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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浪子》06:赌徒
作者:新龙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7/2/28 13:05:47  文章录入:新龙  责任编辑:凌妙颜

 

6赌徒

 

赌!

仿佛是人类的本性,因为生命通常都是那么平凡。

平凡的生命在没有追求,没有人生信仰的时候,赌就成了唯一可以获得激情的方式。

一个城镇可以养不起酒楼,却绝对没有因为贫穷而关门的赌馆。

浪子来到‘富贵赌坊’时,也正是灯火辉煌时。

最高挡的堵坊也算不得是富贵之地,每个堵坊都是人们进入地狱的捷径。

曾经有人统计过,十个赌徒中,只有一个是幸运的,其余的人便是他的衣食父母,然而这‘幸运儿’却必须为永无止境的赌局,付出一生的精力。

这就是赌徒的悲哀。

屠老三也是一个赌徒,虽不算嗜赌如命,却也是有钱必赌,且,通常都是输大头,赢小利。

今天他就输了不少。

输多了的人,总是充满懊恼、悔责。屠老三这个时候,脸色已发青,面色更阴沉,满腔的怒怨正无从发泻,偏偏这时有一个人对他指点道:“这把应压小。”

屠老三怒道:“赌这个东西谁也看不准,你又不是神仙,我偏就不听你。”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可是牌已开,果然是大。

屠老三气的垂胸顿足。

下一把已然开始,旁边那人又指点道:“这把还是开小。”

屠老三瞪眼道:“谁要你多嘴,我本就想压小。”

旁边那人又不说话了,可是牌还是要开的,果真还是开小。

屠老三总算赢了一把,心情也好了一点,转头看那人,只见他眉宇不凡,眼神明亮,但看上去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潦倒、落魄之态。

浪子看起来永远是那么懒散、落拓。

第三把已开始下注,屠老三忽然不忙了,扭头对浪子道:“这两把都让你猜中,这把看你能否猜对。”

浪子想也不想道:“还是小。”

屠老三也不犹豫,倾囊而出。事实证明他的的抉择是对的,所以他不禁多看了两眼浪子,当然也更加相信浪子了。

接下来几把也赢的轻巧,屠老三面上渐渐有了红光。可是这时,浪子却道:“我已帮你赢了七十三两,你是否给我一两?”

屠老三笑了,满脸的横肉使得他的笑容变的说不出的狰狞。

“你只不过靠一张乌鸦嘴猜猜而已,若是输了,却输我的,赢了又要捞一份,这种生意做得过。”

浪子闭上了嘴,他的确无话可说。

屠老三却不肯闭嘴,他又道:“若是这把又中了,给你一两也无妨。”

浪子道:“压大。”

屠老三倾其所有,毫不犹豫地压下去,然后一字一字道:“咱把话说明了,要是输了,我可要你赔我八十二两。”

浪子忽然叹息道:“既然如此说,那你还是压小吧!”

屠老三又拿回银子,毫不犹豫地压了小。

等快开牌时,浪子也一字一顿道:“我没有银子赔,若是输了,你就打我一拳算了。”

说话间,牌已开了,却是大。

浪子笑道:“输了,却要我赔本钱;赢了,只不过打发我一两,你这种生意更做得过!”

浪子仿佛开心极了。

无聊与无趣,或许只有一种;乐趣却有多类,惩罚可恶之人无疑也是一种乐趣。

屠老三的脸色再次铁青,他忽然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拳,本来已沸腾了的赌场,立刻就静了下来。

寂静中,忽然又有人嚷道:“雷洛天,你来的可真巧,一来就有大戏开场。”

门外进来一伙人,为首的那个大汉,单衣薄衫,敞胸露腹,酒气冲天,正是那个虎虎生威的雷洛天。

雷洛天进门便看到了浪子,所以露出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浪子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浪子笑道:“浪子不在这种地方,那你叫浪子到哪里去?”

赌场本就是江湖浪人、市井流氓、汪洋大盗、绔纨子弟会聚之地。赌场与妓院一样,本就是罪恶汇聚之地。

雷洛天道:“我还以为你在段家做新姑老爷了。”

浪子苦笑道:“别提了,被人象野狗般撵了出来。”

雷洛天大笑道:“可喜可贺!”

浪子又苦笑道:“由座上宾,变成反脸敌,还有什么可喜?”

雷洛天道:“你赖在贺兰城不走,本就罪该万死,如今居然还是好生生地活着,难道不值得一贺?”

浪子叹道:“我只不过是多住了几天,人人就要在下一死,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道理?”

雷洛天忽然也叹道:“这就是段家的世界,段家人做的事,段家人说的话就是道理。”

浪子悠悠道:“若是我不想死,没有一点道理便想杀了在下,倒还真是一件难事。”

这是一句大话,每个人都会说大话,可是出自浪子之囗,却变成力量与自信。没有人知道浪子是谁,更没有人清楚这个落魄浪子身上蕴藏的惊人力量。

屠老三当然也没有这份见识,他早已忍不住了,怒道:“雷洛天,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雷洛天道:“是呀!”

屠老三道:“他欠我八十二两银子,你要不要替他还?”

雷洛天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道:“浪子你用什么手段,借到这个铁公鸡八十几两银子的?”

浪子笑了笑道:“我没有欠他钱,我只不过欠了他一拳头而己。”

雷洛天脸上的表情更奇特了。

“你怎么会欠他一拳头?”

浪子微微笑道:“我帮这个家伙伙赢了七十几两,只求他给我一两作赌资,他居然真是一毛不拨。所以我就让他把赢来的钱还给了庄家。可是想想,觉得有点理亏,所以承诺让他打一拳,出一出气。”

雷洛天大笑不止。

屠老三又忍不住大怒,道:“你到底要不要替他还?”

雷洛天道:“当然不还。”

屠老三道:“难道你们不是朋友?”

雷洛天道:“当然是朋友。”

屠老三冷笑道:“见死不救还算哪门子朋友?”

雷洛天道:“我这个朋友锋芒内敛,谁也不知他是什么东西变的,我早就想找他打一架,可是又不好意思,现在你要自找麻烦,触其锋芒,我何乐不为?”

屠老三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好!好!”

他说完,大步走到浪子面前,冷冷道:“你真准备受我一拳?”

浪子笑道:“我说过的话,通常是算话的。”

屠老三狞声道:“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

浪子道:“不知。”

屠老三道:“我是杀牛的。”

浪子道:“哦!”

屠老三道:“你猜猜我通常用什么杀牛?”

浪子道:“我猜不出。”

屠老三道:“我偶尔用斧头,可平时用的却是拳头。”

浪子道:“哦!”

屠老三又狞声道:“一条大牛牯,我只在它头上打两拳,就会死的笔直,你是不是觉得比公牛还壮?”

浪子苦着脸道:“我是人,你怎么能拿牛与我相比?”

屠老三历声道:“所以我打你一拳,你就得死!”

他一声喝完,铁拳也至,硕大的拳头狠狠地打在浪子腹中。浪子吸气、收腹,然后两个人就象凝固般不动了。

屠老三对自己打出那一拳的力量是充满自信,可是打在浪子的腹中,恍如是打在了棉花堆里,所有的力道象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

这一拳的力量本就能使人碎骨、断肠、躯飞、魂散,但浪子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只是面上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

不管是什么表情,都不是痛楚的表情,反而象是一个酒痴在品尝佳酿。

过了半晌,居然展颜笑了。

雷洛天忙问:“滋味如何?”

浪子锁眉苦笑,但看上去绝没有痛楚之色,反而有一种揶揄之意。

“杀牛的人还真有一点蛮劲。”

雷洛天盯着浪子,看了半天,忽然叹道:“浪子呀!浪子!你果然是成精了。”

雷洛天这句发自肺腑的恭维话,在屠老三耳中却是一种侮辱,所以他变得更加愤怒,然而愤怒,通常只会使人失去理性,他忽然狂吼一声,又一拳击向浪子。

这一拳却没有击中,他忽然发现手腕已被扣住,随后就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铭心的痛疼使他瘫软下去,可他的耳朵还是很灵敏,所以他又听到雷洛天叹道:“屠老三呀!屠老三!你吝啬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如此糊涂,说好了打一拳,怎么可以多打一拳?现在可好了,手打断了吧!”

人群聚拢又散开,散开时,屠老三也不见了。

此刻,他若还赖着不走,那他不光是吝啬、糊涂,还缺了心眼。

 

赌场又恢复了一惯的喧嚣。人们对是非之窝的殴斗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有人甚至意犹未尽,因为今天这场架,既不精彩也不惨烈,既无流血,也未动用寒刃,若不是眼尖,甚至看不清过程。

浪子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这种小事在他多姿多彩的人生中,只能算作最平凡的生活基石。

 

雷洛天掏出了整布袋的银子道:“这里有九十三两,留三两今晚去万福楼吃宵夜,其余的我们输光为止。”

浪子笑道:“难道明天的日子就不过了?”

雷洛天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浪子道:“难道明天去偷去抢?”

雷洛天道:“我也是个没有家的浪子,可我从来也没有拿过别人什么东西。”

浪子笑道:“你这种狂赌、滥饮之徒,若不偶尔做做这种不花本钱的勾当,还能活下来,倒也奇怪。”

雷洛天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会骗,小时候,我与燕飞常常骗冰冰的东西吃,现在我就骗燕飞。”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道:“燕飞这个家伙,既不狂赌也不滥饮,平时不乱用一个铜板,省下的一点钱,不是嫖了就是给我花了。”

浪子微笑着,他明白雷洛天、冰冰、燕飞这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年青人之间的纷乱的情愫。

浪子故意道:“我却不敢要你一个铜板。”

雷洛天道:“此话怎讲?”

浪子笑道:“段家的人在追杀我,你却给我钱,不知怀了何种目的?”
   
雷洛天道:“我姓雷,并不姓段,段家的事关我雷某何事?”

浪子道:“难道冰冰的事,也不关你的事?”

雷洛天道:“这件事根本不关冰冰的事,那个傻丫头只怕还蒙在鼓里。”

浪子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向你借一两银子。”

浪子拿了雷洛天一两银子,随手丢入赌桌,于是一两就变成了二两,二两又变成了四两。他压五把,也连中了五把,一两本钱便成了三十二两。

雷洛天眼睛也看直了,忍不住道:“你武功那么高,赌博的本事也精的离奇。”

浪子笑道:“我是一个浪子,不会聚财,只会花钱,若不学点歪门技艺,只怕只有昧良心去偷去抢。”

雷洛天道:“赌也可以象武功一样拿来练?”

浪子道:“当然。”

雷洛天道:“我十二岁就开始赌,为何我到现在还没有一点长进?”

浪子道:“因为你不得门径。”

雷洛天道:“你呢?”

浪子道:“我已登堂入室。”

浪子赢了三十一两,就不在压了。

雷洛天不禁又问:“你为何不趁机多赢一点?”

浪子道:“哪个学武之人不是毁于武、耽于武,你见过哪个赌坛高手是靠赌发财的?”

雷洛天道:“难道会赌之人反而赢不到钱?”

浪子道:“你若会赌,你便是赌坛里的名人,你一但扬名,你找谁跟你赌?”

雷洛天大笑道:“如此说来,你这种高手反而赢不到钱,我这种烂赌之徒说不定还能发财。”

浪子淡淡地笑,他学赌本就不是为了赢多少钱,就象他学武一样,并不是为了名与利。他这种人,天生就是叛逆的种子,意图超越自己的思想贯穿他整个生命。

这是他成功的原因,也是他悲哀的根源。

雷洛天却不同,他是在穷苦困厄中长大的野孩子,看的最多的是段家的富足,他做梦都想发财,他忘不了过去的困苦,所以有点仇视富人。

问题出在,他本质并不坏,所以内心总是在困惑、痛苦中挣扎。

这也是雷洛天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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