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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丁宁的感情也是这样子的?”花景因梦问慕容。 “情形当然会有一点不同,感觉却是一样的。”慕容秋水微笑着:“所以你就是不肯说出丁宁的下落,我们一样可以找得到他。” “哦,” “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你和丁宁的情感是怎么样发生的。”慕容秋水说:“我们现在当然也知道他和你相见时的那栋小屋。” 他悠悠的说:“我们甚至已经知道那栋小屋的屋檐下,有一串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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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此刻正在风铃下。
(十二)
是破晓时分,不是黄昏。 晓色云开,和黄昏薄暮云收时,在某种方面来说,情况是很相像的。 它们都有一种飘飘渺渺,朦朦胧胧,虚虚无无,似无似有的玄幻的美。 可是它们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破晓时分,空气清新,有人早起,走入晓色中,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好,多么新鲜,多么令人振奋。 黄昏时候呢? ──黄昏时,美得也同样缥缈朦胧虚无,甚至言词都化做歌曲。 可是它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黄昏时,优美的歌词,化做了歌曲,优美的歌曲,也化做了言词。 黄昏时每一样事给人的感觉都是美好的,甚至连竹篱茅舍上的炊烟都是美好的。 是美好,但却不能令人振奋,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但却不是一种可以令人振奋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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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是黄昏,是破晓凌晨。 慕容秋水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在晓色中的道路上。 花景因梦跟在他后面。 她本来也想背负双手,走在慕容前面的,只可惜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背着手像一个故作潇洒的男人一样走路,总不是可以让人愉快的。 所以她虽然是江湖中最有名的名女人,她也只有跟在男人后面走。
别的人呢? 没有别的人,因为所有的别人全都走了,连赌赢了的韦好客都走了,虽然他输掉了一双腿,但却没有带走他赢来的两只手。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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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为了慕容秋水。 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告一段落,胜负也已分明,该做的事也都已经做了。 现在,大家都已经认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毕。 现在大家都认为花景因梦已经不是别人的问题,因为花景因梦已经是慕容秋水一个人的问题。
(十四)
现在有风。 风动,风铃动。 现在丁宁已经听见了风铃的声音,就在他听见第一声风铃动的时候,他会想到什么人呢? ——当然是花景因梦。
(十五)
花景因梦没有听见风铃。慕容秋水的笑声绝不会像风铃。 慕容秋水的声音像风,就像是现在吹在他们身边的风声。虽然有一点冷,却冷得让人很愉快,很高兴。 高兴的当然不是花景因梦。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花景因梦问慕容。“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你猜呢?” “照道理说,你当然应该要回我输给你们的赌注。”因梦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她说:“这种事是谁也赖不掉的,尤其是我,我在你面前,我更无法赖!” “老实说,你真的不能。” “这一类的事,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是的。” “所以我就不懂了。” “不懂?”慕容问:“不懂什么?” “不懂你现在究竟想带我去干什么?”花景因梦说:“因为我看得出你现在连一点要债的样子都没有。”
慕容忽然大笑,笑得就像是个孩子。一个很不乖的大孩子。 一个很坏的大孩子。 “你笑什么?”花景因梦问这个已经不是大孩子的大孩子。“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好笑?” “没有什么事能够让我这么好笑。”。慕容说:“只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好笑。” “这个人当然就是我了。” “当然是的。” “我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好笑呢?”因梦问。 199 慕容不回答,只笑。 笑有很多种,有的笑很阴沉,有的笑很可怕,有的笑很可笑,有的笑很暧昧,有的笑很可以让人恨不得打掉那个人的满嘴牙齿。 当然也有的笑起来是真的笑,笑得让人开心,让人高兴,让人觉得他可爱得要命。 有时候,有些人笑的时候,甚至有让人觉得要哭出来。 笑完之后,慕容秋水忽然说:“你刚才说了一句话,有对,也有错。” “真的吗?”因梦说。 “对的地方是,这一类的事,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慕容秋水说:“可是,你这句话也有可能说错了。” “哦?为什么? “因为本来是那样子的事,后来也许就不是那个样子也说不定。” “你是说你不想要回我输给你们的赌注?” “我没有这样说。” “可是你这话里面的意思……” “我话里面的意思,是说后来也许不一定。” “你说的后来,不就是现在吗?” “你说呢?”慕容秋水说。 “我说?”因梦说:“假如我知道就好了。” “你知道你有多美吗?” “这跟美丽有关吗?” “有。” “我不懂。” “美丽的人,通常都是冰雪聪明的。” 慕容秋水说:“冰雪聪明的人,通常都会知道事情的发展的。” 因梦笑了。 “你不以为吗?”慕容秋水说。 “我以为,我当然以为。” “那你为什么发笑?” 因梦又笑了,笑得更灿烂。 慕容秋水却不笑,也许是他不了解因梦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好笑吧。 所以他说:“你觉得我的话那么好笑吗?” “我不是笑你说的话。” “那你笑什么?” “我笑你在江湖上待了这么久,却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什么道理?” “江湖的道理。” “哦?江湖也有道理?” “当然,像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就是江湖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