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铁枪
作者:花残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3/11 16:45:53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一、紫烟

  大风起兮云飞扬,此刻飞扬的并非如浪云海,却是漫天黄土,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间都掩埋在一片尘埃之中。
  大风过后,天空渐渐恢复澄清,但黄骠马却已只剩下半个脑袋还露在干燥炙热黄土地之外。马是木易车的马,至少已死了十几天,龙辰端坐在马鞍上,低头凝视着这半个已开始干裂马头,脸色比锡纸还要难看。
  铁胆木易车,车上载三宝,赤刀黄骠马,铁胆走天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木易车一生中最得意三样东西,除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铁胆、一柄千军难敌的赤铜刀之外,就是这匹从关外日落马场中千万挑一的黄骠马。
  这十几年来,无论他走南闯北,老婆可以不带在身边,可是这匹马却从未与他分开过。现在马已经死了,那么人呢?人在哪里?
  龙辰在马上一声轻吒,单手一握挂在马鞍上的那柄铁枪,一人一骑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飞纵了出去!
  当这片荒蛮大地上风沙又起的时候,龙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纵车队,七辆马车东倒西歪地围成一个圈,轮轴已断辕木已折。车上溅染的鲜血,已被风吹成了慑人魂魄的暗红色,和黄土混合在一起,如同班驳陈旧的红漆一般。
  只有中间最高大的一辆青漆篷车还稳稳地立在那里,车上插着一杆迎风怒展的大旗,淡青的布面上绣着四个苍劲的金字“大成镖局”。大旗招展依旧,可是那份辉煌与骄傲却已不再,只剩下深深的沧桑与悲壮!
  车轮旁的地面上直直地插着一柄刀,刀身已沾满尘土,但依然掩盖不住那股澎湃的杀意和不可一世的威严。龙辰一纵下马,伸手拔起长刀,赤铜刀威武如故。可是铁胆木易车却已不在,和他一手调教的铁胆十七把刀,一同消失在了这片荒蛮的黄土地上。纵使一生英雄气盖世,死后尸骨长埋黄土,却都无从找寻!
  龙辰紧紧握着赤铜刀,抬头望了眼眩目的红日,才勉强将眼中悲怆的泪水忍住。突然反手一刀挥出,马车顿时应声从中断成两截,车箱之中滚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精铁黑匣子。龙辰手中赤铜刀轻轻一挑,将匣盖掀开,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龙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仿佛已连成一条线,但他的心里却有千条万条线全都纠缠在一起。木易车押送的这趟镖原本四天前就该到达洛阳,可是直到昨天为止,整个镖队却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竟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龙辰受命追查,一人一骑沿着镖队前进的路线跟到这里,但看到的却是眼前的这般情景。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镖队,以木易车的盖世武功竟也不能抵挡?
  为了掩人耳目,镖局特意用了六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随行。但六辆货车上的货物丝毫无损,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劫镖之人只是拿走了黑匣子里的东西。这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有谁竟对这趟镖如此清楚?
  龙辰凝神矗立着,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只已经空荡荡的黑匣子上,炙烈的阳光照在头顶,汗水很快便已湿透了胸口的衣襟,可是他仿佛已没有了感觉,依然一动不动的立着。
  天是热的,风是热的,身上的汗水也是热的。大地似乎也被炙烤的开始呻吟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遥远的黄土地边缘突然升起了一道紫烟。
  龙辰见到氤氲的紫烟升起,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再次充满了活力和神采。掠身上马,骏马一声高亢的嘶鸣,立刻向着紫烟升起的方向疾奔了过去!

                    二、滴血

  龙辰见到华发生的时候,天色已快要暗了下来。华发生端坐在“天居楼”雅座的大圆桌旁,他虽然正值壮年,但那一头长发却已如雪一般银白。一只手稳稳的端着一盏酒盅,酒盅里没有酒,但茶香已经从杯中漫溢了出来。
  他的身边是一为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袭锦衣长袍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每一个部位都绝对剪裁地恰倒好处。一张淡紫色的脸上长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虽不凌厉,却自有一种让人不敢正视的威严。
  锦衣男子的身后静静的矗立着一个白衣的少年,少年的脸色也如白衣一般苍白与冷峻,腰背如标杆一般挺拔,似乎一出生便这样立着,并且还要再立几百年!
  紫烟就是从天居楼的烟囱里升起来的,龙辰大步走到华发生的面前,一揖道:“军师,没想到这件事竟连你也惊动了。”
  华发生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酒盅,缓缓道:“自从十二年前大成门在江南开设大成镖局以来,总共大小送过一百三十七趟镖,所到之处遍布大江南北,从未失手过一次。”
  龙辰凝神不语,静静听着华发生说下去:“但今天镖局的镖出了问题,我这个大成门的总军师自然不能不过问,即使我不过问,司徒庄主恐怕也不会由得我偷懒的。”
  华发生说着望了一眼身边的锦衣男子,龙辰认得此人就是这趟镖的雇主,紫面山庄的庄主司徒雄。他“镗锒”一声将手中的赤铜刀按在桌面上,大声道:“司徒庄主请放心,这趟镖大成镖局一定会负责给你找回来,半个月之内在下必然亲自将货物送到洛阳贵庄!”
  龙辰话未说完,便已发觉司徒雄身后那白衣少年,正用一种冰冷犀利的目光逼视着自己。这目光就像一柄刀,从心口一直插进骨髓中,让人全身都有一种浸泡在冰水中的寒意!
  司徒雄望着龙辰脸上略带僵硬的表情,侧目向华发生望了一眼。
  华发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桌面的赤铜刀上,半晌才吐了口气,徐徐道:“这是木易车的刀,若他还活着,就一定不会扔下这柄刀。刀既然在你的手里,那么人——”
  华发生并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已明白他的意思,华发生的声音显得有一些低沉,向龙辰继续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现在可以说出来了,司徒庄主是这趟镖的雇主,他有权利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辰点了点头,道:“十里之外有一片方圆近百里的黄土坡,镖队的马车就停在那里,车辆已被毁,人也不知去向。我在离车队一里左右的地方找到了木易车的黄骠马,马至少已死了十几天,赤铜刀落在车队旁边,但人已经找不到了,很可能已经被黄土掩埋住。”
  华发生皱了皱眉,道:“那么黑匣子呢?”
  龙辰答道:“黑匣子还在,不过里面的东西却已经不在了。六辆马车上的货物都丝毫无损,只有黑匣子里的东西不在了,这个人显然对于我们这次押送的东西很了解。虽然我现在还想不到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无论他是谁,我都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华发生慢慢点头道:“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大成门的信誉一向都是最可靠的,无论在任何时候,这块招牌都一定不能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龙辰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来,那白衣少年冷冷“哼”了一声,道:“大成门真的这么可靠吗?若真可靠也就不会镖失人亡,落的如此狼狈了,我便第一个信不过!”
  龙辰遽然转身,一双虎目中仿佛要喷出火焰来,这时司徒雄沉声向华发生道:“司马白是我的义子,武功已练得很不错,我想若由他与龙镖头一同追查此事,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
  华发生似乎仍在沉思,龙辰也默然不语,司徒雄又向司马白道:“龙镖头是怀疑你的功夫还不到家,你不妨就向龙镖头讨教几招,看看是否够资格与他同去追查此事。”
  “是!”司马白话声才起,人已从司徒雄身后掠了出来。“镪镪”一声长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弧,向龙辰的咽喉刺去,竟一出手便是凶狠致命的招式!
  龙辰的铁枪留在了马鞍上,此刻已双手空空。见司马白长剑来势奇疾,不敢丝毫大意,身子一拧避开一剑,当长剑再次横削过来的时候,他已伸手抓起了桌上的赤铜刀,挥刀往剑脊上斩落!
  司马白手腕微微一颤,长剑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斜斜刺出剑锋疾点龙辰的手腕。变招之快,出手之准,已绝非江湖上的寻常高手可及。
  龙辰稍稍刀锋一彻,剑锋点在刀面之上,竟全然无声无息。剑势一转,剑锋竟沿着刀面上轻划而过,发出刺耳的“吱——”一声长响。龙辰稍一皱眉间,司马白的剑锋已离开刀面,再次朝咽喉刺来!
  司马白剑法辛辣狠毒异常,而龙辰用的是木易车的赤铜刀,在兵器上已吃了亏。二人出手皆快若闪电,一眨眼间已过了三十余招,始终难分优劣。战况虽然激烈,但刀剑却再未曾相交过一次,整个雅座中竟如同无人一般静寂。
  这时司徒雄突然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筷子,司马白立时一彻手中剑招,一个纵身再次回到了司徒雄的身后。剑已回鞘,人依旧如标杆一般挺直,如石像一般平静。司徒雄竟连看都未向他看一眼,轻咳了一声,悠悠道:“华军师觉得犬子的武功如何,可有资格与龙镖头同行?”
  从司徒雄放下手中的筷子,到司马白收招撤回,然后司徒雄向华发生说话,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的异常准确。简直好像戏台上,反复练习过了无数遍的剧目。
  华发生仿佛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道:“若是有司马公子同行,司徒庄主可以更放心一些的话,那么在下自然不会有异议。”
  他接着向龙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龙辰稍稍沉吟,道:“立刻就动身!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必须问清楚,那个黑匣子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华发生与司徒雄互望了一眼,司徒雄沉默半晌才缓缓点头。华发生低声道:“黑匣子里放的是一滴血,这世上最珍贵的一滴血!”



三、小路

  夜已渐深了,风中的凉意也更甚,龙辰依然痴痴地凝视着那几辆已经残破的马车。

  相传前朝名将岳飞被秦烩害死在风波亭中,从心头流出的忠良之血,化做了七块赤色的宝石,后人将其命名“赤血石”,一直流传至今。虽然龙辰并不相信这样的传说,但当他看到司徒雄手中另一块“赤血石”时,却已经完全惊呆了。

  世上已无法找出比这更美丽的宝石,幽远深邃的红光仿佛一片浩瀚的红海,似乎要将人的魂魄也吸了进去。而这仅仅是七颗“赤血石”中最小的一颗,最大的那颗至少还要比这颗大上一倍,也就是放在黑匣子中,如今已经失去的那东西。

  司马白一声不吭地默立在他的身边,突然道:“你已经站在这里看了三个时辰,究竟看到了什么?我们是来找‘赤血石’的,你就算在这里看上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把自己饿死,‘赤血石’是不会自己走回来的。”

  龙辰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敌人的武功一定很高,轻功也很好。木易车的马死在了二里之外,显然在黄骠马倒下时他已受了伤,车队旁有篝火,当时必定是夜晚。木易车受伤之后,惟恐对手在半夜里偷袭,不得不停止前进,将马车围成一团,点起篝火防止敌人趁夜色偷袭。”

  司马白静静听他说完,才道:“那你现在是否已经知道劫镖的人是谁?”

  龙辰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江湖上有这样武功的人并不多,这并不难查。”

  司马白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你是否已经看出,这镖队中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龙辰目光一怔,司马白嗤笑道:“大成门的人也不过如此,若想找到此人,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说着他人已纵身上马,轻吒一声,一匹如雪般的纯色白马立时闪电一般冲刺了出去。龙辰望着即将远去的白色背影,长叹了口气,强忍住心中不快,翻身上骑,纵马追了上去。

  二人二骑穿过了百多里连绵的黄土坡,再见到城镇时,天已经快要亮了。城门未曾关闭,司马白一路冲了进去,龙辰跨下的坐骑虽然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但比起司马白的白马还是逊色了一筹,连夜疾奔已渐渐落在了后面。

  此刻天色犹未全亮起,家家门户紧闭,白马四踢飞扬如同震耳的鼓点,打破这清冷的黎明。

  突然,街道中响起了一声刺耳的萧鸣,几乎是在同时白马纵声一记哀啼,紧接着四蹄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司马白正一诧,白马的阴影中已飞快地蹿出一条黑线,向他面门袭了过来。他目光一凛,神情却依旧镇定平静,双足一点马镫身子腾空而起,人在空中单手闪电般一伸,已将那条黑线夹在了两指间!

  司马白身行落地,将手一甩,手中掷出的竟赫然是条碧绿色的竹叶青,抽搐了几下之后便立即僵死了。此刻街巷中萧声再起,屋檐下的阴霾中顷刻间又射出七八条碧青色的影子来!

  司马白目光一扫,不知何时手中已一道剑光刺出,“嗖嗖”几声响过,那八条竹叶青立时已被凌空斩成了十六段。剑势却依旧不停,一刹那人已纵上屋檐,屋上立着一个青衣小帽做小贩装束的男子,手中正握着一支嫩绿色的青竹萧。

  那人见到司马白,脸色蓦然一凝,将手中竹萧顺势一点,十几点寒星已从中激射出来,笔直打向司马白的面门!

  司马白手腕微微一抖,长剑顿时颤动起来,只听一连串“叮叮”声响起,十几枚银针如同断翅的蜜蜂一般,跌落在了屋面的陶瓦上。

  那人趁司马白身行一顿,整个人好像纸扎成的那样,轻飘飘地随风从屋顶上落了下来,正要再次纵身向迷朦的远处掠去,一杆威武冰冷的铁枪突然已横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抬头望了一眼马上提枪端坐的龙辰,狠狠一咬牙将身子拔起,足尖一点枪杆,人已掠起了一丈多高。在空中连续变换了四次身形之后,突然左脚尖一点右脚面,借势蹿了出去!

  龙辰依然纹丝不动地安坐在马鞍上,单手中铁枪轻轻一送,遽然铁枪仿佛化做了霹雳闪电。霹雳一响,闪电飞击,雪亮的枪尖已刺穿了那人拖在稍后的小腿。那人痛得一声闷哼,铁枪再次挑起时,人已倒挂在了枪尖上。

  接着铁枪一甩,那人立刻被抛了出去,重重摔在街边的砖墙上!龙辰枪尖一颤,抖去了绯红的鲜血,“夺”一声重重插在了街面上,一块青石地砖立时碎成几十块。

  司马白已从屋上掠下来,冷冷逼视着那面若死灰的青衣男子,一字字道:“是谁指示你来暗算郭小路?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那人咬着牙勉强一笑,道:“我不会说的,我也不会让你杀了我。没有人能够让我说出秘密,同样没有人可以杀我!”

  他说着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声未止,他的嘴角上已渗出一丝紫红色的鲜血,漫漫流淌下来。狂笑的嘴还没有合上,但人却已经断了气,这笑容显得愈加诡异与恐怖。

  龙辰将铁枪再次挂在马鞍旁,沉默了片刻,缓缓向司马白道:“郭小路现在在哪里?”

  司马白还没有开口,街道上的一扇木窗突然“吱哑”一声被推开了,窗户里伸出一个尖尖的脑袋来,高声道:“少庄主,您终于找来了,我已在这里等你们十天了!”

  郭小路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消瘦的年轻人,他更是一条路,一条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走得通的路。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找路,迷失方向后的路、危难时候的路、逃命的路,所以他才能活下来。但他也的确是一条小路,也正是因为这条路太小,所以其他的人都死光了。

  “我当时已经受了伤,只能将自己埋在黄土下面,才侥幸没有被杀。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了我,来杀我灭口了。”郭小路坐在一张桃木的方椅上,左臂上的刀伤还未曾痊愈,一句一顿地向对面的二人道。

  现在龙辰终于明白,司马白为什么知道镖队中还有人活了下来。郭小路本来就是司徒山庄的人,因为司徒雄始终对这趟镖放心不下,所以才将他也送到了镖队中,与木易车等人同行。而司马白与郭小路之间自然有一种特殊的联络方法,所以司马白才能一路沿着他留下的标记找到这里,而这标记,龙辰自然绝不会发现。

  司马白似乎并不在意郭小路是如何逃生,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劫走了赤血石?”

  郭小路望着他的眼睛,神经似乎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过了半晌才吐出口气,道:“是封一邪,劫镖的人就是中原第一邪盗——封一邪!”

  司马白的眉头略略皱了一下,就连龙辰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封一邪也许不是这个江湖上最可怕的人,但却一定是这个江湖上最诡异的角色,传说中他若看上一趟镖,就会像个幽灵那样始终缠绕在周围,直到将每一个人杀死之后,再将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他们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龙辰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目光投向了天地相交之处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一字字道:“你就是郭小路,听说郭小路最大的本事就是找路。”

  司马白和郭小路的目光此刻都已凝注在龙辰印着旭日光晕的背影上,他的肩背显得更加魁梧与坚毅。龙辰继续道:“我现在就要你找一条路,一条可以找到封一邪的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的到。”

  

四、诱敌

  天色终于亮了起来,百年如一日平静祥和的小城镇上,今天一下子变得气氛凝重起来。当卖早点的小贩王二走进这条街巷,刚准备放下挑子开始摆摊的时候,突然发现两具死尸躺在他的面前。一个瘦削的年轻手中握着一柄剑,刺进了另一个青衣男子的咽喉,而那年轻人脸色暗沉如墨也早已断了气!

  立刻有差役将尸体送到了衙门里,经过仵作验尸,确认青衣男子死于一剑穿喉,而那年轻人死于竹叶青口舌之毒。二人黎明前已经毙命,青衣男子手中握着御蛇的竹箫,显然二人相互殴斗最终同归于尽。

  青衣男子身无常物,难以判定来历。年轻人怀中有一封书信,按信上内容推断,此人姓郭名小路,洛阳人士。由差役将其尸首收殓,送回洛阳家宅,由父母妻子自行安置后事。

  中午才过,两名差役和一名衙门的车夫,已带着郭小路的棺木上路了。

  一行三人出了城,马车缓缓而驰,然而行出不到十多里天色却陡然一变,片刻已黑云压境,暴雨眼看便要落了下来。其中一个高大差役望了眼天色,沉声道:“这天气说变就变,咱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躲吧,不然非给淋成落汤鸡不可。”

  另一名身材较瘦小的差役也冷冷地瞧了眼天,却一句话都不说。那车夫道:“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完,看来今天是不能赶路了。我知道前面就有一座废弃的破庙,咱们就到那里将就住一晚上吧,等到明天雨停了再上路也不迟。”

  那高大差役对着棺材啐了口唾沫,又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天也只能如此了,居然要跟这棺材睡在一起,真是晦气!”

  那车夫鞭子在空中用力一挥,“啪”的打了声响,马匹立刻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车夫赔笑着向拿高大差役道:“差大哥您就别埋怨了,看这小子也不像穷人的样,到了洛阳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这可是一桩捞油水的美差啊!”

  马车又行了不到三四里路,面前果然出现了座庙宇,寺庙显然已长年荒废,大门上的红油已经斑驳不堪,匾额也斜斜地耷拉了下来。那高大差役一脚将庙门踢开,一股浓浓的发霉味道和尘土掺在一起,迎面扑了过来。

  他抬手推了把那车夫,道:“小六子,你进去把里面收拾收拾,这股味实再让人受不了。我和李三去把棺材抬进来,要是进了水,到时候尸体烂了,咱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小六子看着那二人转身便走远了,心里虽然一百个的不愿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被飞扬的尘土呛地直打喷嚏。暗暗嘀咕道:“你们倒知道省事,让我收拾着鸟地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环境,出门在外的还那么讲究,只苦了我小六子还得伺候你们两个祖宗!”

  他一面嘀咕一面将神案拖开,扯了块破黄幔铺在上面,又加了几把干的稻草,就算是一张床了。再将地上的烂香烛、破木头踢到了一块,夜里点上个小火堆,就算天气凉些,也都不会觉得冷了。

  他这一忙活,转眼间便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浓云压的更低了,黑漆漆地竟好像已入夜一般。小六子又朝着四周瞧了瞧,自己还觉得挺满意,转身扯着嗓子向门外喊道:“差爷,里面都收拾好了,您两位快进来吧,看这样子暴雨就快下来了,可别给淋着了!”

  小六子连续喊了两遍,那高大差役和李三也不知是去了哪里,外面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喊了两嗓子,依然不见人进来,心里渐渐开始犯嘀咕了。喃喃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家伙,说去抬棺材,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最好被那个死鬼拖进棺材里做个伴。”

  他说着一阵凉风吹进来,不由全身一哆嗦,一股寒意一直从心底涌到了头顶,这时他才终于看到了李三二人。小六子赶紧脸上堆笑,道:“您二位刚才上哪儿去了,我正担心着呢,这雨眼看着就要下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嘎然停住了,整张脸立刻变得比白纸还要难看,连说话的声音也都变了。他面前的二人竟然一齐软了下去,就像一堆烂泥般摊倒在地上,每个人的背后各插着一枚闪着惨白色冷光的银针。

  小六子吓得连尖叫都已忘了,小腿一软向后退了一步,竟险些摔倒。这时,一口棺材从门口笔直飞了进来,“砰”一声落在了刚铺好的神案上。落下时轻轻一震,将棺材上的盖板震翻了起来,斜斜地滑落在草堆上。

  一个幽邃阴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口棺材不错,躺起来也很舒服,你睡在里面一定不会觉得难受的。”

  那声音还未落下,里面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一个男人来,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碧蓝阴鸷的眼睛,仿佛死神一般凝视着惊魂失措的小六子。

  小六子的声音剧烈的打着颤,一字一字道:“你、你说什么,谁、谁要睡在里面?”

  那男人阴森森地冷笑了一声,道:“当然是你,这本就是为你而做的棺材。”

  小六子突然惊呼了一声,撒腿便向门口冲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劲,简直跑得比中了箭的兔子还要快!

  就当他立刻便要冲出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脑袋好像撞到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弹力涌过来,顿时眼冒金星,整个人好像沙包一样被弹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面上。

  当他再抬头向门口看去时,门口却依旧是空空荡荡,而那阴骘男子依然端坐在神案上的棺材里,仿佛连姿势都没有移动过。

  那男人依旧目光讥诮的看着小六子,冷冷道:“郭小路,在我面前你还要装下去吗?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非但上次在我手下保住了性命,如今竟然还能在杀了青蛇君之后使出死遁的手段。只可惜我终究还是要比你更聪明一点,所以今天这口棺材你就算不想躺进去也不行了!”

  “小六子”目光一敛,已再也看不见惊惶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天你是不会放过我了。”

  说着手心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弯刀,身形展动人已高高纵起,居高临下一刀向那男子头顶劈落下来。郭小路的武功虽然不算一流的高手,但却绝对十分实用,每一招都毫无多余的变化,一刀就是一刀。也正因如此,才更难以抵挡!

  那男子冷冷一笑,一只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很慢,但只是一晃眼间,已将郭小路的弯刀捏在手中,就好像老汉捏臭虫一样那么容易、那么简单。

  他手轻轻一挥,郭小路再次摔了出去,阴森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你今天已经非死不可,就算你不想死也不行。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让你活着回到洛阳,虽然我并不害怕‘司徒山庄’和‘大成门’那班人,但这毕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一向都最讨厌麻烦。”

  郭小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咬着牙道:“你真的就是封一邪?”

  那男子并没有回答,这世上岂非总有许多问题是根本不许要回答的。

  郭小路喝道:“这里是寺庙,你就不怕在这里杀人会遭神佛的报应?你就不怕被你杀死的人,死后找你偿命!”

  封一邪“哈哈”一笑,道:“我从来不信神佛,即使有神佛,又有哪一个奈何得了我。更不用说是死人了,活人我尚且要杀就杀,死人又算得了什么!”

  郭小路凝视着封一邪冷酷的目光,身边突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做人千万不能胆子太大,胆子太大的人,总有一天是会被吓破胆的。”

  郭小路和封一邪的目光同时向那声音转了过去,门口那两具死尸竟然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那高大差役似笑非笑的望着封一邪的脸,说话的人正是他!




五、埋伏

  封一邪看着突然站起的两个人,一刹那脸色已变了,瞳孔渐渐开始收缩。他缓缓道:“铁胆木易车的胆最大,不过他的胆的确是破了。只是不知道龙辰的铁枪和木易车的铁胆哪一个更硬一些?”

  高大差役面色顿时深沉凛然,伸手一探已从墙角的草堆中抽出一杆铁枪,枪尖凌空一点封一邪,沉声道:“今天就是我为木易车报仇的时候!”

  他身边的那瘦小差役若非司马白所扮还会是谁,此刻手中也已多了一柄寒光烁烁的长剑,目光如电般犀利,射向封一邪全身的每一处要害!

  司马白执剑凝立在门口,阻住出路,龙辰一步步渐渐逼近封一邪,一字一顿地道:“血债只能用血来尝,你今日就算差翅也难逃出这里了!”

  封一邪环视了一圈周围,冷笑道:“你挡住门口又有什么用,难道这样一座破庙就能够关的住我封一邪吗?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说出去岂非要被天下人都笑破肚子!

  他说着双足一点,人已如箭一般向屋顶射出去,门口有人把守,但屋顶上却没有人把守,以他的武功冲破屋顶绝对不是一件难事。但封一邪双手一触屋顶,竟立刻便落了下来,目光中满是诧异之色,长长的“咦”了一声。

  龙辰两道剑眉略略竖起,一声吒喝如旱地惊雷一般响起,手中铁枪应声横扫出去,重重砸在寺庙的墙壁上,顿时又是一阵洪钟般的金属之声!铁枪横扫之力何止千斤,墙上泥面立刻“唰唰”地碎落下来,竟露出了一整块黑黝黝的纯钢来!

  他缓缓道:“你未曾想到我会在泥墙和屋瓦中加进了一层钢吧,今天这里就是死地,唯一的一条生路就是打倒我们三个人,从这扇大门走出去!”

  龙辰的声音虽然依旧沉稳平和,但每一个字仿佛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力量,就像无数铁锥一下一下敲打在封一邪的心上,敲打出无数裂痕来!气氛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了,龙辰一步一步逼近,封一邪现在俨然已变成地了一条鱼,一条网中的鱼。

  网中的鱼就是死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封一邪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而且居然还笑地很开心。他大笑道:“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死地,所有的路几乎都已经被封死了。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你现在也正立在这块死地上,同样隔绝了所有的生路。今天死的人究竟会是谁,绝不是由你我说了能够算数的。”

  龙辰微微一怔,眼角慢慢地跳动着,一字字道:“那么是谁说了能够算数?”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依然还是那么的冰冷,仿佛这声音并非来自人间,而是从冰封的地狱中传出来。司马白同样一字字道:“是我,我说了就能算数!”

  封一邪的目光越过龙辰投向了司马白,阴森森笑道:“那么你说今天要死的人是谁?”

  司马白眼光一转,似乎是沉吟了一下,冷冷道:“今天会死的当然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龙辰,除了龙辰,今天谁都不用死!”

  龙辰转过身静静地望着司马白的脸,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绝没有丝毫恐惧、惊讶、惊惶的表情。就像一个旁观者,漠然地看着别人的遭遇,绝不会有一点点情绪的波动。他只是淡淡向司马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马白竟也同样的冷静,仿佛他也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冷冷答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路的,演了这么久的戏,便是为了让你一步一步,自己走进这个亲手布置的死地中。现在你总该明白,为什么司徒雄非要让我跟着你了吧。”

  龙辰点了点头,轻轻吐出口气,道:“那么劫镖也是你们一手安排的?”

  一边始终未发一语的郭小路突然接道:“其实木易车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在饮食中放了一点点断肠草,他们便都死地干干净净了。”

  龙辰的眼神已变得如霜冻般冰冷,而他的心中却好像有一把火焰在燃烧,一直焚烧着他的心!司马白如剑一般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继续道:“不过你可以放心,黄泉路上你一定不会觉得寂寞,因为三天之后华发生便会去陪你。司徒雄和他已经在往洛阳去了,三天之后便会到达‘司徒山庄’,而那里已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算他是诸葛亮再生,也休想能够活着再走出来。”

  龙辰的两道剑眉竖地更高了,叱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本将你当人看,没想到你偏偏要做别人的狗!”

  司马白狞声一笑道:“做狗至少可以活得久一些,不会经常成为别人的网中之鱼,你说对不对?”

  龙辰嗤笑道:“你真的那么自信,你以为你们一定能够杀得了我?”

  司马白“哈哈”笑道:“当日在天居楼,单我一人你已难以取胜,何况今日还多了封一邪和郭小路,你难道还有胜机吗?”

  龙辰单手一擎手中的铁枪,怒喝道:“当日不胜你,因为我还当你是个人,如今你已只是一条狗,现在我就要杀了你!”说着铁枪一挺,便向司马白刺了过去!

  司马白长剑“镪镪”出鞘,划过一道光弧,身形稍稍一拧,已让过枪尖飞身欺近龙辰的身畔。剑势犀利险恶,贴着枪杆一路直滑下去,疾削龙辰握枪的十指!

  龙辰当即手腕转动,铁枪猛地一震将剑锋弹开,顺势一记横扫,向司马白拦腰横劫!

  铁枪力量刚猛,司马白不敢小觑,急忙用长剑一架,借铁枪之力整个人轻飘飘的退了出去。但即便如此,一柄精钢铸成的宝剑也已立时被震地扭曲如蜿蜒之蛇一般了!

  龙辰不等他身子落地,又是一枪刺出,雪亮的枪尖霎时如同破空的疾电飞击而出。顷刻血光飞溅,铁枪贯胸而过,司马白被铁枪挑在空中,全身不停地抽搐着。龙辰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枪尖轻轻一甩,人已立即被抛了出去!

  龙辰再也不看他一眼,铁枪“夺”一声重重插在地面,入地三寸!然后目光一转投向了棺材里的封一邪,沉声道:“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待在里面?”

  封一邪淡淡地苦笑了声,轻轻一纵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悠悠道:“龙辰铁枪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说话间已偷偷向身边的郭小路使了个眼色,话音犹未落下,人已箭般蹿了出去。手中寒光闪动,他所用的竟是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柳叶刀在空中划过,无声无息地向龙辰手腕削了过去。

  封一邪本就以身法见长,此刻全力施展,龙辰只稍稍一诧,已让他欺进身畔。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对手又使的小巧兵器,龙辰不敢托大只能大步向后退。而封一邪身法却着实了得,便似蚀骨之蚁一般,无论龙辰如何后退,却始终无法甩脱。

  龙辰又连退了几步,猛然间发现身边竟已突然蹿出了一个人。郭小路从身后绕上来,身形一矮已对准他肋下的空隙,一刀刺将过来!刹那刀光一闪,血光再起,而这次渐出的却是两个人的血!

  郭小路这一刀并没有刺进龙辰的身体,出刀的最后一刻,他的刀竟然改变了方向,刺穿了封一邪的心脏!与此同时,封一邪的柳叶刀也割断了他的咽喉,郭小路连吭都未吭一声,便马上倒了下去。

  龙辰铁枪一挺,立时洞穿封一邪的咽喉,他提枪的手仍不曾放下,目光却已怔怔地停留在了郭小路的脸上。封一邪的目光中还留着深深地惊讶与绝望,直到死他都依然不明白,郭小路的那一刀为何会刺到了自己身上。

  但仅仅是一刹那,他的身体已如一只被掏空的麻袋那样,软软地从枪尖上滑了下去。就在摔倒的那一刻,一颗赤红色的宝石从衣袋之中滚出来,与地上的鲜血溶在一起,仿佛变得愈加猩红夺目!

六、结局

  夕阳渐下,黄昏的一轮落日已挂在了“大亨楼”二楼的屋檐上,现在已到了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而今天“大亨楼”却很安静,无论任何客人都绝对不能走进这里一步。因为今天司徒雄要在这里款待贵宾,司徒雄说的话,在这里绝对没有人敢拒绝,就好像没有人敢拿自己的脖子和刀锋比比哪一个更硬一样。

  华发生坐在一楼的大厅里,透过敞开的窗户望了眼昏黄的落日,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可是龙辰却依然没有一点消息。漫天的落霞仿佛都落进了他的眼中,目光淡然而深邃,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司徒雄浅浅地呷了口杯中的女儿红,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浓了起来,缓缓道:“华先生是不是在等龙辰的消息?”

  华发生转过了眼神,轻轻点了点头,但眼中的落霞却仍未逝尽,淡淡道:“不错,龙辰与司马贤侄已去了五日了,照理说就算找不到线索,也该有消息传过来,绝不应该如此渺无印信,好像泥牛入海了一般。对手能从木易车的手中劫走赤血石,便绝非泛泛之辈,如今敌明我暗,恐怕十分不利。”

  司徒雄将手中的酒盅轻磕在桌上,脸上现出了一丝阴鸷的笑意,道:“华先生不用再等了,此时此刻世上已不再有龙辰这个人,一个死人是不会再有任何消息的。”

  他每一个字他都很说的很慢,仿佛是要慢慢欣赏华发生这一刻的表情。华发生静静地注视着窗外掠过的一抹霞光,面上竟依然平静地如水一般,仿佛根本不曾听见司徒雄所说的任何一个字。非但绝没有任何一丝震撼、惊异、激愤的表情,甚至连眉角都不曾颤动过一下!

  司徒雄对于华发生的反应似乎略显得有一些失望,但立刻又恢复了得意的神色,继续道:“司马白和封一邪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再加上一个郭小路,哪怕龙辰真的长上了三头六臂,也绝对不可能活下来。而现在洛阳就是你的地狱,在这里同样绝没有我杀不了的人,就算华发生也不例外!”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将一片残叶吹落了下来,“大亨楼”内的肃杀之气也更浓了!华发生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一角天空,脸上的神情依然绝没有一丝的变化。

  司徒雄又缓缓地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悠悠道:“一直以来‘大成门’在江湖上的威望都毫无瑕疵,但这次‘赤血石’失窃,再接连折损木易车、龙辰和华先生三名干将,恐怕从今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人会将‘大成门’当一回事了。况且‘大成门’总门主阿兴不过仅仅是一介武夫,若没有华先生为他出谋划策,终究不成气候。到那时‘大成门’里群龙无首,离分崩离析的日子也已不会太远!”

  华发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那片血色一般的天空,过了半晌才慢慢吐出口气,徐徐道:“是谁主使你这么做的?就凭你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无论‘大成门’再如何江河日下,也都轮不到司徒山庄来接替大成门在武林中的位置。”

  司徒雄略略一怔,华发生的目光已如电一般射过来。他干咳了几声,才勉强笑道:“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普天之下除了‘天下楼’之外,还有谁能够与‘大成门’抗衡?”

  “天下楼。”华发生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才徐徐道:“‘天下楼’与‘大成门’相安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谁都没有动过对方底盘,想不到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华发生声音还未完全落下,门外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一骑骏马飞奔而至。冲到“大亨楼”前却丝毫不停,“轰”一声撞破大门直闯进来,一个手持铁枪的大汉仿佛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华发生与司徒雄的面前!

  司徒雄神色遽然一变,竟仿佛骇地一颤,霎时脸色已如死一般惨白了!几乎是大声喝道:“龙辰!你怎么没有死?司马白呢,他在哪里!”

  龙辰并不理会他,铁枪向地上重重一插,枪尖入地三寸!然后翻身下马,对华发生一揖道:“军师,‘赤血石’已经找回来。封一邪和司马白已死,当我知道司徒雄欲对军师不利,便立刻日夜兼程赶了过来。途中累死了六匹快马,总算没有来迟!”

  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身上已满是尘土,但他的脸上却依然看不到一丝疲惫的迹象,依然威武地如同铁打一般!

  华发生抬起头,向他的身后望了一眼。平静如水一般的目光中,似乎一刹那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问道:“郭小路呢,他是否已死了?”

  龙辰稍稍点头,随即单手一握枪杆,铁枪立时从地上拔出。另一只手从怀中一探,掏出了那块“赤血石”,转身抛向司徒雄,道:“‘赤血石’我已经找回来,现在完璧归赵。但木易车的仇,绝不会就这样轻易了解,今天就是你偿命的日子!”

  司徒雄仰天一阵狂笑,狠狠叱喝道:“你杀了司马白,难道还想活着离开洛阳么?今日我已在这里安排了天罗地网,就凭你们两个就算插翅也难飞!”

  话音才落,“大亨楼”的窗外已出现了几十个的高大的汉子,每一个人都着战袍、披甲胄、挎长刀、负弯弓、腰下悬箭壶,将“大亨楼”团团围住。司徒雄单掌一击,这些汉子立时分成前后两队,前一队长刀出鞘,后一队弓弯满月壶箭上弦,全都对准了龙辰与华发生二人!

  华发生环伺了一周,冷冷道:“传闻黑甲队是‘天下楼’的精英,看来你的确已为今日做足了准备,‘大成门’的人在洛阳死在了黑甲队的手下,无论如何都没有人会将这比帐算在司徒山庄的头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找你报仇。”

  龙辰将铁枪一横,护在华发生的面前。此刻强敌环伺,哪怕武功高深如他,也丝毫不敢贸然出手。

  正这时,弓弦声突然响起,龙辰目光遽然一凛,铁枪闪电一般横扫而出。然而铁枪却只扫了个空,空中竟没有一支箭,竟没有一支箭从弓上射出!

  弦声一响时,弓弦已断了。十七根弓弦竟在一瞬间全都折断,而折断的仍不仅是弓弦,还有十七名持弓大汉的咽喉。“镪镪”一声再响,十七柄长刀顷刻也折断,刀断时执刀人的喉咙也已被割断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龙辰与司徒雄俱是一愣,只有华发生依旧平静与泰山之石一般,仿佛已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让他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众人仍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窗外的黑甲队已一齐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十七个握刀的黑衣汉子。刀上的血仍未滴干,但每一个人都好像铁打的一般刚毅与挺拔,肃穆僵硬的面容上绝看不出任何一种表情!

  一个黑衣的男子从被龙辰撞破的门口走了进来,手中紧握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刀,龙辰认得这柄刀,也认识这个人。刀是赤铜刀,而人就是木易车,铁胆木易车!

  司徒雄瞪着木易车的双眼,已睁地比铜铃还要大,惊诧道:“你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有死?这绝对不可能!”

  华发生微笑地望着司徒雄惊骇的面容,这刻所有形势都已逆转了过来,他悠悠道:“你一定想不到,其实郭小原本就是大成门中的弟子,他是我的亲侄子。木易车和他的铁胆十七把刀都没有死,只因为郭小路根本就没在事物中下毒,人没有中毒就不会死,就算死了也是装死的。”

  司徒雄默然,他已无话可说。华发生继续道:“我早已知道‘天下楼’派了一支黑甲队给你,来而不往非礼也,若让这队黑甲队再安然地回到‘天下楼’,那岂非显得‘大成门’太浪得虚名了。”

  司徒雄额头上的青筋已如蚯蚓一般暴凸了出来,单手从桌下一抄,霎时已多了一柄三尺长的铁剑!突然怒喝了一声,身子突地拔起,一剑向华发生刺了过去!

  龙辰立在华发生跟前,横枪一架铁剑,握枪的手臂奋力向外横推出去,司徒雄立刻被铁枪横扫之势荡出半丈多远。人在空中即将落地之时,铁剑一点地面,身子毫不停顿继续向前掠去,一瞬间已从大门口冲了出去!

  龙辰如何肯让他轻易逃脱,手臂一振,铁枪已如箭般飞射出去。雪亮的枪尖在空中一闪,已穿透了司徒雄的左腿,铁枪去势仍未停止,“夺”一声深深的插在了对面的砖墙之上。司徒雄被钉在墙面,身子立刻滑下,倒挂在铁枪上。

  几乎是在同时间,木易车手中的赤铜刀也已飞出。“扑”一响骨骼折断的声音,司徒雄的人头立即摔落下来,不停“咕碌碌”地滚动着。

  龙辰凝神注视着地上的人头,半晌才缓缓向华发生道:“‘天下楼’已经在向‘大成门’挑衅了,我们该怎么做?”

  华发生微微一笑,道:“以现在‘大成门’与‘天下楼’的实力,任何一方都没有把握将对方铲除掉。经此一役的失败,他们暂时已绝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切等见了总门主之后再做商议吧。”

  龙辰、华发生与木易车相对一笑,这件事终于已经完全过去了。在他们的生活中,这样的风波每一天都会发生,趁现在一切刚刚平息的时刻,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放松一下呢?

  笑声再次响了起来,这爽朗的笑声,仿佛已充斥在了整个天空里!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