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凉。
义庄内那棺材“格格”的又再升起,落下再升起,突然四分五裂,“轰”地爆碎,棺材内的殭尸直挺挺的一弹而起,双手伸直,殭尸虽然没有思想,多少还有些灵性,知道墨斗网接触不得,便换过另一种方法,木碎尘土飞扬,殭尸一跃,便落在地上。
殭尸的面色灰白,肌肉已由丰满变得干扁,指甲长及半尺,口一张,一股白烟冒出来。
月光从窗外透入,照在殭尸面上。
殭尸再跃,穿窗而出。
天际一轮明月,狼叫声也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月圆之夜,据说也就是殭尸出动最好的时候。
× × ×
文才九叔终于回到义庄。
九叔看来仍然精神奕奕,文才却是疲倦不堪的,走着忍不住打一个呵欠:“今天真是要命,现在总算回到家来,可以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他把门一推,一步便要跨进去。九叔喝住:“慢着——”
“要做的全做了,还不能睡觉吗?”
“先过去那边看看棺材,好似有什么不妥。”
“你去我去还不是一样?”
“文才——”九叔一喝。
“师父——”
“你还记得我是师父便成了。去!”
“是——”文才无可奈何的走向义庄停尸那边。
九叔看着,摇摇头,伸一个懒腰:“真累——”举步走进去。
文才来到停尸的房门前,一面双手推门,一面双眼已累得垂下,大大的打一个呵欠。
九叔的声音那边又传来道:“尸体怎样?”
“很好——”文才双手将门拉上,转身便走,根本没有看到义庄里面的情形。
× × ×
吃过饭,任老爷吩咐了家人明天准备的东西,回到内堂,走到老太爷的遗像前,烧了三炷香,插在香案的香炉上,一拜再拜三拜。
婷婷跟着,亦烧香三拜,有些奇怪的问:“爹爹,爷爷这么年轻,到底是怎样死的?”
“你这么大了也不怕告诉你,是见财化水,活活气死的。那年他知道盐价会高涨,跟盐商买了三百担,还一次将钱付清,哪知道那个监商随便叫人运来,什么防备也没有,半途遇上大雨,三百坦担盐便这样没有了,他回去找那个盐商理论,却被气得要命。”
“那个盐商怎么这样奸?”
“俗语也有说过,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你爷爷也是的,生意到底是不熟不做。”
“原来是活活气死的,难怪当日开棺,面上肌肉都绷着,那么难看。”
“别胡乱说话,很晚了,去睡吧。”
“爹也早睡,明天事多着呢。”婷婷雀跃着离开。
任老爷看着一笑,回头再望老太爷遗像,突然发觉香案香炉上所插的三炷香两炷已熄去,另外一炷却急速的在烧短。
他看着奇怪,突然一阵急风,灯火摇曳,一阵奇怪的脚步跳动声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便看见了老太爷那具殭尸,最后一跳立在他面前,双手伸直。
“爹——”任老爷又惊又喜。
殭尸一口白烟喷出,跃前,双手抓向任老爷。
× × ×
天亮不久,九叔便带着文才秋生来到任家门前,只见门外人头涌动,聚着不少人。
文才奇怪:“这么多人在任家门外干什么?”
秋生接一句:“迁葬这么大的一件事当然要来看看热闹了。”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再说这是任老爷家,有什废好看?”文才突然叫出来:“难道……”
九叔应声一惊,上前分开人群走进去。
文才秋生也不敢怠慢,急跟在后面。
任老爷的尸体也就放在堂前,盖着白布,乡绅父老全都来了。
九叔分开人群进来,老远一看,便知道出了事,急忙上前。
婷婷伏在堂内的桌上哭过不停,武时威只顾劝解,其它的事都忘了。
“表妹放心,很快我便会找到线索,将凶手抓起来。”他这话才说完,一个捕快便上前来:“头儿,那些乡绅父老在等候你答复。”
武时威挥手:“你以为我是神仙,这么快便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随便说几句好了,否则他们不肯散去,也是麻烦。”九叔对武时威说。
“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武时威沉吟着走过去。
九叔将白布揭起来,一看,眉头打结。
任老爷的尸身也不知开了多少个血洞,看着令人心寒。
武时威目光及处,大喝:“你是什么东西?还不将布放回去。”
九叔放下白布,看着武时威。
“你可知道随便移动现场的物证该当何罪?”
“任老爷是死在这里的?”九叔接问道。
“不是这里是哪里?你说——”武时威喝问。
“这里便这里了。”九叔一耸肩膀。
武时威目光一扫,转向众人:“现在任老爷——也就是我的表姨丈被人杀死了,在公在私我都要查清楚这件事,在还未找到凶手之前,任何人也有嫌疑。”
“你也不例外啊。”文才插口一句。
武时威目光一转:“什么?”
“没什么。”文才秋生齐应。
九叔立即喝住:“文才秋生——”
“是,师父——”
九叔随即低声吩咐:“你们马上赶回义庄去看看。”
文才摇头道:“我要留在这儿安慰婷婷。”
“我也是。”秋生当然不肯吃亏。
“立即去!”九叔沉下脸。
“有什么好看的?”文才秋生齐问。
“看看老太爷的尸体,是否还在棺材内?”
文才嘟喃着:“不在棺材内还在什么地方。”
秋生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道:“莫非——”
九叔喝住:“未肯定之前不要胡说八道,快去!”
文才秋生相顾一眼,不敢怠慢,急步离开。
武时威这时候绕着任老爷尸体不停踱步,嘟喃着:“以我的推测,以我的推测啊——”
众人的眼睛一直跟着他转动,他看在眼内,知道不交待几句不成,硬着头皮再开口:“是了,我绝对可以肯定任老爷是昨夜死的。”
九叔忍不住应:“当然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商量山地迁葬的事。”
武时威冷冷看一眼九叔:“根据仆人阿保阿胜的口供,昨晚一些声音也没有,不用说当然是死于意外,否则,也就是说一定是被人暗算的。”
九叔忍不住问:“这么多伤口又怎么解释?”
“这个凶手不是狂人便是疯子,拿着刀子不住的往死者身上刺。”
九叔一揭白布:“这不像是刀伤。”
“那就是暗器。”
“你看清楚再说。”九叔仍拿着白布说。
“放下——”武时威手往九叔抓着白布的手拍去。
九叔连忙放手。
武时威喝问:“那你说,伤口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九叔道:“看清楚你便知道是手指洞和指甲洞。”
“也是说凶手是练铁指功的了?”
九叔不由摇头叹息:“练铁指功就不可能长着长指甲。”
“有道理。”
“你再想想,有什么人会长着长指甲,又会拿长指甲插人的。”九叔蹲身又想揭开白布。
这一次武时威终于留意到九叔的双手留着长长的指甲,喜极而呼:“我现在明白了。”
九叔站起来:“你还算聪明。”
武时威突然一把抓着九叔的手:“你的指甲也留得不短啊!”
九叔一怔,武时威接问:“留来干什么的?”
这实在难以解释,武时威也不给他时间考虑,冷笑着:“无从解释了,看看尺寸对不对?”
他说着一手揭开白布,一手抓着九叔的手往白布下探进去,九叔下意识要挣扎缩手。
“害怕了。”武时威连随吩咐:“抓着他,把他带回衙门去。”
左右立即有捕快上前来抓着九叔的肩膀。
九叔忙叫:“你不要冤枉好人。”
武时威又一声冷笑:“以我的经验,每一个凶手被怀疑杀人时都是这样说的。”
“你可有证据?”
“要是有证据我还会跟你这许多废话,我现在只是怀疑,对任何有嫌疑的人我都有权拿他回去协助调查的。”
九叔闷哼一声:“你这样说我无话可说了。”
“暂时你也无须说什么,不过,你最好就是合作一些。”
九叔又一声闷哼,武时威转身再吩咐,说道:“我表姨丈的尸体你们也搬到衙门去。”
婷婷应声抬起头来:“表哥——”
武时威看着婷婷,又看看众人,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尸体上面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留下,要仵工详细检验清楚。”
众人立时一阵赞扬的反应。
× × ×
文才秋生看见九叔的时候,九叔正被捕快押着从任家走出来,双手戴着锁炼。
看见文才秋生气急败坏的奔来,九叔亦知道不出所料,一声叫道:“真的不在了?”
文才应一声:“棺材全碎了,你说多厉害。”
秋生却留意到九叔的情形,抓起铁炼子:“师父,你干什么?”
武时威一旁插进来,说道:“你师父有杀人嫌疑,我现在带他回去衙门,协助调查。”
文才焦急问道:“师父,你杀了哪一个?”
武时威一声:“任老爷!”
秋生冲口而出:“怎可能?你可是弄错了?”
武时威冷笑:“目前我不能够答复你这个问题。”
文才接上口:“师父昨天晚上整晚都没有离开义庄。”
“是真的?”捕头阴恻恻地追问。
文才一呆,考虑了一下:“我睡得死人一样,其实也不太清楚。”
武时威接问秋生:“你怎样?”
“我昨夜留在宝香斋。”
武时威拈须微笑:“你两个总算是聪明人。”
九叔摇头一喝:“文才、秋生。”
文才应声说道:“师父,我们自身难保。”
“是啊,要是师父清白,一定会水落石出的。”秋生话说得动听一些。
九叔摇摇头,说道:“我吩咐你们一些事。”
文才秋生还未有反应。
武时威已截住:“好了,这个是犯人,不能够说这许多的。”
文才央求:“说多两句可以吧?”
“不可以——”武时威怪神气的。
秋生突然问文才:“你是否还记得这个人的生辰八字?”
武时威一怔。
文才倒也醒目,一声:“记得很清楚。”
秋生叹一口气:“这一次我吃亏一些,你手脚千万不要留情。”
文才一声:“好——”袖子一卷,秋生那边亦前弓后箭,扎好马步。
武时威连忙上前:“你们只是谈两句吧——”
“怎样?”
“法不外乎人情,算了。”武时威把手一摆,与一众捕快退过一旁。
九叔这才问:“你们可有搜查清楚,那东西是否还在义庄内?”
文才看着秋生,道:“搜查是搜查过了。”
秋生接一句:“就是不见。”
九叔叹息一声:“看今夜怎样?”
文才秋生急问:“怎样?”
“走运的,就是一条殭尸出现。”
“倒霉呢?”
“加上任老爷一条。”九叔苦笑:“他们父子两个这一次够威风的了。”
“那怎么办?”
“看你们两个了。”
“我们?”秋生文才怀疑的对望了一眼。
“今夜你们千万不要偷懒,带齐治殭尸的东西一个偷进衙门烧掉任老爷的尸体,一个到任家去去保护婷婷,那个老太爷说不定找她的。”
“怎样保护呢?”
“殭尸一忌墨斗,二怕火烧。”九叔沉着声。
三师徒的头不由聚在一起,武时威看着奇怪,亦探头过来,到他要听的时候,当然是听不明白了。
秋生接问:“要是他接近怎么办?”
“停止呼吸便成了,殭尸追的是人的呼吸,捱得到天亮……”
文才秋生着叫了一声:“便可以脱身了。”
九叔想想道:“还有一样东西可以隔绝……”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武时威已走近来:“还未说完啊,不是说只说两句?”
文才接道:“还未说到那两句呢?”
秋生亦接上一句:“现在差不多说到了。”
九叔实时一声:“记着,糯米!”
武时威冷笑:“这时候你还要拣饮拣食?”
“你知道什么?”九叔回一声冷笑。
文才亦冷笑,说道:“师父,你不用害怕。”
九叔叹息:“总之你们要当心。”
秋生点头:“放心,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武时威插口问道:“要不要还多说两句?”
秋生目光一转:“跟你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说多也没用。”
武时威一板脸庞,文才已伸手一拖秋生:“走吧——”
“总有一天你们落在我手上。”武时威看着两人远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两个拳头也握的“格格”作响。
× × ×
入夜,任家的大堂,已经变成灵堂。
婷婷一身孝服,折着纸钱烧着,神情甚凄感。
文才秋生走进来,各背着一大袋的东西。
秋生远远一见婷婷,便低声建议,道:“我们包、剪、锤决定哪一个陪伴婷婷好不好?”
文才马上摇头:“十次有九次都是你得胜的。”
“那抽签好了。”
文才又摇头:“我运气一向都没有你的好。”
“既然是这样,你也无须跟我争,不如这样,我留在这里保护婷婷。”
“不成。”文才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他是看见婷婷在折纸钱。
秋生目光一扫亦明白:“你笨手笨脚,如何是我的对手?”
“我们走着瞧。”
两人来到婷婷面前,先向任老爷的灵位三鞠躬。
婷婷一面回礼,一面说:“你们有心了。”
秋生笑笑:“只是我一个,他快要走的了。”
“哪有这么快决定?”文才马上反驳道。
婷婷奇怪的望着两人。
秋生目光再转,亦奇怪:“怎么,只得你一个留下?”
“人人都害怕,入夜全都跑光了。”
“阿保阿胜呢?”
“也跑了。”
“他们可是吃任家的、住任家的?”
“要跑让他们跑吧。”婷婷无可奈何的。
“不用怕,有我伴着你。”文才声大大的。
“还有我——”秋生一面坐下一面拿起一迭纸钱:“一五、一十,你的,一五、一十,这十张是我的。”
秋生将十张纸钱,推到文才面前,两人随即将纸钱,放在最近手、最有利的位置。
婷婷有些奇怪:“你们在干什么?”
“折纸鹤。”秋生应一声。
“纸鹤?”
“是折给世伯的,你应该听说过,骑鹤上杨州。”文才解释。
秋生手往文才头上一拍:“胡说八道,骑鹤是做生意的意思。”
“在阴间地府一样可以做生意的。”文才反辩。
秋生摇头,又往文才头上一拍,道:“你记着,吊丧古时又叫做鹤吊,我们做吊客的折纸鹤来说,是表示对死人的尊敬。”
文才立时又装摸模作样的:“我省起来了,还有一段故事的。”
“哪个有空听你说故事,来吧——”
两人随即阴声细气的齐叫:“一、二、三——”随即急急地折起纸鹤来。
文才意外的竟然抢在秋生的前面,折好了十只,秋生还差半只才折好。
他乐极忘形,叫起来:“我成了!”
婷婷应声回头:“什么?”
文才顿时省觉失态,忙又装作垂头丧气似的,一面解释:“没事,只是据说折得越快,越表示尊敬。”
秋生亦垂头丧气,要放弃折下去。
文才已推他一把:“快,要有些赌徒精神才是。”
秋生无可奈何的将纸鹤拈折完。
文才这才挥手:“你现在可以走了。”
婷婷接问:“去哪儿?”
“烧尸——”秋生冲口而出。
婷婷听得不清楚,奇怪地追问:“烧什么?”
秋生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师父喜欢吃烧猪肉,我现在去买给他老人家吃。”
“店子这时候还未关门?”
“也许,碰碰运气。”秋生没精打采的说。
文才接挥手:“祝你好运。”
秋生无可奈何的背起布袋往外走,文才看着由心笑出来,转向婷婷道:“现在我先烧折好的纸鹤,表示一下我对世伯的尊敬。”
一面说他一面将纸鹤抛进火盆。
× × ×
衙门的验尸房内,武时威这时候正将一盏油灯在九叔面前晃动迫供。
九叔眼睛被灯火照耀得很不舒服,仍然沉得住气,懒洋洋的,隔着铁栅冷眼看着武时威。
“我再问你,这是第一百次的了。”武时威难得有这个耐性:“你到底用什么凶器将任老爷弄成那样子?”
九叔一句话:“殭尸的指甲。”
“你终于承认那条殭尸是你指挥的了。”武时威重复着这句话。
九叔亦重复同一句答复:“你也终于承认殭尸的存在了。”
“哪有这种事?”
“这你还问什么?”
“你也希望有一觉好睡吧!”
“彼此彼此。”
“哼!你最好还是认罪,否则在半个时辰之后——”
“我人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了,你喜欢什么时候对我干什么,随时欢迎。”
“你——”武时威目光转向放在身旁的任老爷尸体:“现在已经入夜了。”
九叔淡然一笑:“我在义庄吓大的,死尸日对夜对,鬼也一样。”
武时威怒极而起,大踏步往外走,两个近身捕快连忙跟上前。
“哼!拿鬼拿尸吓我。”九叔目光很自然的转到任老爷的尸体上,立时一呆。
盖着尸体的白布下突然一抖,十只指甲穿布而出。
九叔一个头不由从铁栅探出来,一只手也就在这时候由旁边伸出来,正搭在他的头上,他一惊要叫,眼角便瞥见秋生。
“是我啊。”秋生一面以指按唇。
“人吓人,吓死人。”
“师父连鬼也不怕。”
“人有时比鬼还要恐怖,你也算来得及时。”
秋生目光转向白布,打一个冷颤:“任老爷的尸体——”
九叔道:“差不多要变的了,东西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秋生一面从布袋将东西拿出来:“笔、朱砂、符,朱砂开好的了。”他拿碗一照,接下去:“这有墨斗,又是随时可以用的,还有硫磺。”
“糯米呢?”
秋生从袋中拿出两只对盖着的碗,将其中一只揭开,赫然是一碗煮熟了的糯米饭。
“你看,还热的,加了好些腊味,不过不要吃大多,糯米到底难消化。尤其老人家的肠胃。”
九叔大摇其头:“我是叫你准备生的糯米。”
“生的,怎吃啊?”
“谁要吃,是拿来洒在殭尸的周围,糯米隔尸气,殭尸这才走不动。”
“现在米已成炊了,怎么办?”
“留着你自己吃吧。”九叔随手拿过一张符纸,随即快笔划了一道符,道:“你马上拿这张符贴在任老爷面上,然后拿墨斗弹在他身上,再撒硫磺粉,用三昧真火烧他。”
“我去?”
“难道我去,快!”
秋生惟有动身,心惊胆战的走到任老爷尸体前面,回头再看九叔。
就在他回头同时,任老爷的尸体已坐起来,面色有如白灰,木无表情,看来却是那么恐怖。
九叔一见惊叫。
秋生应声回头,正好与任老爷面对着面,不由大叫。
任老爷马上扑出,因为盖着白布,行动不方便,被秋生避开。
任老爷紧接一跃而起,追在秋生身后,秋生在闪右避,既惊且险,好不容易才将符纸拍在任老爷面上。
这张符纸也果然有效,任老爷的尸体马上停下来。
武时威的叫声同时传来:“什么事什么事?”
秋生惊魂甫定,急忙跳到杂物堆中藏起来。
武时威带声两个捕快迅速推门冲入来。
他目光一扫,看见披着白布立在那儿的任老爷,一怔一惊,随即一笑:“这个吓不着我的。”
目光接落在九叔面前的碗符墨斗上:“哪儿来的东西?”
“我徒弟拿来的。”九叔倒也坦白。
武时威目光转向头顶瓦面打开的天井,笑了笑:“老实人到底是老实人,那你的徒弟现在呢,跑掉了?”
也不等九叔答话,双手一挥,喝令随来的两个心腹捕快:“你们出去,将门关上,记着,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打开。”
两个捕快会意,一笑转身离开,果然将门反锁。
武时威目光扫向那堆杂物上,双手互搓,道:“我看他也不会跑得那么快,反正是闲着,玩玩也好的。”
他说着来到任老爷面前,伸手一指任老爷面上的黄符:“这是什么意思?”
“千万不要动那张灵符。”
“你叫不动我便不动,脸往哪儿放?”武时威转向任老爷:“表姨丈,幸亏你这个好姨甥在这里有头有脸,否则你死了尸体还要被人随意摆弄哩。”
他接将任老爷的尸体抱起来,走过去放回床上,很潇洒的随手将贴在任老爷面上的符纸撕去。
九叔如何叫得住,武时威转身接向杂物堆招手,道:“到你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秋生应声从杂物堆中冒起头来,大叫:“小心——”
任老爷的尸体实时从床上弹起,双手一伸,扑向武时威。
也是武时威走运,刚好移步,任老爷一下扑空,从他身旁扑过,手指插在一侧的柱子上,一插一拔,柱子上出现了十个指洞。
武时威就是傻瓜也知道恐惧,目光一转,惊呼:“表姨丈——”
“他现在变成殭尸了。”秋生大叫着跳起来。
任老爷尸体一转一跳,正跳向秋生,秋生手忙脚乱,左闪右避,武时威把握机会,连忙向门那边走去。
九叔眼看秋生危急,连忙大喝:“秋生,停止呼吸!”
秋生应声急忙捏着鼻子。
任老爷立时失去目标,一个身子原地转动。
武时威这时候已冲到门前,双手捶门,大叫:“开门,开门——”
门外什么反应也没有,武时威这才省起自己方才是怎样吩咐,回头一看,任老爷已接近,顾不得再呼叫,慌忙闪避,侥幸从任老爷身旁冲过,走向秋生。
秋生松开捏着鼻子的双手,忙叫:“还不将我师父放出来。”
“现在如何放得了。”武时威手震震的拿出钥匙。
任老爷嗅得人气,已经向追边朴来。秋生不等他接近,抄起了一张椅子掷去。
任老爷把手一挥,椅子便四分五裂劈开。
秋生一见大惊,又催促:“还不将钥匙丢给师父?”
武时威马上将钥匙丢给九叔,任老爷的尸体正好一跃,钥匙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任老爷的右手手指上。
秋生武时威一见亦给吓一跳的,再见任老爷又跃来,连忙抓东西掷去。
九叔一见亦大声叫道:“还不捏着鼻子。”
秋生急忙将鼻子捏着,停止呼吸,武时威亦学着秋生那样做。
任老爷立时失去目标,停下,突然又缓缓转过身子。
九叔正在铁栅内,用力的呼吸。
秋生一见连忙大叫:“师父,还有你啊。”
这一叫呼吸便回复,任老爷马上转回来,秋生急忙将鼻子捏着。
那边九叔实时更用力呼吸,任老爷马上回扑九叔的方向,向九叔接近。
九叔说不惊实在惊得要命,所以用力呼吸当然有目的。
任老爷没有人性,只靠呼吸引路,当然不知道是圈套,来到铁栅前,伸手一插,正好将铁栅插断,一扑而入。
九叔一闪避开,从铁栅缺口跳出。
任老爷跟着扑出,九叔回身一道黄符正好打在任老爷面上,任老爷的尸身马上弹开去,正撞在钱栅上。
九叔接喝:“硫磺粉——”
秋生忙将硫磺粉送上。
九叔接过一把撒在任老爷尸身上,接喝了一声道:“三昧真火——”剑指画符半空,手一翻,指尖上三股火柱冒起,一齐射在任老爷尸身上。
任老爷的尸身立时燃烧起来,怪叫着挣扎,却给符制着,动不得。
“师父,墨斗——”秋生双手接将墨斗送上。
“不用了,这殭尸才变,还未成气候。”九叔目光一转,冷冷的看了武时威一眼。
武时威难免有些尴尬,移步上前:“九叔——”
“不要多说了,我们立即起程赶到任家。”
“有文才在那儿?”秋生接一句。
“文才对付得了?”九叔冷笑。
武时威不由问:“这一具厉害还是那一具?”
秋生立即回答:“当然是做老豆的比儿子凶。”
武时威看着仍然在燃烧着的任老爷,由心寒出来。
× × ×
火盆的火仍然在燃烧,灵堂内帐幔寂动,更显得阴森。
一阵脚步跳动声隐隐传来。
文才没有忘,摊开一本符书,拿着笔在黄纸上依样画葫芦,婷婷则在一旁替他磨朱砂,她多少已有些相信。
文才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吃吃地连声:“来了来了——”
婷婷一怔:“什么——”
“你没有听到脚步跳动声?”文才硬着头皮问:“不过不用害怕,有我在。”他看看符书,再举笔。
“对,先踏符头,再入符胆,然后又符脚,一笔挥就。”
他大笔一挥,却是段截禾虫的,仍然松一口气:“可以了。”
婷婷细看:“还缺两点呢。”
“缺一两点不要紧。”
“真的?”
“师父就说不是了。”
“信你还是信你师父?”
“还是信师父好了,从头再画。”文才摊开另一张黄纸,急风一阵吹至,吹走了符纸,赫然看见殭尸已跳到堂前。
婷婷亦发觉,脱口一声:“爷爷——”
文才忙截住:“他是殭尸,没人性的了。”
殭尸实时跳进来,文才抄起旁边的桃木剑,另一手拿起铜铃一阵乱摇,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去吧!”
殭尸没有去,反而扑过来,文才舞剑而上,一挡,桃木剑立时断做两截,铜铃飞出九丈。文才惊叫,狼狈逃命,殭尸紧追在他身后,来到了火盆旁边,才停下来。
对火殭尸显然有一定的恐惧。
文才连随挡在婷婷面前,剑指虚空划符,喝一声:“三昧真火!”
他的三根指头上果然言出火焰,却是小小的三点,到底道行未够,他心里明白,手忙往火盆插去,挑起了三团火球。
火立即灼痛了他的手,他急忙挥手,将火球挥去,连连往指头上吹气,“雪雪”呼痛。
婷婷看着不禁啼笑皆非。
殭尸停留了一会,要跃上,迫近火盆又退下。
“他害怕火啊。”婷婷叫出来。
“我知道。”文才手忙脚乱的。
殭尸随即转向另一个方向袭来。
文才的反应也不慢,以符纸裹着双手,捧起了火盆迎向殭尸。
殭尸马上缩退,再转方向,文才手捧火盆随着移动,婷婷只好跟在文才身后。
文才捧着火盆挡着,看见殭尸不敢接近,一颗心终于放下,冷不防符纸被烧着,双手灼痛,不由一松手,火盆便摔在地上,覆转,文才要捧回,殭尸已扑至,连忙与婷婷闪避。
这条殭尸比任老爷新变的一条厉害得多了,婷婷文才闪避得实在惊险,眼看避无可避,文才终于省起九叔的吩咐,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捏着婷婷的鼻子。
“干什么?”婷婷要挣扎。
“停止呼吸!”文才忙将呼吸闭上。
此刻婷婷多少已明白,亦闭上呼吸,殭尸立时失去目标停下。文才婷婷也就捏着鼻子避到另一旁,躲进祭桌下,揭起案子的一角布幔望去。
殭尸仍然木立不动。
“等到天亮便没事的了。”文才松一口气。
“天亮,怎捱得到那时候?”
两人这一松气,殭尸便嗅到,转向这边,他们也总算及时发觉,再闭上呼吸。
殭尸马上又不动。
“细想也是,怎捱得到天亮鸡啼?”文才嘟喃着马上省起来:“对,鸡啼。”
殭尸又有所觉,再动。
文才忙又闭上呼吸,殭尸亦同时停下。
文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布幔,眯着眼睛,伸长了额子作鸡啼,一下接一下,连啼三下,急忙揭起布幔望去。
殭尸赫然已不在。婷婷一见,大喜:“走了。”
文才大乐:“果然有效,殭尸到底是殭尸,没思想就是没思想,听到了鸡啼便以为天亮,好,让我再啼多几下,教牠跑得远一些。”
说罢他提着布幔,往外又再扮鸡啼,殭尸且就在这时候从另一侧直挺挺的倒下来。
文才啼不了三声,殭尸的脸已出现在他眼前,大家面对面,他的啼声不由得停下来,殭尸随即伸手插至。
文才大叫,滚身避开。祭桌马上被殭尸的指甲插碎,婷婷急忙逃出来。
殭尸立即扑向婷婷。
文才急忙上前抢救,一把将婷婷拉开,手臂已然被殭尸的指甲划破,痛叫滚开去。
殭尸追扑,文才婷婷总算及时停止呼吸。
失去了目标,殭尸亦停止活动。
文才婷婷缓步避开,文才松一口气:“你先走——”
婷婷摇头:“要走便一齐走。”
文才叹一口气:“怎么你们这些女人每到这种场合都是这样子。”
话还未完,殭尸已扑至,两人仓皇闪避,又再闭上呼吸。
“文才——”九叔的呼唤声就在这时传来。
“师父,我们在这儿。”文才急应一声,立即滚身避开,闭上呼吸。
殭尸果然紧接扑至。
一阵人声随即传来,大堂一亮,武时威带着大群捕快跟着九叔秋生奔至,他们的手中都拿着火把的。
殭尸马上转身,向人气多处扑去,众人惊叫着连忙挥动火把。
殭尸见火缩回,九叔马上一声:“上——”与秋生各执墨斗绳的一截冲前。
殭尸似乎发觉不妥,转身,九叔秋生亦转,一转再转,墨斗绳缠在殭尸的双臂上半身上,一阵烟冒起来。
殭尸的双手便停止活动,十根手指的指甲伸伸缩缩的。
“拿火把烧!”九叔接喝。
众人一齐将火把掷向殭尸,不等火把烧到,殭尸已一下急跳,高高的从众人头上跳过,曳着墨斗绳穿窗而出。
抓着墨斗绳两头的秋生九叔如何应付得殭尸这猛力,不由脱手,变成了滚地葫芦。
武时威这一次也算威武,刀一挥:“追——”带着众捕快抢先追出。
武时威带着众捕快一鼓作气,追到了街上,仍然未追上。
殭尸双手被墨斗绳缠着不能动,双脚仍然能跳前,越跳越快。
再跳前数丈,殭尸好像发觉有人从后面追来,突然停下,回身立即喷出了一口尸气。
武时威与捕快齐皆一怔。
殭尸没有回扑,转身再跳前。
武时威一阵英雄感驱使,挥刀大呼:“追——”
他飞步追前,追了约莫三丈,突然发觉有些不对路,回头望去,只见众捕快已退到九丈外。
“也罢,穷寇莫追,今夜暂时放他一命。”他也懂得自我打圆场,引刀退了回去。
× × ×
大堂内火已经熄灭,婷婷惊定了才知惊,伏在文才怀中哭起来,文才立时失魂落魄,连被殭尸的抓伤也忘记了。
秋生看着不是味道,走前来:“婷婷,没事了。”
文才忙应:“她还在惊怕呢。”一面抚着婷婷的秀发:“有我在这里,不用害怕。”
秋生只好再来一句:“幸亏我来得及时。”
“还说及时,我们差一点没有命呢。”文才说着,已看见九叔武时威等向这边走来,忙将婷婷松开。
婷婷这时候亦已停止哭泣,安静下来了。
九叔揉着腰骨,看看文才婷婷:“你们没有被殭尸抓伤吧?”
“没有,只是我一时不在意,被他抓了一下,小意思。”文才伸出右臂,一派英雄本色。
他右臂的伤口皮肉翻卷,没有血流,肌肉已变成死鱼白色。
九叔秋生武时威凝神望着,一个个眼着瞪大,婷婷也是。他们都看出有问题的了。
九叔郑重的再问道:“真是殭尸抓伤的?”
文才点头:“不过没事了,一些也不痛,血也不再流出来。”
九叔冷冷地问:“这样快,难道你不免得奇怪?”
秋生实时问:“师父,文才会不会变啊?”
文才同问:“变什么?”
“殭尸——”秋生脱口一句。
“去你的,咒诅我。”
“你被殭尸抓伤,中了尸毒,一定变的。”秋生一些也不像在说笑,事实九叔是曾经这样说。
文才也省起来了,看看伤口,再看看九叔:“师父,会不会?”
“会是会的了。”九叔叹口气。
“真的?”文才恐惧起来。
“现在晓得害怕了。”秋生冷笑。
文才忙又问:“那怎么办?”
武时威接道:“还用说,让我一刀要你的命,再烧掉你,免除后患。”
他马上一刀劈去,九叔及时架住,他再挥刀,一连几刀,文才险象环生,连声大叫,幸而九叔都及时挡开。
“九叔——”武时威把刀一收,道:“他不错是你的徒弟,但你也要为大家设想。”
众人应声一齐盯着文才。
那些捕快一个个抓刀在手,只等武时威一声令下。
九叔把手一挥:“他还是活生生的,又发觉得早,有救的。”
“师父,我求你,救我啊。”文才差一点没有跪下。
武时威接问:“怎么救?”
“用糯米。”九叔说得很权威。
“糯米?”众人有点怀疑的,一齐上前来。
九叔意气风发,仰首向天,大声解释:“糯米这东西不单止可以清尸毒,而且可以隔人气,避殭尸。”
“是真的?”
“只要将糯米撒在屋子周围,殭尸便感觉不到人气,不会闯进去的了。”
“就是这么简单?”武时威应着抽身后退,众人亦陆续退下。
秋生没有在意,追问:“师父,糯米怎能这样的?”
“糯米治木虱,你怎样解释?”
“哦,木虱扎扎跳,殭尸也是。”文才插口一句。
九叔目光一落,道:“你说到哪里去了?”
“他们跑到哪儿去了?”秋生突然察觉。
九叔目光一扫,立时省觉:“秋生,我先带文才回去。”接转向婷婷:“还有你,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到义庄暂时避开。”
秋生文才立即赞成:“好啊——”
九叔再吩咐秋生道:“你立即去买糯米。”
“要多少?”
“够用便成,不要贪心。”
秋生应声连随奔出去。
× × ×
秋生来到米铺,已经是黎明。
米铺外人头涌动,排成长长的一行。
武时威坐于一大袋糯米上,指挥捕快维持秩序。那些捕快一个个都背着一袋糯米。
消息传得实在快,所有人都在抢购糯米了。
秋生东张西望,不由大皱眉头,武时威一眼看见,手一指:“排队,一个个轮着,不许打尖,每人限买两斤。”
秋生目光落在他坐着的那袋糯米上:“你这儿多少斤?”
武时威板起脸:“你可知衙门多大地方,我是替县太爷买的。你是来买糯米的了?”
“不错,是师父叫我来这儿的。”
“买糯米啊便要排队,你虽然是九叔的徒弟,一样不能徇私,在我面前,人人平等。”
秋生往人龙一看,摇头:“幸亏我不是来买糯米。”
“是么?”武时威奸笑。
秋生看看又摇头:“听一半不听一半,买来又有什么用?”
他说得很大声,众人不由静下来,停下来,望着秋生,米铺的老板伙计也不例外。
武时威疑惑的不由问:“方才你师父不是说得很清楚的了?”
“啊,这是我听错了,他没有叫我来的,我走了。”秋生转身举步。
众捕快连忙上前赔着笑脸拦住。
武时威亦连忙堆起了一脸笑容,道:“你没有听错,是我们误会。是了,九叔他老人家怎么吩咐?”
“看着了。”秋生走到柜台前:“拿五斤糯米给我。”
“啊,五斤——”老板亲自量足五斤米装进米袋里,送到秋生面前。
秋生随即将钱放在柜台上,一看武时威:“不用这样看着我,钱照给的。”
武时威立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一定是要五斤才成。”
“不一定?”秋生拿着那袋糯米来到武时威面前:“多少并没有分别。”
“那是怎样了?”
“让开一点。”
武时威马上挥手:“大家让开。”
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秋生当中走过,武时威亦步亦趋,到秋生突然回头,亦突然止步。
秋生笑笑:“很简单,将糯米撒在屋外,殭尸便不会进去的了。”
武时威一想:“九叔已经说过的了,还有呢?”
“其实就是这么多。”秋生突然拔步狂奔。
“你这个小子——”武时威要追,众人亦有这个意思,一齐起步。
哪知秋生突然又回头,大叫:“小心打尖——”
众人一呆,一拥而回,你争我夺,武时威亦受阻,追不下去了,他放声大叫:“秋生你听着,下次遇上我——”
秋生遥应,说道:“赶着救命,看开一点。”
武时威在这种情形下不看开也不成的了。
× × ×
九叔不等秋生回来已准备妥当,先烧好符水放在木盆内,婷婷自告奋勇,以符水替文才洗抹右臂的伤口。
那伤口越洗便越是灰白,九叔看着摇头,自顾画符,准备第二盆符水。
文才却只顾看着婷婷,谈笑风生:“啊!真是舒服,你不用担心,很快便会没事的了。”
婷婷只有点头。
九叔听着忍不住一句:“没事当然最好。”双掌随后即夹着染满朱砂的笔往文才眉心一点,接将笔杆往文才伤口一戳。
“没事,一些也不痛。”文才嘻皮笑脸的。
九叔冷笑:“肌肉全都死硬了,当然一些感觉也没有。”
文才仍是笑着,道:“师父又来吓我了。”
“吓你?”
九叔突然拿起桌上的小刀往文才右臂伤口一划,文才缩手不及,一块肌肉给割了下来,九叔一把接下,往文才手中一塞。
文才傻了脸。
九叔冷笑着接问:“一些也不痛是不是?”
文才看着那块肌肉,才知道害怕:“师父,怎会这样的?”
九叔道:“现在只是伤口,慢慢尸毒散布全身,就是将你斩开九截也一样没有感觉。”
“那……那怎办?”
“动啊——”
“怎样动?”
九叔将一道符拍在文才伤口上,接将文才的手抓住,一阵转动。
“总之,不停的动,不要停下来。”九叔道。
“停下来会怎样?”
九叔道:“血液便不会流通,凝结成一团。”
“那又会怎样?”文才越问声越低。
“手脚逐渐变硬啊。”
“硬了又会怎样?”
“变僵……”
“殭尸!”文才叫出来。
“你反应最快就是这一次的了。”九叔冷笑。
文才不等他再吩咐,右手臂连忙挥动起来。
“还有一只手。”
文才另一只手忙亦转动。
“双脚呢?”九叔再一句。
“跟双脚有什么关系?”
九叔也不解释,接吩咐:“还要剥掉鞋子,否则尸气散不出来,更易发作。”
文才连忙将鞋子踢掉,在原地跑动,无意中手脚一下伸直,九叔便抄起旁边的藤条鞭去,喝骂道:“手脚千百不要伸直,僵直了便没希望的了。”
文才无可奈何,只好手脚不停地挥动跑动,九叔看着他,又想到秋生:“秋生这小子——”
话口未完,秋生便在九叔后面出现,只手高举着那袋糯米:“我回来了。”
“糯米呢?”
“这里——”秋生将那袋糯米送到九叔面前。
九叔接过,探手抓一把,摊开一看:“纯净糯米,没混上别的米吧?”
“那个米铺老板很可靠的,你这个徒弟也不像那个徒弟的笨,糯米粘米怎会分不出?”秋生得意洋洋的。
文才叹着嚷起来:“秋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笨又怎会被殭尸抓伤?”
婷婷不由插口:“他受伤完全是为了救我。”
秋生摇头:“他像是这样英雄人物?你千万别要受骗。”
“秋生,够了。”文才一气之下,停下手脚。
九叔马上喝一声:“别停下来。”接将糯米撒在地上。
秋生一见脱口叫:“师父,这么浪费啊。”
“是用来救命的。”九叔接喝文才:“脚踩在糯米上。”
文才往地上糯米一看,亦摇头:“我也觉得大浪费。”
九叔冷笑:“这些糯米是用来吸取你体内的尸毒的。”
“原来有这么大的作用,可是一些也不浪费。”文才立即跳到糯米上。
九叔接将剩余的糯米往文才头上倒下,随手将空袋抛开,再探手,一声:“糯米。”
秋生正在看着婷婷,信口回答:“都给你了。”
“就是这许多?”
“是五斤的了。”
“我不是吩咐你——”
“够用便成啊!”
“你说现在够不够?”
“看来就不够的了。”
九叔叹息:“顾得头顾不得脚,还要煮粥,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秋生信口一句:“煮没米的粥吧。”
九叔立时巴掌打去,秋生也算眼快,一闪避开。
九叔接喝一声:“还不快再买一些回来。”
秋生吃吃地道:“方才我去买糯米,已经有数百人在轮候,现在还不买光才奇怪。”
九叔大声叱道:“难道这里只得一间米铺。”
“就是只得一间。”
“到别个镇去。”
“那么远。”秋生大摇其头。
“马上去!”九叔喝一声。
“那这一次买多少?”
“你拿得了多少便买多少,去!”九叔连声喝叱。
秋生见九叔这种神态也知道事情严重,忙急步离开。
× × ×
邻镇的情形秋生并不熟悉,但要找米铺也是容易事。
这一次,秋生准备了一根扁担。
才一进门,老板与两个伙计便迎上前来。
“啊,这位客官,面生得很呢?”老板皮笑肉不笑的。
“我走邻镇来的。”
“来买糯米啊?”老板立即猜到。
“你怎么知道?”
“邻镇已经有很多人到这里来买糯米了。”
秋生有些担心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已经卖光了?”
“放心,我这儿存货充足,”老板往糯米桶上捞一把糯米:“就是贵一些,但也不是贵很多,不过一倍的价钱。”
“你这是坐地起价了?”
“难得有这个机会呢!”老板笑笑:“这里也只有我一间米铺。”
秋生想一想:“这也好,不用到处跑,我本来是要买一百斤的,现在五十斤好了。”
“五十斤?”老板一怔,秋生要的数量确实使他意料之外。
“要纯正的,别参进杂米粘米。”秋生镇重的。
“糯米就糯米,粘米就走粘米,我虽然老一些,但还分得开。”老板左右手往两个米桶抄把:“看,左边桶的是粘米,右边桶的走糯米。”
秋生左右一里:“对。”
老板接向伙计吩咐:“阿发阿财,拿两个大麻布袋来。”一顿转向秋生:“布袋是送的。”
“这才是。”
老板等布袋拿到来,一把抓起充子:“我亲自动手,你放心好了。”
“辛苦你了!”
“一斤、两斤……”老板一面量着,看见秋生转头他望,立即将粘米混进去。
阿发阿财看见脱口一声,说道:“老板”
“糯米价钱高啊!”老板一眨眼睛,阿发阿财哪里还敢说话。
秋生买的五十斤糯米中只是混进了二十斤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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