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的正门大开,两个镖师守候在两旁。听到车马声,他们便已经探头外望,见是沈胜衣,一人忙回身入内通报,一人即迎前。
沈胜衣才走上石阶,那个镖师已迎上来,一叠声:“请!”将沈胜衣请进练武厅。
尚未坐下,萧半湖陶一山已闻报奔马一样奔出来。
萧半湖年逾四旬,五绺长须,腰间一柄无鞘剑,剑脊中一字嵌着七个金铃,行走间,金铃叮叮当当的作响。
陶一山比较年轻,却亦已年过三旬,一副文士装束,领后斜插着一柄特长的铁骨扇。
萧半湖老远便高呼道:“沈兄你回来了?”
陶一山接问道:“可曾遇见金杰。”
这句话出口,他们就看见沈胜衣怀中的金杰,萧半湖失声惊问道:“金杰怎样了?”
沈胜衣一声微喟,道:“昨天黄昏他在路上遇着我,孙杏雨白松风杜飞云亦在那个时候追至,孙杏雨突放冷箭,他首当其冲,我抢救不及,就连中三箭!”
萧半湖握拳道:“这厮好歹也是江湖上一个名人,竟然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陶一山冷笑道:“你莫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下流的杀手!”
萧半湖道:“我们兄弟少不得要跟他好好的一算这笔账!”
陶一山道:“非算不可!”
萧半湖回问沈胜衣道:“他们四……人……”
沈胜衣道:“三人!”
萧半湖说道:“郭长溪没有跟他们一起?”
沈胜衣道:“东平镇一战,郭长溪已死在我的剑下!”
萧半湖目光一亮,抚掌笑道:“杀得好!”
陶一山接道:“这是说,中州四绝现在已只剩三绝?”
沈胜衣道:“不错!”
陶一山说道:“他们都追着沈兄到来了?”
沈胜衣道:“昨夜摆脱了他们的追击之后,一路上都不见他们再出现,不过,以他们消息的灵通,相信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陶一山道:“正好藉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
沈胜衣道:“殊不容易。”
陶一山好奇问道:“以沈兄判断,中州五绝的武功如何?”
沈胜衣沉吟道:“柳孤月我不知,其他四人,相信以杜飞云武功最弱,白松风一柄鬼斧施展开来,威力显然并不在郭长溪神拳之下,但比起孙杏雨,他们两人却又逊了一筹。”
陶一山道:“莫非他们五人是以武功高低排名?”
沈胜衣道:“相信就是。”
萧半湖插口问道:“孙杏雨的武功到底高到甚么程度?”
沈胜衣道:“此人以暗器成名,出手非独快、准、狠,而且腕力之强劲,实在是罕见。”
说着他缓缓反转金杰的尸体,道:“你们看。”
三支羽箭仍然留在金杰的腰背之上!
萧半湖仔细看了一会,道:“这种羽箭并没有什么特别。”
沈胜衣道:“他用的虽然是强弓,看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萧半湖道:“连发三箭,竟然没有一箭落空。”
沈胜衣说道:“这三支羽箭是同时射来!”
萧半湖耸然动容,道:“一发就是三箭?”
沈胜衣颔首,道:“而且他当时是远在十多丈之外。”
听到这里,就连陶一山也变了面色。
沈胜衣接道:“三箭射出了十多丈竟然还能够保持这个距离,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一点已经够吓人了。”
萧半湖陶一山连连点头。
沈胜衣又道:“孙杏雨无论与白松风抑或杜飞云联手,一身暗器必然就更加厉害,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够应付得来。”
萧半湖道:“就是沈兄……”
沈胜衣道:“也不例外。”
萧半湖浓眉一皱但随即开展,笑道:“幸好我们这边的实力也不弱!”
沈胜衣接口问道:“龙兄已来了。”
萧半湖道:“还有武女侠,再加我们兄弟两个,应该已可以与他们一战!”
陶一山道:“看来我们这方面似乎还稍占优势。”
沈胜衣轻叹一声,道:“这一战无论是胜是败,可以肯定都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萧半湖仰天大笑,说道:“只要能够击杀这三个恶徒,就是拚了这条命又有何妨。”
沈胜衣笑笑点头,道:“不错,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韩方只听得热血沸腾,插口道:“莫忘了我这一份。”
萧半湖目光一转,道:“阁下莫非就是皖西双义的韩方?”
韩方应声:“正是!”
萧半湖立即上前,一把搂住韩方的肩膀,大笑道:“好汉子,萧某人交你这个朋友!”
韩方真有些受宠若惊感觉,道:“韩某人残缺之身,又如何高攀得起……”
萧半湖截道:“你虽然只得一条手臂,比我们两条手臂的却是英雄得多。”
陶一山接道:“敢胆与中州五绝作对的人实在少有,这种朋友不交,交哪种朋友?”
三人相顾大笑。
萧半湖连随摆手道:“请坐。”
陶一山跟着高声呼道:“来人呀,还不快奉上香茶!”
语声未落,仆人已经将茶点奉上。
一个雄劲的声音闻时划空传来:“小沈可是在练武厅内。”
沈胜衣回首道:“正是!”
应声未已,一人已大踏步跨进来,熊腰虎背,腰间一柄长剑,九枚飞环,不是龙飞是谁?
在龙飞的后面不远,跟着一个青衣少女,貌美如花,天真而活泼,也就是胭脂。
一个蓝衣中年美妇紧伴着胭脂,腰悬一对鸳鸯刀,不是别人,正是武三娘。
武三娘虽然没有龙飞那么有名,一对鸳鸯刀绝不在“鸳鸯双绝”河西六娘子之下。
她本来是龙飞的表妹,在龙飞丧妻之后,一直照顾着龙飞,视胭脂有如自己女儿一样。
龙飞对于她却一直就只有感激,从没有动过其他念头。
不过现在却已经不止感激,龙飞已有了续弦之念,对象也正就是她。
这亦是胭脂的主意。
× × ×
龙飞大踏步走到沈胜衣的身旁,伸手用力的一拍沈胜衣肩膀,道:“见到你,我的心才放下来。”
沈胜衣笑道:“你担心甚么?”
龙飞道:“难道你完全没有将孙杏雨他们放在心上?”
沈胜衣道:“怎会没有。”
龙飞大笑道:“你拦途截下柳孤月的棺材,留名在棺材之上,果然能够引开他们的注意。”
沈胜衣笑道:“他们虽然也知道杀柳孤月的可能不是我,但我这一闹,为了他们中州五绝的威望,却又非找我不可。”
龙飞道:“听说这中州五绝消息相当灵通,这几天他们难道仍然找你不着?”
沈胜衣道:“我与他们四人已经会过三次。”
龙飞上上下下打量沈胜衣一眼,道:“你看来没有什么不妥。”
沈胜衣道:“因为一见他们人多势众我就赶快开溜。”
龙飞大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
沈胜衣亦在笑道:“我本来就是个聪明人。”
龙飞目光倏地一落,道:“这不是金杰?”
沈胜衣笑容一敛,道:“昨天黄昏他遇到我之际孙杏雨一伙亦追到来,突施冷箭,将他射杀箭下。”
龙飞摸摸胡子,道:“他们折了一个柳孤月,我们也失了一个金杰,两方面倒是扯平了。”
萧半湖大笑插口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龙飞一怔道:“哦?”
萧半湖说道:“郭长溪已伏尸沈兄剑下!”
龙飞放声大笑,道:“小沈果然本领高强。”
沈胜衣正色道:“剩下来的三人却也并不容易应付,尤其是孙杏雨!”
龙飞道:“这小子听说有一个绰号叫做‘暗器无敌’,我就不相信他的暗器,真的有那么厉害!”
沈胜衣将金杰的尸体在桌上放下,道:“暗器方面你比我高明,这是他从十多丈外射来的三箭,你看看如何?”
龙飞目光一落,面色激变,道:“这三支羽箭不成是他一次射出来的?”
沈胜衣道:“正是!”
说话间,武三娘和胭脂已然来到,胭脂老远就叫了一声:“沈大哥!”
沈胜衣侧首一望,道:“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不好!”胭脂抿抿樱唇:“整天足不出户,再下去准要闷死了。”
沈胜衣一笑道:“若非如此,如何瞒得过中州五绝那些探子的耳目。”
胭脂撒娇道:“我不管,这件事了结之后,你最少要使我到外面玩三个月。”
龙飞即时一声轻叱道:“胭脂不要胡闹。”
沈胜衣心头一动,道:“龙兄莫非有什么发现?”
龙飞道:“孙杏雨能够将这三支羽箭射到十多丈外,可见他的膂力是如何惊人,三箭射到那么远仍然能够保持这个距离,这种技巧已可谓登峰造极,只惜在力道方面并不均匀。”
沈胜衣道:“何以见得?”
龙飞道:“这三箭虽然一齐射至,射在金杰后背上之时,深浅便不一,有一支深了约莫半寸,有一支甚至深过了一寸之多!”
沈胜衣细看一眼,果然是一如龙飞所说,道:“也许是我们在路上一时不小心所致。”
龙飞道:“若非如此,这三箭便大有问题了,照道理三箭同一时同一弓射出,射到那么远仍然能够保持这个距离,力道方面便是不均匀,也不应该有如此之大的差异。”
沈胜衣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龙飞道:“若不是其中一箭深入了那一寸之多……”
“如何?”
“金杰绝不会死!”
沈胜衣心头突然一凛。
也就在这下子,胭脂已走到韩方身旁,轻声问道:“韩大哥,你怎样了?”
韩方似乎很疲倦,在胭脂进来之后,一直垂着头。
胭脂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庞,但那袭衣服,那条断臂,在胭脂来说并不陌生。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跟沈胜衣说,可是沈胜衣却与她的父亲龙飞讨论起来,讨论的又是她不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她只有东张西望。
一见韩方就坐在一旁,自然走过去问候。
她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女孩子,更绝不会忘恩负义。
虽然当日结果还是她一剑从后面刺杀柳孤月,救了韩方的性命,但若不是为了她,韩方当日根本就绝不会惹上柳孤月,绝不会被柳孤月斩下一条右臂。
贾奉也绝不会死。
× × ×
韩方应声抬头。
胭脂一见韩方那张脸,猛一怔,脱口道:“你——”
一个“你”字才出口,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然抵在她的咽喉之上!
韩方就在胭脂那一怔之际,离椅窜出,左手已同时从靴筒中抽出那把匕首。
胭脂的武功本来不错,临敌的经验可惜实在太少,那刹那竟然就呆站在那里,不懂得闪避!
匕首抵住胭脂的时候同时,韩方人亦已站在胭脂身前,神色在这眨眼间已变得恶毒之极。
众人这时候亦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推椅站起来!
沈胜衣左手已握住剑柄,龙飞右手按剑,左手拇指已捏住一枚金环。
萧半湖的右手亦落在剑柄之上,陶一山也伸手握住了后颈衣领插着的那柄大折扇。
武三娘双刀在握,甚至已一步跨前。
韩方即时以匕首挑起了胭脂的下颔,冷顾众人道:“你们若是再上前半步,我这把匕首就刺进胭脂的咽喉。”
所有的动作立时完全停顿。
韩方冷笑接道:“以我现在这个残缺之身,绝对打不过你们之中任何的一人,但我却可以肯定说一句,在我倒下之前,一定可以将这柄匕首刺进去一寸!”
一顿又道:“一寸相信已经足够!”
武三娘面色一变,脱口一声:“手下留情。”
韩方道:“这完全视在你们对我的表现。”
龙飞厉声道:“你若敢伤害胭脂,我将你碎尸万段。”
韩方笑笑道:“没有必要我是绝对不会伤害胭脂的,因为我也是一个非常爱惜生命的人。”
龙飞道:“你最好记稳我的说话。”
韩方道:“我有一句说话你最好也放在心上。”
龙飞断喝道:“说!”
韩方道:“我这柄匕首若是被迫得非刺出去不可,你就是将我碎尸万段,也不能得回一个活的胭脂!”
龙飞盯着韩方,闷哼。
沈胜衣亦自冷冷的盯着韩方,忽然道:“你绝对不是韩方。”
韩方道:“我事实不是。”
沈胜衣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韩方道:“何冲!”
萧半湖插口问道:“勾魂四鬼中的何冲?”
“正是那一个何冲!”
沈胜衣道:“真的韩方何在?”
何冲道:“已死在孙大爷手下,尸体连随被抛入后院的化骨池之内!”
沈胜衣切齿道:“孙杏雨果然是心狠手辣!”
何冲道:“孙大爷原是打算以他来牵制你的行动,半途倾全力一击!”
沈胜衣道:“这其实是一个对付我很好的办法。”
“办法虽好,可惜因为韩方杀了我们一个兄弟,在押解途中,马方平老是拿他出气,一个不小心,击断了他的右腿筋骨,令他连站也站不起来。”
“这不是更好?”
“但好像韩方那种硬汉,到时候一定宁死也不肯拖累你,他虽然断了一手一脚,要死的话仍然有很多办法寻死!”
“所以孙杏雨索性就杀掉他,叫你来冒充。”
“而且他索性让你将我带走,借以找出杀柳四爷的真正凶手!”
“难怪当日他们分三面迫来,原来是有意让我带你离开。”
“只恨那韩方天生一副骡子脾气,虽然知道孙大爷的推测一些也没有错,宁死也否认,否则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听到这里,胭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龙飞亦不禁顿足长叹,说道:“好一条铁汉,只恨他在生之日,我与他无缘一面!”
沈胜衣亦有同感。
萧半湖也叹息道:“比起来,金杰幸运得多了。”
陶一山颔首接道:“他与韩方早已是朋友。”
沈胜衣目注何冲,道:“相信就是因为金杰那一声高呼,传入孙杏雨耳中,惟恐你被他认出,不得不现身将他射杀!”
何冲道:“金杰的嗓门实在惊人!”
沈胜衣面色一寒,道:“孙杏雨那三箭却虽然远达十多丈那么远,射入金杰的背后之时力道实在经已所余无几,并不足以将金杰射杀!”
何冲道:“再加上我的一按之力就足够有余了!”
沈胜衣面色一寒,道:“好!”
何冲道:“金杰当时只是痛极昏迷,不久必会苏醒,其时必会揭露我的冒充韩方,功败垂成尚是其次,我的生命亦成问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别无选择!”
沈胜衣道:“我当时亦看出金杰的表情是有些奇怪,却意料不到问题是出在你的身上!”
何冲淡笑道:“主要是你根本不认识韩方!”
沈胜衣道:“在悦来客栈那里我已经发觉马方平他们未尽全力,不过你解释得很有道理,而且看样子,亦分明饱受了折磨。”
何冲耸耸肩膊,道:“孙大爷的确给了我一顿拳脚。”
沈胜衣冷笑一声,道:“孙杏雨凭什么来肯定我不认识韩方?”
“谁说他肯定了。”
“你好大的胆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孙杏雨给了你什么好处?”
“万两黄金!”
沈胜衣一呆,万两黄金并非一个小数目。
何冲笑笑,接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肯将右臂砍下来?”
沈胜衣又是一呆。
各人亦甚感意外,龙飞冷嘲道:“为了钱,命也不要了。”
何冲道:“万两黄金已可以让一个人舒舒服服的渡过下半世,我平日那么拚命,岂非就为了下半世过得舒服些?”
龙飞道:“你难道就不怕沈胜衣与韩方是相识?”
何冲道:“怎么不怕?我当时的心情相信与已经置身法场,等候斩首的犯人并无不同!”
沈胜衣冷笑。
何冲笑接道:“不过赌注既然已押下,就只好一搏自己的运气了。”
沈胜衣转声问道:“现在你到底想怎样?”
何冲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
龙飞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何冲笑笑道:“你们就是答应不杀我,由得我离开,以我现在这种情形,就是有一匹马来代步,以你们的本领,要抓我回来易如反掌。”
龙飞道:“难道你就这样与我们僵持下去?”
何冲笑道:“这样下去,于我并无好处,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何况我并不是老虎,乃是虎视眈眈之下的一条弱小的伤狼?”
龙飞不耐烦的道:“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干脆说出来。”
何冲道:“我实在全无主意,所以……所以……”
龙飞喝道:“所以怎样?”
何冲道:“那只好等大爷他们到来再说了。”
龙飞心头一凛,沈胜衣接口道:“孙杏雨到底怎样吩咐你?”
何冲道:“他早已料到,一与杀柳孤月的真正凶手碰头,我的身份就会被揭露,是以吩咐我看准机会,如果能够就制服那个凶手!”
沈胜衣道:“否则如何?”
何冲笑道:“束手就擒,等候他们到来。”
沈胜衣道:“他有没有考虑到我们一抓住你就杀掉?”
何冲说道:“这个倒没有,却说过我即使落在你们的手中,你们也一定不会杀我!”
沈胜衣冷冷的道:“他当自己是什么,敢这样肯定。”
何冲道:“大爷的推测很少出错。”
沈胜衣道:“是么?”
何冲道:“我也相信即使事败,只要我束手就擒,你们也不会下手杀我,因为你们是侠客,一定不肯杀一个束手就擒的人。”
萧半湖突然一声冷笑,道:“你只管试试,看我们会不会杀你?”
何冲大笑道:“现在为什么我要冒这个险?”
萧半湖忤视着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说话。
沈胜衣接口道:“你相信孙杏雨一定会很快就到来?”
何冲道:“到这个地步,不相信也得相信的了。”
胭脂这时候忽然笑道:“你却也莫要得意。”
每说一个字,那把匕首就在她的颔下动一下,沈胜衣龙飞只瞧得心惊胆跳,武三娘那张脸亦不由得时白时青。
何冲笑问道:“为什么?”
胭脂道:“孙杏雨到来必然杀我,反正我都是死,现在死也是一样!”
何冲淡然道:“有姑娘这样的美人携手一齐下地狱,未尝不是何冲的福气。”
一顿忽一笑,道:“不过姑娘就这样死去,令尊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胭脂道:“迟早都是要伤心的,还是现在就伤心的好!”
她看似便要有所动作,沈胜衣急忙喝道:“胭脂你不要胡来。”
胭脂凄然笑道:“孙杏雨到来的时候,若是以我的生命继续威胁你们,你们不能放手一战,结果必然就伤亡惨重……”
沈胜衣截口道:“孙杏雨现在仍未到来!”
胭脂道:“沈大哥是说……”
沈胜衣道:“等他到来再行定夺!”
他的目光转落在何冲面上,道:“由现在开始你小心了!”
目光剑一样锐利,何冲不禁由心底寒了出来。
沈胜衣接道:“只要你稍为疏忽,我的剑就会刺进你的咽喉!”
何冲道:“你只要一动……”
沈胜衣道:“没有把握我绝不会妄动,一动就要你命丧当场,郭长溪也闪不开我的一剑,你能够!”
何冲的额上不觉冒出汗珠。
沈胜衣瞋目迫视着他,握剑的左手青筋怒突!
剑并未出鞘,剑气却已经迫人眉睫!
何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倏的一摆头,道:“这位姑娘,我们还是到厅门外等候的好。”
胭脂只当没有听到。
何冲断喝道:“走!”匕首一托胭脂的下颔。
武三娘只看得心惊肉跳,忙道:“胭脂,听他吩咐!”
沈胜衣亦点头道:“跟他走!”
胭脂无奈举起脚步。
何冲连随吩咐道:“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胭脂冷笑。
沈胜衣那边脚步亦自举起,尚未跨出,何冲就喝道:“其他人留在原处!”
沈胜衣举起的脚步只有放下。
何冲目光乱闪,左一瞟胭脂,右一瞟众人,一步一步缓缓向堂外移去。
他只有两只眼睛,这两只眼睛并没有空闲,往后瞟一瞟,即使有,目光也不能转弯。
方才给沈胜衣引路的那个镖师正贴身躲在堂口一条柱子后侍机发动!
沈胜衣已经发现这个镖师,所以才蓄势待发。
龙飞亦经已发现,缓缓松开握着剑柄的右手,却移向腰间。
在他的腰间,一共有九枚金环!
× × ×
七步,八步,九步!
何冲已来至那条柱子之前。
那个镖师的手心不觉冷汗湿透,他已经作好准备,只要何冲再退出两步就从柱后扑出,将何冲撞倒!
他甚至已经准备挨何冲的一刀。
何冲只得一条左臂,伤痛尚未完全痊愈,一给撞倒,能否及时给对方一刀相信也都成问题。
况且沈胜衣龙飞一定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 × ×
十步,十一步!
那个镖师身形骤起!
飕飕飕即时三下破空声响,三支羽箭闪电一般射至!
那个镖师的身形才扑出一半,三支箭就射在他身上!
一声惨叫,三股血雨!
那个镖师的身形半空中突然停顿!
三支羽箭竟然尽皆穿透那个镖师的身子,将他钉在那条柱子之上!
好快的三箭!好狠的三箭!好劲的三箭!
能够射出这样的三箭的相信就只有一个人——
孙杏雨!
× × ×
破空声惨叫声来得实在太突然,沈胜衣龙飞全都吓了一跳,何冲更大惊失色!
他手中匕首几乎刺出,幸好在那刹那之间他已经明白是什么回事!
——来得好!
何冲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
他一惊之下,手中匕首已不觉移开一寸,再来这一个哈哈,匕首又移开了寸二三!
呜一声一枚金环即时飞至,叮的正击在那支匕首的中央!
龙飞看准机会,立即出手!
那份准确,劲强,同样惊人!
何冲冷不提防,左手五指一阵麻痹,匕首立时脱手飞出!
他的反应并不慢,身一长,手一探,便又将那柄匕首抓回手中,一引,刺向胭脂!
匕首才刺出一半,他所有的动作就突然停顿!
一支长剑正从他的左颈刺入,右颈穿出!
他“呃”的一声,嘶声吼道:“沈胜衣?”
“正是!”沈胜衣冷然拔剑!
他同样把握机会出手,只一剑,就刺杀何冲!
血怒激,何冲枯木般倒下!
也就在那刹那,又是三支羽箭闪电射来,射向胭脂!
胭脂惊魂未定。
三枚金环及时飞至,每一枚金环都正好击在一支羽箭上!
环飞箭断!
孙杏雨膂力惊人,龙飞的腕力一样非同小可!
× × ×
“龙飞?”狼嗥也似的声音在天外飞来。
“正是龙飞!”语声未落,龙飞人已落在胭脂身旁。
武三娘萧半湖陶一山同时一齐抢前,武三娘一把搂住胭脂,半边身子横挡在胭脂身前。
无论再多少箭飞来,即使龙飞挡不住,现在也要先将武三娘射倒,才能够射杀胭脂!
要过龙飞那一关已经不易,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沈胜衣?
“金环果然不错,再接我三箭如何!”狼嗥声又响起。
龙飞尚未置答,三箭已然射来。
他金环正待出手,闪电般一道剑光已挡在他身前!
羽箭在剑光中两断落下!
沈胜衣横剑在龙飞身前。
狼嗥声怒道:“我要见识的是他龙飞的金环,不是你沈胜衣的三尺青锋!”
沈胜衣大笑,道:“如此你得先将我射倒!”
“出来!”
沈胜衣应声窜出堂外!
龙飞吩咐武三娘一声:“小心胭脂!”身形亦掠了出去。
萧半湖陶一山岂甘人后!
× × ×
东风满院,纤雨烟飞。
双英镖局对着练武厅那边大门滴水飞檐之上悍然立着五个人,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袂,雨已经湿透衣裳,他们都没理会。因为这种风雨绝不会伤人,更不会杀人。
孙杏雨背负箭壶,手握大弓,无论怎样看,都已不像一个读书人。
白松风本来就不像,开山巨斧已握在手,悍如豹,威如虎。
杜飞云仙剑亦已出鞘。
董尚霸王盾左护心胸,右横肩胁,马方平日月轮齐腰,两人都瞪着沈胜衣,既怒又惊!
他们目睹何冲倒在沈胜衣剑下!
何冲是他们的兄弟。
× × ×
箭壶中仍然有箭六支。
孙杏雨右手如飞,拔箭,射三箭,再拔最后三箭,尽射最后三箭!
六箭分射萧半湖陶一山!
箭急如流星,破空声慑人心魄!
× × ×
萧半湖长剑一抖,“铃铃铃”铃声急响!
铃声中剑光飞射,居然一剑击下了射来三箭!
剑脊上的七枚金铃却已只剩下四枚!
羽箭落地,金铃落地!
萧半湖面露惊骇之色,他虽然一剑击下那三支羽箭,一只右手已震得发麻。
× × ×
陶一山没有硬挡,偏身一闪,快捷如飞鸟,而箭从他的左侧射过,“夺夺”的整个箭镞,竟然没入石阶之内。
还有一箭!
这一箭同时射到,却非挡不可!
陶一山那柄铁骨折扇及时刷的打开!
“笃”的一声,箭射在其中一支扇骨之上,箭镞裂开,那支扇骨亦断成两截!
陶一山折扇一阖,箭叮的堕地!
× × ×
孙杏雨看在眼内,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夺魂剑绝命扇不外如是。”
白松风亦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杜飞云没有笑,眉心微微一攒。
董尚马方平却大皱眉头。
这一战孙杏雨早就已拟好计划,乃是他与杜飞云合击沈胜衣,白松风独斗龙飞,董尚马方平则配合何冲暂时将其他人截下来。
现在何冲已死亡。
萧半湖的夺魂剑、陶一山的绝命扇显然都绝非庸手可比,甚至比他们似乎犹胜一筹。
何况除了萧半湖陶一山之外,还有武三娘与胭脂二人?
武三娘一对鸳鸯刀据说绝不在“鸳鸯双绝”河西六娘子之下。
胭脂的一支剑更曾杀柳孤月!
纵使她当时从背后出手,但柳孤月乃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要同时截下这四个人,董尚马方平实在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 × ×
语声甫落,孙杏雨就卸下背负箭壶。
箭壶落下瓦面,长弓亦落下,孙杏雨一拍双手,目注萧半湖陶一山,接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立即退出,饶你们一命!”
萧半湖大笑,忽问道:“金杰江云是死在何人箭下!”
江云就是方才被杀射那个镖师。
孙杏雨笑道:“这不过两条性命,双英镖局上下大小却还有一百二十七人!”
白松风接道:“你们若不乖乖的退下,一会就莫怪我们心狠手辣,杀你们这儿一个鸡犬不留!”
萧半湖仰天大笑,道:“若非沈大侠,双英镖局三年前已经被强敌夷为平地,不留鸡犬!”
陶一山亦自笑道:“想你孙杏雨平日据说要杀就杀,从未多说半句话,现在何以竟变得如此噜囌,莫不是多了我们,你们便自知不敌!”
孙杏雨一捋胡子,道:“你们既执迷不悟,我们亦只好大开杀戒!”
中州五绝居然也有杀戒,萧半湖陶一山不由得又失笑。
孙杏雨没有理会,目注沈胜衣,道:“杀柳孤月的并不是你。”
沈胜衣道:“杀郭长溪的却是我。”
孙杏雨道:“此人误我大事,自寻死路,死不足惜!”
一顿转话问道:“杀柳孤月的到底是谁?”
龙飞应声说道:“是我的女儿——胭脂!”
“此名甚美!”孙杏雨断喝道:“此人何在?”
胭脂那边已移前半步,道:“我在这里。”
孙杏雨早已知道站在那边的女孩子必然是胭脂,却闻言目光才转落,道:“人比名更美,怪不得柳孤月死在你剑下!”
“下”字甫出口,右手轻轻忽一动,两点寒芒“嗤嗤”的从他的衣袖射出,飞击胭脂的胸膛!
胭脂的剑尚未动,武三娘鸳鸯刀已挡在她的身前!
刀光一闪,寒芒落地!
孙杏雨目光一寒,道:“这位想必就是武三娘。”
武三娘道:“正是!”
孙杏雨笑道:“要杀胭脂看来得先杀你!”
武三娘道:“不错!”
孙杏雨道:“你就算恨嫁龙飞已恨得发疯,也不用如此卖命的。”
武三娘娇脸一红,龙飞一旁叱道:“姓孙的,你是来斗口,还是来干什么?”
孙杏雨目光一转,又道:“我是来杀人!”
龙飞道:“如此哪来这许多废话!”
孙杏雨哈哈一笑,忽然一挥手!
五个人一齐从飞檐之上跃下。
萧半湖即时一拍双手!
练武厅两旁花树泥土刹那突然尽皆飞了起来。
那些花树赫然都是绑在二十多个大汉的身上。
二十多个大汉身上的衣服都是青绿黑褐交杂,伏在练武厅两旁的土坑中,若非已知悉在先,根本就很难瞧得出来。
人手一支强弩,一起来就发射,嗤嗤破空声暴响!
乱箭如飞蝗!
× × ×
孙杏雨人在半空,一瞥见那些花树竟然藏人,心头已怦然一震,再听那破空声响,更大吃一惊。
他暗器成名,号称无敌,在暗器方面的认识已可说无人能出其右。
只听这破空声响,他已经知道,藏身那些人使的乃是“诸葛连环弩”!
诸葛连环弩据说乃是创自诸葛孔明,一发十二箭,既劲又急,霸道之极。
二十多具连环弩齐发,就是二百多支箭,在平地已经不易抵挡,何况是人在半空?
好一个孙杏雨,非独暗器本领,轻功亦是非凡,那刹那之间,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吸气提身,下落身形猛然向上拔起!
一拔竟然有丈八,乱箭尽在他脚下射过!
× × ×
白松风同样大吃一惊,他开山巨斧在手,身形下落比谁都快,箭未到,人已经着地!
他大惊之下仍然能够保持镇定,开山巨斧猛一抡,一出手二十八斧!
那柄开山巨斧本来就简直盾牌一样,一开展,白松风身前就仿佛出现了一重光幕!
乱箭射在光幕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尽被震飞!
杜飞云同时一剑千锋,亦将向他射到的弩箭击落。
向他射到的弩箭实在不多。
他的武功在中州五绝之中虽然是最弱,但头脑之灵活,应变之迅速并不在孙杏雨之下,一瞥见花树藏人,弩声才入耳,半空中身形已然一侧,斜飘至白松风的身后!
这等如白松风替他挡开了大半的弩箭,其余的小半他自然能够从容挡开!
董尚马方平既没有孙杏雨白松风那种本领,即使有杜飞云那个念头,也没有杜飞云的身形那么矫活!
射向他们的弩箭却绝不比射向孙杏雨三人的少。
董尚还好,因为他手中那对霸王盾本来就是封挡箭弩的最佳兵器。
他人在半空,双脚一缩,整个人已缩入那对霸王盾之内。
叮当声中,一下闷哼,人盾落地。
董尚连随站起来,脚步却踉跄,右腿上赫然钉着两支弩箭!
马方平手中一双日月轮当然没有董尚那对霸王盾那么好用,护得了上身,护不了下身,才展开双脚已连中三四支弩箭!
他痛极惊呼,身形一乱,立即被弩箭射成刺猬,变成了一个血人!
触目惊心!
× × ×
孙杏雨身形一拔一折又落下!
弩箭已停顿。
孙杏雨忤视萧半湖,突喝道:“谁的主意?”
萧半湖大笑道:“自然是我!”
孙杏雨怒道:“你这样做算什么英雄好汉?”
萧半湖道:“对付你们这种人本就该不择手段!”
孙杏雨一声狼嗥,道:“好!”突然挥手,十五点寒星飞射萧半湖!
那寒星既快又急,萧半湖连那是什么暗器也看不清楚,手中金铃剑却一些也不敢怠慢!
铃声一响,剑光暴闪!
萧半湖也知厉害,所以一出手就是四十七剑,可是仍然只击下十三点寒星,还有两点齐打在他的右臂上!
有两支形状一如半截断剑,阔一指,厚一寸,长只一寸半的奇形暗器!
萧半湖右臂一痛,金铃剑“叮当”落地!
孙杏雨刹那再次挥手,又是十五点寒星射出!,
陶一山铁扇刷地打开,急上前抢救,他身形未到,沈胜衣一剑已然扑飞而至,
“叮叮叮”击落那十五点寒星!
孙杏雨目光一寒,道:“沈胜衣!”
沈胜衣道:“我来会你!”
孙杏雨道:“过来这边!”身形一闪,斜退两丈!
沈胜衣应声掠前!
孙杏雨身形一凝,正好停在杜飞云身旁,一声:“上!”方凝的身形又展开,凌空飞扑向沈胜衣!
身形方展开,他混身就闪起一蓬光!
碧绿色的光!
× × ×
沈胜衣一剑飞来,陶一山相应退后,因为他知道经已不用出手。
他一把扶住萧半湖。萧半湖却嗔目道:“不用管我,先杀那厮!”戟指向董尚!
陶一山这时已看出萧半湖伤势无碍,应声掠前,折扇一合,疾点董尚前胸!
董尚霸王盾一合一分,将折扇封住外门,盾边月牙也似的尖刀齐切向陶一山的右臂!
霸王盾重,董尚力雄!
陶一山兵器吃亏,不能够硬接,但身形轻捷,一错步,已横闪七尺!
董尚双盾追击,可是右脚两箭入骨,一动便痛彻心脾,身形不由就一慢!
陶一山看准董尚弱点所在,轻身提纵术尽展,穿花蝴蝶般前后左右飞舞,一有空隙,铁骨折扇即攻进去!
董尚的身形立时被封死,双盾急忙护住了全身上下!
两人的武功本来就已经有距离,脚伤影响了身形,董尚更只有挨打。
陶一山夺命扇着着抢攻,片刻之间,连攻九九八十一扇!
幸好那两面霸王盾够宽大,无需怎样移动,已能够封住身上很多的地方,陶一山夺命扇虽然迅急,一时间仍然攻不了进去!
董尚如果只守不攻,陶一山除非另有妙着,攻进霸王双盾之内,否则五百招之内,只怕也难将董尚如何。
陶一山一时间显然并未能够想出什么妙着,所以五百招之内,董尚生命绝无问题。
可惜董尚并没有这个耐性,他也根本就不惯挨打。
一百招未到,他已经着恼,猛一声暴喝,霸王盾左右一分,敞开了胸膛!
陶一山折扇正向董尚胸膛点到!
霸王盾一分,折扇就攻入,疾削在董尚胸膛之上!
哧一声,一道血箭从董尚胸膛飞激,董尚即时双手一拢,霸王双盾急合!
“当”一声巨响震撼长空,陶一山身形虽快,那柄折扇仍然被双盾夹住!
董尚开声吐气,忍痛飞步标前,右盾连随贴着扇骨滑上,盾缘月牙利刃撞削向陶一山的右臂!
陶一山折扇被夹住在双盾之中,只有弃扇才能够闪开削来的月牙利刃!
董尚已准备陶一山弃扇,只要陶一山一弃扇,他双手霸王盾便脱手飞斩过去!
而这种情形之下,陶一山也实在非弃扇不可的了。
可是陶一山偏偏没有弃扇,那刹那就握着扇柄,疾向后倒退!
“吱”一响,两尺长的一把折扇竟变了四尺!
扇骨之内另藏着扇骨,陶一山只是将藏在扇骨之内的扇骨抽出来!
这扇骨之内的扇骨每一支都是百炼精钢打造,薄而尖,闪亮而锋利!
陶一山一将这扇骨抽出就甩手飞出!
叠在一起的扇骨那刹那竟然一一散开,一一飞射,十二支扇骨就像是十二支利箭!
两尺实在是一个很短的距离,陶一山一切显然都是有计划的行动!
他倒退,抽扇,甩手将扇骨飞出,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就无懈可击!
董尚双手霸王盾尚未飞出,十二支扇骨已然有七支射入了他的面门,一声惨呼,仰天倒下!
陶一山眼瞪着董尚倒地,方自吁了一口气。
白松风却在这个时候,咽下了他最后一口气了。
× × ×
弩箭甫停下,白松风就长身扑出去,向龙飞扑去!
开山巨斧急风烟雨中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才扑前两丈,白松风的身形就突然一变,改扑向那些弩箭手。
那些弩箭手这个时候已经将弩箭放下,拔刀出鞘,一见白松风扑来,各自吆喝一声,挥刀迎去。
龙飞那边看见,急呼道:“快退!”连随飞射向那边。
那些弩箭手没有退,一刀挥出,尽是有去无回之势。
白松风迎向那些刀,霹雳猛一声暴喝,开山巨斧划起一道闪亮的弧光,疾斩向前!
惊呼声立起,长刀乱飞,五个弩箭手迎斧拦腰断成两截!
血雨四射,开山巨斧连斧柄也都被溅红!
白松风再声霹雳,开山巨斧一旋,又是两个弩箭手被他斩开两截。
鲜血甚至已溅红他的衣裳,他手起斧落,再斩一人于斧下。
其余人几曾见过如此凶悍的人,如此厉害的巨斧,惊呼失声,怆惶倒退。
白松风杀得性起,一声:“哪里走!”正待杀前去,飕的破空声响处,龙飞人剑已经飞虹般凌空射至。
破空声刺耳之极,龙飞人在半空,一剑已化成十七剑,凌空飞刺白松风头颅!
白松风身形适时一顿,斧一举一挡,龙飞十七剑尽刺在巨斧上。
这面巨斧一近身,根本就已是一面防守最佳的盾牌,一离身,却是最霸道的兵器。
白松风连挡十七剑,一长臂,一振斧“霍”一声,砍杀龙飞!
龙飞即时又一剑,刺在巨斧上。
这一剑当然挡不住白松风那柄开山巨斧!
“叮”一声剑弹飞,龙飞犹在半空未落的身子亦向上弹起来,弹起两丈之高!
白松风仰首上望,斧一旋,迅速头上一圈,那刹那头上仿佛就像是突然生出了一道奇大的光环。
龙飞的身形却未落下,半空中双脚交替一划,竟然划了一个弧。
白松风头上那道光环消失之际,龙飞才落下,正落在斧势尽处,剑夺隙刺入,刺向白松风眉心。
剑迅得如电闪。
白松风一瞥见剑光,身形已倒退,一退三丈。
龙飞紧迫三丈,三丈之内,经已连刺二百七十四剑。
他出手之迅速绝不在沈胜衣之下。
白松风先机一失,开山巨斧竟无法施展得开,一退再退。
再退三丈,已到了门旁高墙之前,白松风后退的身形陡然一急,开山巨斧同时从胁下倒穿!
人未到,斧先到,撞在高墙上。
“轰隆”一声砖石横飞,那道高墙硬硬被那柄开山巨斧撞开一个大洞,白松风连人带斧穿洞而过!
身形未稳,斧已经回斩,势如排山倒海。
龙飞若是穿洞追击,不难就伤在这一斧之下。
白松风这片刻所有的动作无一不突然,出斧之迅速,更已到了人力的极限。
可惜龙飞并没有穿过墙洞追来,白松风一从墙洞穿出,他的身形就斜里拔起了两丈,掠上墙头。
白松风巨斧回斩之际,龙飞人已在墙头之上,手一抖,两枚金环射出,再一抖,又是两枚金环。
后发先至,后两枚金环竟不偏不倚撞在前两枚金环之上。
叮叮两声,四枚金环半空中四射,一射白松风面门,一射白松风心胸,还有两枚却分射白松风的握着斧柄的左右双掌。
这一下暗器手法既狠且准,角度之诡异,更出人意料。
白松风巨斧回斩未收,金环连射至。
他一心出奇制胜,谁知道龙飞的追击更出奇。
墙壁碎裂之声盖过了龙飞的衣袂破空之声,“叮叮”的两响入耳,白松风才知龙飞在墙头之上,那刹那金环经已射来。
白松风急一偏首,嗤一声一枚金环眼前飞过,急风激得他双眼一酸。
同时“夺”一声,一枚金环打在他的胸膛之上,一蓬血雨四面溅开。
这枚金环打的本来是他的心房,但他一偏首之际,已就势让开心房要害。
亦几乎同时,另外两枚金环击中他的左右双掌。
鲜血飞溅中,左拳断二指,右拳断三指,左右双拳不由得齐松,开山巨斧呛啷的堕地!
龙飞人剑连随凌空射落!
白松风既惊又怒,却没有闪避,怪叫一声,身子一偏,手一合,“叭”一声双掌互击,竟恰巧将龙飞那支剑夹在双掌之中!
鲜血从他的掌缘流下,他却仿佛完全不觉得疼痛,左掌随即前滑,右掌亦相应后带,一分一拗,“喀叮”的一响,硬将龙飞那支剑拗成两截。
龙飞一惊,断剑一挑,急刺白松风的咽喉!
白松风双掌同时拳握,疾打了出去!
两人的动作全部迅速之极,几乎分不出先后,事实却是有先后。
龙飞断剑先刺入白松风的咽喉,白松风的双掌差不多同时打在龙飞的右胸左肩之上!
龙飞连人带剑被打得飞开。
后面若是墙壁,一撞之下,龙飞势必重伤,后面的墙壁却已被白松风开山巨斧撞穿了一个墙洞。
龙飞正好从墙洞飞了入去!
鲜血这时候才从白松风的咽喉标出!
白松风魁梧的身子一幌再幌,终于倒下。
× × ×
穿过墙洞,飞进后院,龙飞的身子风车般一转,坐倒地上。
惊呼声立时此起彼落,几条人影疾掠了过来,先后扶起了龙飞。
沈胜衣是第一个,武三娘胭脂陶一山也不慢。
龙飞瞬眼一见沈胜衣,一笑道:“好厉害的白松风!”
沈胜衣急问:“你被他打伤何处?”
龙飞道:“一拳左肩,一拳右胸,幸好在他的拳头打上之时,我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语声未落,一口鲜血狂喷。
胭脂失声惊呼道:“爹!”
沈胜衣忙道:“胭脂不用惊慌了,这口血吐出,反而没有事。”
龙飞一舐嘴唇道:“想不到那厮死前一击,竟然也如此厉害。”
沈胜衣笑道:“这中州五绝,本来就非同小可。”
龙飞目光一闪,突问道:“孙杏雨怎样了?”
沈胜衣偏头左顾,说道:“已被我刺杀了!”
孙杏雨的尸体正躺在那边地上,一双眼仍然圆睁,仍然充满了愤怒!
事实他死难瞑目!
× × ×
任何人的身体都不会射出碧绿色的光芒。
孙杏雨只是一个人,当然也不会例外,那道从他的身体内闪出的碧绿光芒,只是暗器的光芒!
暗器从他衣领,头巾,胁下,袖中,腕上,指缝,掌心,靴底射出!
九种一百四十四枚暗器!
他混身上下前后左右简直就无处不藏有暗器,无处不能够射出暗器。
所以他才能够混身都闪光。
暗器练到他这个地步的人相信绝无仅有。
“暗器无敌”实在名不虚传!
沈胜衣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这样施放暗器!
孙杏雨一生临阵无数,也是第一次对敌人施展这种“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
除了沈胜衣外,到现在为止,事实上也没有人迫得他非施展这式“满天花雨”不可。
这一式“满天花雨”一出,他全副精神,混身气力都已集中在其中。
一击不中,不堪设想!
但有谁能够封挡得住这满天花雨?
——沈胜衣?
孙杏雨肯定沈胜衣必可以化解,必可以封挡,因为他已经看过沈胜衣的出手,知道沈胜衣剑有多快!
因为他知道,这一式“满天花雨”并非无懈可击,其中事实有一个漏洞。
他相信沈胜衣必然能够发现这个漏洞的所在!
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判断很少有错误,就是他,对自己判断也一向充满了信心。
一个对自己也没有信心的人根本就难以得到别人的信心。
是以他预先计划妥当,约好了杜飞云到时候全力堵住那个漏洞。
他肯定只要杜飞云将那个漏洞堵住,这一式“满天花雨”必能够击杀沈胜衣。
现在也就是时候,他已经全力出击!
“满天花雨!”
在他这方面,一切都依照原定计划进行,杜飞云那方面又如何?
听到那声“上”,杜飞云应该就同时冲上,仙剑追魂七七四十九剑全力施展,堵住“满天花雨”那个漏洞,谁知道杜飞云非独不上,反而向后倒退!
一退两丈,一拔三丈,竟然掠返门上滴水飞檐!
孙杏雨这时已经发觉杜飞云没有依照原定计划,大惊失色!
“满天花雨”却已经出手,已经是有去无回之势!
× × ×
漏洞在左方!
孙杏雨自恃有杜飞云仙剑堵住,这漏洞此际更加明显!
沈胜衣立即察觉。
临敌经验他本就丰富之极,应变之迅速更是惊人,身形鬼魅般一闪,已欺入左方,左手剑同时撒出一道剑网!
剑光暴闪,四十五枚暗器被剑网击落,还有九十九枚尽皆射空。
沈胜衣剑再刺出!
孙杏雨立时狼嗥一声,一个身子冲天一拔三丈!
沈胜衣没有追击,剑低垂,剑尖在滴血!
孙杏雨的血!
血继续从孙杏雨的咽喉射出,半空中描了一道血虹,洒落地上!
孙杏雨的身子旋即摔下,当场气绝,一双眼却仍然瞪大。
眼中充满了愤怒!
× × ×
看见孙杏雨的尸体,龙飞才放心,四顾一眼,连随又问:“杜飞云又如何?”
沈胜衣道:“孙杏雨扑向我之际,就掠上飞檐逃去了。”
龙飞大笑道:“这个人真可谓胆小如鼠。”
沈胜衣道:“他的胆并不小,只是贪生怕死。”
龙飞道:“斩草不除根,只怕春风吹又生!”
沈胜衣颔首,说道:“要找他却也不难。”
龙飞道:“哦?”
“怕死的人大都贪财。”
“与找他有何关系?”
“中州五绝以孙杏雨为首,一切行动据说都是由孙杏雨先行策划,负责与雇主接洽的亦是孙杏雨,是以他赚的钱自然比其他四人为多。”
“那些钱他自然存放在家中。”
“你以为杜飞云是否会不动那些钱的主意?”
“应该不会。”
“那么我们应该到何处找他?”
“自然就是孙家庄!”
“不过此人亦甚机警,必然会考虑到孙家庄不可以久留,要找他,必须就马不停蹄,纵使不能够抢在他之前,也得在他离开之际赶到去。”
龙飞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叫我留在这儿养伤?”
沈胜衣道:“这件事我一个人相信已应付得来。”
胭脂一旁插口道:“沈大哥,我也走一趟。”
沈胜衣尚未回答,龙飞已说道:“这件事由她而起,只管由她来了断。”
胭脂牵着沈胜衣的衣袖道:“爹都答应了,沈大哥,就让我走一趟好不好?”
沈胜衣看看胭脂,终于点点头!
那边萧半湖连随高呼道:“来人呀,备马!”
沈胜衣目光徐徐从那几个弩箭手的尸体转到萧半湖的面上,道:“萧兄……”
萧半湖知道沈胜衣要说什么,截口道:“这一战双英镖局虽然也有伤亡,但总算为武林正义尽了一点力,而且经过这一战,绿林朋友对于双英镖局的镖车也准得望而却步的了!”
陶一山笑接道:“无论如何,中州五绝的老大却是死在双英镖局内!”
保镖本来就是一种危险的职业,他们终年有如在刀锋之上打滚,对于生死早已看得很淡薄。可是他们的眼瞳之中,仍然透着深沉的哀痛。
他们与那些弩箭手向来就兄弟一样。
沈胜衣无言轻叹。
陶一山一望萧半湖,又道:“我也随沈兄走一趟孙家庄如何?”
萧半湖点头道:“也好!”
沈胜衣一笑道:“我与胭脂已可以应付了。”
萧半湖天生一副爽直性子,闻言道:“那么两位千万要小心,所谓赶狗入穷巷,必定会反咬一口!”
沈胜衣道:“萧兄放心,这种事我已经甚有经验的了。”
萧半湖大笑,道:“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笑语声未落,两个镖师已各自牵来一匹健马。
× × ×
杜飞云并不像一条被赶入穷巷的狗,他从容步出孙家庄大门,一面的笑容。
在他的左肩,负着老大的一个包袱。
孙杏雨珍藏的珠宝已尽在这个包袱之内,还有一叠数目巨大的银票。
他相信即使沈胜衣他们推测得到他必会逃来这里,也一定无法及时赶至。
因为他相信那一战孙杏雨白松风纵然都死在双英镖局之内,对方也必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甚至肯定沈胜衣他们现在正在双英镖局之内养伤,但为了安全设想,仍然尽快离开孙家庄。
好像这样的一个人无疑可以说是一个聪明人,只不过还不够聪明。
如果够聪明,根本就不会再走来孙家庄。这也许是财迷心窍。
他忘了他并非孙杏雨。
就是孙杏雨,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 × ×
已是黄昏。
杜飞云才步下门前的石阶,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头上响起来。
他抬头望去,两只信鸽正从后庄院之内飞出,急飞向日落之处。
庄院内的人对于他的行动已起疑,正以飞鸽传讯的方式通知孙杏雨。
可是孙杏雨——
杜飞云目送信鸽远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声未绝,笑容已经僵硬。
突然僵硬!
两个人正从旁边一株树后转出。
一个是散发披肩,潇洒之极的白衣青年,一个是美丽而娇憨,天仙化人一样的青衣少女。
对于这两个人,杜飞云都绝不陌生!
× × ×
“沈胜衣!”杜飞云脱口一声呻吟,一张脸庞已扭曲。
沈胜衣冷冷一笑,道:“我们来得总算是时候。”
杜飞云呻吟着道:“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
沈胜衣道:“因为你也是中州五绝之一。”
胭脂轻声接道:“我爹爹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杜飞云沉声道:“我发誓从今以后,退出江湖。”
沈胜衣冷笑,道:“相信你也曾发誓与其他四人同生共死!”
杜飞云哑口无言。
沈胜衣接道:“我这次到来,还有一件事,想问清楚你。”
杜飞云道:“是不是孙杏雨叫‘上’之际,我非独不上,反而开溜?”
沈胜衣道:“你当时若是也上前,应该可以堵塞住孙杏雨左面那个漏洞。”
杜飞云道:“他本来就与我约好,在他的暗器全力出击之际,我便以仙剑追魂七七四十九剑堵住那个漏洞,也即是迫使你非要尽将他那式‘满天花雨’的暗器接下来不可。”
沈胜衣道:“但我未必接得下所有的暗器。”
杜飞云道:“但是我却一定可以堵住那个漏洞,在路上,为了临阵时能够完全配合,先后我与他已经练习了十二次!”
“既然如此,何以你临阵竟退缩?”
“两个原因!”
“第一——”
“我曾经接受过你一剑,知道你的剑有多快!多狠!多准!”
“第二个原因?”
“在练习之时,我曾经问过孙杏雨一句话——在我们合力一击之下,沈胜衣是否必死无疑?”
“孙杏雨怎样回答?”
“未必!”杜飞云一顿:“但他肯定能够将你击伤!”
沈胜衣道:“甚至重伤?”
“纵使如此,你必然还能够发出致命的攻击。”
“所以你不敢冒险。”
杜飞云笑笑,道:“孙杏雨一向就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明知道没把握也做,必然已替自己想好了后路,你若是反击,死的一定不是他!”
“可是你仍然装出一副合作模样。”
“因为如果我不合作,未进双英镖局之前,只怕已死在他暗器之下!”
“有人说你们情同手足。”
“这句只说对一半,我不是,孙杏雨也未必是!”
胭脂听到这里,颔首道:“难怪你完全不问我们孙杏雨他们现在到底怎样。”
杜飞云道:“不问我也知道。”
胭脂道:“你是说如果他们仍然生存,我们根本就不会出现这里?”
杜飞云上下望了胭脂一眼,道:“你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而且很美丽,一个女孩子聪明无妨,但太过美丽,却不是一件好事。”
胭脂奇怪道:“为什么?”
杜飞云道:“天妒红颜。”
胭脂沉默了下去,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一如别人所说的那么美丽,但事实很多烦恼,都是因为这点美丽降临到她头上。
杜飞云转望沈胜衣,道:“听说你左手剑之快,无人能及!”
沈胜衣道:“未必。”
杜飞云冷笑,道:“你无须对我这样谦虚。”
沈胜衣道:“那么你要怎样?”
杜飞云缓缓卸下左肩包袱,道:“一斗你那支快剑!”到这个地步,在他也就只有这一条生路!
沈胜衣淡然一笑,缓缓横移三步。
杜飞云稳稳的盯着沈胜衣,忽然一声叹息道:“我仙剑追魂,可惜就只得七七四十九式!”
沈胜衣点头道:“剑若是迅速,四十九式所花的时间实在不多!”
杜飞云忽然笑道:“但虽然绝无生望,这七七四十九式还是要出手的!”
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呛啷”的一响,杜飞云拔剑出鞘。
沈胜衣同时拔剑。
天地间霎时仿佛一暗!
轻叱声突发,杜飞云人剑飞射,沈胜衣无言拔剑相迎!
刹那间飞砂走石!
杜飞云剑势急如电闪,七七四十九式一式接一式,一剑紧一剑!
砂石方飞起,就被剑气摧成了粉碎!
仙剑忽而迅速,七七四十九式瞬眼间尽展!
沈胜衣见一剑破一剑,见一式破一式,猛一声暴喝:“四十九!”
“叮”一声漫天剑气尽散,杜飞云身形如飞鸟,冲天一飞丈八,落下!
剑先落,直入地半尺,“崩”一声突然断折,杜飞云手握断剑同时仆地!
血从他的咽喉箭一般射出!
沈胜衣的剑几乎同时“崩”的齐中断为两截!
胭脂急掠至沈胜衣身旁,惊问道:“沈大哥怎样了?”
沈胜衣回头一笑,汗落淋漓,只是道:“这支剑不能再用了。”
说着他连随将剑抛下。
胭脂这时候才发现沈胜衣左手的虎口已迸裂,鲜血奔流。
沈胜衣虽然没有说,她亦已想象得到那刹那之间的凶险。她慌忙抽出腰间一方丝巾,替沈胜衣缚住了左腕的伤口。
沈胜衣旋即又笑道:“这种剑却到处都可以买得到。”
胭脂亦不禁展颜一笑。
现在她已可以放心的笑了。
漫天残霞也就在她的娇笑声中落下。
— 全书完,原载于《武侠世界》第944期,凌妙颜OCR并校对,黄鹰武侠Q群(7649715)→孙悟空←、张探花复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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