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站首页 | 古龙考证 | 解读古龙 | 古龙影视 | 武侠名家 | 原创文学 | 古龙全集 | 武侠全集 | 图片中心 | 侠友留言 | 古龙武侠论坛 | 
导航: 古龙武侠网 >> 梁羽生全集 >> 瀚海雄风 >> 正文  
第06章 骨肉团圆如隔世 亲恩须慰缔良缘          双击滚屏阅读

第06章 骨肉团圆如隔世 亲恩须慰缔良缘

作者:梁羽生    文章来源:梁羽生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6/16

  这汉子一面说话,一面脱了上衣,只见他右肩有个铜钱般大小的伤疤。
  那晚留字给他的那个刺客,李思南虽然没见着他的庐山真面,但他的身型和他的剑法李思南则是见到了的。那“刺客”那晚中了卫土的一柄飞刀,伤的正是右肩。如今这汉子露出了伤疤,李思南当然是更无怀疑了。
  李思南道:“多谢你的指引,我如今已是依约而来,不知你是为了何事约我?”
  那双子笑道:“不是我约你,是松风谷中有一个人想要见你,我代他请你来的。”
  李思南道:“那人是谁?”
  汉子笑道:“你见了他自然知道。我只想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心里有了疑团了?”
  李思南道:“正是,所以我特地来请你指点迷津。”
  那汉子道:“你的‘迷津’,也只有那个人能够给你指点。好,你现在就跟我去吧。咱们慢慢再说。”
  李思南跟着他走,路上请教他的姓名,始知这人姓扬,单名一个“滔”字。李思南道:“杨兄使的好一套落叶剑法,敢情杨兄是峨嵋门下?”
  杨滔笑道:“果然瞒不过公子的法眼,家师裴叔度正是峨嵋派的掌门大弟子。”
  李思南好生欢喜,原来裴叔度和他的师父谷平阳乃是知交,早年曾有“武林双秀”之称,因为他们身份相同,同是少林、峨嵋第二代中最杰出的人物。
  李思南曾听得师父说过裴叔度的事迹,不过因为峨嵋山是在四川,属于南宋疆域;嵩山少林寺在河南,则是属于金国的统治之下。所以谷平阳和裴叔度见面无多。近十年来由于金宋两国经常处于战争的状态之中,两人就一直没有相见了。不过,虽然平生见面无多,消息又中断了十年之久,他们的交情仍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相比的。
  李思南说了自己的师承,杨滔笑道:“我也听得师父说过,说是谷大侠收了一个得意的弟子,原来就是你。那时你大约尚未出道,把这消息带来的人也还未知道你的大名呢。”
  李思南道:“我入门得迟,未曾拜见过裴大侠,想不到今日得见杨兄。这样说,咱们更不是外人了。却不知杨兄何以到了蒙古。”
  杨滔说道:“我来了已经有七年了,说起来一言难尽……嗯,松风谷已经到了,我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吧。”
  这松凤谷是在两峰夹峙之间的一条山沟,并不像一般所谓的山谷是在底下的。这山沟长的都是松树,凉风习习,名实相副。风中送来松子的清香,令人精神顿爽。
  李恩南道:“果然不愧松风谷这个嘉名。但这样幽僻的地方,若非杨兄带引,小弟焉能找到?”
  说话之间,到了一个窑洞外面。杨滔悄声说道:“脚步放轻些。”李思南弯下腰,怀着几分好奇几分惴惴不安的心情,跟他钻进窑洞。
  窑洞洞口狭窄,里面却很宽广。李思南定睛一瞧,只见洞中布置得像一间普通农家的卧室,用草堆作床铺,卧着一老人,在这老人的身边,坐着一个少女。
  这少女看见一个陌生人进来,有点惊诧。杨滔道:“我把李公子接来啦。”少女望了李思南一眼,看来已是明白,但却摇了摇手,说道:“病人刚刚睡着了,别吵醒他。”
  那老人忽地张开了眼,说道:“是谁来了?”原来他久病体虚,刚才只是闭目养神而已,并未熟睡。
  杨滔道:“好教老伯喜欢,我把令郎带来了!”
  这两句话胜似灵丹,那老人双眼放光,霍地就坐了起来,说道:“走近一些,让我仔细看看,当真是我的南儿么?”
  李思南早已猜到这老人是他父亲,但因他受过一次骗,一时间还不敢冒味相认。是以他虽然走近那老人身边,却未跪下磕头叫爹。
  窑洞中光线微弱,但李思南是练过暗器的人,目力比常人为佳,此时他进了窑洞已有一会,也渐渐习惯于洞中暗淡的光线了。眼光一瞥,只见墙上挂有一张羊皮纸,纸上有字,仔细一看,写的是一首唐诗,墨渍犹新,想是不久之前写的。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等了你许多天,以为你不会来了。这两天我想家想得心烦,写了唐诗人崔礼山这首思家之诗,想不到你今天就来了。你妈好么?”
  李思南顾不得回答,先看这一首诗,诗道:“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故园诗动经年纪,华发春催两鬓生。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思家之情,藉这首诗表露无遗。但李思南留意的却不是诗本身,而是字迹,一看之下,果然和他所熟识的他父亲的笔迹一模一
  李思南泪咽心酸,跪下来道:“不孝儿来迟,累得爹爹受苦了。妈妈身体还好,只等着爹爹回去!”
  老人苦笑道:“我只怕回不去了,见得着你一面,我也已经心足了。”
  李思南咽下眼泪,说道:“爹,你别难过,你会好起来的。你歇歇再说吧。”
  李思南劝他父亲不要难过,他自己心里却是难过之极,他父亲不过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不应该衰老得成这个样子的。“爹爹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额上一条条的皱纹都是蒙古鞑子作恶的罪证!可恨我却受奸人欺骗,几乎识贼作父。”李思南心想。
  那少女端来了一碗药茶,说道:“爹,你喝了药再说。”李思南听见这少女叫他的父亲做“爹”,有点奇怪,但此时他只要知道他父亲的事情,对这少女的身份,暂时无暇询问。
  这碗药茶是有人参的,李希浩喝了之后,精神好了一些,说道:“我注释的那本兵书你带来了没有?这是我未曾完成的心愿,除了你们母子之外,我一直记挂的就只是这本书了。我还记得这本书一共有一百一十二页,我只注释了六十八页。你可曾看过么?”
  李思南道:“这本书就在我的身上,我看过了。前半部有你的注释,我看得很明白,可惜到了没有注释的后半部,我看得不大懂了。”
  李希浩接过儿子给他的那一本书,翻了一翻,眼中发出喜悦的光芒,但随即却是叹口气道:“我没有精力继续下去了,你好好保存它,将来可以替我完成这份杰作。嗯,我真担心你给那人骗去呢,现在我安心了。”说罢把书又交回给李思南。
  李思南藏好兵书,说道:“那人是谁,我正想知道。”
  李希浩说道:“我知道他现在是冒用我的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叫余一中,是我在俘虏营中最要好的一个朋友。想不到这个最好的朋友,后来也就是把我害得最惨的人。”说至此处,连连咳嗽。
  李思南道:“爹,你慢慢地说。孩儿会给你报仇的!”
  李希浩道:“我恨不得一下子都告诉你。好,慢慢地说吧。”
  “我和他是在库伦池北垦荒的时候结识的。垦荒的汉人俘虏有二三千人之多,蒙占鞑子不耐烦记咱们汉人的名字,他们给俘虏编了号数,我是八百七十三号,这个余一中是八百七十四号,因此白天我们是同在一个小队,晚上是同宿一个营房。他读过书,也会一点武艺,因此我和他比较谈得来,日子一长,自自然然地就成了好朋友了。蒙古鞑子只知我是八百七十三号,他是八百七十四号。李希浩和余一中这两个名字,那时鞑子们还是不知道的。”
  李希浩喝了一口参汤,继续说道:“垦荒生活,苦不堪言。俘虏营中,固然也有贪生怕死之辈,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受鞑子凌辱之人。于是我就秘密联络了一班人,计划逃走,其中也有这余一中在内。
  “我和余一中稍为懂得一点武功,被推为首领,我们准备分为两批逃走,第一批逃走成功,第二批跟着便逃。因为人数如果太多,难以瞒过敌人耳目。所以必须分开行动。我们的计划本来是相当周密的,预料第一批一逃出营地,可能便给鞑子发现,其时鞑子必定要抽出大批人力追捕,第二批跟着便逃,就容易多了。而第二批一逃,又可以引得鞑子分兵,先逃的人,也可以减轻压力。
  “当然任何周密的计划都是一定要有冒险的成分,先逃、后逃,都得担当风险。当晚拈筹决定逃走的次序,结果是由余一中率领第一批先逃,我则作第二批首领。
  “出乎意料之外,第一批逃出营地之后,鞑子发现了,并不派兵追赶,却立即封锁了出口,第二批准备逃走的人,一个也逃不出去。
  “先逃的人未过库伦池,蒙古的另一股骑兵已经开到那里等候他们了。结果第一批逃走的人竟被敌人一网打尽,死的死了,伤的伤了,侥幸没受伤的也都给捉了回来,余一中就是‘侥幸’没伤,被捉回来的俘虏之一。
  “鞑子扬言要把捉回来的人尽数处斩,除非他们供出主谋之人。我挺身而出,直认不讳。鞑子用酷刑迫我供出同党,我闭口一字不说,给他们打得死去活来。
  “鞑子从我的口中得不到半点东西,于是把我囚禁起来。我已经伤得不能动弹,他们认为我是决计不能逃走的了,因此并无特别派出看守。只不过每隔一些日子就来鞭打我一顿,要我始终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也希望我被打得不能忍受之时,会对他们屈服。”
  李思南虎目流泪,咬牙说道:“鞑子的手段如此狠辣,真是可气,可恨,可杀!不过,他们没有派人特别看守,只怕其中还有诡计,不一定是因为爹爹伤重之故。”
  李希浩叹口气道:“你比我聪明,我当时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以致受了小人的暗算。”
  李思南道:“这小人一定是余一中了?”
  李希浩道:“不错。他偷偷地来看过我好几次,每一次都带了食物和药来,这些药虽不能医好我的病,却能令我苟延残喘。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居心,对他还是十分感激的。他每次到来,又都是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口口声声说是他要去自首,好减轻我的‘罪责’,否则要死也一同死。我感激他的‘义气’,费尽口舌,劝阻了他。”
  李思南道:“这奸贼的骗术如此巧妙,难怪爹爹把他当作了好人。爹,你是什么时候才识破他的真面目的?”
  李希浩歇了一会,说道:“那次逃亡事情之后,大约过了半年光景,蒙古鞑子对汉人俘虏的态度忽然有了大大的改变,打骂越来越少,小恩小惠的施与则越来越多。看得出蒙古鞑子是有心拉拢咱们汉人。
  “不久,俘虏营的拯子官出了一张告示,说是凡有一技之长的人,愿意给他们做事的都可以去登记,登记之后,立即可以从俘虏营中释出,送到和林,分配功作。有些人受不着诱惑,跑去登记,也果然得到了释放。
  “鞑子改变政策的原因,不久我们也知道了,原来蒙古是在计划和南宋联盟伐金,它要利用咱们汉人。
  “余一中并没有跑去登记。我则还是像往常一样,仍然是给鞑子囚禁,十天八天就受一顿鞭打。他们对待别的俘虏客气了,对我可没有放松。
  “没有放松,但也没有加紧看管,由于别的俘虏看管得比较松了,有些胆子大的朋友也偷偷地来看我,我知道多了一些外间的消息。我叫他们揭破鞑子的阴谋,叫同伴不可上当。听我劝告的那些人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余一中在内。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消息,鞑子在这个俘虏营中查询,查问有没有李希浩这个人!”
  李思南道:“爹爹,他们怎么知道你的?”
  李希浩道:“听说是因为成吉思汗要延揽人才,我以前待过的俘虏营中有人告密,说是有李希浩这么一个人,是将门之子,很有本领,所以成志思汗要把我找出来给他做事。”
  “我说过,汉人俘虏都是编了号数不用原来的名字的。我也不愿意别人知道我的名字,因此即使同是俘虏营中的难友,知道我的名字也只是廖廖数人。余一中是其中之一。后来我又知道,在这个消息发布之后,几个知道我的真名实姓的人,几天之内,一个个的离奇暴毙。俘虏营中,死人之事,极是寻常,鞑子也没有查究。我当时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几个朋友没有来看我,我有点奇怪而已。
  “余一中当然没有死,他对我的‘照顾’更周到了。
  有一天晚上,他单独来看我、劝我,说是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何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假意投降,少受痛苦?养好了身体,那时逃走也还不迟。
  “我当然不肯依从,责备了他一顿,我说我劝别人不可。上鞑子的当,我又岂可给自己找个藉口,苟图活命?我是宁可死;也不能玷污自己的气节的!”
  李思南拍掌道:“爹爹骂得好,余一中这厮怎么样?”
  李希浩道:“他哈哈大笑!”
  李思南愤然说道:“哼,他不知羞耻,还在哈哈大笑?但这也好,如此一来,爹爹不就是可以识穿他了?”
  李希浩道:“不,我被他骗得更惨了。他笑过之后,说道:“希浩,你真不愧是个铁锋锚的好汉子,老实说,我是怕你的心不坚、志不刚,所以特地试探你的。现在我可以放心了。但我不能让你死去,现在鞑子为了笼络咱们汉人,警卫没有从前严密,我已经探清楚一条路线,从这条路线逃跑,虽然不能说是全无危险,但成功的希望却是很大。”可叹我给他这么一说,竟然完全相信了他。我考虑的只是悄连累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要我逃走是否还有阴谋。
  “他拍起胸膛,发誓与我同生共死,还责备我:“希浩,就只许你慷慨捐躯,不许我从容就义么?既然最多只是一死,又何不冒险一试,要是逃得出去,留下有用之身,岂不胜于无声息的死在俘虏营里?”
  “他说得慷慨激昂,我却不过他的好意。只好让他背我逃走。这次逃走,果然很顺利地就逃出了俘虏营。”
  李思南道,“他不向彬子告密,却要和你一同逃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李希浩道:“告密他可能得到一些赏赐,但好处却没有继续骗我之大。你听我说下去。”
  再喝了一口参汤,李希浩继续说道:“我受刑太重,身体本来已经是十分虚弱的了,跟他逃进荒山里去,吃野菜、住山洞。我的病越发重了。他向我抱歉,说是早知如此,不逃还好。我说:“不!只要不是死在敌人手望,就是死了,我也死得瞑目!的确,那时我的肉体虽然受苦,精神却是比在俘虏营中愉快多了。因此,我是十分感激他的。
  “我与他‘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日夕相对,我有什么话也只有和他去说,病中思家,不知不觉,我把家中的情形都告诉了他。
  “我的病越来越重,我自知离死不远,我虽说死可瞑目,心中却还是有两件事情牵挂的。第一是你,第二是那本我未编成的兵书。
  “我告诉他,我被俘的时候,你只有三岁,如果在战乱之中,你们母子侥幸不死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岁的少年了。因此我‘拜托’他,希望他能够到我的故乡去走一趟,找到你。”
  李思南苦笑道,“怪不得他知道我的年岁生辰。他是找到了我,我却也因此受他骗了。”
  李希浩继续说道:“第二件我所挂心之事就是这部兵书。我告诉余一中,请他找着你们母子之后,向你们取这本兵书。这次你受了这奸贼之骗,他有没有向你索取兵书?”
  李思南道:“第二天晚上,他就想骗取我这本兵书了。当时,我还未知他是假冒的,可是我对他的为人已有怀疑,所以我就谎言搪塞过去。侥幸没有上他的当。”
  李希浩继续说道:“我的原意是要他取了兵书之后,请他把这本兵书携往江南,献给一位真正肯抗敌的将领,以了我的心愿,可怜我竟然糊涂到这种田地,一点也不知道他正是想把我的兵书窈为己有,以便向鞑子的大汗邀功。我竟然把这个秘密让他知道,还郑重地‘拜托’了他。”
  李思南虽然知道父亲没有给余一中害死,听到这里,也不禁失声惊呼:“哎呀!爹你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这可真是危险极了!”
  李希浩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说道:“你料得一点不错。他套取了我的全部秘密之后,忽地就面色一变,哈哈笑道:“希浩,反正你是要死的了,迟死早死都是一样。我没有功夫在这荒山再陪你受苦了,不如早早送你归西,给你一个大解脱吧!”说罢,双手紧紧扼着我的喉咙,我透不过气来,只听得他还在笑道:“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让你落个全尸。也算对得起你了。”
  “转眼间我已是气绝脉停,断了呼吸,人事不省。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听得沙沙声响,不知怎的,又似有了一点知觉。想来他是以为我早已断了气,我‘临死’时那副愤恨的神情令得他害怕,他才松开了手的。
  “我恢复了一点知觉,发觉自己是躺在一个坑中,余一中这奸贼正在旁边铲土,不用说他是要把我活埋的了。
  “我只是恢复了一点知觉,身子不能动弹,叫也叫不出声,但也好在我叫不出声,如果叫出声来,这奸贼一定把我杀了。
  “这奸贼一面铲上,一面还在得意地笑:“希浩,你成全我的富贵功名,我给你掩埋尸体,免你做了兀鹰的食物,你也应该感激我了。”我知道他掩埋我的尸体,只是不想让人发现而已。他没法将我的尸体完全毁灭,只有这个法子,活埋了我,把士填平。还有谁人知道荒山之中有这一具给人谋杀的尸体?”
  “我气恨得不得了,骂又骂不出来,只听得沙沙之声,余一中一铲一铲地把泥土铲在我的身上,淹没了我的手,淹没了我的脚,淹没了我的头,眼睛一片漆黑,不见天已整个人都封闭在泥土之中了。沙的一铲,沙的又是一铲……”
  李思南听得毛骨悚然,叫道:“爹,不要再说下去了。”
  李希浩苦笑道:“你怕了么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倒是不觉得死的可怕了。你不敢听下去,我就简略他说吧。”
  那少女把剩余的参汤都倒了出来,让李希浩喝了,说道:“爹,你歇歇再说。”
  李希浩笑道:“现在要说到你们了。我说了这一段,以后的事情,就可以让你们说了。”
  李希浩喝了参汤,接着说道:“那时我以为双脚已踏进了鬼门关,正在闭目待死,忽听得有说话的声音,随即又听得有杂乱的脚步声。后来我才知道,余一中这奸贼看见有人走来,大约是以为我早已死了,恐怕给来人发现了他干的勾当,当场将他抓住,于是便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幸亏我还有一口气,在鬼门关上给人拉了回来。南儿,你应该知道救我的人是谁了吧?就是他们兄妹!”
  李思南这才知道这少女乃是杨滔妹妹,连忙跪下去磕头,多谢他们救父之恩,杨滔托住他的身子,不让膝头着地,说道:“世上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何况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你谢我一声,我还可以勉强受下,你若向我的妹妹磕头,却叫她如何受得起?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呢,舍妹单名一个‘婉’字,多蒙老怕看得起她,收了她做干女儿。我可没有她的福气,想认干爹,老伯也不肯答应。”
  李希浩笑道:“我收了一个干女儿,已经是折了我的福分了。”原来杨滔的年龄比妹妹大十岁有多,李希浩可以认他的妹妹做干女儿,但若与他以父子相称,在年龄上则是不相称的。
  李希浩说了这句话,忽地正色说道:“你们救我,固然是你们认为当为之事;南儿向你的妹妹磕头,这也是应该的!南儿,我告诉你,我能够活到现在,全是靠你的婉妹。这半年来,她衣不解带地服侍我,我这个女儿当真是比亲生的女儿还亲!”
  “滔侄,你不要阻拦他了,他不替我磕这个头,我的心也不能安然。”
  李思南挣脱了杨滔的手,立即跪下去给杨婉磕头。杨婉不好意思扶他起来,羞得满面通红,只好也跪下去给李思南磕头还礼。
  李希浩乐得哈哈笑道:“也好,难得你们相敬如宾。你们就在我的面前认了兄妹吧,也好叫我高兴高兴。”
  这“相敬如宾”四字,杨滔读书不多,还不感到刺耳;李思南听了,可是甚感尴尬,霎时间脸都红了。要知这四个字是只能用在夫妇之间的,兄妹之间,岂能乱用?”
  李思南红着脸道:“多谢婉妹。”杨婉道:“南哥来了,这可就好了。爹爹最挂念你,你这一来,胜于治病的灵丹,爹爹定可好了。”李思南道:“但愿如此。”他见杨婉落落大方,自然也就消了窘态,心中想道:“爹爹病得糊涂,偶然用错成语,亦属寻常。我若多心,反而是着了痕迹。”
  李希浩堆满笑容,说逍:“如今我只有一桩心愿还未曾了,嗯,过两天再和你说吧。”他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杨婉,心中若有所思,神情微露倦态。
  杨婉说道,“是呀、爹,你今天说了许多话,也该歇歇了。”
  李希浩不知是由于太过疲倦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已无牵挂,闭上眼睛,果然不久就睡着了。
  杨婉低声道:“爹爹已有几晚没有好睡,难得他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哥哥,人参刚用完了,你再去找找吧。”原来这阿儿格山盛产野生的人参,李希浩之得以苟延残喘,活下命来,都是靠扬滔给他掘来了野生的人参续命之功。
  李思南一来是觉得不好意思和杨婉单独相处,二来也有些事情要问杨滔,于是说道:“大哥,我和你一同去。”杨滔说道:“好吧我找人参,你帮我拾柴草。”
  到了密林深处,杨滔没有怎样费力就找到了一支粗如儿臂的人参,笑道:“南弟,这次真是托你的福,这是一支老山参,我入山以来,还未曾得过这样大的呢。”掘了人参,又来帮忙李思南捆好一大捆的柴草。
  李思南道:“杨大哥,你的师父裴大侠是峨嵋派的掌门弟子,你却怎么会跑到蒙古来,住在这个荒山之上?”
  杨滔苦笑道:“说来话长。我和你一样是将门之后,我家的第一代祖先就是曾经辅佐太宗皇帝征辽、人称‘杨令公’的杨继业。”
  李恩南又惊又喜,说道:“大哥,原来你是杨家将的后人!”杨家在北宋代出名将,从杨继业到杨延昭、杨文广等人,个个都曾统率重兵,镇守边关,为朝廷抵御外祸,二百年来,民间不知有多少关于他们的传说。论起功业的彪炳,声威的显赫,李思南这一家族是远远不能与之相比的。
  杨滔说道:“自从徽、钦蒙尘,宋室南渡之后,我们这一家人,有的在北方埋名隐迹一世有人随高宗到了江南。先祖没有渡江,到了我爹爹这代,和南方的家人消息隔绝也有了几十年了。
  “我十八岁那年,有人知道我们是杨家的后代,爹爹恐防金虏加害,把我的祖母和幼妹安顿在乡下,带了我投奔江南。”
  李思南不胜欣羡,说道:“家父给我命名‘思南’,我如是一直到如今还未曾到江南,报国无从,思之有愧!”
  杨滔神色黯然,似乎是给李思南的话勾起了沉痛的回忆,说道:“我到了江南,最初何尝不是和你一样想法,以为总可以为国效劳了。谁知不消多久,我这颗火热的心,就不由得不渐渐冷却了。”
  李思南惊道:“这却有为何?”
  杨滔叹口气道:“你听过这首诗吗,这是在江南传诵一时的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忭州。’南宋君臣,耽于逸乐,早已忘记了沦陷在金虏铁骑下的大好河山,忘记了渴望一见故国族旗的中原父老了。他们把杭州改成了‘临安’,你只从这‘临安’二字,就不难想见一斑,所谓‘临安’,其实也就是只图‘苟安’而已!”
  李思南道:“难道江南就再也没有了像岳飞、韩世忠那样的抗敌将领么?”
  杨滔道:“有是有的,但可惜的是他们也逃不掉岳飞、韩世忠那样的命运。不是遭奸臣陷害,就是被皇上解除兵柄,置散投闲!老弟。我给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也正就是我们父子的遭遇。”
  杨滔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们父子到了临安,其时秦桧已死多年,但当朝的宰相,却仍是秦桧晚年所提拔的觉羽魏良臣。这个魏良臣名为‘良臣’,实是奸臣。他碍着我们杨家的勋望,不能不安置我的爹爹。但我爹爹不肯献媚他,于是得了一个五品‘签事’之职,拨在淮石一个小县给淮阳节度使练兵,像这样的练兵官在一个节度使之下有十几个之多,练成的兵每年都要交出去的,亦即是说,负责练兵之人并无兵权,他只是为人作嫁而已。
  “本来倘若所练的兵用于抗敌那也很好,我的爹爹并非争权夺利之人。但结果经他的手所练成的精锐之师,尽都用于‘袭匪’,而所谓‘匪’,又只是一些无以为生,不堪暴政,逼得‘铤而走险’的百姓!
  “这样过了几年,爹爹灰心极了。因此他不要我在军中任职,要我多学些本领,希望朝政更新,待时而用。裴大侠和我爹爹交好,于是收了我做峨嵋派第三代弟子。
  “时光流失,我们到了江南,不知不觉已是十年有多,这一年金主完颜亮要‘立马吴山第一峰’,亲自领兵,要讨平江南。满朝文武,都作投降的打算,敢于统兵抗战的,只有虞允文一人。虞允文当时只是一个中级将领,有兵不过万人。而完颜亮的大军号称百万!”
  李思南道:“你说的这位虞允文可是在采石矾大败金兵的虞元帅?”
  扬滔道:“不错。你们在沦陷区的也知道了?”
  李思甫道:“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我们怎能不知?金虏虽然极力掩瞒战败的消息,但民间却是奔走相告,人人都知道完颜亮的百万大军在采石矾全军覆没。但我们却不知道虞元帅只有这么一点兵,一刀新兵对百万久历沙场的强虏,‘以一当百’还不足以形容双方的强弱悬殊,这个一仗不知是如何打法?”
  杨滔道:“依靠老百姓嘛!虞允文虽然只有一万新兵,但战事一起,各方民军都来助战,江北的义军也大举响应,截断金虏运粮的道路。这样一来,完颜亮的百万大军反而陷入百姓的包围之中,就像瓮中捉鳖一样,叫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这次采石矾之战,我的爹爹也尽了他的一份力量。当时他刚好有三千名业已训练期满的新兵,本来要拨给淮阳节度使拿去‘袭匪’的,他看到了虞元师号召百姓抗金的檄文,就把这支新兵开到采石矾去了。”
  李恩南道:“这不是违抗了朝廷的命令吗?”
  杨滔道:“当时正是战事最吃紧的时候,打败金虏要紧,爹爹早已是把个人荣辱、甚至是连生死也置之度外了!”
  李思南拍掌赞道:“好,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襟怀!”
  杨滔道:“不,我爹爹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做的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所应该做的事情。’”
  李思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果是换上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跟着又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有个笑话,也许你还不知道呢。我们在沦陷区的百姓,大家都把完颜亮叫做‘完颜暗’。”
  杨滔笑道:“有这么一个说法?”
  李思南道:“据说完颜亮在出兵之时,曾做了一首诗,诗道:‘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他以为他的百万大军,投鞭足可断流,一定可以吞并江南、统一天下的了,哪知身败名裂,不但全军覆灭,他自身在逃命途中也给乱军杀了。所以百姓说他毫无自知之明,不配称‘亮’,只能叫做‘完颜暗’。
  “但是北方的百姓也很失望又很奇怪,为什么虞元帅在大败金兵之后,不乘胜收复失地。”
  杨滔叹口气道:“这是因为临安小朝廷的皇帝也是一个昏君!”十二道金牌的悲剧在虞元帅身上重演了!”
  “十二道金牌”说的是岳飞的故事。当年岳飞大破金兵于二朱仙镇,正拟直捣黄龙,却被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其后就给秦桧以“莫须有”的三字冤狱害死了。
  李思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说道:“虞元帅也给奸臣害死了么?”
  杨滔说道:“虞元帅的‘命运’,较为好些,这也是因为魏良臣碍于清议,不敢把他打下冤狱的缘故。秦桧死后数十年,兀今仍是受人唾骂,魏良臣不能不有些儿顾忌。故此他只是假借君命!把虞允文召回,明升暗降,让他做个京官,剥夺了他的兵权。”
  李思南慨叹良久,说道:“陷害忠良,古今如出一辙。但不知令尊又如何了?”
  杨滔双目蕴泪,说道:“我的爹爹名位不及虞元帅,魏良臣对付他的手段就狠辣得多。他加给了我的爹爹两条大罪:一是擅自调兵,二是私取官粮。我爹爹那次带兵到采石肌打仗,朝廷是没有粮草发给的,只好在经过的州县,借用公报。以为事急从权,朝廷可以追认。哪知过后魏良臣非但不准报销,反而给我爹爹加了罪状,要他赔偿。
  本来我的爹爹虽是擅自调兵,但他打了胜仗,还是可以将功赎罪。然要他私人赔出这许多官粮,就是要他的命也赔不了)
  “我爹爹受不过牢狱的折磨,终于在狱中自尽,临死之前,写了一封迢书,托一个狱卒带出来给我,叫我立即回北方的老家,一来可以侍泰老母,照顾幼妹;二来在金虏统治之下,一样可以为国尽力,如果能够组成一支义军,在敌人的后方打仗,比起在这里受奸臣的钳制用卜还要痛快得多。另有一个原因,我爹爹没有说出来的,是他怕魏良臣抄家,连累于我。
  “那狱卒是个好人,他把我爹爹的道书和平日对他所说的言语都告诉了我,又资助盘缠与我,帮我偷渡长江。我问他的名字他都不肯说。”
  李思南叹道:“仗义每多屠狗辈!秦桧、魏良舔这些奸臣可杀可恨,这个无名的狱卒却是可钦旬敬了!杨大哥,你既是回乡与家人团聚,后来又怎么到了蒙古来的?”
  杨滔说道:“我离家十载,家中的变化已经很大。母亲年老多病,妹妹尚未成人,仅余的一些祖业也都卖光吃尽了,还幸我回家得早,得见母亲一面。
  “母亲死后,日子更是难过。这还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金虏知道我从江南回来,从大都行文到我所属的那个地方,要地方官把我逮捕送京,有公门中的朋友送信给我,逼得我只好带了妹妹逃亡,江南去不成,金国境内又不能立足。因此最后只能逃到了蒙古来了。”
  李思南道:“蒙古鞑子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杨滔道:“我们兄妹是七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成吉思汗还没有完全统一蒙古,部落之间,各自为政,有些荒凉的地方,根本就没人管。有些部落,也欢迎汉人给他们开荒。头三年不用交租,我们兄妹就在阿儿格山山口,和许多各地来的流民开荒。”
  李思南道:“哦,原来山谷入口之处,那两面山坡上的梯田,就是你们开荒的成绩。但何以现在又是野草丛生了呢?”
  杨滔道:“说来气人,我们辛辛苦苦地开荒,头三年是没有什么收成的,一到有了收成,那些蒙古的王公就要来霸占我们的土地了,纳租之后还不够口粮。不纳租么,就不许耕。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此时成吉思汗已统一蒙古。说凡在蒙古境内,不论是汉人、金人、西域各国人,都是他的子民,要服兵役。
  “这么一来,谁还愿意给他耕田?有的再逃亡他方;有的就在草原上流浪,东躲西避的靠做短度日;有的已过了服兵役龄的改行做工匠糊口;还有跑不掉的青年、壮汉给抓了去当马夫。我们兄妹避入深山打猎度日。这阿儿格山绵亘数百里,山口以前还略有人家,到了深山密林之处,那就只有与鸟鲁同群了。不过,虽然寂寞,却是比耕田自在得多。”
  李思南道:“此地与俘虏屯殖区相去不远,你有没有见过那些俘虏?”
  杨滔道:“他们耕作之时,是有蒙古鞑子在旁监视的。我们见是见过,但不能与他们交谈,不过,他们先后几次闯营逃亡,血斗鞑子之事,我们也有耳闻。那时我们虽不知适令尊的大名,但已知道他是俘虏营中最受爱戴的老英雄了。有一个侥幸逃得出来的俘虏,曾和我详谈过令尊在俘虏营中的故事。因此,在我们救了令尊之后,一说起来,就知道他是谁了。”
  李思南心道:“怪不得他们如此悉心调护我的爹爹。”
  杨滔接着说道:“令尊在松风谷养病期间,我去过几次和林探听消息。余一中冒充你的爹爹,做了鞑子的大官,我早已知道了。可是那一晚我却不敢明白地告诉你,为的是怕你知道之后,忍耐不住,就要报仇,那就定遭余一中的毒手了,因此,我只能故布疑阵引你到这里来。”
  李思南道:“我懂得大哥的苦心,不过这个仇我以后总是要报的。”
  杨滔道:“这个当然,莫说你要为父报仇,就是没有私仇,这厮为虎作怅,我们也是非杀他不可!”
  李思南听了这“为虎作怅”四字,不由得又想起了孟大侠对他的误会来。
  孟少刚那日给他的“留言”,正是“为虎作怅,必取你命”这八个大字。李思南不禁心中苦笑,“余一中这奸贼害得我父子好惨,我爹爹蒙了不白之冤,连累我也几乎丧在孟大侠的剑下。”
  他感到冤屈,但也感到了“苦尽甘来”的喜悦。“现在可好了,真相已经大白,我可以和孟大侠说个清楚了。只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他再见?”
  回忆像一杯苦酒,味道虽不好受,却也令他心头兴奋。孟明霞的影子替代了她的父亲,忽地在他脑海之中浮现,那晚孟少刚本来要杀他的,全靠孟明霞给他说情,孟少刚才改为“留书示警”。李思南心里想道:“我与孟姑娘只是一面之交,难得她肯信我。如今真相大白,我也可以告慰她了。”
  想至此处,李思南蓦地一省,恍然自悟,原来他所想要再见的人,孟大侠还在其次,最紧要的还是孟明霞!他头一次发觉自己心底的秘密,脸上不禁微微发热。
  杨滔道:“南弟,你在想些什么?”李思南道:“没什么。天快黑了,咱们快些走吧。”
  杨滔笑道:“拐一个弯就到了,你记不得路么?”李思南面上一红,说道:“山上的路峰回路转,确是不易记认。”李思南钻进窑洞,放下柴草,喜孜孜地说道:“爹爹睡醒了么?爹,你瞧,杨大哥给你找来了一支又粗又大的老山参!”
  杨婉已经在洞中燃起自制的油烛,烛光摇曳之中,只见杨婉眉心深锁,脸上似有泪痕。李希浩的脸色在日间本是苍白如纸的,此际在烛光映照下,却呈现着一片奇异的红光。李思南突然感到空气冷得似乎凝结,笑容也在他的脸上凝固了。
  李希浩张开眼睛,咳了一声,苦笑道:“贤侄,你不必为我费神去找人参啦,我用不着了。南儿,你过来。”
  李思南道:“爹,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气色比刚才好多了。”
  李希浩道:“我知道我这是回光反照,趁我现在还有精神,我得赶快和你说一件紧要的事情,以了我的心愿!”
  李思南道:“爹,你不会死的!你、你不要这么想!”
  李希浩微微一笑,神情十分安详地说道:“南儿,你不要难过。死有什么可怕?我能够见着了你才死,比我给余一中活埋而死,那已经是好得多了。我现在心里很高兴,很高兴,真的,我一点也没有遗憾了。不过,就只有一个心愿,你、你不要流泪,赶快定下神来,听我说!”
  李思南道:“是!爹爹,你说吧。你有什么心愿,孩儿一定替你办到。”
  李希浩摸了摸儿子的面孔,说道:“我离家的时候,你才只有三岁。晃眼过了二十年,你今年已是二十三岁了。你妈给你定了亲没有?”
  李思南心头鹿撞,涨红了脸,说道:“没有。”
  李希浩面露笑容,说道:“好!那我就趁着双眼未闭之时,给你办了这件事吧。你的婉妹服侍了我大半年,我是没法报答她的,你必须替我好好的报答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思南道:“爹爹放心,婉妹的大恩我永世不忘,我一定把她当作亲妹子看待。”
  李希浩道:“唉,你这傻孩子,你还不懂爹爹的意思吗?我是要她做你的媳妇儿,不是要她做你的妹子!异姓兄妹虽也是亲,怎及得上夫妇之亲?我是要把你们的关系更进一层,这才能够报答你婉妹的情义。”
  李思南低下了头,说道:“这个,这个——兄妹恐怕,恐怕——”
  李希浩愠道:“什么这个那个,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异姓兄妹有什么不可成亲?这是我唯一未了的心愿,我要你们在我的面前订了亲,我才能够瞑目!”
  李思南道:“孩儿立誓替爹爹报仇,我是准备豁了性命去刺杀仇人的,是否能够活着回来还说不定。岂能拖累婉妹?”
  杨滔道:“你这就说得不对了!你即使不是我的妹夫,我们兄妹也要帮你报这个仇的!”
  李希浩道:“滔侄,这是你的义侠心肠,我很感激。但在我来说,我受了你们兄妹的恩惠已经太多,如果他们不是结为夫妇,你妹妹为我舍命报仇,这恩义我就受不起了。”
  杨滔道:“我看南弟似有为难之色,只怕南弟是嫌我的妹妹配他不起!”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思南还怎能够推辞?当下只好惶然说道:“杨大哥,你这话颠倒过来说才对,是我怕配不起婉妹。”
  李希浩这才笑道:“思南,你这样说就对了。说真的,我也曾有此顾虑呢!你婉妹的人品武功,我所深知。要找一个这样的巾帼须眉,只怕你打了灯笼都难再找一个了。好在我刚才问过你的婉妹,她没有嫌弃你,我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
  杨婉满面通红,说道:“爹,你……”
  李希浩哈哈笑道:“你们都不要害羞了,如今既然是你们彼此都情愿了,趁我还有口气,你们就在我的面前交拜成亲吧!” 正是:
  患难之交情义厚,相逢萍水缔良缘。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下一篇文章:

  • 上一篇文章:
  •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最新热点 最新推荐 相关文章
    第60章 欲得仙槎通瀚海 且看豪杰振雄风
    第59章 枭雄辣手诛王子 大侠横刀斗恶憎
    第58章 公主情义徒怅怅 良朋义重恨绵绵
    第57章 鸾飘凤泊芳心碎 虎斗龙争剑气寒
    第56章 益见深情囚黑室 拼将热血洗污名
    第55章 清理师门饶胆识 智擒叛贼赛须眉
    第54章 堕溷沾泥怜玉女 煽风点火恨奸人
    第53章 李代桃僵悲往事 情虚意假斗机谋
    第52章 福慧双修成梦想 恩仇一抉惜佳人
    第51章 枭雄自古工心计 红粉如今见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