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_江户川乱步《顶阁里的散步者》

　　果然不出所料，在谈话过程中远藤去了厕所。估计现在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三郎以防万一环顾了一下四周，连窗外都张望了一下，确信没有人后便轻手轻脚又不失麻利地打开壁橱，从此行李中摸出毒药瓶。因为清楚地记着放瓶子的地方，所以在寻找上没花多大功夫。但是心中还是咚咚地跳个不停，腋下还冒出了冷汗。说实在的在三郎现在的计划中最危险的就是偷药瓶了。远藤可能会因什么事突然回来，说不定还会被谁看见。对此，三郎是这么考虑的：如果被发现或是自身没被发现，而是远藤发现毒药被盗，只要稍有留心，很快就能知道，尤其是在三郎有从天花板偷窥这个杀手锏的情况下，只要打消杀人念头就行了。因为仅仅凭偷毒药是不会判什么大罪的。
　　先不说这些。结果是三郎顺利地偷到了药瓶。于是，他在远藤从厕所回来后不久就匆匆结束了话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接着，三郎挂上窗帘，把窗户遮得密不透风，又锁上了大门。他坐在书桌前，心惊胆战地从怀中取出那个可爱的药瓶，贴到眼上仔细查看：
　　吗fei（０.xg）[注：这里原文为其英文，度娘和谐]在纸条上记着这样的字，可能是远藤自己写的。三郎以前也读过一些关于毒药的书籍，因此他对吗fei多少有些了解，不过今天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实物。他把瓶子拿到灯下，透过灯光能看到瓶子中不到半瓶的极小量的吗fei呈现出美丽的光泽。这点东西就能置人于死地，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三郎手头并没有天平，所以他只好相信远藤的话。虽然当时远藤略有些醉意，但也并不能因此就断定他说的不是真的。再者，纸条上所标出吗fei的重量正好是三郎所知的致死量的两倍，所以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三郎把瓶子放到桌上，又摆上砂糖和酒精瓶，接着就像药剂师般的精细开始配起“药”来。那时四周一片寂静，邻居们似乎早已睡熟了。三郎用火柴棒沾上酒精，一滴一滴地滴入吗fei瓶中。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简直像个魔鬼。这令三郎的变态的嗜好得到了多大的满足啊！
　　三郎眼前浮现出古代传说中的巫婆的样子，黑洞中，一个满脸邪恶的巫婆双眼紧盯着冒着泡的毒药锅，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微笑。
　　然而，就在这一刻，三郎心中涌出从未经历过的类似的恐惧感，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这份恐惧益加鲜明。MURDERCANNOTBEHIDLONG；AMAN’SSONMAY，BUTATTHELENGTHTRUTHWILLOUT这句忘了看了谁的引用而记住的莎士比亚的诗句，放着刺眼的光芒，炙烤着三郎的脑髓。虽然他笃信这个计划毫无破绽，但仍对越来越强的不安感到束手无策。
　　仅仅为了体味杀人的刺激，而杀死一个无怨无仇的人，这是正义的行为吗？自己是否走火入魔了呢？难道不觉得自己太凶残了吗？
　　三郎陷入了沉思。他呆呆地望着眼前调好的毒药，全然不知夜已经很深了。好几次他都差点决定放弃这个计划，不过最终仍然是无法抵御杀人的诱惑力。
　　就在三郎举棋不定的时候，那个致命的问题突然闪现到他的脑中。
　　“噗……”
　　三郎考虑到周围夜深人静，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笑出了声，就好像是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笨蛋。你真是个十足的小丑。那么正经地设想计划，你空白的大脑怎么连偶然和必然都分不清呢？远藤那大敞的嘴，曾经碰巧在孔的正下方。可你怎么知道下回还会这样呢？哎呀，说不准这种事情再也碰不上了呢？”这可是滑稽至极的错误。三郎的计划其基点就是建立在假想的基础之上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呢？真是匪夷所思。也许这也正说明了三郎自以为聪明的头脑其实还有很大的不足。这些暂且不说，三郎由于意识到那一点，一方面觉得十分失望，同时也不可思议地感觉到一种解脱。
　　“也好，我不用犯恐怖的杀人罪了。不错不错。”
　　话虽这么说，但这以后三郎每每进行“阁楼的散bu”时，仍然会习惯性地打开那个节孔，对偷窥远藤的邻居没有产生一点厌倦，原因之一，就是他要观察一下远藤是否发现毒药被盗。另外，也不能否认，三郎还在等待机会，等待远藤的大嘴再次张开在节孔的正下方。其实，三郎每次“散bu”时，那瓶毒药从未离开过衬衣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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