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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古龙导读]《名劍風流》:破繭之作,露業奠基──《名劍風流》創作前後
作者:胡正群  文章来源:風雲時代出版社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1/4/27 16:50:21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本文作者为資深主編、評論家 胡正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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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风云时代版“古龙精品集”名剑风流作品导读。

  直到今天,武俠小說在我們的社會裡,仍被視為是人們茶餘飯後,排遣無聊而「不登大雅」的閒書。文壇、學界人士,又認為只是武俠小說作者憑其個人想像,超越了時空和現實而編出來的故事,不能與反映時代和生活的「文藝創作」等量齊觀。如能平心靜氣的來探討這件事,這些看法和觀念,實在偏於狹隘,同為現今的武俠小說,絕不同於「忠義武俠」說部,也早就揚棄了「公案」小說的框框。
  尤其在台港興起的武俠小說,作者群遍及各階層,連昔日貴為行政院副院長的劉兆玄先生,當年就曾一度躍馬江湖、武林爭雄。由於這些菁英的參與,遂使武俠小說呈現了嶄新面貌,其成就與價值就遠非舊時說部所能比擬了。為此,兩岸以及海外的多位學界人士,登高倡議,發起對武俠小說的探討和研究,籲世人賦予她應享有的地位與尊重。
  筆者淺陋,但以為,探討、研究一部作品,必須先要了解作者寫作的時代、生活背景、寫作的心路歷程,然後才能摸索到寫作的成長過程,循此往下,才能真正發掘到作者和作品不同凡響的成功之所在。
  《名劍風流》不算是古龍成就最高的作品,但卻是他多年發奮圖強之後,脫穎而出、登峰攀極的「破繭之作」,在古龍畢生的著作中,應當是最具代表性的一部極重要作品。
  當然,要研究這部作品就必須先簡略地了解古龍這個人和他的背景,還有他寫作的歷程。

  躬逢武林盛世

  提到台灣的成就,掛在嘴邊的不外乎「經濟奇蹟」、「政治奇蹟」;其實如果換個角度看,說「武俠小說」也是台灣的奇蹟,應非誇張之詞。
  台灣,僅是一個小島,當武俠小說最興盛,最風靡,全島租書店就多達三千多處,而投入武俠小說寫作行列的竟高達一千數百人,這難道不是一項空前的奇蹟嗎?
  台灣武俠小說的興起,肇始於一九五四、一九五五年,大華晚報倡先刊出郎紅浣先生的作品,緊接著,伴霞樓主在聯合報登場;一九五八年,臥龍生以《飛燕驚龍》崛起大華,諸葛青雲獨霸徵信新聞,司馬翎、伴霞樓主分據民族、自立兩晚報。武林天下,形成割據的局面。同時也為武俠文壇,群雄紛起,逐鹿爭霸揭開了序幕。
  古龍躬逢其盛,就在此時試劍於台北縣的瑞芳鎮。
  一九五九年,我主編大華晚報副刊,和臥龍生一見如故。因皆單身,次年春,共賃公園路巷中一樓為寓所,由於位處鬧市而又無車馬之喧,就成了三五友好談天說地和「論劍」之所。
  友好中最常光臨的還是諸葛青雲、司馬翎以及後來替臥龍生「玉釵盟」畫插圖的另人,真善美、呂氏、明祥出版社的老闆等人,而古龍此時正初涉江湖,也有心結識這幾位在武林已享盛名的「前輩」,不時也由瑞芳來訪。
  此時的臥龍生、諸葛青雲、司馬翎已是各據一方的霸主,古龍的作品還只有一、二家出版社發行的單行本,論聲勢,比收入都弱了一點,大家雖然交往,古龍依然掩不住有些許鬱邑。
  到了一九六○年十月,中央日報推出臥龍生的《玉釵盟》,立即風靡台灣及東南亞一帶,這陣臥龍生旋風,也成了台灣武俠小說的「激情素」,刺激得讀者如癡如迷,也激發了各種人士,風起雲湧的投入武俠文壇,締造出不但空前也勢必絕後的盛況。而武俠大家的臥龍、諸葛也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聲譽、地位、收入都相對提高,某些上流社會的應酬場合,也有了他們的俠蹤。
  在社會各界把他們當偶像、當神奇人物崇拜時,他們自身的生活,也起了巨大變化,不但敦請寫稿的出版商天天登門求稿,其且到了只要給出版商一個書名,或寫一個故事「楔子」就會把花花綠綠鈔票送上門來。
  寫稿,已不再是「只為稻粱謀」,俠蹤已涉及歌台舞榭。興致來時,也在牌技上一較高下。他們筆下創造的豪雄,都是不惜血濺五步的要爭天下第一,絕不能容忍二雄並存。有趣的是,現實生活中他們亦復如此 得最尖銳的就是臥龍、諸葛。
  就麻將為例,你「買」兩百、他就要再「插」兩百,雖是逢場作戲,卻都在暗中較勁。既然大家時常玩在一起,古龍雖不愛賭,有時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保持「平起平坐」的論交,遇到這種場面,也只有硬起頭皮應戰。我可以體會,這種牌戲,古龍玩得絕不愉快、也不輕鬆。
  在寫作路上,各大報都被他們長久盤踞,古龍很難建立創業的根據地。而後起直追的高手如:武陵樵子、古如風、蕭逸、上官鼎……又緊逼在後,對古龍構成了雙重壓力,其沈重也就可想而知。
  有幾次,他在我的斗室,我也曾到過他瑞芳的小樓,聽他落寞又堅毅的傾訴心聲:以目前的環境,要想在武林出人頭地,實在不容易,所以必須「面壁潛修」,必須突破。
  他小樓裡,堆了很多像「拾穗」、「今日世界」、「自由談」之類的書刊。還有他奉為經典的「宮本武藏」。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到台北,我知道,他是在「閉關苦修」了。

  一段傳奇旅程

  如果你看過或喜歡古龍的小說,尤其是經過蛻變後的作品,你一定會驚歎於他對人物、人性刻畫的成功。
  他那麼年輕,怎麼對「人」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這應當得自於他不太幸福的家庭以及此後浪子型,多采多姿也多變的生涯。
  不必為這位成功的小說名家諱,古龍的童年以至少年,過得都不溫馨,和父母姊妹處得很不好,對「家」,他是既憎恨又憧憬,想擁有又想擺脫,在他短短的人生舞台上,扮演得最成功的角色就是略帶悲劇性,寂寞、蒼涼而浪漫的浪子,而且是多重性格的浪子。
  他的確愛酒,那是因為他怕寂寞,也景慕劉伶、李白、東坡的瀟灑,但有時豪飲又似是為了告訴別人「古龍在飲酒了」,也彷彿表示古龍的人生觀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除了醇酒,他也愛美人,應該說是女人,因為浪子是不能沒有酒和女人。
  正因他的家庭、生活背景、內心世界如此的奇特、複雜,對人生、人性以及價值觀,看得更為洞澈,而了不起的是,古龍能匠心獨運的將之融入筆下,把每個人物都刻劃得躍然紙上。古龍創造、鮮活了他作品中的人物,而上述的諸多因素,卻為武俠文壇塑造出一位劃時代,不世出的作家── 古龍。

  堂皇破繭之作

  了解古龍寫作的環境背景、家庭、生活及內心世界,等於拿到了一把探索古龍作品的鑰匙,而《名劍風流》正是古龍小說的分水嶺、新的里程碑,是很具探討、很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
  就筆者的記憶,應當是一九六一年夏秋之交。
  苦思突破的古龍,蟄伏在瑞芳「閉關潛修」了一陣之後,適時「破繭」而出。
  這時,他的作品雖未見於國內報刊。但香港「新報系」的報紙和「武俠世界」期刊,已刊出他的小說。
  正在連載臥龍生《絳雪玄霜》的星洲日報,稍後也向古龍邀稿,於是他的《劍毒梅香》和《絳雪玄霜》,在同一版上平分秋色。
  這對古龍當然是一大鼓舞,信心隨之大增,更激揚起他逐鹿爭霸的雄心壯圖。
  寫《劍毒梅香》的同時,還有兩部按月出版的單行本要陸續交稿,也就是說手上正在寫三部稿子。
  既然誓志爭雄,就必須拿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的作品來,於是他聚集了「閉關面壁」潛修的功力,一是沒有向外宣揚,從從容容,慘澹經營,細心雕琢的寫起《名劍風流》來。而這部「破繭」的新作,既不是連載、又不急於出單行本,完全是「慢工出細活」的做法。
  寫了一部分,海外傳來《劍毒梅香》的佳評,出版商又要求他開新稿,於是擱下《名劍》後,中輟了一年多才又繼續,由於事業得意,生活就有了改變,浪子更放浪形骸。朋友也愈交愈廣。就在此時,香港邵氏公司導演毛毛(徐增宏)來台發展。
  交上了香港導演,尋歡作樂占去了寫稿的時間,《名劍風流》停了將近兩年。但和毛毛「聊」的故事「絕代雙驕」卻在此刻動了筆。而《名劍風流》也在此時推出單行本,正式問世。此書一出,果然不同凡響,同時他在海外的聲譽也節節上升,一時聲名大噪,與臥龍生、諸葛青雲、司馬翎被譽為台灣武林四大天王。
  踞登龍門,日正中天的古龍,天天酒相伴,夜夜溫柔鄉,陸續寫了五年多的《名劍風流》雖近尾聲,又因應書商要求另開新作再度中輟,而無暇一鼓作氣的以竟全功,出版商在讀者迫不及待的催促下,請擅寫「時代動作」的作家喬奇拔刀相助續寫最後萬餘字,收結全書。雖然文筆、風格仍可看出斧鑒痕跡,唯代人續稿有此成績,已很不容易了。
  這部《名劍風流》寫寫停停的等於寫了六年,是朋友贊許的「破繭之作」,也是作者自許為問鼎武林的前驅力作。
  在長達六年的寫作歷程裡,我們依稀可以看到作者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足跡;初時仍難全然擺脫傳統方式的框框,逐漸才有了自己的風格和唯美的句法,創出自己思維體系「古龍式」的邏輯,也汲取了電影鏡頭運用、剪輯、蒙太奇手法,熔化為自己的獨特風格。
  在整部書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萌芽時的青澀,隨時間而成長,終至圓融成熟,締造出「古龍式的新派武俠小說」,而將中國武俠小說推向一個嶄新的里程和境界。
  綜觀全篇,作者可能是在類似「拾穗」雜誌中看到某篇作品,或是醫學,人類學、生理學乃至心理學的某種報告中,涉及直系親屬發生婚姻關係而衍生的基因反應或病變而導致的畸型、白癡、精神分裂等不幸後果,觸發他內心的敏感,用作故事的導引,而寫出姬氏家族幾近瘋狂的行徑,衍演詭異情節的主軸。
  揭開書頁,就是勢如驚雷的飛來橫禍,先設定出一個「大陰謀」,重量級人物紛紛登場。
  而這些人物一個比一個神秘高強,以凸顯故事的震撼力。
  古龍的確是金庸所稱許的「奇才」,創出一個人物,在某些作者是非常不容易的,但幾個照面,古龍隨即再創出一個更強的,毫不吝惜的就把前一個解決掉,一個比一個強,緊緊扣住讀者好奇的心,創造人物,在古龍而言,就如口袋裡的花生米,隨手一把就可以抓出好幾顆。
  故事愈滾愈大,情節愈來愈奇,而本書寫的是「陰謀」,為加強氣氛,多半是在秘道、地下、石窟中進行,也是特色之一。
  假設的陰謀那麼大,牽動的人那麼多,這個謎要怎樣的「小心」才解得開?古龍的推理手段真的高絕,墨玉夫人、東郭兄弟(千萬注意,此二人出現之初,完全是毫不起眼的「過場」型的小人物)同台亮了相,故事就像抽絲剝繭,一根線到底的全部解開,而前後照顧呼應,更是天衣無縫,交待得也鉅細靡遺。情節雖奇譎即謹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分際,不愧是他破繭而去、逐鹿武林的代表之作。
  依文筆思路看,第三十九章「風波已動」的後段──朱淚兒抽刀刺向靈鬼──以後的故事,即是另一位作家喬奇先生所代續。
  替這樣一位奇才的作家,續寫如此奇絕的故事,實在是太不容易,但續得雖然「急」了一點,卻能保有故事的完整性,確實難能可貴了。
  接下來,特摘錄幾段雋永精彩之處,與讀者來探索、並共用他文字、風格的清新甘醇,思維邏輯的縝密精蘊。
  當然,我們也不必為賢者諱,有質疑、有微疵,也會客觀的予以指出。
  俗語說得好「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看熱鬧」,筆者只能憑主編近卅年副刊審閱稿作的經驗,為喜愛古龍小說的讀者,提供一點「看熱鬧」的「門道」,獻出一愚之得而已!

  嫵媚催眠的魅力

  自這部小說開始以至以後的許多部,有時候在書中看不到「金鐵交鳴的搏殺」,沒有「氣撼山嶽的壯烈」,看到的則是甘醇、優美、溫馨、充滿詩情、畫意、哲理、禪機以及剖析人性、謳頌人性的令人心動的佳構。也是不像武俠小說,偏又獨領風騷的武俠小說。
  如第七章「海棠夫人」中的:
  花光月色,映著她的如夢雙眸,冰肌玉膚,幾令人渾然忘卻今夕何夕,更不知是置身於人間,還是天上?
  這完全是由東坡先生詞中化出來的幽美意境。
  海棠夫人笑道:「如此明月,如此良宵,能和你這樣的美少年共謀一醉,豈非人生一快……」
  俞佩玉微微一笑,走到海棠夫人對面坐下,自斟自飲,連喝了三杯,舉杯對月,大笑道:「不錯,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能和夫人共醉月下,正是人生莫大快事……」
  這一段充滿李白舉杯邀月的飄逸、曹操橫槊高歌慷慨的「詩情」。
  她突然拍了拍手,花叢間便走出個人來。
  夢一般的月光下,只見她深沈的眼睛裡,凝聚著敘不盡的悲哀,蒼白的面靨上,帶著種說不出的憂鬱,這深沈的悲哀與憂鬱,並未能損傷她的美麗,卻更使她有種動人心魄的魅力,她看來已非人間的絕色;她看來竟似天上的花神,將玫瑰的豔麗、蘭花的清幽、菊花的高雅、牡丹的端淑,全部聚集在一身。
  這已彷彿是一幅仕女圖畫,而借四種名花為喻,是既別致也雅致。
  老人以「明明是山,我畫來卻可以令它不似山、我畫來明明不是山,但卻叫你仔細一看後,又似山了……」
  老人話畫理、暗寓「先天無極」武功的神髓,這一段看來完全是談玄說禪,隱含禪機。
  姬靈燕微笑著,緩緩道:「……他們都說老鷹沒什麼可怕的,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
  俞佩玉喃喃道:「不錯,人的確是最可怕,想不到你們竟已懂得這道理,而人們自己卻反而始終不懂……」
  姬靈燕幽幽道:「人們就算懂得這道理,也是永遠不肯承認的。」
  這對話不是滿含深邃的哲理嗎?
  接下來的第八章「極樂毒丸」中,有一段描述俞佩玉和姬靈燕「一場對手戲」。
  兩人走進小店吃飯,再走近「金殼莊」一路娓娓喁喁說著鳥兒的事。
  這一段,情景、文字意境,純摯、醇香、細緻,根本不像武俠小說,而完全宛如一篇令人心醉的童話。也是所有武俠小說中絕難見到的妙筆,而鑄成古龍獨有的風格。
  再如第二十九章「黑夜追蹤」裡的朱淚兒跟蹤姐妹二人的一篇中,有一段雋美的寫景的「小品」。
  這時東方已漸漸有了曙色,熹微的晨光中,只見前面一片水田,稻穗在微風中波浪起伏。水田畔有三五間茅舍,牆角後蜷曲著的看家狗,似乎已嗅到了陌生人的氣味,忽然躍起,汪汪的對著人叫。
  茅屋後還有個魚池,池畔的小園裡,種著幾畦碧油油的菜,竹籬旁的小黃花,卻似正在向人含笑招呼。
  這一段看來如此的恬靜、煦和,教人一點也嗅不出武俠的味道,但筆鋒一轉,由發現這幅「農家樂」的現實中卻沒有雞。農家怎會不養雞呢?
  於是又引出一串情節。
  鏡頭、情、景的交互變換,是古龍作品中一大特色。
  這些例子是舉不勝舉,卻代表了古龍令人耳目一新,不落窠臼的清新、雋永的風格。
  古龍長於造景,而景又與故事緊密融合,本書故事屢見秘室、地道、石窟、凶屋,他都營造出各異的氣氛,憑著這營造出的氣氛,就把讀者導入動人的故事之中。
  特別要提出的,古龍塑造一種帶有病態、刁鑽精靈、古怪慧黠、有點令人吃驚,卻又極感可愛的人物──朱淚兒乃至姬氏家族,是這一類型,在與本書同一時期的《蕭十一郎》裡面,也有一個「小公子」,卻又是另一種教人又恨又憐的女性了。
  朱淚兒、小公子,是古龍創造這類典型的「基因」,有了這「基因」,當然可以複製出更多「分身」,這就如同金庸創造了「東邪」、「西毒」的公式人物一樣。是生生不息、用之不竭的。

  體驗悟出的邏輯

  古龍在小說中,建立出屬於他特有的辯證上的邏輯。這是其他武俠小說中所僅見。
  他創出了這套邏輯,無論是對人性,對處世,對待任何事件,在他的小說天地裡,真有「放諸四海皆準」的妙用。即使是一再翻覆使用,也使讀者覺得言之成理而不嫌多餘。
  寫本書之初,是這套邏輯的醞釀期,隨著時間與歷練,運用得愈來愈嫺熟圓通,在此也舉幾則例子。
  第十章「同命鴛鴦」中:
  但世上又有那個女孩子,在男人身旁不顯得分外嬌弱呢?她們在男人身旁,也許連一尺寬的溝都要別人扶著才敢過去,但沒有男人時,卻連八尺寬的溝也可一躍而過;她們在男人身旁,瞧見老鼠也會嚇得花容失色,像是立刻就要暈過去,但男人不在時,就算八十隻老鼠,她們也照樣能打得死。
  ──作者由生活中體悟出的「相當然耳」的推繹。
  第十七章「去而復返」中:
  挨了打不疼,原該開心才是,但銀花娘說出這兩個字,眼睛裡卻已駭出了眼淚……
  這刀雖不十分鋒利,但要切下個人的手來,還是輕而易舉,誰知這一刀砍下,銀花娘的手上只不過多了道小傷口……
  別人一刀沒砍斷自己的手,她本來也該開心才是,但銀花娘卻更是駭得面無人色……
  ──用一種尖銳的正反對比,加強效果,也是作者開始運用,以後並套用的一種邏輯。
  第二十三章「懷璧其罪」中:
  俞佩玉柔聲道:「但無論多麼深的創傷,都會平復,無論多麼深的痛苦,日久也會漸漸淡忘,只有歡樂的回憶,才能留之久遠。就為了這原因,所以人才能活下去。」
  朱淚兒嫣然一笑,道:「不錯,一個人若永遠忘不了那些痛苦的事,活下去就實在太沒意思了。」
  ──這有點作者的「夫子自道」,他「得意須盡歡」的浪子人生,正透現出他的寂寞和無奈。
  第二十四章「幸脫危難」中,朱淚兒被桑二郎圍在山洞裡,她心裡暗暗叫苦的盤算:
  朱淚兒也不禁緊張起來,她知道這已是自己的生死關頭,若不再想個法子,等這人來了,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落在這樣的瘋子手上,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在這種地方,自然更不會有人來救他的。
  那麼,他們今天難道就真要死在這瘋子手上麼?
  ──反覆演繹,是古龍獨創,也運得最妙的「古龍邏輯」。
  第三十章:
  烏雲下的山嶽,看來是那麼龐大、那麼神秘、那麼不可撼動,他的對手卻比山嶽更強大,又如烏雲般高不可攀,不可捉摸……
  ──古龍很會巧妙的運用周邊的景與物,來襯托情節的氣氛,用到極致的妙處,形成了他思維邏輯的格律,而讀者都一一欣然接受。
  古龍在第三十四章「刀光劍影」中說:
  「一個驕傲的人,在不得已非要誇獎別人不可時,自己總會對自己生氣的。」
  ──這完全是他的「自畫像」,當年他剛出道,諸葛、臥龍如日中天之際,在某些場合他還是要「捧場」的對二位名家恭維幾句,事後他會翻著斜白眼,哼哼冷笑,氣得像在練「蛤蟆功」似的。這是我過去常常親見的有趣鏡頭,特附記一筆以為本節殿末。

  吹毛求疵找微瑕

  在全書中,發覺到一些心存疑問,有待高明指正的地方:
  在武俠小說的習慣上,「在下」是男子的謙稱,但第十章「撲朔迷離」中,金燕子也稱「在下」,似乎有點存疑。
  說部中道家包括「道長」、「道姑」,行禮都用「稽首」,或「口宣無量壽佛,立掌問訊」,唯佛門僧侶才「合什」,而「撲朔迷離」中的芙蓉仙子徐淑真竟以「合什」為禮,如此用法也令人存疑。
  喬奇兄在代續的最後情節,可憾的是林黛羽、紅蓮花沒有顧到,而令讀者懸念不已!
  而古龍在此書中設計的「回聲谷」、「應聲蟲」雖如奇峰突起,令人驚駭,後來卻並沒有正式登場,也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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