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魇青楼怨
人已散去。 王小石重掌“风雨楼”。 也不知怎的,他却没有成就、胜利、意兴风发的感觉。 他只觉一片凄然。 还有惘然。 要不是他眼下还有当务之急,他真想从此撒手不理: 但这是苏大哥的基业—— 他要保住它。 发扬它。 “风雨楼”。 曾经风风雨雨,而今仍是,独峙京师武林的“金风细雨楼”! 曾经楼起,曾经楼塌,但楼仍是楼,谁也抹煞不了这数十年来它在动乱江湖中无以取代、傲视同侪的贡献与地位,权威与气派! “风雨楼”:风风雨雨的一座楼! 王小石的怅惘不仅是对历史的烟雨楼台万千感慨,也对人事变迁无限追回。 乃至于对到底不识愁滋味的温柔(白愁飞的死,温柔是最伤心的了,她始终不知白愁飞对她做过什么事——也许不知道,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以及完全不可捉摸的雷纯(对王小石而言,她既是恩人:不是她配合率同苏楼主攻入“金风细雨楼”,王小石此役必凶多吉少;但如不是她意图钳制苏大哥,苏梦枕也绝不会自求一死:这使得她又成为王小石的仇人),他都有一极为深刻难以言诠的迷思。 但此际,他都得把一切困惑暂时放下来。 因为他有急务亟需解决。 有大事要做。 因为他是领袖。 京城里第一大帮(“金风细雨楼”已与“象鼻塔”合一,此际在声势、实力上,绝对是城里第一大帮会)的首领。 首领该怎么当? 人人都有不同的说法,有的说:要有魅力;有的说:要有人缘;有的说要有勇气,有的说要有骨气;有人认为得不怕杀头;有人认为要有靠山;有的要武功好;有的讲智谋高……都莫衷一是,人人说法不同。 但当领袖的,首先得要有肩膊: 敢担当。 当然,不管怎么说,天下间还是有太多的领袖没有“肩膀”、不敢担当,不过,作为一个真正的好领袖,首要的还是得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要做大事,若连面对担待的勇色也付诸阙如,那一定是个误人误己的“领袖”。 其至连喽啰都不如。 王小石现刻,就在担当一件事。 大事。 ——而且是要命的大事。 王小石正在红楼。 对他而言,红楼是一场梦魇。 青楼是一阕怨曲。 而今青楼已毁…… 只剩红楼和当年的梦。 ——只是而今梦醒未? 未? 人生本就是一场梦。 不死不休的梦。 至少,是一日不死、一日不休。 因而,王小石正在开会。 开会的目的很简单。 “唐宝牛和方恨少因为殴打天子和宰相,明天就要押瓦子巷前市口斩首,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的意思就是:不是该不该救他们(因为一定应该),而是要不要、能不能救他们。 开会还有另一个重大论题: “苏楼主死了,白愁飞也死了,‘象鼻塔’与‘金风细雨楼’两大势力合并,势所必然,如果现在为了出兵去救唐、方二人,会不会坏了大事?砸了大好形势?着了蔡京的阴谋?中了雷纯之计?” ——这本来就是京城两大势力大整合期间,而两大帮派实力都听命于王小石,王小石应抓紧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去巩固侠道实力,壮大成一股足可“外抗敌寇,内除奸恶”的力量才是。 与会的人都很沉重。 因为无论决定是什么,都有牺牲的成份: 救唐、方:就得牺牲不少兄弟的性命,还有“金风细雨楼”及“象鼻塔”的大好前程。 不救方、唐:会给江湖人唾为不义,而且,就算武林人士能够谅解,“风雨楼”和“象鼻塔”的众兄弟们自己心里头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怪只怪方恨少和唐宝牛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但话说回来:唐宝牛与方恨少这一番按着人揍,揪着人擂,却是大快江湖好汉心,人人拍案叫绝的逞意事! 怪得了谁? 怨得了哪个? 哪个不表态的,都可能成为日后正道武林的罪人。 同样的,哪个表示态度的,也一样可能成为他日江湖中予人詈骂的不义之徒。 但总是要担当。 总要有人担当。 ——江湖好汉,尤其是要担当。 与会的人虽不多,但都经精挑细选,而且,都极为重要(无论是在“象鼻塔”还是“风雨楼”),极受信重,极有代表性。 其中包括何小河。 王小石仍信任她,仍待她当自己人,依然邀她参与极高机密的会议,她极为错愕。 几乎有点不敢置信。 王小石却只是问了她一句:“你已还清雷姑娘的情未?” 何小河答:“还清了。” 王小石再问了她一句:“你还当自己是不是‘象鼻塔’的人?” 这次何小河没答。 她(眼眶汪着泪盈)咬着唇反问:“——不知道还有没有兄弟姊妹当我是自己人?” “既然是兄弟姊妹,怎么不是自己人,说笑了!”王小石啐道,揽着何小河的肩把她推拥直上红楼专开重大会议的高云轩:“快来开会,给我意见,否则才是见外呢!” 你说,遇上这样的王小石,你能怎么办?他对你推心置腹,你总不能狼心狗肺;他跟你肝胆相照,你愿不愿意死心塌地? 何小河在生死关头,重要关键,毫不客气地射了他一箭。 箭伤的血还未全凝呢。 他却已把对方当做心腹,浑忘了发生过的事、伤过他那一箭,只把精力集中在: 一、要不要营救唐宝牛、方恨少? 二、如何营救方恨少、唐宝牛? 三、营救方、唐后的善后工作。 四、如何稳住并壮大“风雨楼”和“象鼻塔”合并后而恰又遇上方、唐事件的冲击。 “我知道,做大事不拘小节,”何小河仍百般不放心地问,“可是,你真的不恨我暗算你?不记这个仇?” “你暗算过我吗?你只是为了报恩。而且,我和白老二都各自着了一箭,公平得很。一个人要是连暗算人时都讲究公不公平,想来‘奸极有限’。”王小石笑道,“也许我也有恚怒。只不过,我这个人,生气得快,生气得容易,这口气消得也越快越容易——有什么仇恨有必要让它记住一辈子来折磨你自己一生一世的?嗯?” 遇上这人她没办法。 至少何小河是全没了办法。
开会
谁都开过会,不管古代或现代,都一样有会开、有开会、有人开会,而开会通常只有两个理由: 一、解决问题。 二、逃避问题。 有些会议,是用作拖延、避免某些事或避免某个问题的托辞。 有的会议,永远议而不决。无论再开十次八次会,再开十年八载会议,会照开,议照样未决,问题仍然是问题。 故此,有些会议,旨在浪费时间、联络感情、人事斗争或显示权威,不是真的会议,或者,根本没必要开会。 “金风细雨楼”是京城第一大帮派,诸事繁多,自不允许像蔡京常在朝中召开什么国事大会一般,其实只是歌功颂德、相互谄媚、虚饰浮华、吃喝玩乐一番算数。 苏梦枕主掌“风雨楼”会议的时候,一早在时间上设限。 时间一到,他便停止会议。 无论多重要、重大的事,时限一至,便只下决定,不再作空泛讨论。 要是遇要事而负责的人没及时提报,后果自负:要知道,苏梦枕向来“赏罚森严”,这点还真没人敢于轻犯的。 所以大家给这设限一促之下,自然会有话快说、有事快报、有议快决的了。 就算时间未到,只要旁人琐语闲话连篇,苏梦枕立即做一件事: 呻吟。 他一向多病。 体弱。 他最“丰富”也最“有权”的时候,一身竟有二十七种病,树大夫无时无刻不在身边侍候着他。 是以,他只要一呻吟,大家就会感到一种“浪费这病重的人残存的岁月时光的罪过”,赶忙结束无聊的话题,立即产生结论,马上结束会议。 白愁飞则不然。 他冷。 且傲。 他不像苏梦枕。 苏梦枕是寒。 但他内心里并不激烈。 而且还相当温和。 白愁飞则没人敢对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讲求的是纪律。 他甚至会要人站着开会。 ——坐着,让人松弛下来;站着,话就简练得多了。 他认为不必要听的,就会立即打断别人的话,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不排除拗断对方的头等等手段。 时间便是人的一生。 他绝不容人浪费他的时间。 王小石又不同。 他无所谓。 他认为:浪费时间和不浪费时间,都是一生。只要浪费得开心,“浪费”得“有意思”,“浪费”一些又何妨? 他觉得:珍惜时间如雷损,死了;把握时间的苏梦枕,也死了;绝不肯浪费时间的白愁飞,也一样死了——再珍惜时间,到头来仍然一死;死了之后,什么时间都是假的,也无所谓浪费不浪费了。 所以,他开会很讲究情调、气氛,甚至有说有笑、不着边际,不过,这些在最轻松时候大家有心无意的话儿,他都会记住,当做是参考意见,一旦要决定的时候,他只找内围熟悉的几个人来开会,有时候,甚至不召开会议,已下决定。 ——重要是决定,不是会议;会议本就是为了决定而开的,只不过,会开到头来,开多了,有些人已本末倒置,忘了开会的主旨和意义了。 不过,此际这关节眼上,他就必要开会。 他找了几个关键性的人物来开会。 ——明天要不要救方恨少与唐宝牛? “救!”梁阿牛爽快利落地说,他最能代表主张全力营救这一派人的意见,“兄弟手足落难,见死不救,我们还是人吗?日后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怕人笑话吗!” “不是不救,问题要怎么救?”温宝嘻嘻笑着,全场以他为最轻松,但说的话却是最慎重,“现在,离当街处斩只有三四个时辰的时间,咱们如何部署?‘象鼻塔’与‘风雨楼’刚刚合并,苏楼主和白愁飞尸骨未寒,王塔主气未喘定、军心未稳,以现在的实力要跟朝廷禁军、大内高手打硬仗,值不值?成不成?能不能?” “我救,但王小石不要去。”朱小腰的意见又代表了另一大票人的意思,“他不去,我们就可当做是个别行动论,罪不致牵连塔中、楼里;万一功败垂成,只要小石头在,群龙有首,也可不伤元气、保住实力。” “如果营救方、唐,王塔主不出手,只怕难有希望;”唐七昧又回复了他的森森冷冷,寒浸浸的语音说出了许多人的顾虑,“王小石要是去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蔡京老奸巨猾,早不斩人,迟不斫人,偏选这时候,就是要咱们气势未聚、基业未固,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王小石在听。 很仔细地聆听。 然后他问:“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问题很简单:若救,王小石得要亲自出手,这一来,救不救得成,尚未可知,但却必予朝廷口实,彻底铲除“金风细雨楼”和“象鼻塔”的方兴势力。如果王小石袖手不理,当给目为见死不救,贻笑天下,成为不义之人,声誉亦大受影响。 大家都摇摇首。 王小石凝注杨无邪。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无邪满脸的皱纹就像布在眼前的一道道防线,但眼神却是清亮、伶俐的。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王小石道:“这时候还听假话?还有人说假话?你会说假话?” 杨无邪道:“假话易讨人欢心,你若要我说,我自会说。真话只有三个字:不要去!” 王小石:“为什么?” 杨无邪:“你是聪明人,原因你比我更清楚,问题只在你做不做得到。” 王小石叹息,“你的话是对的,问题只在:我做不做得到!” 杨无邪:“做大事的人,要心狠,要手辣,你心够不够狠?手够不够辣?” 王小石:“我不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求做些该做的事。” 无邪:“侠者是有所为,智者是有所不为——关键是在你能不能在这时候无为?” 王小石沉思再三,毅然道:“不能。” 杨无邪峻然,“不能,你还问什么意见?” 王小石仍执礼甚恭,“我想去,也必要去,但又不想牵累塔子里楼子里,不想把这大好局面,因我之言行而一气打散。你可有良策?” 这次轮到杨无邪一再沉吟,最后说:“除非……” 王小石急切地问:“除非什么?” 杨无邪道:“我不便说。说了也怕你误解我意。” 王小石当众人前深深向他一揖,“小石在此衷心向杨先生请示、问计,并深知良谋伤人、猛药伤元,小石决不在得到启悟后归咎献策之人,或怨责定计一事,请先生信我教我,指示我一条明路。先生甘冒大不韪,授我明计,这点小石是常铭五中,永志不忘,此恩不负的。” 王小石以两大帮会首领之尊,向杨无邪如此殷殷求教。 杨无邪依然沉吟不语。 要是唐宝牛在场,一定会拍桌子拍椅子拍(自己和他人的)屁股指对方鼻子(或者眼睛舌头喉核牙齿不等)大骂了起来。 可惜他不在。 若是方恨少在,他不一定会骂,但一定会引经(虽多引错经文)据典(也多据错了典故)来冷讽热嘲一番。 可是他不在。 只朱小腰冷哂道:“你别迫他了。我看他搔断了白发也想不出来。” “这算是激将法?”杨无邪只一笑,然后向王小石肃容道,“我的办法,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你用了我的计,或许可保‘象鼻塔’和‘风雨楼’一时不坠,但却可能使你他日走投无路,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王小石苦笑,摸摸自己的上唇,“看来,我真该蓄须了。” 此时此境,他居然想起蓄须这种事来。 这可连杨无邪也怔了一怔,“蓄须?” “我人中太浅,怕没有后福,先师曾教我留胡子,可挡一挡灾煞……”王小石说罢,又向杨无邪深深一福,“无论小石结果如何,小石今晚都要诚心求教,请先生明示道理。” 杨无邪深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地道:“也不一定就没好下场,只是往后的事,得看因缘际会,人心天意了。” 然后他才说:“你要先找到一位德高望重、能孚众望的人……” 说到这里,他忽而欲言而止,环视众人,巡逡一遍,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来取代你!” 众人一听,自是一愕,只见杨无邪锐利的眼神自深折的眼睑中寒光般扫视了大家一遍,在场人人都有给刀锋刷过的感觉。 “只是,这儿,无一人有此能耐……”杨无邪“嘿”的一声,也不知是笑,还是叹息,加了一句,“自然也包括我在内。” 这时候,商生石等人传报:张炭回来了。 抱着个昏迷不醒垂危的少女回来。
会议
一个时辰之后,会议在争论中下了决定,王小石跟温宝、杨无邪、何小河即行赶赴三处,并安排由唐七昧、梁阿牛等镇守“金风细雨楼”,朱小腰、朱大块儿等人是守在“象鼻塔”,以防万一,便于呼应。 唐七昧绝对是个慎言慎行、高深莫测的将才,有他固守“风雨楼”,至少可保一时之平静。 朱小腰聪敏机智,虽然今晚她总是有点迷迷惚惚,但暂由她率领大伙驻守“象鼻塔”,也可应付一切突变。她此际还出去走了一趟,手上带着镪冥蜡烛,回来时眼略浮肿,像是哭过了两三回。 梁阿牛和朱大块儿则是“实力派人物”。他们都能打。 王小石带去的,则是“象鼻塔”和“金风细雨楼”的重将。 温宝是个把微言深义尽化于戏谑中的人。 杨无邪一向是“风雨楼”的智囊。 王小石在这紧张关头,有所行动,必然重大重要,他把何小河也一起找去,不计前嫌,更令何小河感动莫名。 他们先去一个地方: “发党花府”。 他们夤夜请出了花枯发。 花枯发欠了王小石的情。王小石来请他出马,他就一定赴会。 然后去另一个地方: “梦党温宅”。 他们也请动了温梦成。 温梦成也欠王小石的人情。王小石既提出要求,他就一定赴约。 之后他们就一齐去一个地方—— 神侯府。 必经黄裤大道,北座三合楼,南望瓦子巷,往通痛苦街,街尾转入苦痛巷。 诸葛神侯府,名动天下,就坐落在那儿,既不怎么金碧辉煌,也不太豪华宽敞,只有点古,有点旧,以及极有点气派。 这一天,神侯府里,却传出了争论之声。 事缘于王小石带同杨无邪、何小河、温宝、花枯发、温梦成一起去见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马上联同哥舒懒残、大石公在李下瓜田阁接见他们。 事实上,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也十分留意今晚“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在天泉山一带的调动。 ——果然出事了。 是夜京师风云色变。 不过,对于王小石在“动乱”才刚告平定后,即子夜来访(还带了“发梦二党”的党魁来),也感到诧异。 这一次,“四大名捕”没有参与会议。 可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都齐集了。 他们都明白王小石的处境。 他们都知道方恨少、唐宝牛的事情。 他们就在李下瓜田阁隔壁的文盲轩议事:怎么才能帮王小石救助唐宝牛和方恨少。 ——他们是公差,当然不便直接插手劫法场的事。 以公论公,他们不把劫犯的人逮捕正法,已有失职守了。 不过,唐、方二人打的是皇帝、丞相,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方、唐二人做的正是大快天下人心的事,打的也是天底下最该打的人。 在这一点上,方、唐不但不该受到惩罚,甚至应该得到奖赏才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而今,这般公开押二人在街市口斩首,分明另有目的。 这一定是蔡京在幕后策动。 ——尤其如此,自己等人一切举措,更要小心翼翼,不致着了蔡京的计,还连累了诸葛世叔的一世英名。 他们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但也的确束手无策,爱莫能助。 他们只想站在“道义”的立场,在“合法”的情况下,作出帮忙。 正讨论期间,他们听到一些对话(他们都无心要听,也不会刻意去听,但有时候有些对话,仍断断续续传到他们听辨能力极高的耳中,但常无头无尾,难知其详): “……我知道世叔府上近日有这样一位来客……我们想——”(那是王小石的声音)。 “什么?!”(这是花枯发和温梦成一齐脱口喊道)。 “你们真的要找他?”(诸葛先生微诧的语音)。 “迫不得已。”这四个字说得很沉重,也很有力,是杨无邪说的)。 …… 接下来的,好一会都听不清楚,当然他们也没仔细去听。 但由于刚才所听得的对话引起了浓烈的好奇心,所以,四人都难以自抑地偶尔去“留意”李下瓜田阁的谈话内容。 不过,不是常常都听得见。 而是大多数时候都听不到什么。 “——最好还是不要采取行动……”(诸葛先生) “……我是迫不得已,也只有这样了。”(王小石) “蔡京就等你这样!你这样做会牵连‘象鼻塔’和‘风雨楼’以及‘发梦二党’的好汉们的!”(诸葛) “我就怕连累……所以请师叔配合……”(王小石) “嗯,这或许可以……但你得有一段时候……一有遇合,我当会尽力为你想点办法……”(诸葛) “——谢谢师叔!”(王小石) 谢什么? 这时候,四位名捕,都可以说是好奇心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往后的,又听不清楚了。 第三次的对话,更短、更少、更促。 “你跟他可是相识的吗?”(诸葛) “我在逃亡的时候,曾有幸结识他,并蒙他义助,逃过了虎尾溪一带的伏袭……”(王小石) “哦,原来是故人,那就好办些了……” “我还要跟师叔借一样事物。” “说。” “一张弓,三支箭。”王小石说,“一张射日神弓,三支追日神箭。” 这时候,语音已十分清晰。 清晰的主因是:诸葛先生已跟王小石缓步行了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诸葛先生和王小石,两个人,其他的人仍留在李下瓜田阁,没出来。 他们经过文盲轩。 “四大名捕”立即稽首招呼。 诸葛微微颔首,左眉轩动三次,嘴唇微微一牵,他的左手轻触右耳,他的耳珠又润又厚,既长且白。 王小石也把拳还礼。 他们没有说话。 四位名捕就眼看着这师叔侄二人,走过文盲轩,走向神侯府的另一贵宾住处:六月飞霜小筑去。 他俩到那儿去做什么? 四位名捕有些猜着了,有些猜了也不知着不着,有些人猜着了但不明白,有位明白了但猜不着。 他们只好继续商议: 议定如何助群侠“一臂之力”,营救唐、方二人。 法规不一定合理。 合理的不一定就是法律。 四名捕分外感到“法理难全”的矛盾,甚至“情理两难容”的痛苦。 就在大家讨论乃至争论之时,忽然,一道影子,自轩前急掠而过、一闪而逝。 四捕目光何等之速,已认得出那身影: 王小石! ——他肩背上似乎还挂了样事物。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六月飞霜小筑只闻有人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暗杀先生啊!”
稿于一九九三年四月七日:琁姑劝我接受另一访谈;欠安;某以我文大事广告;获“茶色爆炸”、“台湾牌”、“眯眯眼”、“老婆饼”、“幻彩光束”等水晶、奇石。八日:敦煌调款事成;决意写“说英雄,谁是英雄”第六部《群龙之首》;电荣教论评,麒电传致谢。九日:温巨侠、罗葱头、于晴、梁四公子、何五姑娘、吴麒、吴荣聚唱:“我要笑”、“你说过”,筹办座谈会事务;成稿“自成一派一号序”:“双吴会”;推理杂志统计提及我作品;“公开发火事件”。十日:“小气误大事”严重后遗症;决办座谈会,奋斗到底;得“镇山之宝”、“甜甜糕”、玛瑙石挂牌、“内里乾坤”、深茶色水晶原石托等奇岩宝物;“双吴变”。 校于同年四月十一日:“说英雄大会——‘刀’、‘剑’、‘枪’、‘箭’讨论”:孙益华、何家和、梁应钟、罗倩慧、张炭、陈伟雄、詹汉威、陈心怡、吴仲麒、傅瑞霖、陈绮梅、黄有辉、梁淑仪、黄伟利、陈琁、舒侠舞等十六人中午激论至子夜,精彩纷呈、激烈过瘾;为“自成一派”春节文学笔试颁奖写序;何罗出版《春节文学笔试特辑》;与衍泽达成重要默契;内忧外患,谈笑消解。十二日:派内大整合;拟办“刀剑枪箭逆水寒座谈会”。十三日:怀新先生力邀合作出版大业;港某大公司诚邀共图大计;食印度皇室咖哩;社内人事大变迁,一新耳目。十四日:金摩利“傻傻”殁;大打出手;派内大地震。十五日:《“说英雄”系列爱之问卷》甚有趣;欢众大食于竹家庄;与方当年纪念日;得悉(李勃白)上海以“台龙”之名翻印《惊艳一枪》、以诸葛青云之名盗版《一怒拔剑》;冯永、郭隆生来札;“自成一派”新决定、大取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