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站首页 | 古龙考证 | 解读古龙 | 古龙影视 | 武侠名家 | 原创文学 | 古龙全集 | 武侠全集 | 图片中心 | 侠友留言 | 古龙武侠论坛 | 
导航: 古龙武侠网 >> 梁羽生全集 >> 弹指惊雷 >> 正文  
第18章 手足相残何太忍 鸳鸯同命若为情          双击滚屏阅读

第18章 手足相残何太忍 鸳鸯同命若为情

作者:梁羽生    文章来源:梁羽生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7/31
  荒山异人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杨炎只好信步所之,走入深山密林,碰碰自己的运气了。不知不觉,白天已是变成黑夜,好在这晚月光皎洁,杨炎一鼓作气,攀上一座山峰。他不知道龙灵珠藏在那儿,只是心中有个念头,龙灵珠多半是藏在人所难到的地方,他上山越高,就隐隐觉得是和龙灵珠多接近一步。
  攀上这座山峰,月亮已过天中,杨炎也感到有点疲劳了。他找到一座平滑如镜的石台,躺下便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在梦中被异声惊醒。
  不是猿啼,不是虎啸,却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叫声音。
  杨炎大吃一惊,睡意全消,竖起耳朵来听。
  “你们这些坏蛋敢欺侮我,我就去告诉爹爹……”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只隐隐听见这两句话,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那个孩子似乎也跑得很快。
  杨炎又惊又怒,心里想道:“为什么有人在山上欺侮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定非常人。”他想起日前所得的那个消息,龙灵珠的父亲有个朋友住在祁连山,“这孩子的父亲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呢?”他想,“若然我猜不错,这伙坏人,多半恐怕就是和白驼山那帮人有关系的人。”
  隐隐又听得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了,杨炎伏地听声,只听得那人说道:“大师兄,何以你放走那个孩子?”
  “大师兄”笑道:“我是要他给我引路呀,你没听见他口口声声说要回去告诉他的爹爹么?这孩子倔强得很,他自己回去,比咱们逼他带路要好得多。”
  杨炎听得“大师兄”三字,又惊又喜,想道:“原来是白驼山的第二号人物,司空照和慕容垂把他们的大师兄说得那么了得,我正好去找他的晦气。不过且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先头那人说道:“那为什么还不去追?”
  “大师兄”笑道:“你怕这孩子跑得出我的掌心吗?我要让他以为咱们追不上他,要是我马上跟在他的背后,给他发觉了反而不妙。而且我这是一石两鸟之计,你们懂吗?”
  那人问道:“什么一石两鸟之计?”杨炎也想知道,凝神细听。可惜他们似乎是和那人咬着耳朵说话,杨炎一点都听不见。过了一会才听见先头那人哈哈笑道:“果然真是妙计!”
  “大师兄”沉吟半晌,说道:“云中双煞、劳家兄弟。彭大遒这班人至今未见踪迹,连司空照和慕容垂都不知去向,这事可有点古怪。你们下去看看,要是碰上了,叫他们赶快上来。虽然他们帮不了什么大忙,多少也有点用处。”只听得四个人同声答应,那“大师兄”一走,这四个人分成四路下山。
  杨炎立即施展“草上飞”的轻功,循声觅迹,前去追踪那个“大师兄”,按照他的估计,那些人谈话的所在和他的距离不过半里山路之遥,他施展草上飞的轻功转瞬即到,月光又是这么明亮,要追上那个‘大师兄’,料想不会有甚困难。
  不料他追了半支香的时刻,兀是未发现那个“大师兄”的踪影,伏地听,也听不见声息。
  前面是十片黑压压的松林,松林后面是并列的三座山峰。根林就不知道那“大师兄”和那小孩子是跑向何方。
  “这大师兄的轻功倒是不弱!”杨炎心里想道:“但既然发现了这条可以找寻龙灵珠的线索,多花点功夫,也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穿过那片松休,松林并没人家,暗自思忖:“一个小孩子,纵然懂得武功,在这荒山之上,也不敢离家太远的。这个孩子的家必定是在这三座山峰之一。我先上较矮的这座山峰看看。”
  他跑上这座山峰,连野兽也未发现半只,正想下山,忽听见对面的山峰有声音传来,登上高处遥观,一看之下,又惊又喜。
  只见对面山峰的山腰处有块草坪,草坪上正有人练武。
  月明皎皎,碧空无云,望到对面的山峰,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也可以看得出练武的人是个三络长须的壮健老者。在这老者旁边看他练武的是个少女。
  尽管面貌看不真切,从轮廓看来,他已经可以断定是龙灵珠无疑了。
  不过雨峰的“空际距离”虽然很近,要跑到对面的山峰,必须下山又再上山,纵然他身具越卓轻功,最少恐怕也得花一支香时刻。他本来就想过去的,但那个老者练的是一套掌法,却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只见那魁梧老者双掌划圈,越来越快。杨炎在这边山头虽然听不见呼呼的掌风,却可以看得见树叶纷飞,草坪四周的树木似是碰到大风一样捱动。
  掌风扫落树叶还不稀奇,更奇怪的是,满空飞舞的树叶并不落在地上,而是落在半空结聚成为环形,跟着那老者的身形旋转。
  杨炎看了,不由得暗暗喝采,心里想道:“原来他练的这套掌法,不但是掌法奇妙而已,且还是兼练一种上乘的内功的!
  接着又想:“那‘大师兄’的武功,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从司空照与慕容垂的本领看来,他的武功纵然比他的这两个师弟高明十倍,只怕也未必是这老者的对手。他单人匹马,就敢来挑衅,还要在这老者的眼皮底下捉拿龙灵珠,可也真是太不知自量了。”
  心念未已,只见那硕大无朋的草环突然拉直,好像变作了一条墨龙,转瞬间,“墨龙”在空中寸寸折断,树叶这才纷纷坠地。原来老者的这一套掌法已经练完了。
  杨炎看得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心想:“要练成功他这样精纯的内功,我恐怕最少也还得再练两年。”
  旁观的那个少女高声喝采:“萧伯伯,好一套扫叶掌法。”
  果然是龙灵珠的声音!
  杨炎几乎忍不住就要叫她,他若是使出传音入密的内功,龙灵珠在那边山峰,用不着伏地听声,料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但转念一想,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怕的是吓走了那个“大师兄”。他若是使出传音入密的内功,只要在武学上有点造诣的人,一听就会知道他是一流高手。“难得这厮不自量力,自己送上门来,我岂可将他吓走?嘿,嘿,他们白驼山一派,都是大言炎炎,井蛙窥天。他自己以为可以胜得过这位萧老前辈,还可以轻而易举把‘小妖女’抓了去,我乐得在这边看他笑话。”
  杨炎认定了这个“大师兄”是不自量力,他害怕的就不是他来,而是他不来了。“他若敢来,给抓住的一定不是龙灵珠而是他!”杨炎心想。
  他忍住不作声,只听得那老者哈哈笑道:“贤侄女,你怎的千里捧着金饭碗,反而羡慕别人?”
  “萧老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懂。”龙灵珠问道。
  那姓萧的老者笑道:“我不敢妄自非薄,在这套掌法上是用了一点功夫,但比起你家传的龙形六十四式可还差得太远!”
  龙灵珠道:“萧伯伯,你是哄我欢喜还是故作谦虚?我使龙形六十四式只能震落树叶,可远远不及你这套掌法的威力!”
  那老者道:“这是你还不大懂得运气使劲的缘故,从今天起,每天你先看我练一套落叶掌法,然后你再练你的龙形六十四式,过了三天,或许你可以有点不同了。”龙灵珠对他的用意本来已经猜则几分,一听此言,登时领悟,欢喜得跳起未道:“萧伯伯,原来你是有心指点我的,你是要我触类旁通!”
  那老者道:“指点不敢当。不过我这套掌法虽然比不上你家传的龙形六十四式,掌法所需运用的内功,两者的法门却是相同。”
  原来龙灵珠是从父亲留下的拳经剑谱,无师自通,练成了龙形六十四式的。但她只是从书本上学运功的法门,限于年幼,却还未能参透。“袭貌遗神”,练成的掌法只是神似而已。
  龙灵珠想道:“怪不得前两天我把这龙形六十四式练给萧伯伯看,他看了不置可否,原来练这掌法,还要懂得许多运气使劲的窃门!”
  此时她看了一遍,已经懂得一点“窍门”,心痒难熬,说道:“萧伯伯,你再练一遍我看,请你放慢一些。”
  老者笑道:“你这女娃儿这样心急,一天就想练成功吗?好吧,我就再练一遍。”他放慢拳脚,从头再练。杨炎躲在那边山头,凝神观看。他的内功造诣在龙灵珠之上,获益亦是不少。
  不过那老者刚练到一半,就给人打断了。
  一个小孩子气吁吁的跑上山来,叫道:“爹爹,你给我报仇、报仇!”
  老者吃了一惊,说道:“报什么仇?”那孩子道:“我给坏人欺侮了。爹爹,我要你替我抓那个坏人,让我打回他一掌!”
  老者道:“定儿,说清楚点,是什么样的坏人,他因何打你?”
  那孩子道:“他来强抢我刚刚捉到的一只小红鸟,我不给他,他就打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龙灵珠道:“他打你哪里,还痛不痛?过来让我瞧瞧。”
  龙灵珠虽然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见这孩子自己能够跑上山来,也就不怎样担心了了,心里想道:“定弟自幼练童子功,功夫已经颇有根基,寻常人打他一掌,料想他也不会受伤。”
  那孩子道:“那坏蛋在我背心打了一掌,痛倒是不痛,只痒得难受。跑路的时候还好些,一停下来,就好似痒痒到骨头里去!”老者越听面色越是沉重,忽地伸手撕开儿子的上衣。
  龙灵珠正想替孩子脱下衣裳,看看伤势如何,给他敷药。在她以为,纵然受伤,大不了也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见这老者急不及待的撕破儿子衣裳,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孩子的背心有淡红色的掌印,龙灵珠又是吃惊,又是奇怪:“那人的掌力可是用得不轻呀,定弟为何不觉疼痛?”
  那姓萧的老者气得咬牙说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狠毒的人,我与你何冤何仇,竟然对我这乳臭未干的孩子用这种阴毒的掌力!”
  龙灵珠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定弟受的是什么伤,不、不至于有大碍吧。”
  那老者道:“那人是用太阴掌力伤了他的奇经八脉,掌上还可能涂有毒药。但不知他是功力未到还是尚稍有天良,这孩子的经脉未给震断。目前只是瘀血充塞体内,我还能治。”
  说至此处,游目四顾,不见有人上来,继续说道:“贤侄女,待会我给定儿治伤,你替我留神点儿,别让陌生人上来。”
  龙灵珠唰的拔出剑来,守在崖边,说道:“伯伯,你放心替定弟治伤吧,要是有人硬要上来,我和他拼个死活!”
  老者说道:“也无需这样,打不过的时候,你叫我好了!”说罢,手掌己是贴在儿子的背心,用自己数十年所练的纯阳内功,为儿子推血过宫,解毒疗伤。
  过了一支香时刻,孩子脸色恢复红润,汗如雨下,流出的汗,气味带点腥臭。那孩子喜道:“爹爹,你的本领真大,我的麻痒已经止了。我、我想睡觉。”说话的声音比前微弱得多,看来己是累得不堪。
  老者吁了口气,说道:“总算把这孩子的一条小命保住了!”神情困顿,似乎比孩子还更疲劳。
  杨炎在这边山峰看不见他怎样运功为孩子疗伤,也看不见他此际惟淬的容颜,但却隐隐感觉到有点什么不妙。
  “一石二鸟之计,一石二鸟之计!”那“大师兄”邪恶的笑声又好像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一石二鸟之计”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亦已隐隐猜到几分了。
  虽然他对这老者很有信心,即使他的武功已经打了折扣,他还是相信他可以打败那个“大师兄”的,但为了预防万一,他可不敢像刚才那样丝毫不以为意了。
  他改变了主意,心里想道:“我可不能让这位萧老前辈中了奸人之计、我可得赶快过去与他们相会!”
  可惜已经迟了,他刚刚有这念头,尚未付之行动,那边的草坪上,已是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
  那个老者吁了口气,刚要把孩子交给龙灵珠,忽听得有个人赞道:“萧老前辈好精纯的内功,佩服,佩服!”草坪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下子就到了那老者的身边!
  龙灵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直是仗剑在崖边防守,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的。这个人也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虽说她是为了孩子的受伤分了心神,但也难辞疏忽之罪了。不过这个人已经来到了那老者的身边,来意如何,尚未知道。一时之间,她倒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即动手?
  那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叫她暂且不必动武,说道:“阁下何人,因何来此?”
  那白衣汉子施了一礼,缓缓说道:“白驼山门下弟子宇文雷特来拜见祁连剑客萧老前辈!”
  果然是那个“大师兄”来了!
  杨炎本来是不怎么把这“大师兄”放在心上的,此际见了他这神出鬼没的轻功本领,亦不禁耸然动容,心里想道:“司空照和慕容垂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是夸大之言,这个人的本领和他们相比,确是有天渊之别。我是太过低估他了。”
  那老者怔了一怔,说道:“不敢当,萧某与白驼山素无来往,可说得风马牛不相及,你找我做什么?”话犹未了,那恹恹欲睡的孩子忽地叫起来道:“爹爹,他就是打伤我的那个坏人!”
  那老者吃了一凉,大怒喝道:“萧某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对小孩子也下毒手!”他手中抱住孩子,而对如此阴险恶毒的敌人,虽然气怒交加,也只能暂且沉住了气,凝神待敌,避免轻率出手,反遭对方所算。
  宇文雷打了个哈哈,说道:“萧老先生言重了!你仔细想想,要是我当真下了毒手的话,你的孩子焉能还有命在?不错,我用太阴掌力,震伤令郎的奇经八脉,下手是稍赚重了一些,但以你萧老先生的绝世神功,何愁不能将他救活?”
  老者冷笑道:“好呀,那你说吧。你处心积虑,用这等卑鄙的手段来消耗我的内力,意欲何为?”
  宇文雷道,“没什么,只是想请你不要插手一件事情。”
  老者说道:“什么事情?”宇文雷道:“不错,我与你是无冤无仇,但这位龙姑娘却是和家师有冤有仇……”
  龙灵珠忽喝道:“你复姓字文,宇文博是你何人?”
  宇文雷道:“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伯父。”
  龙灵珠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喊道:“原来白驼山主就是字文傅,这就怪不得了。”唰的一剑就向宇文雷刺去。
  只听得“嗤”的一声,宇文雷的衣袖给剑尖刺破,但龙灵珠却给他的袖风一拂,不由自己的退出了四五步。
  那老者抢过去拦在她的身前,左掌虚接,对着宇文雷,防他续施杀手。他抱着孩子,身法快得极点。宇文雷并没追击。
  那老者道:“贤侄女,宇文博敢情就是——”
  龙灵珠道:“不错,宇文博正是我的杀父仇人!要是我早知道白驼山主是他,我已经上白驼山去了。”
  宇文雷笑道:“你怎配和我的师父交手,我是奉了他老人家之命,捉拿你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
  龙灵珠挥剑复上,那老者道:“且慢!”忽地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了龙灵珠。
  这一下来得甚为突兀,龙灵珠不能不把孩子接了过来,孩子到了她的手中,她自是不能冲上去和宇文雷厮拚了。
  老者说道:“灵珠,麻烦你照料定儿,哄他睡觉。你是我的客人,这件事应该由我对付!”
  龙灵珠也怕误伤了孩子,说道:“萧伯伯,待会儿你抓住这个小贼,可别忙着杀他!”她对这老者的武功满怀信心,以为他纵然耗了少许内力亦是无妨。却那里知道,这个老者并非只耗了“少许内力”,而是耗了七成以上的内力了。
  龙灵珠抱着孩子走开之后。老者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字文雷,动手吧!”
  宇文雷笑道:“萧老先生,你当真要和我动手?不错,玉龙太子是你的好朋友,但死了的朋友的女儿,总比不上你自己的性命宝贵吧?”言下之意,这老者和他交手,必死无疑!
  老者须眉怒张,喝道:“你把我萧逸客当作何等样人?你处心积虑耗损我的内力,我豁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你如愿。”
  宇文雷道:“好,你既然而听良言,那可休怪我无礼了。萧逸客,你号称祁连剑客,如今我就只凭一双肉掌,领教你的高招,你拔剑吧!”
  萧逸客壮年以剑掌双绝,名闻武林。但在归隐之前数年,江湖上罕逢敌手,早已不用剑了。归隐之后,又练成了扫叶掌法,更是无需用剑。
  今朝他借练掌指点龙录珠的武功,根本就没有把宝剑带出来。即使他有剑在身,对方一个晚辈,空手向他挑战,以他的身份,也决计不能用剑。但宇文雷明明知道他身上没藏兵刃,却还要这样说,用意何在,萧逸客当然明白。不过,虽然明白,也还是不能不中他的激将之计。
  “废话少说,我不用剑也能杀你,进招吧!”萧逸客喝道。
  宇文雷哈哈一笑,说道:“好,且看是谁能够杀谁?”话犹未了,双掌疾击。
  萧逸客一招“拂云手”,双掌虚带,宇文雷脚步跄踉,闪过一边。萧逸客忽觉一缕甜香,沁人鼻观,有说不出的舒服。宇文雷笑道:“萧老前辈,我忘记告诉你,我的掌上是涂有炼制神仙丸的药液的,神仙丸虽然不能说是毒药,却也能够今人精神萎靡,你可要当心一点才好!”
  萧逸客沉住了气,默运玄功,和他周旋数招,蓦地一声大喝,立下杀手。
  这一招“涵虚吐清”乃是扫叶掌法精华所在,萧逸客全力施为,果然非可小可。
  阴阳掌力,相牵相激,宇文雷恍似一叶扁舟,陷入漩涡之中,身不由己地接连打了三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萧逸客跃上前去,一招“疾风迅雷”击他背心。宇文雷刚刚稳住身形,反手一招“五丁开山”,以金刚掌力硬接,居然给他挡住了,萧逸客暗暗叫了一声“可惜,要是我能多恢复两分功力,这小贼已经毙在我的掌下!”这一招“涵虚吐清”,他是蓄为而发,只盼能够一击成功的,不料功亏一篑,元气更是大伤。
  宇文雷几乎吃了大亏,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想道:“这老儿号称剑掌双绝,果然名不虚传。好在我是有备而战,也不用立即就收拾他,慢慢消耗他的内力再说。”主意打定,改用绕身游斗的打法,绕着萧逸客的身子走圈圈,他的掌上涂有毒药,纵然打不着萧逸客的身体,吸了他们掌风,也是有害,萧逸客只能闭住呼吸,到了实在捱不住的时候才吸一口气。
  清脆柔美的歌声从林中那间小屋传出来。
  是龙灵珠的歌声,为了哄那孩子睡觉唱的儿歌。那孩子本来已是恹恹欲睡的,但记挂着父亲和坏人动手,却又不敢睡了。
  “星星闪闪月光光,
  心肝宝贝睡在床。
  不怕东山有猛虎,
  不怕西山有恶狼,
  娘亲守在儿身旁。
  宝贝一觉睡到大天光。
  这是龙灵珠小时候听得熟极而流的一支儿歌,在野地,在荒林、在雪山之上、在冰河之边,每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她的母亲最喜欢唱的一支儿歌。唱起这支儿歌,她不觉想起了自己苦难的童年,想起了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
  细心的人可以听得出,柔美的歌声中含着多少凄酸;要是更细心去听,还可以感觉得到,除了凄酸,还有激愤。
  杨炎在那边山头听得呆了,心里想到:“她虽然命苦,毕竟曾经有过母亲守在她的身边,唱歌来给她听。我却是未满周岁。就失去了娘亲,连这点‘福气’都没有。”
  歌声中萧逸客与宇文雷越斗越烈,萧逸客挂念孩子,不觉想道:“眼前这个敌人,比东山猛虎、西山恶狼还更凶狠得多,我若败给了他,龙灵珠自身难保,更有谁人能护我这孩子?”
  他一生不知经过多少风浪,从来不知害怕,这次却是不能不由他隐隐感到恐惧了。心里一急,就沉不住气急于要击败敌人了。用力过度吸了两口毒气,登时只觉地转天旋,冷不防给宇文雷打了一掌,“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宇文雷哈哈笑道:“萧老儿,你、你——”话犹未了,忽地稳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盘旋。一掌劈出,“逢”的一声,劈断了一株粗如人臂的树枝,要不是收势得快,几乎撞在树上。原来萧逸客那招“扫叶掌”蕴藏有三重内力,有如暗流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宇文雷身上发挥了威力。
  可惜萧逸客已是强弩之末,未能及时赶上去再补一掌,说时迟,那时快,宇文雷又已退而复上,攻得更加急了。杨炎在这边山头看得不大清楚,但从兔起鸛落的身影翻腾之中,亦可以看得出来,萧逸客已是只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宇文雷劈断树枝那“蓬”的一声令他从迷茫中醒了过来,“不好,萧老前辈内力损耗过甚,只怕敌不过他。我可得赶快过去助灵珠一臂之力才行。”
  他只道萧逸客还可支持一会,怎知萧逸客已是到了强弩之末的田地,内力早已消耗殆尽,比他想像的更坏。
  龙灵珠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得睡了觉,连忙取了萧逸客所用的长剑出来。
  只见萧逸客正在遭受猛烈攻击,宇文雷双臂箕张,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周围沙飞石走,树叶纷落。萧逸客的双脚虽然仍是牢牢钉在地上,上半身却已摇摇晃晃,恍似风中之烛!
  龙灵珠倒持剑柄,叫道:“萧伯伯,对付这等好恶人,何须和他客气,你用剑吧!”她怕萧逸客要顾身份,不肯用剑,故此先劝两句。说罢,立即将长剑向萧逸客抛去。
  哪知就只这么慢了片刻,萧逸客又已接连中了两掌。金刚掌力震破了他残余的护体神功!
  长剑飞来,给宇文雷劈空一带,“嗤”的一声,插入了萧逸客的左肩。萧逸客本已支持不往,伤上加伤,大吼一声,倒纵出三丈开外,这一纵竭尽全力,避开宇文雷最后一击,脚一沾地,人也晕倒了!
  龙灵珠失声尖叫,忙向倒在地上的萧逸客奔去。
  宇文雷哈哈大笑,身形一晃,拦在龙灵珠面前:“小妖女,你的靠山都已自身难保,你乖乖跟我走吧!”龙灵珠气得双眼要喷出火来,喝道:“白驼山的小贼,我与你挤了!”
  宇文雷笑道:“拼也没用!”运掌成风,荡开龙灵珠剑尖。龙灵珠紧咬银牙,心里想道:“我必须沉住了气,给萧伯伯报仇!”
  她默记萧逸客刚才籍“扫叶掌法”指点她的运功法门,剑法陡地一变。
  剑光天骄,沉雄迅捷,兼而有之。她把家传的掌法“龙形六十四式”,化到了剑法之中。饶是宇文雷使出了第八重的金刚掌力,也只是仅能自保。莫说不能震落她手中的剑,有几招凌厉的剑招,甚至他都险些化解不开。
  宇文雷这一惊不在龙灵珠之下,心里想道:“奇怪,这丫头的功力怎的好似比刚才强了?她的这路剑法,也不知是何家何派,如此厉害!”当下重施故技,与龙灵珠绕身游斗。
  龙灵珠咬紧银牙,运剑如风,钉着宇文雷丝毫不放松。
  眼看她已经抢到上风,就快把宇文雷逼到悬崖了,忽地感到一阵头晕,好像喝醉了酒也的,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原来她虽然告诫自己“沉住了气”,却无法沉得住气。她必须呼吸,就不能不吸进宇文雷的掌凤。宇文雷的双掌是涂上了从大麻提炼出来的烈性药剂的。
  她的内功比不上萧逸客的深厚,新领悟的心法也还未能运用自如,一轮狂攻过后,吸进去的毒气更多,当然是支持不住了。
  宇文雷蓦地喝道:“撤剑。”欺身扑进,一招“斜挂单鞭”,切她手腕。他先用劈空掌力荡歪她的剑尖,只道她已是气衰力竭,要抢她的剑易如反掌。
  那知龙灵珠练的家传内功不同凡响,不错,她是已经气衰力竭,但在紧急关头,还可以作最后的一击。
  她脚步一个跄踉,好像就要跌倒,踏的却是醉八仙步法,一个移藏十位,剑尖突然从宇文雷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可惜她的内力毕竟还不能透过剑尖,刺是刺中了,却只能划破宇文雷的一点皮肉,剑尖立即就给反弹开去。
  宇文雷怒道:“臭丫头,我不想伤你,你反而逞凶!快快扔剑投降,否则取你性命!”正要施辣手再夺她的宝剑,即使不能遵守师父的吩咐将她活擒,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霎那间,忽听得“当”的一声,龙灵珠的青铜剑飞上半空!宇文雷尚未出手,当然不是他的掌力震飞的。
  宇文雷呆了一呆,定睛看时,只见草坪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人,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他一向以武功自负,这人突然出现,他竟丝毫都没察觉,吃惊可想而知。
  殊不知宇文雷固然是大吃一惊,龙灵珠的吃惊比他更甚。
  宇文雷认不得这个人,龙灵珠是认得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炎的哥哥孟华!
  孟华以弹指神通的功夫,弹飞龙灵珠的剑,龙灵珠一呆,孟华迅即就点了她的穴道。
  宇文雷吃惊过后,抱拳说道:“多谢阁下相助,请问高姓大名。”他只道孟华是彭大遒请来助拳的人。虽然有点奇怪彭大遒怎能请得动本领这么高明的人,但见他点了龙灵珠的穴道,自是不会疑心他是敌人。
  孟华反问!”你是何人?”宇文雷怔了一征,说道:“彭大遒请你来,没有告诉你吗?”
  孟华道:“你说的是陕甘道上那个有点名气的土霸彭大道吗?这人的名字我倒听过,你说的什么事情,我可不知。”宇文雷不禁又吃了一惊,说道:“那你到底是谁,为何能来助我?”
  孟华冷冷说道:“我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与你们并不相干。恕我没有工夫和你多说闲话,你请便吧!”
  宇文雷大为尴尬,说道:“阁下大概未知道我是谁吧?我是白驼山的宇文雷,不知配不配与阁下结交?”他以为一亮出自己的“万儿”对方必然耸然动容,改颜相向。
  那知孟华仍然冷冷说道:“我叫你走,你听见了没有?”声色比刚才更加冷峻了!
  宇文雷心头大怒,恨不得立即杀了孟华。但一来他见孟华刚才露了那手武功,心中不无忌惮;二来自己刚和萧逸容拼斗一场,也是不敢再斗强敌。当下只好忍住了气,说道:“好,我走,我走。你敢轻视白驼山的人,将来你可别要后悔!”交代了这两句“场面话”,他便去抓业已给孟华点了穴道的龙灵珠。
  他快,孟华更快,早已挡在龙灵珠面前,伸出食指,对着他的掌心。宇文雷是个武学行家,一见便知他用的是上乘点穴手法。掌心的劳宫穴是人身三十六处大穴之一,若给点个正着,纵然不至毙死,内功也要大受影响。宇文雷不敢强抢,只好止步。
  “这小妖女是我们山主的仇人之女,我奉了山主之命要把她带回去的,请你交给我吧。”宇文雷忌惮孟华武功了得,这次倒是依正江湖规矩,来个先礼后兵。
  但孟华可不吃这一套,喝道:“我是叫你自己滚回山去,这位龙姑娘我要留下!”
  宇文雷怒火如焚,忍无可忍,喝道:“你是恃着谁的势力,胆敢与白驼山作对。这小妖女虽然是你点了她的穴道,但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来,我也一样可以抓着她的。讲道理,你也讲不过我!”孟华淡淡说道:“废话少说,她被我所擒,你要把她带走。就必须凭你自己的本事从我手中抢去!”
  宇文雷涩声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可不能和无名之辈交手!”孟华冷冷说道:“我并不是什么名人,不过,我的名字你们白驼山是早已知道的。丹丘孟华,何足道哉?这两句话是从你们白驼山传出来的不是?我就是孟华。”
  宇文雷佯作大吃一惊,说道:“孟大侠,你误会了,这两句话是劳家兄弟造的谣,其实……”他佯作陪礼,双掌一合,忽地就向孟华偷袭!
  这一招“童子拜观音”虽然是起手式,但双掌用上金刚掌力,合在一起,却是非同小可,比一般的进手招数,还更强劲。
  孟华冷笑道:“不要脸!”他来不及抬起手臂发掌,随意挥袖一拂,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
  宇文雷双掌迅如电光石火的疾劈下去,碰着他的衣袖,就像被裹在一团棉絮之中,竟是无从发力。陡然间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反弹回来,宇文雷禁不住脚步踉跄,倒退三步。孟华见他没有跌倒,也似颇出意外,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掌!”一掌拍下,不疾不徐,无声无息,好像并未用力。
  宇文雷识得厉害,他虽然也练过类似“沾衣十八跌”的借力打力功夫,但用来对龙灵珠自可,用来对付孟华则是万万不能,这点知己知彼之明,他还是有的。若然不是硬碰硬接,只怕“借力”不成,自己先给他打成一团烂泥。当下微一侧身,一招极刚猛的大摔碑手劈出,用到了第八重的金刚掌力。双掌相交声如郁雷,宇文雷又再斜窜七步,方始站稳。
  孟华面色一变,冷笑说道:“我只道白驼山主好歹也算是武林中一号人物,不料他的门下弟子,用的竟是这种下三滥功夫!怪不得祁连剑客着了你的道儿!”
  宇文雷只道他已吸进毒气,内功受掼,方有此言。心里想道:“你赶紧闭住呼吸,还好一些,居然还敢开口说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正是扑上去再发毒掌,不料身不由己,蹬、蹬的退了三步,跟着又退三步。原来孟华那一掌蕴藏有三重内力,后面两重,此时方始相继发作。
  祁连剑客萧逸客昏迷了一会子,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得有人在叫自己,恢复了一点知觉,慢慢张开眼睛。
  只见人影翻腾,宇文雷正在与孟华拼第三招。这一招宇文雷使出生平所学,只能化解孟华的五成内力,他倒纵出一丈开外,只觉喉头发甜,不愿在敌人面前吐出鲜血,强咽回去。
  萧逸客清醒了些,分别得出孟华是个男子不是大姑娘了。他还记得在他失掉知觉之前,龙灵珠正在把他的剑抛给他的,他本以为此际和宇文雷交手的必是龙灵珠无疑。待看清楚了不是,不禁又喜又惊。
  喜者是:不知那里来的年少英雄,居然能够替他挡住了字文雷:惊者是:龙灵珠那里去了?吃惊比欢喜更甚,他不禁叠声叫道:“灵珠、灵珠,定儿、定儿,你,你们在哪里?”虽然用力呼喊,声音好似蚊叫。不过孟华也听得见了。
  萧逸客听不见龙灵珠的回答,忽地觉得左臂疼痛,慢慢用右手一摸,方始发觉自己那把剑插在臂上。“难道,难道灵珠和定儿已遭毒手?唉,则自我从此世要变成废人。这少年能挡得住字文雷吗?”忧、疑、惊、急迸发,不觉又晕过去。
  孟华心里想道:“救萧逸客要紧,不能和这厮多所纠缠了。”
  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喝道:“你们不是说丹丘孟华何足道哉吗,好,我就让你见识一招何足道哉的剑法!”
  树枝一抖,“嗤、嗤”连声,不绝于耳,宇文雷未及出招,孟华已经收回‘树剑’,冷笑说道:“你自己瞧瞧!”宇文雷低头一看,只见胸腹部的上衣,密密麻麻的给戳破了两排小孔,一数,刚好是十八个。不用孟华告诉他,他亦已知道孟华使的这招剑法,乃是崆峒派的绝招“胡茄十八拍”了。这一绝招他早已闻名,但还想不到它的厉害一至如厮,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孟华喝道:“看在你能够接我三招份上,饶你性命,你还不快快给我滚回山去!”
  宇文雷如奉谕音,逃之唯恐不速。
  孟华走到萧逸客身旁,拔下插在他左臂上的剑,仔细一看,幸好没伤着筋骨。他随身带有上好的金创药,便即替他敷上。
  但萧逸客的外伤虽轻,内伤却重。宇文雷的金刚掌力是已经震破他残余的护体神功,伤及他的内脏的,要救他的性命,必须用内力把他体内的瘀血化开。
  孟华心想:“听师父说,这萧逸客以前虽然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毕竟还是好事做得比坏事多。而且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隐居在祁连山上,更是从未为恶。我要把龙灵珠从他身边带走,也理该将他救活。”于是不惜耗损自己的内力,替萧逸客推血过官,萧逸客功力极深,瘀血一化,真气便渐渐能够凝聚,不多一会,不但醒了过来,功力亦恢复两分了。他一醒来,开口又是先叫“灵珠!”
  孟华知他已无大碍,便即走开,过去替龙灵珠解穴。
  龙灵珠瞪孟华一眼,无暇向孟华发作,先答萧逸客所问:“定儿早已熟睡了,他没事,萧伯伯,你放心。”
  萧逸客坐了起来,说道:“你怎么样?”龙灵珠也不知孟华拿她怎么样,略一迟疑,说道:“我也没事。”
  萧逸客大喜过望,说道:“咱们多亏了这位少年侠士相救,你先替我谢他吧。”孟华说道:“用不着多谢了,龙姑娘,我不想令你难堪,你自己跟我走吧!”
  萧逸客愕然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要龙姑娘跟你走?”
  龙灵珠叫道:“萧伯伯,他是来抓我的。他救咱们并不是安着好心!”其实前半句虽没说错,后半句却是冤枉孟华了。孟华不惜耗损自己的内力救活萧逸客,如何能说不是安着好心?
  孟华说道:“我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孟华,龙姑娘和我们天山派有点小小的过节,我们要着落在她的身上找一个人,萧老前辈,请你原谅,我是非得把龙姑娘带走不可!”
  萧逸客不作声,暗地里默运玄功,只盼能够尽快恢复功力,多恢复一分多好一分。
  龙灵珠瞿然一省:“我真糊涂,萧伯伯刚受重伤,如何还能助我。”叹口气道:“孟华,我打不过你,没办法,只好跟你走啦!”说到一个“走”字,陡地剑光一闪,她拔剑出招,快如闪电,明晃晃的剑尖,已是指到了孟华咽喉。孟华冷不及防,几乎给她刺着,百忙中使出“铁板桥”功夫,一个“大弯腰、斜插柳”,弯腰贴地,这一剑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削过。
  孟华身形一长,铮的一声,弹开龙灵珠圈回来的长剑,怒道:“怪不得人家叫你小妖女!”龙灵珠道:“不错,我是小妖女。但我可没惹你,谁叫你来惹我!”运剑如风,使出家传的迅猛剑法,明知打不过孟华,也要狠狠攻他一顿。
  孟华心想:“你没惹我,但可惜你却惹招了我的炎弟。”对她剑法的精奇,亦是有点诧异。当下全神应付,过了十多招,摸清路数,喝道:“撤剑!”五指一伸,使的虽然是很平常的空手入白刃功夫,但快捷无伦,一下子就把她的长剑夺出手去。
  孟华倒待剑炳,交到龙灵珠手中,冷冷说道:“我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招,乖乖跟我走吧。”龙灵珠虎口发热,半边身子酸麻,只能勉强接过宝剑,气力已是使不出来。
  就在此时,孟华忽觉背后微风飒然,未及回头,已是给人重重打了一掌,偷袭他的这个人,正是片刻之前尚是奄奄一急的萧逸客,原来他得孟华助他推血过宫,凝聚真气,此时业已恢复了两分功力,蓦然跃起,出手快极。孟华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成名的剑客,竟会“恩将仇报”,冷不及就着了他的道儿。
  孟华练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只剩下两分功力的萧逸客本来是伤不了他的。非但伤不了他,甚至可能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只要孟华的护体神功一发,他加之于孟华身上的力道,就要给全部反弹回去。那时纵然不致立即身亡,恐怕也要给震得发昏了。
  但孟华一遇偷袭,亦已知道偷袭这个人是他了。心念电转:“他舍身救故友之女,情有可原。我既然救了他的性命,岂能再去伤他。”因此并不运功反击,硬生生的接了他这一掌。
  这一掌之力虽然仍是伤不了他,但孟华的内力却是因之耗了一半了。萧逸客涩声说道:“孟少侠,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本来不该恩将仇报的,但这位姑娘是我故人的遗孤,她来投靠我,我舍了老命也不能让别人将她夺去。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只要你答应放过她,我愿意自刎以谢。”孟华说道:“萧大侠,恕我不能从命。但请你放心,我决计不会伤这位龙姑娘的性命,只要冲在她的身上找一个人,找到了那个人,我就会放她回来。”
  萧逸客道:“要是找不到呢?”孟华说道:“我可以三年为期,三年过后,找不到那个人,我也放她回来就是。”
  他以为已是仁至义尽,不料萧逸客固执非常,仍然说道:“我受故友之托,她就等于是我亲女儿一般。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在你们手中受这三年折磨之苦。你要把她带走,先要了我的性命再说!”话一说完,又向孟华扑上。
  孟华无可奈何,只好和他动手,小心翼翼,避免伤他。三十招过后,又再捱了一掌,方始点着他的穴道。
  孟华把一颗药丸放在他的手心,说道:“萧老前辈,请恕冒犯。这是少林寺方丈赠与晚辈的小还丹!留与前辈稍赎罪行。三个时辰之后,穴道解开,请你服下。以前辈内力之深厚,再得小还丹药力之助,当可很快恢复如初。”说罢,回过头来,对龙灵珠道:“龙姑娘,时候不早,请你跟我走吧。”
  龙灵珠蹙起双眉,说道:“我已经是你的俘虏,本来应该听你吩咐,可惜我走不动了!”
  孟华见她花容惨淡,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难道我在无意之中已经伤了她么?”刚才他夺龙灵珠的剑,是曾经用上了分筋错骨的手法的。但他也曾把龙灵珠的功力估计在内,自信力度已是用得恰到好处,只是令她无法使用武功,决不至于伤了她的。她没受伤,比普通人也还强得多,就不至于不能走路。
  “莫非是我估计错了,这小妖女的功力其实并没有我设想那样高。”孟华思疑不定,只好说道:“好,待我给你看看。”
  他走近龙灵珠身前,心中正自盘算,如何可以不接触她的身体,给她舒筋活络。忽地寒光一闪,白刃耀眼,龙灵珠唰的一剑已是指到他的咽喉,这一剑快如电闪。孟华就站在她的面前,饶他武功再好,也是躲闪不开。
  只听得“咋嚓”一声,那柄剑没刺着孟华咽喉,却插进了孟华口中。原来在这性命俄顷之际,孟华人急智生,应变也是快到极点。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张口就咬着了剑尖,跟着立即点了龙灵珠麻穴。
  孟华再次夺下她的剑,幸好没有受伤,但亦吓出一身冷汗。孟华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妖女,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本来我不想令你难堪的,没奈何,只好用强了,最后问你一句,到底你肯不肯自己跟着我走?”说罢,仍然替她解开穴道。龙灵珠只道孟华要用强挟持她下山,叫道:“孟华,你好不识羞!”孟华怔了一怔,说道:“我怎的不识羞了?”
  龙灵珠故意挤出两滴眼泪,哭着嚷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是一个成名的侠客,用强欺侮一个小女孩,识不识羞?”
  孟华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肯走,我也不用碰着你的身体,就能把你拖下山去!”拿出十条绳子,把手一扬,绳子套上龙灵珠的皓腕。孟华走在前面,牵着绳子。龙灵珠无力抗拒,不想走也不能不跟着他移动脚步了。
  龙灵珠怒道:“喂喂,你把我当作什么、把我当作畜牲还是把我当作女奴,你把我牵着走,给人看见了很好看么,我不怕人笑话,你也应诙害怕别人说你欺负我!”
  孟华道:“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虽如此,他却也不能不有所踌躇了,心里想道:“我且把她拖下这座山峰,看是谁先忍耐不住。要是她仍然不肯自己跟着我走,那没办法,我只好把她放了。”
  试新招巧破蹑云剑
  杨炎从那边山峰下来,他只看到萧逸客和宇文雷交手,胜负尚还未决,后来的事情,他自是一点也不知道。
  刚刚走下这盛山峰,尚未来得及上对面的山峰,只听得人声鼎沸,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人向着他跑来!
  这班人中有云中双煞,有彭大遒的那班人,还有他的师叔李务实和陆敢当,但走在前面的一个魁梧老者,他却没有见过。
  云中双煞中的老大马牛扶着拐杖,由老二田耕牵着他走。杨炎现出身形。喝道:“马老大,你的神仙丸还没吃够了吗?”
  马牛恨极了他,也怕极了他。他是给那头子逼着跟来认人的。一见杨炎现身,吓得魂不附体,“啊呀”一声就跌倒了。
  那老头大怒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快说,是不是这个小子!”田耕忙把马牛扶起,马牛颤声说道:“不错,把令郎抓了去的,正是这个小子!”
  原来这个魁梧老者乃是那位穆家三少爷的父亲——蓬莱剑客穆扬波。他的儿子被云中双煞用神仙丸引诱,偷偷离家,前来张掖。不过两天,穆扬波的消息甚为灵通,就打听到了。虽然尚未全悉底蕴,却已知道是云中双煞诱他儿子出走。
  他来到张掖,会合了彭大道那班儿上山。在山上找到了给杨炎废掉武功的彭大遒,也找到了角落一息的马牛,马牛给杨炎逼他服食了过量的神仙丸后,狂性大发,弄得遍体鳞伤。此时药力已过,躺在荆棘丛中,角落一息。好在及时给发现,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穆扬波让彭大遒的门客将彭大遒抬回张掖医治,但却逼使马牛继续跟他上山找人。
  穆扬波听说儿子落在杨炎手上,正要冲上去动手,只听得李务实的声音隔着一个山坳传过来:“杨炎这小子是我们天山派的叛徒,请让给我们清理门户!”说到“清理门户”四字,身形已是在这边山渤出现,当真是声到人到,来得快极!
  彭大遒那班人恃着穆扬波做靠山,一窝峰的也拥上前去,纷纷喝骂:“好小子,胆敢把我们的彭大哥弄成残废,非把你化骨杨灰替彭大哥报仇不可!”
  杨炎冷冷笑道:“你们之中,总算有几个是比较有身份的成名人物,你们到底是想群殴还是想车轮战,划出道来,小子奉陪就是!”此时彭大遒那班人还在“臭小子”的大骂不停。杨炎虽然带着“反嘲”的意味自称“小子”,却气不过这班“狐假虎威”之辈,陡地喝道:“李务实好歹曾经是过我的师叔,他骂我几句,我可以不予计较,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骂我。”捏碎一块石子打将出去,打落四五个人的门牙,登时骂声尽寂。
  李务实见杨炎直呼其名,大怒喝道:“你不必认我做师叔,有本领的你杀了我吧!”
  穆扬波亦是怒不可遏,和李务实同时喝道:“你们都给我滚开。别丢我的脸,我用不着你们帮忙!”他是生彭大遒那班人的气,一时火起,但没想到把李务实也骂在内。
  “李大侠,请卖我一个人情,这小贼和我有杀子之仇,你就先让我和他算账吧!”穆扬波话一出口,便即发觉是得罪了李务实,制忙“兜回”几句,等于是向李务实陪礼。
  李务实可还是心中有气,冷冷说道:“穆老前辈,你的本领胜我十倍,李某尚有自知之明,当然是请你先上。不过万一你拿不下这小子,过后可不许再向我们讨人。”
  穆扬波只道李务实看不起他,哼了一声,大踏步便上。
  “快把我儿交还,否则决不与你这小贼干休!”穆扬波拔剑喝道。杨炎冷冷说道:“老匹夫,你听着!”说了这六个字,故意停顿下来,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看看对方,好像要看他是否洗耳恭听,才肯继续说下去。
  穆扬波是北五督的武林领袖人物,所到之处,无不受人尊敬,几曾碰过杨炎这样对他不客气的,不禁气得变了面色,喝道:“岂有此理,你这小贼竟敢骂我。”
  杨炎笑道:“礼尚往来,你骂我是小贼,我为什么不能骂你告匹夫,现在是你求我,你要找回儿子,就得仔细听我指点!”
  穆扬波虽然不敢相信他会说真话,但不管真假,他也总是想要知道儿子的消息,只好忍住了气,不敢打断杨炎的话了。
  杨炎这才随手拾起一颗石子,“舒”的一声,把这颗石子,弹得直上遥空。“你的宝贝儿子在那座山头的老鹰岩下,我可没工夫陪你,你自己去找吧!”杨炎指着石子所飞的方向,说道。
  穆扬波怒道:“你把我儿丢在荒山野岭做什么?”杨炎笑道:“你这儿子不成器。我为人素来热心,是以帮你教训教训他,对他是只有好处决无坏处的,你找到了他,自然就会明白!”
  穆扬波这边好几个人齐声叫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穆大侠休要上当!”
  杨炎用弹指神通禅出的那颗石子,初时还不怎样惹人注意,石子越飞越高,高到凝眸注视都几乎看不见了,这才引起许多人的惊奇。此时那颗石子刚从高空落下,扬炎又发一颗石子,去势更急,“乓”的一声,两颗石子空中碰个正着,炸得粉碎!
  “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嘴。你们想要打架,尽管上来!”穆家的随队,登时也不敢作声了。
  饶是穆扬波眼高于顶,对他显露的这手弹指神通功力,也是不禁为之心头一凛。不过,杨炎的傲气却也激怒了他。
  他本来就不敢相信杨炎的话,用不着别人“提醒”,他早已怀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当下沉声喝道:“我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看剑!”剑光一闪,立即指向杨炎心窝!杨炎叫道:“呵,好快!”脚未离地,身子已似游鱼般滑出一丈开外。
  穆扬波那么迅捷的剑法,居然给他闪开,可是也不过只差半寸而已,剑锋上的寒意杨炎都已感觉到了。
  穆扬波如影随形,跟踪急上,第二剑、第三剑连环刺出,宛如剥虽抽丝,绵绵不绝。杨炎虚挡两招,再退两步。
  倏然间只见四面八方都是穆扬波的影子,剑光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山坡上虽然只有两个人斗剑,给人的感觉却有如万马奔腾,千军追逐!双方出招都是快速之极,但兵刃始终未曾相交,似乎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厉害,敌招一变,己招亦变。互争先手,意图克制对方。但在旁观者看来,则似乎是穆扬波大占上风,业已稳操胜算。
  穆扬波连发十三招,杨炎接连退了十三步。攻击有如雷霆疾发,退守也有如流水行云。不过,在一般武功较弱的人看来。却是只看到攻击一方的凛凛神威,看不到防御一方的曲尽其妙。
  李务实低声和陆敢当说道:“你仔细看穆老前辈的剑法,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若然只论剑法的奇诡迅捷,比起咱们的追风剑法有过而无不及!”陆敢当有点担忧,说道:“这小子若落在穆扬波的手上,咱们怎办?”
  李务实忽是一皱眉,“噫”了一声,陆敢当问道:“师叔,依你看——”李务实悄悄说道:“想不到这小子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依我看,穆扬波只怕未必胜得了他!”话犹未了,只见杨炎的剑法果然变了。
  杨炎急于上这陵山峰与龙灵珠相会,心里想道:“这老儿的蹑云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我可不能和他久战下去,非得出奇制胜不可!”心念一动,剑法倏变,接连划了七八个圈圈,正圈圈,斜圈圈,大圈圈、不圈圈、圈里套圈。圈圈虚罩对方身形,兵刃仍未相接。这几个圈圈划下来,看得众人越发眼花缭乱,暗暗称奇:“这是那一门剑法?”
  原来这是杨炎采用萧逸客“扫叶掌法”的“创意”,揉合了天山刻法中“大须弥式”和“追风剑式”的精华,自行变化出来的新招。他这一招之内,包含有三种上乘剑法,莫说旁人看得莫名其妙,连穆扬波也看不懂。
  众人正自看得眼花缭乱,忽见穆扬波剑势如虹,插入杨炎划成的圈圈之中,剑圈挑破,有如波心荡月,闪起千点银光,又如黑夜繁星,殒落如雨,旁观的不乏剑术名家,登时有好几个人同声喝采:“好一招白虹贯日!”他们只道杨炎的防御已被击破,必败无疑!那知采声未绝,只见穆扬波已是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数丈开处,杨炎冷冷说道:“如今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穆扬波一言不发,立即就向杨炎刚才所指的那个山头奔去。
  原来穆扬波不识杨炎剑法的奥妙,勉强求生,冒险进招,结果反招败辱,给杨炎在他胸部的衣裳,划开了三个铜钱般大小的圈圈。只因双方都快到极点,表面看来,且还是杨炎的剑圈给他挑破,是以除了李务实之外,旁人都看不出来。
  旁人看不出来,穆扬波可是自己明白,假如不是杨炎手下留情,他的身子已经添了三个透明的窟窿。
  杨炎既然有这样的本领,不但杀他的儿子易如反掌,就是要杀他也并不难,那么还何须骗他?他想到这一点,自是不能不相信杨炎刚才所说的话了。
  不过那些人虽然不知道穆扬波刚才曾有性命之危,听了杨炎的话,见他马上就跑,亦已猜想得到,他和杨炎的交手,恐怕是已经吃了大亏了!
  云中双煞乃是惊弓之鸟,马牛不顾身上的伤,拐杖撑地,首先就跑,田耕跟着道上,叫道:“大哥,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抓起他的拐杖,拉着他跑。他倒是有点结拜手足的情份。
  杨炎喝道:“有谁要替彭大遒报仇的,通通给我上来,我不耐烦一个个打发!”也不知是谁吓得失声大叫扯呼!”那班人登时一哄而散!
  李务实喝道:“杨炎,你叛出本门,我可容你不得,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杨炎的本领在他之上,今日之事,乃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了。
  陆敢当跟着喝道:“杨炎你犯了忤逆长辈的大罪,若然还敢逞强,那是罪上加罪!我肯饶你,你的哥哥也不肯饶你,你自己仔细想想!”色厉内茬,连声色都已发颤了。
  杨炎冷冷说道:“你不是我的长辈,我犯你一犯,又有何妨?”使出擒龙手功失凌空一抓,陆敢当本来是傍着师叔的,忽地脚步一个跄踉,距离拉开数步了。
  杨炎早已在左手掌心藏了一颗石子,右手施展擒龙功,左手的石子立即飞出。力透掌心,石子一分为七,前三后四,七粒碎石,分打李陆二人。李务实失声叫道:“好一招北斗七星。”
  原来“北斗七星”乃是天剑法追风剑式中的一招杀手绝招,以迅捷无他的剑法同时刺出七个“剑点”,落点都是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这一招剑法可以同时对付两个或三个敌人。如今杨炎使出的这手暗器功夫,用碎石打穴来替代剑尖刺穴,布成的前三后四图形,可不正是这一招“北斗七星”。
  李务实对本门剑法的造诣极深,这一招“北斗七星”尤其是他精研有素的得意绝招。可是他从未想过可以用暗器的功夫化为剑法的!突然看见杨炎施展出来,焉能不失声赞叹!
  杨炎笑道:“多谢师叔谬赏,我不想被你所擒,也只好稍稍得罪你了!“说时迟,那时快,他的笑声未绝,四粒碎石已经打到李务实面前。
  只听得一连串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奏,李务实横剑一披,使出的剑法也正是这一招“北斗七星”。但见剑花错落,石屑纷飞,不但打向他的四粒石子在剑光之中绞成粉碎,另一粒打向陆敢当的石子也被他打落了。要不是陆敢当和他的距离已经拉开两步,他这一招“北斗七星”实是不难把七粒石子全都打落。
  拔剑、回身、出招、击石,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杨炎也不禁赞道:“李师叔,好剑法!”
  可是陆敢当还是不能避免给两枚石子打中,两枚石子刚好打着他两边膝盖的“跳环穴”,陆敢当如何禁受得起。“哎哟”一声,双膝跪地。
  杨炎朗声说道:“李师叔,莫怪我不告诉你,我这石子是用了强劲的内力的,你必须赶快替陆师兄解穴!两个时辰之内若还不能解开,陆师兄要变成残废!”
  陆敢当喉头咕咕作声,额角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显然正在受着痛苦的煎熬,只因穴道被封,想叫也叫喊不出。
  李务实咬牙骂道:“杨炎,你好狠!”杨炎笑道:“对不住,我不想和你拼个死活,只好得罪陆师兄一次了。”不再理会李务实的怒骂,便即施展八步赶蝉轻功,奔上山去。
  不出他的所料,李务实果然是不敢追来了。
  李务实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见陆敢当如此情形,便知杨炎所言不差,他如何敢让徒弟变成残废?不过他口里大骂杨炎,心里却是不能不暗自想道:“要是这小子全力施为,石子打在我的身上,只怕我也禁受不起,唉,我枉为师叔,武功实是远不如他。他不伤我,已经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李务实功力的深浅,也早已在杨炎的估计之中。他算准了李务实必需一个时辰解穴,陆敢当是不会变成残废的。若在一个时辰之内,他可以摆脱李务实的缠绕,做什么事都可以了。
  孟华牵着绳子,把龙灵珠一步一步的拉着走。龙灵珠虽然无法抗拒,孟华也无法令她快跑。除非不顾她的死活,任由她倒在地上,拖着她飞跑。但以孟华的身份,岂能这样对付一位年轻的姑娘?
  孟华听觉敏锐,纠缠中已是隐隐听得见山下的叫骂声了。但因龙灵珠这时候也正在对他破口泼骂,扰乱了他的心神。山峰脚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未能听得出来。
  正当他要凝神静听下面的声音之际,只见一条人影,疾若流星,刚一发现,这人已是到了龙灵珠的身边。
  杨炎来得这样快,大出孟华意料之处!
  “你,你是——”“炎弟”二字尚未曾说得出来,杨炎已是挥剑斩断绳子!
  “孟华,你要找我,我自己来了!”杨炎冷冷说道。
  弟兄再次相逢,手足仍如仇敌!
  面对着这个他曾找遍天山南北,找了三年的弟弟,面对着这个冷冰儿在三年之后,为他再找四年的弟弟。而这个弟弟不但对他毫无手足之情,还竟然“欺侮”了冷冰儿,甚至打伤本门长辈,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他真是伤透了心,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杨炎,你来得正好,你的哥哥这样欺侮我,你是亲眼见到的人,你是帮我还是帮他?”龙灵珠问道。
  在孟华的心目之中,是把杨炎“欺侮”冷冰儿一事,认为最最不可饶恕的”恶行”的,他听了本门长辈石天行等人的投诉,亦是早已认定这个弟弟是甚难救药的“坏胚子”了,想不到在龙灵珠的口中,他也变成了“欺侮”弱女子的坏人!
  孟华苦笑道:“龙姑娘,你不能只说别人不是,也得想想自己是否都对?”龙灵珠噘着小嘴儿道:“我有什么错了?”孟华说道:“杨炎是天山派的弟子,他犯了门规,自当接受本门惩治,外人不得插手。你不但插手,还把杨炎从押解他的丁兆鸣手中走,丁兆鸣是我的师叔,你能怪我对你不客气吗?”
  龙灵珠道:“我才不管你们天山派的什么清规戒律呢,我只知道杨炎是我的朋友。”
  孟华见她不可理喻,哼了一声、说道:“我没工夫与你胡闹,我只想告诉你,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啦!”杨炎也道:“灵珠,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我很感激你,你还是走吧!”
  龙灵珠道:“我偏偏不走,谁叫我走,我都不走!”
  孟华不理会她,说道:“炎弟,我一直盼望你能学好,你的行为实在令我太过伤心,但只要你知错能改,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诚挚,眼圈儿都红了。
  杨炎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不觉心里想道:“看来孟华倒似乎真的是对我有点手足之情!”
  龙灵珠忽地又插嘴道:“孟华,我看你也是丈八灯台,只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这两句话的意思,可正是和孟华刚才说她那两句话的意思一样。
  杨炎心情激动,叫起来道:“灵珠,你真是我的知己!你的话没错,错的不是我!”
  孟华盯着他道:“你没有错,那么是谁的错?难道反而是我错了?”
  杨炎冷冷说道:“你是大英雄、大侠客,你当然没有错?不但你没错,你所相信的人,你当然也认为他们都没有错!石天行、石清泉父子没有错,李务实、陆敢当没有错,丁兆鸣、甘武维更没错,错的只是我一个人!”
  孟华心头一凛:“为什么他这样愤激,莫非其中还有内情,对呀,我未曾见过冷冰儿,也不能就一口咬定他不是。”于是柔声说道:“炎弟……”
  他不擅言辞,正在思量如何才能使得杨炎“心平气和”,叫他如实招供,杨炎已经咆哮起来:“谁是你的弟弟,我在你的心目中不过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刚刚说过,你不是要来捉拿我的吗,不必假惺惺了!”
  孟华见他如此倔强,不禁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还是非得和他动武不行!”
  兄弟比剑
  杨炎逼紧一步,说道:“我如今自行投案来了,你划出道儿来吧!”
  孟华说道:“那你跟我回山也好,要是你认为有什么冤枉了你的地方,你可以向掌门人辩白。你是老掌门的关门弟子,现在掌门师兄视你如弟,你纵然犯了大错,只要有一丝值得原谅的地方,料想他还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杨炎冷冷说道:“不必说这许多废话,我可以按照你划出的道儿。不过,我得先问个朋友!”
  龙灵珠道:“你不用问我,我当然不能同意你任由别人宰割!”
  杨炎笑道:“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但我是想问另一位朋友。”
  龙灵珠既不高兴,又觉奇怪,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不是问我,这倒是我谬托知己了。你的那位朋友呢?”
  杨炎笑道:“在这里!”拔剑出鞘,轻轻一弹,长笑说道:“孟华,对不住,你要我跟你回山,可也得问过我这位朋友!”
  孟华休养再好,亦已被他激怒,不觉勃然变色,说道:“炎……杨炎,你太过份了。好吧,你一定要我动手才行,那你就进招吧!”
  杨炎也不容气,喝道:“接招!”剑花一抖划了一个圈圈,随即就向孟华罩下。他这一招,包含有萧逸客“扫叶掌法”的创意,又有天山剑法中大须弥剑式和追风剑式的精华,合三为一,迅捷、雄浑、诡奇兼而有之。孟华也只能看出其中两种。
  孟华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心里想道:“炎弟真是学武的奇材,相隔不过半年多点,他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
  不过扬炎这种合三为一的自创新招,对付别人犹可,对付孟华可嫌“粗糙”了些。孟华东南西北连刺四剑,用的都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白虹贯日”,就把他剑势划成的正圈圈、斜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全部挑破了。
  “上乘武学,拙能胜巧。集百家之长,但求融会贯通,举手投足,使成妙谛!无须变化太过复杂!”孟华说道。
  “多谢指教!”杨炎说道。“剑招倏变,前一招“黄河落日圆”,后一招“大漠孤烟直”,本来是剑势如环的突然变得其直如矢,首尾相卸,快到极点。剑法简明,许多花巧的变化全都省去,孟华赞道:“好,你的悟性之高,确是我平生仅见!”
  不知不觉过了三十多招,孟华忽又说道:“大须弥剑式和追风剑式混合使用不是不行,但轻重失宜,那就反而自己露出破绽了,快慢也须调节。你这两招不但轻重不当,使得也快了些。”
  龙灵珠见他真心指点杨炎的剑法,对他的敌意减了两分,好奇心起,问道:“剑法以轻灵迅捷为主,为何慢反而比快好?”
  “他说得对!”杨炎一面出招,一面说道:“剑法以轻灵迅捷为主,一般而言,是不错的,但也要看对手。他的武功比我高得多,我与其以客犯主,不如以主迎客。轻灵能胜重拙,重拙有时也能胜轻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龙灵珠也是极为聪明的人,一点即透;忽地说道:“他既然说得对,那你为何还是用错?”
  杨炎诧道:“我用错了什么剑法?”他自问已经改进许多,不信龙灵珠在剑法上的造诣能胜过他。
  龙灵珠说道:“大须弥剑式和追风剑式都是天山剑法,他当然比你精熟得多!而且追风剑式是难以避免使得快的,如今你把快剑变出慢招,而你又未曾达到他的造诣,在他眼中看来,焉能不是破绽累累?依我说,你不如用萧伯伯的扫叶掌法和爷爷的……”
  杨炎的第二个师父龙则灵本是龙灵珠的外祖父,但她在扬炎的面前是从来不肯认这个爷爷的,此时为了帮忙杨炎,无暇思索用什么称呼替代,不知不觉说出“爷爷”二字。
  杨炎豁然贯通,大喜说道:“有见识!灵珠,你说得加倍的对!”这“加倍”的意思,只有龙灵珠懂得。孟华则以为单指剑法而言,倒是不觉有点纳罕。
  心念未已,只见杨炎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呼的一剑就劈下来。气势之猛,孟华也不能不有几分顾忌。
  原来他用的是龙家所传的“龙形六十四剑”,刚健之中兼具龙飞凤舞的翔动之意,配合“扫叶掌”的运功法门,相得益彰。
  孟华看得出的破绽越来越少,甚至渐渐有点吃力之感了。原来他被萧逸客打了两掌,虽说并无大碍,功力毕竟打了几分折扣。他又不忍伤害弟弟,许多杀手绝招都不敢用。有两招他使刺穴的剑法,若然功力无根,本来是可以刺中的,只因差了一点,结果也给杨炎解开了。
  孟华眉头一皱,心里想道:“我奉命惩治本门叛徒,若是不能把炎弟拿下,押回山去,只伯同门疑我徇私。没奈何,只好让他受点伤吧。”
  孟华忽地剑法一变,朗声说道:“剑术不当拘泥一格,快慢均可随心所欲。举重固然可以若轻,举轻亦可以若重。大须弥剑式重拙,追风剑式轻灵,两者本来不容易配合得宜的,但若练到我所说的这个境界,轻若重拙也何尝不可同冶一炉?”说话之间,嚓的一剑刺出,快如闪电,正是追风剑式中的“李广射石。”杨炎侧身一闪,避招进招,以龙家剑法的“飞龙在天”反击,双方都是快招,备攻一边。那知孟华攻如雷霆疾发。“铮”的一声,杨炎长剑弹开,人也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龙灵珠在旁边看得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说道:“孟大侠,你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吧?”要知她刚才劝告杨炎不要用追风剑式来和大须弥剑式配合,理由之一,就是他认为快剑变不出慢招,轻灵重拙亦难调和之故。在她心目之中,自是难免觉得孟华这番话乃是为她而发了。
  孟华不理睬她,喝道:“你仔细瞧着!”长剑一圈,俨如陷轮疾转,这一招使得极快,却是大须弥剑式的“三转法轮”;按着剑圈一展,剑尖上如坠铅块,缓缓指出,却是追风剑式的“星海俘槎”。果然是不但重拙可化为轻灵,轻灵亦可化为重拙。收发随心,无不如意。
  孟华把两种剑意截然不同的剑式混合使用,忽而柔如柳絮沾衣,忽而重若泰山压顶。杨炎使出浑身本领,兀是抵挡不住。转眼之间,接连退了八步。
  龙灵珠越看越是吃惊,心里想道:“杨炎这龙形十八剑已是使了将近一半,要是十八剑用完,只怕他是难保不住在哥哥剑下了!”原来龙家的“龙形六十四式”乃是可以兼用于掌法和剑法的,而“龙形十八剑”则是从“龙形六十十四式”中提炼出来的精华,专用于剑法,更具绝大威力。杨炎使出“龙形十八剑”都抵敌不住,那就是必败无疑了。
  殊不知龙灵珠固然吃惊,孟华则不但吃惊,更多一层忧虑。吃惊的是弟弟的本领超乎他的估计,他的功力已经打了折扣,要生擒弟弟,必须全力以赴,那就只怕难以恰到好处的使得弟弟只受轻伤了。
  龙灵珠忽地喝道:“孟华,你欺负了我,这口气我可不能不出!反正你也已经认定我和杨炎一党,那我必须与他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时不住,我们可要两个打你一个了!”
  孟华没有开口,杨炎却说话了:“哎呀,这可使不得!灵珠,我老实告诉你吧,你帮了我,“有福同享”你别指望,“有祸同当”嘛,那倒是会立即降临你的头上了!”虽然是在十分激烈的搏斗之中,仍然嘻皮笑脸。
  “唰”的一声轻响,杨炎的袖子被削去一幅,幸好未曾伤着,他又退了三步。“龙形十八剑”已经使了十四招,只剩下四招了。
  说时迟,那时快,龙灵珠手中已是多了一条软鞭,右手鞭,左手剑,向孟华扑来,鞭长剑短,人未到软鞭先到。孟华此时正在迈步向前,追击杨炎。龙灵珠的软鞭一个“回风扫柳”,眼看就要卷着他的足跟。
  孟华身形斜扑,一个“倒蹬腿”把她的软鞭踢开。他略一分神,杨炎反手一剑,立即解开了他的攻势。
  孟华霍的转身,伸手抓她软鞭。龙灵珠飞身一跃,软鞭收成一个圈圈。孟华一抓抓空,龙灵珠左手剑倏的伸长半尺,对准了他掌心的劳宫穴。原来她的这把剑也是软剑。不用之时,和软鞭一样,都可以当作腰带的。
  孟华当然不会给她刺中“劳宫穴”,但由于他还要对付一个武功比龙灵珠高明的杨炎,杨炎已经转守为攻,他无暇去夺龙灵珠的剑,只能闪避了。
  龙灵珠笑道:“孟大侠,你武学高明,我也要请你指点一二。”笑声中鞭剑兼施,不但鞭法极为古怪,剑法也与刚才不同了。
  只见她的软鞭盘旋飞舞,时不时抖得笔直,用鞭梢来点穴道,就像刺穴的剑法一股,武学有云,枪害圆,鞭怕直。鞭是柔软的兵器,要抖得笔直,而兼具枪矛刀剑的性能,这已经是举轻若重的上乘功夫了。若然龙灵珠的“上乘”功夫,在孟华眼中也还稀松平常,但亦已颇出他意料之外了。
  她的剑法也甚古怪,由于是把软剑,忽屈忽伸,更具轻灵翔动之妙。使到疾处,剑光化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圈,圈里套圈,和软鞭不时也打出的鞭圈混在一起,孟华虽然不惧,亦是不禁有点眼花缭乱之感。
  孟华看出她的鞭法之中夹有剑法,剑法之中也夹鞭法,招数之奇诡,往往出他意料之外,心里啧啧称奇,暗自想道:“这小妖女原来还有这手功夫,我倒是把她低估了。”其实并非他刚才低估对手,而是在龙灵珠与他单打独斗之时,根本就没有机会施展她的平生所学。
  孟华功力打了折扣,目前他不过比弟弟稍胜一筹而已。杨炎再加上了龙灵珠,联手斗他,优劣之势,登时逆转。孟华一咬牙根,喝道,“炎弟小心了!”唰的一剑刺出,剑花朵朵,宛如粱夜繁星,直洒下来,耀眼生撷。既不是追风剑式,也不是大须弥剑式,而是崆峒派的杀手绝招——胡茄十八拍。
  他是逼于无奈,才使出这最后一招绝招的。上一次他就是用这一招,瞬息之间,刺着了杨炎的十八处穴道。
  以他的武学造诣,本来可以虽用绝招,仍不伤人,上一次就是如此。
  但这一次可有点不同了,是否会失手误伤杨炎,他自己也没把握。因为上次杨炎与他相差甚远,他可以择洒自如,这一次则差不多已是旗鼓相当,他必须全力出击!
  叱咤声中,剑光暴聚暴散。孟华跃出圈子,杨炎按剑凝视,龙灵珠则是站在一边,呆若木鸡。
  只听得孟华黯然说道:“杨炎,多谢你不忍伤我之情。不用十年,你的武功一定可以远胜于我。不过武功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盼你好自力之。”
  原来孟华那一招“胡茄十八拍”并没刺着杨炎,他的衣裳却穿了七个钱眼般的小孔。
  这是杨炎使的一招“北斗七星”造成的。
  上一次杨炎在“胡茄十八拍”这一招吃了孟华的大亏,过后曾不断思索,如何可以抵挡他这一招。他所想的只是能够“抵挡”于愿已足,根本就不敢想到可以“破”这一招。
  将近半年的揣摩,兀是想不到善法。直到他领悟了萧逸客所创的扫叶掌法的运功窍门,又得到孟华指点他的剑法之后,方始灵机一动,想到了从“龙形十八剑”的刚猛剑法突然变为轻灵的“北斗七星”一招,或者可以出奇制胜。“北斗七星”是他练得最为纯熟的“追风剑式”中的一招。由于他这次在前半段和孟华比剑的当中。以追风剑式配合大须弥剑式,未致圆熟之境,破绽频生,经孟华指点,后半段他已改用龙家剑法,方始抵敌得住。是似他估计孟华当也料想不到他会突然又变出本门的绝招。
  但尽管他是有备而战,他也是完全想不到竟然能够凭这一招打败哥哥的。
  他呆了一呆,说道:“上次你饶了我的性命,这次我没伤你,算是还清了你的账。胡茄十八拍与北斗七星,一招还报一招,扯了个直,谁也不用领谁的情!至于你是否还要替天山派清理门户,那就是你的事了!”
  说话之时,他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更侥幸的是:“幸亏我刚刚参悟了在快剑中发收随心的法门,否则绝对不能恰到好处的在他的衣裳上戳七个小孔。”
  话说完了,他定着眼珠注视孟华。
  孟华涩声说道:“按江湖规矩,我已在你的手上栽了跟头,天山派清理门户之事,我这个记名弟子,自是撒手不管了。只盼你记着我最后一句话:善用武功,好自为之。千万不可一错再错,我去了。”
  这霎那间,杨炎几要叫出“哥哥”二字,不过结果还愿忍住。转眼孟华的影子已经不见,杨炎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
  他缓缓回过头夹,只见龙承珠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呆若木鸡。
  杨炎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你的软鞭——”
  软鞭只剩下短短一截,握在她的手中。
  龙灵珠此时方始惊魂稍定,如梦初醒,说道:“孟华好厉害的剑,刚才他使出那招胡茄十八拍,我怕他伤了你,不顾一切,挥鞭伸入剑圈打他。那知,唉……若是他有心伤我,只怕我十条小命也完了。”
  刚才那闪电般的交手,杨炎全神只是注视“敌”我两方的剑尖,对周围一切,已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龙灵珠怎样帮他,他根本就不知道。
  此时他方可知道,原来他之所以侥幸得胜,最大的功劳还是归于龙灵珠。要不是龙灵珠助他这一臂之力,恐怕他也难免给孟华刺着了几处穴道。
  但更认真的说,侥幸得胜的主要原因,也还不是龙灵珠这“一臂之力”,而是孟华不愿伤及无辜,当他受到龙灵珠“干扰”的时候,只能以迅捷无伦的剑法削断她的软鞭。虽然是“迅捷无伦”,这瞬息之间,己是给杨炎乘虚而入了。
  杨炎吃惊过后,笑道:“不是十条小命,是十八条小命!”龙灵珠莫名其妙,说道:“十八条小命,这是什么意思?”杨炎说道:“你数一数,软鞭是不是断了十八段?”
  龙灵珠仔细数一数地上作寸寸断的软鞭,果然是十八段。不觉吓得伸出舌头,说道:“好厉害的胡茄十八拍,要是戳在我的身上,果然是十八条小命都完了。”
  杨炎笑道:“咱们的小命都保住了,现在应该去看看你的萧伯伯啦。”正是:
  身世未明图索隐,风波迭起最恼心。
 
 
 
  • 下一篇文章:

  • 上一篇文章:
  •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最新热点 最新推荐 相关文章
    第20章 欲道心魔求棒喝 难挥慧剑令钮分
    第19章 不辨恩仇成大错 虽非骨肉胜亲生
    第17章 毒贩妄图成霸业 牛刀小试戏妖人
    第16章 小侠惩奸戏双煞 少爷吸毒变奴才
    第15章 客店有心窥隐秘 古城无意遇同门
    第14章 回头始识风波恶 放眼应知天地宽
    第13章 甥舅至亲怀敌意 师徒异路用机心
    第12章 当世几人堪白眼 快刀一战获青睐
    第11章 如此情怀谁可解 一般身世总堪怜
    第10章 怒气难消伤长老 清规数犯叛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