我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袁君达嘴角抽动了一下,喃喃道:“跟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他扬起眉头,道:“老夫真想此刻就能见到你的真正面目。”
  袁中宇方才在再兴客店里所留下的那份沮丧,此刻已完全自心底抛开。
  他笑了笑,道:“公羊群在动手替陈翔易容时,完全是依照着我的面容而施术,我们只要回到峨嵋,您老人家看到了陈翔后,就可以晓得孩儿的模样了。”
  袁君达默然一下,戴上了笠帽,道:“好吧!我们说了半天,也该动身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青驴,道:“青儿,要劳累你了!”
  袁中宇道:“爹,你……”
  “不要叫我爹!”袁君达脸色又是一凝,说道:“来吧,我们两个偏劳一下青儿,趁着天还不黑,多赶一程路。”
  袁中宇见到父亲又恢复到冷肃的模样,不再多言,跨上了青驴,袁君达也默然地骑上驴背,轻轻叱喝一声,青驴已载着他们飞驰而去。
  铁心孤客袁君达的那匹青驴果然不愧是异种神驴,脚程之快,较之一个轻功称著于江湖的武林高手,毫不逊色,尤其它从一迈步开始,四蹄飞驰,一直保持同样的速度,绝不因地势的险峻难行而稍缓。
  是以天还没黑,他们已经越过了丛丛山岭,来到了一条宽敞的官道。
  袁君达远望在暮色中闪着点点灯火的镇阜,沉声道:“中宇,我们要不要在镇上体想一会儿?”
  袁中宇此刻功力已经全复,再加上吃饱了没有多久,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感到疲倦。
  依他的意思,就此急驰而去,在天色未明之前,使可赶到峨嵋,而不愿中途休息,但是他在父亲的面前。绝不能坚持自己的意思,是以恭然道:“老前辈,随您老人家的意思。”
  袁君达道:“老夫向来都是一赶路就让青儿跑个两头见日,若是依我的意思,我们到峨嵋山后再休息吧!”
  袁中宇道:“孩儿的意思也是这样。”
  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工夫,青驴已经驰离那座小镇,从镇旁的官道很快地奔过。
  铁蹄飞驰着,夜暮很快地掩了下来,在漫漫的长夜里,在急劲的晚风里,袁君达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袁中宇也默然地骑在驴背上,等待着长夜的逝去。
  时间在静寂中很快地过去,漫长的距离也在急驰的蹄影下缩短。
  天然微明,袁中宇已可望见峨嵋山那高耸天宇的山巅了。
  他的心中升起兴奋的情绪,正想要回过头来说两句话,已听得父亲那沉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峨嵋山到了。”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袁中宇可以听出父亲心中的感触之深,他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想要说几句安慰,父亲的话,只听得袁君达又道:“二十多年来,我这是第二次回到峨嵋,可是这两次的心情却几乎完全相同,同样的激动,同样的痛苦……”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嗄声道:“峨嵋造就了我一生的功业,也毁了我一生的成就,不过我永远不会怪怨它的,中宇……”
  袁君达话声稍顿,问道:“你晓得我当年把五大剑派的剑决秘笈劫去之事?”
  袁中宇道:“孩儿听郑师……师兄说过,此外大宗师也曾告诉过我。”
  “郑师兄?”袁君达问道:“你说的是郑公明?”
  袁中宇道:“不错,就是他,可惜他已在武当遭到玄地杂毛暗杀了。”
  “呃!他已经死了?”袁君达轻叹一声,道:“他的资禀虽然不高,但他很努力,每每在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用心苦练剑法,记得当年我有时瞒着师兄指正过的他的剑法,想不到他却先我而去了。”
  袁中宇道:“这份仇恨,孩儿一定亲手替他报还的。”
  袁君达道:“公道自在人心,玄地杂毛背叛了武当,自有他本门的门规惩治他,用不着你亲手报复,以免使得五大剑派之间又起了争端……”
  这时青驴已经到了峨嵋山脚之下,袁君达拍了拍驴颈,道:“青儿,你可以停下来了。”
  青驴轻嘶一声,急冲的势子稍稍一缓,却没有停下来。
  袁君达跃身下地,笑着伸出手去抚着青驴的颈毛,说道:“青儿,我晓得你并不累,还可以再跑几百里,不过老夫不愿你太累了,你还是休息休息!”
  袁中宇见到父亲跃下驴背,也跟着跃身下来,他只见青驴把一个驴头紧紧挨在父亲的手臂上不住地摩擦,但四蹄仍然不住踢腾,好像表示它并不疲累的样子,非常好玩。
  袁君达笑了笑道:“不要顽皮了,快点找个地方休息吧,老夫要步行上山。”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青驴的颈背,它才在嘶叫声中向旁边的原野奔去。
  袁君达望着青驴远去的影子,微微一笑,道:“青儿跟我相处了两年,亲如父子,有时也不免在我面前撒点娇什么的,解去老夫不少寂寞。”
  袁中宇问道:“您老人家每次都是这样放任它,难道不怕别人把它劫去?”
  袁君达道:“那是不可能的,以它的脚程,可说就算武林中绝顶高手也不见得追得上,何况它警戒之心很强,除了老夫之外,任何人都近不了它的身旁,所以老夫每次都是放任它.随它如何,绝对放心。”
  他说完了这句话,仰首望着峨嵋那条蜿回而上的山道石阶,道:“我们慢慢步行上山吧,老夫还有一些话要想告诉你。”
  这时天色刚明,山里弥漫着薄薄的轻雾,他们一步入山道,稍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不像刚才身在远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峨嵋的面貌。
  袁君达没有运起轻功,他尽量地放松自己,让自己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实在石阶上,仿佛他要自己的脚印留在那每一级石阶上。
  袁中宇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在思忖着父亲在踏上石阶时心里的感觉。
  山中非常静寂,除了不时有猿啼鸟鸣的声音传来,甚而连一丝风的声息都没有,是以他们两人的脚步声都可以很清晰地听见。
  这是一种非常和谐的声音,听在耳里,能够使人的心情感到格外的宁静与安详。
  袁君达走了大约一盏茶工夫,缓声问道:“中宇,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要到四大剑派去把他们的剑诀秘笈取了过来,甚而连峨嵋也不放过?”
  袁中宇道:“据孩儿的想法,您老人家是想要将天下的剑法融汇一起,另外新创一种举世无敌的剑法。”
  袁君达道:“嗯,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吗?”
  袁中宇道:“您老人家的心意,孩儿不敢往深处猜!”
  袁君达道:“你想到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袁中宇略一沉吟道:“据孩儿的推测,其他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好的,另一个是坏的,只是……”
  袁君达脚下一顿,回过头来道:“你说吧!我想要晓得你对我的观感,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袁中宇道:“这并非是孩儿的观念,而是推测,您老人家不要误会。”
  袁君达道:“你说吧!”
  袁中宇道:“好的一方面说,你老人家那么做,不单是要把天下的剑术融合于一炉,加以发扬,因为金蜈天尊派遣金蜈使者偷盗过各派的剑诀秘笈,并未得到,以后他也可能再一次的这么做,在他第二次行动时,可以料想到他的手段将是更加毒辣,是以您老人家才那么做,以免除各派的危险……”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只见袁君达颔首道:“你说得不错,另外哩?”
  袁中宇道:“坏的一方面则是您老人家为了泄愤,所以才把五大剑派的秘笈剑诀偷去,使得各派的道统无法延续下去,武功日渐衰微……”
  他深吸口气,道:“这是一种自私的心理,依孩儿的料想,您老人家绝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您老人家不是那种睚眦皆报的叫人……”
  “哈!”袁君达大笑道:“你真把我的心都看透了,哈哈……”
  他的大笑之声未落,只听山上传来一声沉喝,叱责道:“是谁在峨嵋如此放肆?”
  袁君达目光一凝,只见从薄薄的山雾中,走下两个身穿葛衫的中年大汉。
  他的脸色一寒,道:“你们是哪一代的弟子?”
  那两个大汉都是中年,身上背着长剑,一听袁君达的口气颇大,全都一愕,面面相觑了一下,问道:“尊驾何人?”
  袁君达头上戴着大斗笠,那两个人也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他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一下,道:“老夫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
  那两个大汉走了过来,其中左首的那个道:“在下乃是本派二代弟子许成昆,专司巡山之职,不知两位……”
  袁中宇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贵派的银龙剑客龙少侠此刻可在山上?”
  许成昆道:“龙师兄已经回山,不知两位找他有什么事情?且容在下通报上去……”
  袁君达沉声道:“你们禀报龙云鹤去,说是老夫要见他。”
  许成昆问道:“请问尊驾如何称呼?敝派掌门人此时患病在身,不便见客,山中一切概由龙师兄照应……”
  “什么?”袁中宇惊道:“掌门人生病了?他生的是什么病?”
  许成昆道:“掌门人只是染了一点小恙,并无大碍,尊驾若有事情,可与龙师兄接洽……”
  他的话声未了,袁中宇倏然向上冲前一步,右手五指箕张,已扣住了许成昆的左手脉门。
  袁中宇沉声喝问道:“快说,你是谁?”
  许成昆根本未提防到袁中宇会突然来这一手,顿时手腕便被袁中宇五指扣住,半边身子一麻,丝毫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的脸色大变,道:“你……你要做什么?”
  袁中宇还未答话,耳边已响起了一片金风破刃之声,他的目光一闪,只见另外那个大汉已拔出长剑斜斜向自己劈来。
  袁中宇冷哼一声,提起许成昆的身躯,朝那大汉撞去,左手挥掌如刀,趁着对方微一错愕之际,自剑下欺身而进,一掌斩在对方右肋。
  那个大汉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落地,双手抱着右肋,滚倒在石阶上。
  袁中宇在左手斩落提起的刹那,已把对方脱手落地的长剑接住,剑刃一振,锐利的剑锋已指向被推跌倒地上的许成昆咽喉。
  袁中宇左手长剑指着许成昆的喉部,冷声问道:“你老实地说出来,你到底是谁?”
  许成昆脸色灰白,道:“在下是峨嵋弟子……”
  袁中宇手腕一振,剑光晃动,锋利的剑影闪处,已把许成昆的胸前衣衫划破,从那交叉的剑痕处,鲜红的血水立即诊了出来,染红了他的灰衣。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右手一撑石阶,欲待跃起,但是眼前剑影晃动,冰寒的剑尖又已触及他的咽喉。
  许成昆的喉结动了一下,哑声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峨嵋弟子。”
  袁中宇冷声道:“我在峨嵋住了二十年,从未见过你们两个,你还敢说是峨嵋弟子?”
  那站在一旁,一直都没动一下的袁君达此时才开口道:“中宇,你既晓得他们不是峨嵋弟子还问什么?何必浪费口舌?”
  袁中宇侧首道:“孩儿要他们亲口说出来……”
  许成昆惊骇地道:“你……你是龙中宇……”
  袁中宇冷嗤一声道:“你到现在才晓得我是谁,岂不是晚了?”
  他这句话犹未说完,那个右肋中了袁中宇一掌的大汉已怪叫一声,和身向着袁中宇撞来。
  袁中宇微微一怔,左手长剑斜挥,飞快地迎着那飞撞而来的大汉削去,随着剑芒乍闪,那个大汉在惨叫声里仆倒于地。
  他的咽喉中了一剑,鲜血急涌而出,跟着滚落而下的身躯,鲜血流得石阶上尽是鲜红。
  就在袁中宇挥剑斜削的刹那,躺在地上的许成昆一见颈上长剑已经挪开,不愿失去机会,双腿一曲,霍地向袁中宇的下阴及小腹蹬来。
  袁中宇的反应该是何等快捷?他手里的长剑虽已划将开去,一时不及收回,然而当他的目光一瞥及身底下飞踢起来的腿影时,他的上身一仰,右手飞快地一抄,已抓住了许成昆的左腿脚胫。
  他的手腕一沉,逆着对方踢来之势,用力往下一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许成昆的左腿齐关节处已折为两断。
  他发出一声惨叫,全身一阵翻滚,那只踢出的右腿再也发不出力道,很快地缩回去,双手抱着断去的左腿,满头汗珠滚滚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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