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荡漾,风吹草木萧疏,也吹乱了石头儿的秀发,她越走越慢,没精打采,终于停下,回头望去,却见李蓦然正从后面追上来:“石头儿……”李蓦然遥遥大呼,脚步更急。
石头儿似喜还怒,咬着下唇不应,但也没有再举步,直到李蓦然追近来才问:“地下这么多石头儿,你在叫那一块?”
李蓦然一怔,苦笑:“又在生谁的气了?”
“你!”石头儿冷冷的瞟了李蓦然一眼:“你追上来干什么,留着陪伴那个铉姬哦!”
李蓦然总算听出多少,撇嘴:“我怎又放心你一个人上路?”
石头儿心头一甜,看着李蓦然:“那我去什么地方,你都会跟着去的了?”
“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离开这儿,越远越好。”
“那也得有一个目的地。”李蓦然叹了一口气。
石头儿想了想:“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儿?”
“跟着来就知道了。”石头儿一步一跳的奔前方,方才烦恼似乎已忘记得一干二净。
× × ×
曲径通幽,蜿蜒到树林中,阳光从枝叶缝间射下,一闪一闪,偶尔几声鸟喧,天地蕴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谧,走在这条路上,石头儿显得更活泼,李蓦然看着,心情也逐渐的开朗。
转了几个弯,前面豁然开朗,花木丛中出现了一幢庄院。
那幢庄院的结构与一般的并无多大不同,在李蓦然眼中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石头儿雀跃上前,李蓦然追上几步:“这就是你家?”
“嗯!”石头儿一笑将门推开,雀跃着进去了。
书斋不太大,也并不华丽,是一个真正的书斋。
窗前小几上的一个鼎炉中烧着檀香,淡淡的白烟一缕缕地飘出,缭绕斋内。
石头儿推着李蓦然进来,推着李蓦然坐下,穿花蝴蝶一样又转了出去。
李蓦然呆坐了一会,站起身,方待周围打量一下,石头儿的娇笑已传来:“爹,走快些!”
“看你,这样心急。”回答的是豪壮的笑语声,石头儿说:“他就在书斋那儿。”
“这句话你说了三十次也有了。”笑语声更响亮。
“哪里有?”石头儿在撒娇:“爹,你再笑,我再也不理睬你。”
语声一落,石头儿拉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个老人鬓发已有些发白,但精神矍铄,丝毫也见老态。
“爹,就是他了。”石头儿手指李蓦然。
李蓦然上前,一抱拳:“老前辈……”
“不必多礼。”老人上下打量了李蓦然一遍,捋须微笑:“你就是雨点儿?”
石头儿一听,笑得花枝招展,李蓦然有些尴尬:“晚辈李蓦然。”
“雨点儿……”石头儿高声嚷起来。
老人笑问:“他叫雨点儿,你又叫什么儿?”
李蓦然冲口而出:“石头儿……”
石头儿娇嗔地一跺脚,老人大笑:“盈之这名字,难道不好听?”
石头儿只是笑,李蓦然抱拳接问:“尚未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老夫花千树。”
李蓦然立时如遭电殛,目瞪口呆地望着花千树。
花盈之看在眼里,失笑:“看你吓得这样子,这之前一定听过有关我爹的英雄事迹,我爹以前是最有名的剑客。”
花千树笑截:“这样说,不怕客人笑话吗?”
“这可是事实。”
花千树摇头:“爹有名,你就可以不用功练武的了?这一次若非李公子仗义出手……”
花盈之嘟着嘴:“天知道那些人听到了你的姓名,非但不怕,而且还要追查你的下落。”
花千树又摇头,转向李蓦然:“老夫虽然已退隐多年,可是江湖上仍然有很多人要迫我出来,盈之任性,时时瞒着我外出惹麻烦,这一次若非公子相助,必定会惹出弥天大祸。”
“前辈言重。”李蓦然郑重的道:“晚辈这一次不过是受人所托。”
花盈之不悦的插口道:“原来你并不是真的关心我。”
李蓦然没有分辩,仿佛在考虑什么,花千树没有在意接问:“听小女说公子剑术超群,不知令师……”
“家师幽山……”
“幽山古柳?”花千树点点头:“名师出高徒,这句话果然不差。”
“说起来,晚辈反而要多谢令千金,否则也不会找到这里,见到老前辈。”
花千树“哦”的一声,花盈之奇怪的望着李蓦然,李蓦然避开花盈之的目光,目注花千树:“前辈人称天下第一剑。”
“这是过去的事了。”花千树一皱眉头。
“武林中,现在仍然流传着两句话……”李蓦然一顿:“江南花千树,天下第一剑!”
“爹,我也听人这样说过。”花盈之也插口,花千树没有作声,面上的笑容亦僵结。
李蓦然沉声接道:“晚辈学剑十年,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要与前辈一战。”
花千树叹息道:“是吗?”
“出了幽山,晚辈一直就要打听前辈的下落,今日总算……”
花盈之截口斥道:“雨点儿,你怎能对我爹这样无礼?”
花千树挥手阻花盈之说下去,又一声叹息:“世间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只叹退出江湖多年还是摆脱不了这种烦恼。”说着,踱向那边剑架。
“希望前辈能够成全。”李蓦然一撩长衫下摆,露出那柄古剑。
花千树目光落在那柄古剑上,面色一寒,眼角的肌肉接一跳。
花盈之实时一声喝叱:“雨点儿!”
“盈之,由得他。”花千树手抚着架上的寒星剑:“可以说是天意,铉姬送得那支齐物剑给你,相信绝不会走眼,有一个这样的对手,亦应该值得我剑再出鞘。”
“齐物剑?”李蓦然目光一落,有些儿诧异。
花千树连声道:“天意,天意。”无限感慨。
王十骑当年的说话刹那间又涌上他心头,花盈之听着,忍不住追问:“爹,那个铉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从未听你说及?”
花千树没有回答,盯着李蓦然,倏一笑:“今日你我的心情都不大好,若是你同意,这一战无妨留待七日之后。”
“好!”李蓦然不加思索。
“七日之后,日出之前,我在镇东倪家废园等你。”语声一落,花千树也不待李蓦然回答,转身走出去。
花盈之目送离开,转盯着李蓦然:“看不出你这个人这样狡猾,说什么照顾保护我,目的原来是跟我回来,找我爹的麻烦。”
“我是否利用你,你应该明白的。”
花盈之一呆,一咬唇:“我劝你七天后最好还是不要去赴约,你剑术虽然不错,我爹可是第一剑客。”
李蓦然没有作声。
“怎么不说话?承认我说的是事实,不去了?”
李蓦然摇头:“这一战,胜也好,败也好,我都不在乎。”
“你一定要去?”花盈之大怒:“那你走,以后不要再见我。”
李蓦然苦笑一下,缓缓地转身举步,花盈之偏过脸,却又忍不住转回来,几次要开口,但都没有叫出声,眼瞳中泪花滚转,终于滴下。
珠串般滴碎地上。
× × ×
夜未深,月方明。
铉姬恁栏立在小楼上,仰望夜空已多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楼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香香丁丁急奔而入,神色兴奋。
“小……小姐!”香香喘着气。
“什么事你们这样张惶?”铉姬倏然回过头来。
丁丁抢着回答:“馆主来了。”
“馆主?”铉姬意外:“你是说花馆主?”
“就是花馆主。”
铉姬半信半疑,语声微带颤抖:“在……在哪儿?”
“这里!”花千树应声掀帘跨进。
铉姬一见,似喜还悲,竟说不出话来,花千树一直走到铉姬面前:“不认识我了?”
铉姬摇头:“贱妾不知馆主驾临,有失远迎!”
花千树笑截:“怎么这样客气?”接着挥手。
香香丁丁退了出去,铉姬不由又是叫一声:“馆主……”
花千树打量着铉姬,怜惜地:“不见几年,你憔悴多了。”
铉姬微喟,花千树接问:“日子过得怎样?”
“还好。”铉姬垂下头。
花千树一旁坐下,铉姬在他对面坐下,仍然垂着头,仿佛不敢正对花千树。
灯花一朵又一朵爆开,沉默了一会,铉姬终于抬头,眼中有泪,花千树看着,一声叹息,目光一转:“一切与我离开的时候,似乎都没有多大变动。”
铉姬幽声道:“所有的东西,我都保存得很好。”
“何必?”花千树淡然一笑。
“也许我始终都觉得,馆主必会有重临的一天。”铉姬凄然四顾:“这儿的东西大都是馆主为我添置,虽然出身青楼,铉姬也还知道什么叫假情,叫假义。”
花千树笑问:“你这是说我无情无义了?”
“铉姬不敢。”
“当年我伤重倒在路旁,若不是得你相救,绝不会活到今天,这救命大恩,的确不是钱财所能够报答。”
“但若非馆主,铉姬现在只怕仍然沦落于青楼。”
“这些话,当年我们已说得太多。”花千树目光转向那挂着齐物剑的地方。
铉姬目光亦转向那边,露出了歉疚之色:“那支剑,我已经送了出去。”
“没有送错人。”
“盈之已经平安回去了?”
花千树微一颔首:“这次我到来,就是要向你道谢。”一顿又接道:“当年的花千树,今日的李蓦然,铉姬,你的确独具慧眼。”
铉姬甚为感慨:“李公子人实在不错,看来盈之也很喜欢他。”
“我也看得出。”花千树苦笑。
铉姬终于发现花千树神态怪异:“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花千树沉吟着道:“李蓦然是古柳的弟子,学剑十年,目的就是再击败我。”
“怎会这样?”铉姬一呆。
“只怪我太有名,他找我已多时,现在总算得偿夙愿。”花千树一捋胡子:“我们已经相约在七日后一决胜负。”
铉姬面色大变,花千树反而安慰道:“你用不着难过,这其实是天意。”
“天意?”铉姬又是一呆。
“齐物剑是一支宝剑,也是一支凶剑,当年王十骑已再三劝我将之毁去,我所以送给你,原是以为你不懂用剑,在你手中与废铁无异,想不到一念之差,始终是难逃劫数。”
“这怎么是好?”
“天意如此,只有听天由命。”花千树无可奈何地一笑,站起身来。
铉姬刹那间心中亦已有了主意。
× × ×
黄昏。
李蓦然立在海边的一方大石上,看着日落,目光与日光仿佛同样辉煌。
他已经练了一整天的剑,意犹未尽,以前的落寞,经已一扫而空。
剑仍在他手中,映着落日,七星闪耀,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
铉姬远在数丈之外,已经看到这支剑,已经感到这种邪恶。
李蓦然终于发觉,从石上跃下,迎上去。
铉姬的出现他固然意外,铉姬的说话,更令他意外。
“我手上这支就是花千树得自风万里那儿的齐物剑。”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蓦然事实已只剩下感慨。
“以前有人替他相过这支剑,说他始终有一天死在这支剑之下,所以他才会送了给我。”
李蓦然问道:“替他相剑的是谁?”
“关外王十骑。”铉姬答。
“这个人的话也是可信?”
李蓦然冷笑,王十骑岂非曾经告诉他,花千树死去多时。
“不管怎样?花馆主已年老,他的功力,未必是你想象的那么高强,亦未必是你的对手。”
“胜负现在来说,还是未知之数。”
“难道不可以取消这一战?”
李蓦然苦笑摇头,铉姬沉默了一会。
“我也知道很难阻止你们,只是……”
“放心,这一战只是切磋剑术,点到即止。”李蓦然说得很认真。
铉姬无奈叹息,仰首向天,海风吹起了她的头发,看来是那么凄凉。
李蓦然亦向天望,不忍再看铉姬。
× × ×
倪家废园其实是远在镇外,名符其实,也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大部分的地方都崩塌,不能住人。
破落的庭院中到处长满了荒草,水池也已干涸,假山长满了青苔,那些花树密乱得就像是一个林子,花树旁边的亭子虽然没有倒塌,但却已经通天。
在凄迷的朝雾之中,这座废园也就更显得阴森。
花千树白衣散发,立在荒草之中,犹如幽灵一样一丝人气也没有。
李蓦然差不多同时到达,神采飞扬,与花千树成了一个很强烈的对比,他就在花千树之前三丈停下来。
花千树眼盖低垂,好像不知道李蓦然的到达,但上眼盖就在李蓦然停步的那一刹那间张开来。四目交投,李蓦然的目光闪亮,花千树却有些灰暗,但仿佛受了李蓦然的影响,逐渐辉煌了起来。
“有劳久候。”李蓦然执礼甚恭……
花千树淡然一笑:“正是时候。”枯瘦的五指斜落在剑柄上。
李蓦然目光一落:“前辈没有话要说吗?”
“要说的早已说了。”
花千树缓缓拔剑出鞘,那只手旋即被剑光映成了碧绿。
“好剑!”李蓦然亦拔剑出鞘。
花千树以指弹剑,“嗡”的一声,剑作龙吟。
“这支剑叫做寒星剑,外表看来,远胜你手中那柄齐物剑,但事实并不是如此,你可以放心施展,不必担心。”
李蓦然一恭身:“多谢指点。”
花千树并没有再说什么,左手一捏剑诀,右手剑一引,挽了一个剑花。
周围的荒草立时“簌簌”的摇动起来,两只归鸦在寒星剑上分为两丬。剑上一滴血没有,剑光一敛又开展了,花千树剑连成一条直线,飞射了过去。
李蓦然剑眉一扬,齐物剑亦与人合成一道飞虹,迎向刺来的一剑。
两剑在半空交击,人影与剑光飞滚,一下飞射出三丈之外。
剑锋仍然交搭在一起,两柄都完整无缺,那三丈的荒草却已被削平。
乱草凌空乱飞,还未落下,又被激起,在剑光中变成了草屑,飞雪般洒落。
花千树面露兴奋之色,旋身错步,又攻出了九九八十一剑。
他的身形飘忽,剑光彷如一道发亮的渔网,迎头向李蓦然当头洒落。
李蓦然不等剑网落下,人已飞退。
花千树紧追,剑网一道又一道迅速织成,迅速的连连罩向李蓦然。
李蓦然连退七丈,身形过处,那些花树一蓬蓬断落,又一枝枝被绞成粉碎。
一声长啸,他连人带剑突然往上拔起来。珠走玉盘的一阵金铁交击声中,剑网流星般消散,李蓦然从缺口冲出来,半空腾身再出剑,连攻花千树十三处必救的穴道。
花千树接一剑,还一剑,那支剑的剑尖不停抖动,但竟然不能够脱出李蓦然那支剑的封锁。
他面上兴奋之色更盛,忽然道:“古柳传你这套剑法相信就是为了对付我。”
语声一落,他的身形剑法猛一变,脱兔一样几下跳跃,迅速脱身出来。
李蓦然剑势再变,毒蛇般盘旋,剑越出越缓慢,但越来越险辣。
花千树的剑亦同时慢下来。
两人每刺出一剑,剑尖都正好撞在一起,那“叮”地一响虽然微弱,听来却令人心惊魄动。
差不多半盏茶时候,两人才交了三十六剑,突然一齐快起来。
剑快身形快,由草丛直射入那座亭子,又由那座亭子射出。
才射出,那座亭子就倒塌,瓦砾四射,尘土飞扬。
那座亭子已非常残旧,当然抵受不住两人的剑气内力震荡。
两人对于亭子的倒塌,一些反应也没有,剑出不停,掠过庭院,再掠上滴水飞檐。
一片片瓦片在剑光中飞碎,雨人身形直上屋脊,“轰”一声,屋脊突断,剑光人影直泻入屋内。
那间屋子立时四分五裂,仿佛有一桶火药在屋内爆炸开来。
花千树当先随着一蓬破碎的砖石飞出来,李蓦然紧追在后,两人的额上都是汗珠纷落,花千树汗落更多,胸膛不停起伏。
他的剑亦逐渐慢下来,无懈可击的剑势终于出现了空隙,李蓦然的剑乘隙而入,刺在花千树的胸膛上。
花千树身形急退,剑尖已刺破衣衫,他应该可以再退,可是刹那间,他的身形突然变得呆滞。
剑尖直入肌肉三寸,李蓦然急将剑收回,剑光中一缕鲜血飞洒。
花千树没有再出剑,手掩伤口,跄踉倒退,面如土色。
剑刺入虽然不深,但剑上所蕴的内力已将他的内脏严重的震伤。
“老前辈……”李蓦然脱口惊呼。
花千树惨然一笑:“好,英雄出少年。”手一翻,剑入鞘。
李蓦然收剑上前一步,还未开口,花千树已经说上话:“这一战,老夫败得心服口服。”
“老前辈的伤……”
“这点伤,老夫还支持得住。”花千树霍地转身,大踏步离开。
也就在他转身的同时,鲜血开始从他的嘴角流下。
他的面色更苍白,脚步却不停。
李蓦然举步又停下,目送花千树离开,眉间突然现出一抹极空虚、极落寞的神色。在击败花千树之前,他的生存最低限度还有一个目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 × ×
夜已深,大堂中光如白画,更显得华丽。
连环背负双手,标枪般立在大堂上,面向照壁,一动也不动。
仇欢正好相反,不住地来回踱步,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本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极之冷静的杀手,但接连的失败,已使他的脾气变得暴躁。
连环没有理会仇欢,他那样站着,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公子……”仇欢终于忍不住嘟喃:“怎么到现在仍没有消息?”
连环并未回头,一会才应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仇欢苦笑:“公子就这样站了两个时辰,实在令人佩服。”
“耐性是成功的条件之一。”连环语声柔和。
“若是我作主,一定派人在倪家废院周围布下天罗地网。”仇欢的目光一亮:“两虎相争,不难两败俱伤,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以你们的武功身手,相信绝难逃得过他们的耳目,即使能够,万一他们只是切磋,功力仍在,杀上去还不是送死?”
“我可没有公子想得那么远。”
“深思熟虑也是成功的一个条件。”连环霍地转过身,实时风声一响,陈铁衣飞鸟般穿窗而入。
连环目光落在陈铁衣面上,不待他开口,陈铁衣已道:“花千树胸前中剑鲜血,败在李蓦然剑下。”
“哦?”连环半信半疑。
“我跟踪花千树到了他隐居的地方,他始终都没有发觉。”
“那若非你的轻功突飞猛进,就是他的视听已因为伤重变得迟钝。”
“我找到花剑馆不容易,那的确是一个很隐秘地方。”
“要夺花千树的剑当然更困难。”
“公子,现在是时候了,”仇欢插口:“我这就召集手下杀去。”
“这一次,我要亲自走一趟。”连环一字一顿。
“公子千金之体……”
“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连环冷笑。
× × ×
又是拂晓,铉姬一如往日,恁栏外望,只是已无笑容,忧形于色。
楼外忽然一阵惊呼声,铉姬回头,珠帘乱响中,花盈之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她直扑铉姬闺房,一把分开纱帐,接又往可以藏人的地方乱闯了一会。
铉姬没有阻止,只是呆望着花盈之,忧色更重。
花盈之终于走向铉姬,厉声问:“你到底将李蓦然藏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到这儿来。”铉姬急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算账!”花盈之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铉姬吃了一惊,花盈之接道:“他伤了我爹,不跟他算账怎成?”
铉姬方待问花千树伤得怎样,花盈之已经瞪着她恨道:“都是你不好,若非你将齐物剑送给他,我爹怎会给他刺伤?”
“他就是没有齐物剑,他们这一战亦在所难免。”铉姬一声叹息:“不过李公子为人厚道,与你又是好朋友,相信手下都会留有分寸。”
花盈之怔怔听着,铉姬接道:“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与你爹一战,既无仇,也无恨,只是两虎相斗,难免有伤。”
花盈之不由点头,铉姬又道:“我看你爹也不会怪责他。”
“他是没有……”花盈之怒气已消去不少。
“我看他也很欣赏李公子。”铉姬转问:“你可否引我去探望一下你爹?”
花盈之咬着嘴唇,终于答应下来了。
× × ×
午后,没有阳光。
书斋内显得有些阴森,花千树半卧在榻上,整张脸在阴影中,而显得有些阴沉。
他手里抓着一卷书,眼盖却垂下,形容憔悴,胸前的伤口用白布裹上,血溃未干。
榻边的几子上放着半碗药,已经冷下来。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花千树突然似有所觉,双目暴睁,一个蒙面黑衣人实时从窗外射进来,手中一支长剑,目光与剑光同样锐利。
花千树探手抓住了榻旁的几。
药碗碎裂地上,药汁四溅,那张几子举起一半,伤口已牵动,花千树一皱眉,动作亦同时一迟缓。
黑衣人的剑刹那间刺到。
花千树偏身急闪,黑衣人右手一剑刺空,左手一探,已拍在花千树的后背上。
一拍一登,花千树立时一口鲜血喷出,他手中几子方待扫过去,已给黑衣人的剑压在手腕上,黑衣人左裳接动,往花千树后背连拍了三下。
花千树面色惨变,黑衣人接从他头上翻过,右掌疾按在花千树剑伤所在,只一登,花千树一张脸立时犹如金纸般,又喷出一 口鲜血来。
他当年挨了风万里一掌,元气大伤,一直没有恢复,李蓦然一剑正刺在那里,剑上的内力虽然有限,已不是他所能够禁受。
黑衣人那几掌拍下,所蕴的内力又远比李蓦然那一剑重很多。
新创旧患一齐发作,花千树如何禁受得来,那一口鲜血喷出,真气已尽散。
他右手那卷书却拂在黑衣人面上,拂去了黑衣人蒙面的黑布。
那黑布下面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他并不认识连环。
“你到底……”他说一个字,就喷出一口血,语声已很弱。
连环狞笑,俊美的一张脸露出极险恶的表情,右掌一推,将花千树压在榻上,又一股内力透了进去,花千树闷哼一声,身子一弓,双眼暴张,一口鲜血喷出,身子突然又挺直,肌肉随即完全骤弛,也咽下最后的一口气。
连环往后倒翻了出去,正好落在剑架的旁边,探手抓住了剑架上的寒星剑。
在动手之前,他其实已经看清楚书斋内的环境,每一个动作都已详加考虑,所以一气呵成。
他甚至已经考虑到花千树还有再战之力,自己可能会敌不过花千树。
所以连要如何逃出,他都已考虑在内。
直到看见花千树竟然连那张几子也无力扬起来,才完全放下心,剑掌并用,以剑压住花千树的挣扎,以掌力击杀花千树于榻上。
刹那间,他已经生出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花千树若是被内力震伤内臓死亡,以花盈之的鲁莽与江湖经验的缺乏,一定不会想得太远,一定会将这个帐算在李蓦然头上。
所以他虽然可以用剑迅速刺杀花千树,还是弃剑用掌,这事实亦没有费他太多的时间。
寒星剑在握,他终于发出得意的笑声。
“花千树,你可曾想到这样死在花剑馆之内?”他笑问。
死人当然不会回答。
连环接将自己的佩剑入鞘,将那柄寒星剑拔出来。
碧芒映绿了他的手,他的面容亦因为抹上了那一层碧芒变得很阴森。
“这是寒星剑!”连环铮的将剑插回去,目光一扫:“那么齐物剑……”
书斋内并没有第二柄剑在。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说话声,目光再一闪,身形便在往后倒退,翻了翻身,穿窗掠出,翻上滴水飞檐。
这是他早就已经拟好了的出路。
窗外是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几簇芭蕉摇曳在风中,一片清幽。
一翻上瓦面,连环的身子接往瓦面上一伏,接又贴着瓦面射出数丈之外。
书斋的后面是一片竹林,连环在竹丛中一闪,便自消失不见。
书斋的门同时被推开,花盈之嚷着走了进来:“爹,铉姬看你来了。”
花千树一些反应也没有,花盈之立即看到了那些血,一声惊呼,立刻抢前。
花千树瞪着眼,眼珠子都一动也不动,花盈之也伸手在花千树眼前摇了几下,转头看向花千树的鼻子,然后她就像被毒蛇在手背上咬了一下,那只手突然往后缩回来,惊呼:“爹……爹……”
铉姬随后走了进来,她看见花盈之那样,亦知道出了意外,急忙走上前,伸手按在花千树的额头上。
她亦是吃惊的缩了手:“馆主!”
花盈之刹那间突然仆倒在花千树的尸体上,嘶声大叫起来
一面叫,她一面摇憾花千树的尸体:“爹,你怎能就这样抛下我……”
她的眼泪珠串般落下,举止已接近疯狂。
铉姬反而一言不发,怔在那里,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泪才流下,同时跪下去。
花盈之痛哭着“霍”地回头,盯着铉姬。
铉姬泪流满面,嘴唇颤动,欲言又止,花盈之突然痛骂:“都是你,将那支剑送给李蓦然,害死我爹……”
她只当花千树是剑伤发作,吐血身亡,书斋之内,事实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那碗药与几子的翻倒在地,看来亦只像花千树拿药时弄倒。
铉姬亦一样看不出来,她虽然比花盈之年长,对武功却是完全不懂,经花盈之这样一骂,更就只懂得流泪。
花盈之的说话,她不能不同意,但若是因为没有了那支剑,李蓦然倒在花千树剑下,她们是否就会很快乐?
铉姬不知道,花盈之这时候更就不会考虑到这问题,接将剑拔出来:“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再不走,我……一剑杀了你。”
她说着高举利剑。
铉姬不动,泪流更多,花盈之顿足:“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铉姬摇头,花盈之痛骂:“不要作模作样了。”
“盈之,你听我说……”铉姬语声颜抖。
“不听。”花盈之那样子,就好像随时都会一剑刺下去。
铉姬仍然道:“我真的不知……”
“我爹照顾你那么多年,你认识那个李蓦然才不过十来天,我问你,你这样做怎对得起我爹呢?”花盈之冷笑:“一声不知道,你以为就可以推卸责任,我爹虽然不是你亲手所杀,那是因为你而死。”语声一落,花盈之一剑又待刺出,铉姬完全不为所动,反而挺身向剑尖迎去。
花盈之一怔,倏地将剑收回,恨恨道:“这样杀了你,只是便宜你,现在你后悔了?伤心了?”
铉姬痛哭,冲前要抱花千树的尸体,却被花盈之一手拦下,推开去:“走,快走!”
花盈之硬将铉姬推出书斋门外。
铉姬知道无望说服花盈之,痛哭失声,掩面狂奔。
× × ×
夜深沉,酒已阑,人未散,李蓦然与铉姬对坐楼中,各怀心事。
铉姬并不知道李蓦然到来,可是也没有将李蓦然逐出去,还是像这之前一样,吩咐人准备佳肴美酒。
李蓦然有些落寞,铉姬强颜欢笑,尽量装作没有事一样。
李蓦然竟然瞧不出来,话也并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铉姬一杯换一杯,话更少。
她却终于忍不住问李蓦然:“你好像很多心事。”
李蓦然点头:“我觉得很奇怪,离乡背井,学剑十余年,我就是要扬名天下,击败花千树这个天下第一个剑客。”
铉姬凄然一笑:“你不是成功了?”
“是又怎样?”李蓦然长叹:“这之前,我有那个未了心愿,也算是还有一样寄托,现在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一顿又道:“王十骑老前辈曾经对我说,名利只是镜花水月,我一直不以为然,现在,总算明白了。”
铉姬凄然摇头。
李蓦然接道:“不过,有一点我仍然有些怀疑。”
铉姬漫不经意的道:“你说。”
“江湖上传说,江南花千树,天下第一剑,可是我胜来,竟然也不觉艰辛。”
铉姬笑问:“你怀疑花馆主是一个钓名沽誉之徒?”
“就因为我觉得花馆主不像是那种人,才怀疑他可能是有心相让。”
“名誉是剑客的第二生命,馆主又怎么会这样做?”
“不错!”李蓦然叹了一口气:“那是什么原因?”
“以我所知,馆主在退出江湖之前,曾经与风万里决斗,他虽然杀了风万里,自己亦受了很重的内伤,昏倒在这座小楼之外,他的退出江湖,只怕也就是这个原因。”
“难道他的内伤到现在仍未完全痊愈?”李蓦然沉吟着突然叫起来:“一定是,难怪当日他有几招用起来,好像力不从心。”
他随即一声叹息:“这样我虽然将他击败,亦胜之不武。”
铉姬苦笑,李蓦然接将剑解下:“这柄齐物剑我还是不配用……”
“事情到这个地步,还说这些干什么?”铉姬站起身子:“我有些事要进去房间一会。”
转呼道:“香香、丁丁,你们来侍候李公子。”
香香丁丁忙上前,铉姬也没有多说什么,移步往内走。
李蓦然欲言又止,已发现有些不妥,却又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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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一色素白,一张长几上供奉着花千树的灵位,烧着几炷香。
铉姬掩面奔入,眼泪终于流下,跪倒在花千树灵前。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神色更坚定,双手捧剑猛刺在自己的心胸上。
血溅出,铉姬倒在花千树灵前,终于结束了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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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蓦然等了很久仍然不见铉姬出来,逐渐已有些不耐,不时往那边望去。
香香丁丁亦显得没精打采,却是没有说什么。
李蓦然看看她们,一皱眉,不觉站起了身子。
他绕走了一个转,终于忍不住往房间那边走去,香香丁丁看来想拦阻,结果还是没有做。
才来到房间前,李蓦然已感觉到有些不寻常,突然嗅到了血腥味。
他一把揭开珠帘,冲了进去,就看见铉姬倒在花千树灵前,倒在血泊中。
“铉姬!”他急将铉姬扶起,手及处,发觉铉姬已气绝,动作不由停顿。
“为什么?”他抬头,目光落在花千树的灵位上,猛吃一惊。
“花千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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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剑馆的大堂,已变成灵堂,都空无一人。
李蓦然夺门而入,目光及处,怔住在那里,一会儿才再起身走到花千树灵前,然后他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花千树一直是他最敬重的剑客,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死花千树。
半晌,他取过香烛,燃着拜了拜,才插上,突有所觉,回头望去,只见花盈之就站于他身后不过处。
“盈之……”李蓦然举步走了过去。
花盈之盯着李蓦然,神情由静而动,激动,一手一翻,拔剑刺去。
李蓦然偏身闪开,花盈之剑出不停,激动之下,已没有剑法,但若是刺中,一样要命。
李蓦然连连闪避:“盈之,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花盈之的剑仍然不觉缓下。
“花馆主……”李蓦然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我爹败在你剑下,因伤致命,你现在高兴了。”花盈之仗剑大骂:“你这阴险小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骗我将你带到这里来!”霍一剑又刺了过去
李蓦然闪身,花盈之一剑快一剑,完全不给李蓦然分辩机会。
她剑刺了好一会,嘶声道:“还手!为什么不还手?”
李蓦然苦笑,退出大堂,退出院子外,花盈之凌空一剑飞刺。
一丛花木在剑光中飞起,李蓦然一声叹息,身形往上拔起来,掠上了高墙,飞掠了出去。
花盈之追上墙头:“李蓦然,最好你就将我也杀掉,否则,这个仇我一定要跟你没完。”
李蓦然没有回答,只是往前掠,消失在墙外的竹林中。
花盈之恨恨的踩足,眼泪簌簌流下。
李蓦然都看在眼里,他在竹林中停下,回头望着这边,不禁叹息。
他知道这时候,花盈之是绝对不会听他的解释,事实花千树也的确是败在他剑下死去。
花盈之的性情他也很了解的,说过了要找自己报仇,一定做得到,到时候应该怎样办?李蓦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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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映灯光,碧光更盛,连环整张脸都被剑光映成碧绿,他右手仗剑,左手握杯,就以剑为肴,看一眼剑,喝一口酒,对于桌上的那几样隹肴,他反而完全不感兴趣。
陈铁衣、仇欢坐在连环对面,对于酒菜的兴趣却大于那柄剑。
连环看着喝着,忽然道:“李蓦然学剑于古柳,但以我所知,古柳曾败在花千树的剑下。”
仇欢笑应道:“那古柳一定已经硏究出花千树剑术的破绽所在,所以李蓦然可以轻易取胜。”
陈铁衣冷冷地道:“若是没有一支好剑,花千树即使伤病在身,李蓦然要打败他,只怕也是不容易。”
连环停下杯:“那一次你与李蓦然在客栈的院子大打出手,我看得很清楚,他用的只是一支普通的剑。”
陈铁衣摇头:“他与花千树决斗所用的并不是那支剑。”
仇欢接道:“在古刹救走花盈之的那一次,他用的已经是另一支剑了。”
连环再问:“那是怎样的一支剑?”
“不是一般凡铁可比,我那柄链子刀一碰上,立即就断了下来。”
“哦?”连环越来越感兴趣。
“还有我那些手下所用的剑也都是经不起那支剑一削。”仇欢沉吟着:“若是我没有记错,他是在离开铉姬那儿,才有那支剑的。”
“你的意思是,那支剑是铉姬送给他的了?”
“极有可能。”
“那支剑的外形有什么特别?”
“外形古拙,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仇欢又想想:“剑锋上好像铸有七颗星。”
“星?”连环陡然紧张起来:“七颗星?”
“应该是七颗星。”
连环的面色沉了下来:“那就没有错了。”
“什么没有错?”仇欢呆了呆。
“那是齐物剑!”连环的语气很冷:“风万里的齐物剑,花千树杀了风万里,以他的嗜剑如命,当然不会不要那支剑。”
“可是,怎会到了铉姬那里?”
“或是花千树交给她保管,或是送给她留念,你莫忘了花千树与她的关系。”
仇欢不由点头,却又问:“铉姬可是不懂用剑。”
连环淡淡地一笑:“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无论他送给她什么都是不足为怪的。”
仇欢摇摇头:“这我可不懂。”
连环忽然叹了口气:“这柄剑本来是很容易弄到手的,但花千树竟然会将一柄那样的宝剑送给一个完全不懂用剑的女人,实在太出人意料。”
他再将杯举起,痛尽一杯,将杯掷碎地上:“李蓦然现在到哪里去了?”
“最后的消息,他到过花剑馆吊祭花千树,给花盈之赶了出去。”仇欢的消息也很灵通。
连环连连点头:“很好!”
仇欢站起身:“我们立即去找他。”
连环一挥手:“让我想想,有没有办法先将他的剑夺过来。”一顿,高呼:“酒!”
旁边侍候的一个丫鬟忙将酒送上,连环一面喝着酒,一面看着剑,与方才似乎并无分别,思想却在动个不休。
但有谁看得透他的思想?
一个人同时在厅堂外悄悄地退下去。
那是言小语,她无意经过堂外,听到了连环他们的说话,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形容。
还是连环那一声“酒”将她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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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言小语独坐在房中,思前想后,心如乱麻。
对于连环的事情,她知道得其实并不多,这之前,她绝少过问连环的作为,一直到李蓦然出现。
然后她逐渐发觉,连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所说的与所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到今夜,她总算知道连环的可怕,可是她又能怎样?
夜风吹透窗纱,吹来了更鼓声,言小语听着,不觉站起了身子,也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连环跄踉着走了进来。
剑仍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左手已无杯,醉意不重,但也不轻,不时发出几下得意的笑声。
言小语不由自主上前扶住他。
“今夜我很高兴,所以喝多了几杯。”连环伸手搂住言小语:“你看这古剑。”
小语目光在剑上,却不敢多言。
连环接问:“觉得怎样?”
言小语随口道:“很好!”
“当然好,这就是寒星剑,一代剑客花千树的命根子。”连环打了一个酒呃。
“是吗?”小语淡应。
“我自小学剑,平生最遗憾的就是始终找不到一支好剑,不像花千树。”连环自顾说下去:“他一共得到寒星、齐物两支好剑,也因此如虎添翼,纵横天下,人称第一。”
言小语只是听。
“这支寒星剑现在到底落在我的手上,我的心愿也总算了了一半。”连环大笑手剑入鞘,跄踉走前,也就抱着那柄剑醉倒在床上。
言小语看着他,摇摇头叹息,又在灯前坐了下来,灯光迷蒙,她目光亦逐渐迷蒙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站起身子。
再看连环,已经熟睡,小语又犹豫了一会,终于一咬嘴唇,倒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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