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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中国人有拳头、笔墨与志气 | |
作者:温瑞安 文章来源:温瑞安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6/16 13:23:48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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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秋水知道此时不说,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屈寒山,他是权力帮中的剑王,两广两湖一路的人魔,都是他联系的!四绝一君,都为他所杀;杜月山前辈,也是他囚禁的。” 左常生、盛江北等人脸色阵红阵白,广东五虎一时迷茫不知所从,萧秋水知道他再说不完,屈寒山就不会让他有机会说下去的,有梁斗在,屈寒山当不至于在他说话之时杀他,因为这样做等于是不打自招,萧秋水喊道:“你们不相信,可以检查他背门十二道要穴,‘九指神捕’胡十四曾拿住他留下指痕,……唐家唐朋也曾与之决战过,你们可以问那些人!” 萧秋水说那个话其实也没有把握,胡十四擒住屈寒山时,有没有留下痕印,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说会使屈寒山投鼠忌器。 萧秋水继续嚷道: “这康出渔是权力帮中‘无名神魔’,他杀了张临意,萧东广和唐大……!” 萧秋水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他还是要说——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讲话的机会了。 “浣花剑派已被权力帮包围了,我们险死还生地逃出来,为的是告诉天下人这件事!” 康出渔“呛”然拔剑,怒叱: “这小子信口雌黄,该杀!” 一剑如日,炽刺而出! 一条人影一闪,到了萧秋水身前。 康出渔的剑即时刺不下去了,那人便是大侠梁斗。 梁斗缓缓地道: “让他说下去。” 萧秋水的血又热了,眼又亮了——大侠梁斗,愿意听信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子的话! 忽听屈寒山也道: “给他说下去,看他能说些什么。” 屈寒山就在梁斗和萧秋水背后;萧秋水依然可以感觉得出屈寒山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意。 “这些话,显然是权力帮着他说的,来分化我们的。” 梁斗也笑道: “也不一定有人会教他说,希望只是误会。” 萧秋水一颗心,又要往下沉去,只听屈寒山声音镇定地道:“这小子无凭无据,这样的谎言,也亏他说得出!” 萧秋水猛地灵机一动,大骂道: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胡十四就在桂花轩附近!” 康出渔怒叱道: “胡说!胡十四早已给我们……!” 话未说完,梁斗与屈寒山都变了脸色1 一道极其尖锐的厉风,向梁斗飞袭而来! 更可怕的是厉风所挟带的无声剑光! 屈寒山已全力出手。 左手掌、右手剑,立志首先猝杀梁斗! ——梁斗背后当然没有眼睛,他当然也没有料到屈寒山真的就是“剑王”! “剑王”却先要攻杀梁斗,惟有杀了梁斗,才能稳住大局,屈寒山心中,广东五虎等并不足畏。 ——先杀梁斗! 这一剑一掌,屈寒山无疑己全力! 掌风陡起,梁斗就变了脸色! 他立时向前扑了出去,身形一矮,屈寒山剑刺梁斗后头,便落了个空。 但掌凤还是劈中梁斗。 梁斗扑跌出去,人撞在柱子上,五龙亭哗啦啦倒塌下来。 萧秋水失声叫道: “梁大侠!” 却见残垣尘灰中,大侠梁斗竟神奇地站了起来。 梁斗甫站起来时,屈寒山全身绷紧。 但他马上发现梁斗嘴角溢血,脸如紫金,屈寒山才松弛下来。 萧秋水飞奔过去扶住梁斗,梁斗苦笑了一下,道:“屈兄,好厉害的掌法埃”屈寒山冷笑道:“梁大侠,端的好内力!” 梁斗闭目苦笑了一下,屈寒山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手?!” 梁斗缓缓张目,道: “你的话。” 屈寒山目光收缩道: “我的话!” 梁斗居然还能笑道: “你的话。” 屈寒山反笑道: “我不相信我的话会出纰漏,我镇静得很!” 梁斗微笑道: “就是因为太镇静了,”梁斗笑笑又道:“要不是你,又何必这样镇定呢,人被冤诬总会有些生气的。” 说毕,“咯”地吐了一口血,屈寒山杀意大炽,切齿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只好非杀你不可了。” 大侠梁斗疲倦地道: “我若不无一点点小聪明,待你掌剑俱至时才避开去,我就没有命在了。”伸手缓缓拍了拍萧秋水的手背道:“你替我护法,我要运功调息。” 萧秋水猛地热血上冲:大侠梁斗却已盘膝,闭上了双目。 ——大侠梁斗,竟把性命就这样交了给他! 他!萧秋水!连武功都尚未成家的萧秋水! 屈寒山狞笑道: “他保护你?他保护得了自己就好了。” 梁斗依然紧闭双目,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说话。 屈寒山冷笑道: “你这是闭目待毙1” 忽听一人道: “谁说的?!” 另一人道:“我说不是。” 又一人道:“有我们在,梁大侠怎会有事?!” 另一人说: “连屈大侠也不能!” 还有一人道: “什么屈大侠,简直是屈打屁!” 屈寒山的眼睛又变得像剑锋一般寒冷。 说话的人是广东五虎。 杀仔瞪着屈寒山道: “在广州,我们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梁大侠,一个是你。” 吴财接道: “可是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屈寒山突然大笑,笑了一会,笑声一歇,眯着眼睛道:“难道你们不怕死吗?” 罗海牛盯着屈寒山,眼睛冷而无情: “我们广东五虎怕过什么来!” 疯女咭咭笑了起来,又正色道: “我们只怕仁人义士,像你这种不仁不信不忠不义之辈,我们会怕就不是人!” 阿水厉声道: “我们本来最敬重的就是粱大侠,不是你,只要你敢动梁大侠和萧秋水分毫,我们就跟你拼!” 屈寒山怒道: “你们岂是我的对手!” 阿水双足踢出,声势凌人,屈寒山猛退一步,方才让过攻势,正待反击,猛见广东五虎各攻出一招后,又结成阵势,屈寒山回心一想五人所说的话:“中国人有拳头、笔墨与志气永远也不让人越雷池一步……”——这像是哪一个人的诗句? 这五人联手五招,竟把“剑玉”屈寒山迫退五步! 转念间,广东五虎又飞身过来,这次屈寒山一出剑,先封住五人的攻势,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异响,广东五虎、大肚和尚、萧秋水回头一看,脸色皆变,而屈寒山等都现出了喜容:来的人有八个。 “长天五剑”。 “狮公”、“虎婆”。 “刀魔”杜绝! 权力帮的主力到了。 屈寒山大笑道: “看你们往哪儿跑?” 左常生也欢笑道: “我们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钟无离狞笑道: “就抛你们在河里喂王八好了。” 柳有孔冷笑道: “不过还得先让我挑下了舌头。” 康劫生怪笑道: “这萧秋水要留给我。” 惟有盛江北苦笑道: “我看你们这次,倒是调兵遣将想晤死都几难咯。” 屈寒山立即道: “长天五剑,架起剑势,对付广东五虎。狮公虎婆、老常老盛,四人协助我先搏杀梁斗。血影、杜绝,干掉大肚。劫生、无离、有孔,击杀萧秋水!” 权力帮众齐声道: “是!” 以权力帮现时的阵容,萧秋水等人真连一丝机会、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生机原在人心里。 生命蓬勃的人,生机永不绝灭。 ——唐方,唐方,我要跟他们拼了,你在哪里? ——超然,老铁,阿顾,你们又在那里? 他们没有来。 来的是五个人。 五个人同时自舟上登上亭内入不溅起一滴水。 只听一个沉宏,有力的声音道: “谁欺负广东五虎,就等于是欺侮咱们。” 另一个清朗、铿锵的女音道: “广东五虎就是广西五友的兄弟!” 又一个苍老、哑涩的声音道: “我们就是广西五友。” 再一个豪迈、通达的声音道: “梁大侠是我们恩人。” 更一个冷冽、巨炮似的爆烈声音道: “谁要杀他,我们就杀谁!” 萧秋水一听这五人的声音,喜悦无限,脱口呼出:“广西五友!” 只听“广东五虎”、“广西五友”齐声呼道:“江山如画,两广豪杰!” 一下子,少林洪华、躬背劳九、杂鹤施月、金刀胡福、铁钉李黑,广西五友,五个人都来了。 揭阳吴财、潮阳疯女、珠江杀仔、宝安罗海牛、梅县阿水,这广东五虎,本来就是在此邀约广西五友来的,而今救兵一到,自是欢悦莫已。 屈寒山脸色紫气隐现,疾道: “格杀毋论!” 他的话一说完,闪电一般,已到了梁斗面前! ——先杀梁斗,再稳大局。 屈寒山身形之快,不可想象,广州十虎皆未及阻拦,萧秋水大喝一声,全身一拦,硬挡在屈寒山身前。 倔寒山冷哼一声,一反肘,撞开萧秋水,面对梁斗而立,正待出剑,突见刀光一闪。 刀光一闪。 好快的刀。 刀又回到了刀鞘里。 平凡的刀鞘。 刀呢?刀是不是平凡的刀? 拿刀的人是平凡的人。 大侠梁斗是不是平凡的人? 刀光一起,屈寒山立时倒窜出去。 栏上一串鲜血。 鲜红的血。 屈寒山一面倒飞,一面大叫道: “退——” 权力帮的人立即分四方窜散,瞬间一人不剩。 只剩下和风、日头、河水淌流,静静的栏杆和亭。 大侠梁斗,正缓缓地睁开了眼。 梁斗一睁开了眼,第一句就说: “他们不是退走,而是包围了我们。” 隔了半响,大肚和尚才第一个问得出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逃!” 大侠梁斗、广东五虎、广西五友、大肚和尚、萧秋水,一行十三人,开始窜逃。 ——逃,逃到什么地方去? “逃。” “逃也是一种战略。” “正如退也是一种反击。” “屈寒山不知我已运气调息,内伤复元,中了我一刀,他要立即疗伤,故不敢恋战,所以必定会派人来盯梢。” “他们是重组精兵,认准我们走投无路之时,才一举搏杀我们。” “据知权力帮‘八大天王’中,‘鬼王’也从陕西到了广西。” “我们必须退到一个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地方,再图反扑。” 这是大侠梁斗说的话。 “那我们逃到哪里去?” 这是大肚和尚间的话。 “丹霞,到丹霞去。” 梁斗呢。 大侠梁斗,外号“气吞丹霞”。 粤北山水离奇,以丹霞山力最。 丹霞除了有特殊的“丹霞地形”之外,还有著名的两关、一峡、三峰之胜。 百粤名山,又以裂谷赤岩的丹霞二美首屈一指。 梁斗原本就结庐在群山环抱的锦江锡石岩附近。 “风过竹林犹见寺, 云生锡水更藏山。” 丹霞山。 别传寺。 这里的“别传寺”,不是明代永历遗臣金堡亦即澹归和尚所建之寺,而是在澹归之前,唐未牛独和尚所建的古寺。当时亦称“养老寨”。 别传寺与韶关南雄寺、清道峡山寺,为两粤三大名寺,由别传寺经石峡再上,攀“天梯铁锁”,登霞关即海山门,形势更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概。 循山路再上,即达丹霞极顶,有长老峰、海螺峰、室珠峰之胜。此所谓两关、一峡、三峰。 长老峰上观日出,为丹霞奇景,而别传寺山门高耸于丹霞山危崖,更是丹霞绝色。 锦江婉蜒,丹霞叠翠。 他们到了丹霞,四天的路程,已遭遇上五次的截杀。 梁斗没有出手。 广州十虎,加上大肚和尚、萧秋水,已打发了他们。 “这些人只是权力帮的小兵卒而已,屈寒山是用他们来逼我出手,看我伤势如何,再调集主力作歼灭战。” “他亦受了伤,我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 屈寒山怕的只是梁斗,而梁斗忌的亦是屈寒山。 他们若随便出手,便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伤势情况,让对方明了真相。 这就是梁斗没有出手的原因。 也就是屈寒山一直追踪,而没亲自出手的主因。 一路上,萧秋水最是得益匪浅。 他除了与大肚和尚久别重晤外,还交到了十个好朋友,广东五虎和广西五友! 他跟他们聊夭,气愤时一起磨拳擦掌,高兴时笑成一团,简直好像结交了半辈子的朋友一般,他们无睹于“权力帮”的追杀,在寒夜的客栈里,大家拍着大腿欢唱“围炉曲”。 有一次他们就是一面唱,一面把“权力帮”的来袭打退。 大侠梁斗抚髯浅酌,一直微笑在看他们,有时也参在一起,一点都没有自居前辈的架子,跟他们好像朋友一样。在逃亡的路上,大伙几还结为兄弟。 ——朋友! 萧秋水心里好温暖,但也很怀念: ——唐方、星月、南顾、超然他们呢? 要是他们在就好了!更热闹了! 也许在萧秋水等人外面的欢乐,莫如心中的悲寞,只是大敌当前,他们不趁机会笑一笑,说不定真会给紧张和优虑击倒,这却可能正是屈寒山有意营造出来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声势,以及所期待的结果。 所以萧秋水等尽情欢乐,大吃大喝——有一次差点就中了“权力帮”在食物里下的毒,幸亏是躬背劳九江湖经验丰足,发现得快。 萧秋水另一获益是:梁斗一路上,指点他的武艺。 萧秋水的武功,尚不及广州十虎之一半,当然更不及大肚和尚,梁斗却不知怎地,很欣赏他:——萧秋水凡吃喝时,不会忘记他任何一位朋友是否已有得吃有得喝? ——萧秋水每经过一路特殊地形时,总会记起来,井反复研究若少数人在此搏杀、或百万雄兵对峙时之阵势与形势。 ——萧秋水过目不忘,而且学任何事都能马上融会贯通,吴财的舞蹈功夫,他只见过一次,就是吴财力战左常生之役,但萧秋水已全记熟,居然还作了一首曲子,配合舞的节奏,把它演化成一套剑术,这剑舞就叫做:“闻鸡起舞”。 国家多难,生灵涂炭,极须一剑镇神州、书剑定江山的豪杰来挽救如画江山——是以梁斗有念于此,悉心传授萧秋水武艺。 纵使萧秋水天悟聪敏,但武艺一事,浩瀚精深,自非三数日可以得其精髓,还得靠长期不辍的苦练。尤其梁斗的武功平实,乃化平凡为神奇。腐朽为不朽,萧秋水尚不能完全体会。 这日正午,他们已到了别传寺。 上午·大印和玉玺 上午的阳光,懒懒散散地罩照下来,万物苍翠的丹霞山,雅淡闲逸的别传寺,显得寂寂无息。 然而仍是有生息的。午饭的炊烟,袅袅升飘,仿佛到天际,淡得化不开,崖下流水鸣咽,深谷里碧丰的山泉,冲着大小各异的卵石,以飞快畅悦的身姿流去。 ——好一条大江的身姿! 萧秋水心里暗赞叹。 梁斗深意地望着那清静的寺院,声调低微地感慨:“大印法师这么老了,还是在烧饭;”他仿佛重临旧地,从炊烟里也能看出谁人生的火,“那么玉玺和尚一定在河床汲水了。”他侧着望过去,只见山谷温泉的对岸,果然有一个年轻和尚在汲水。 梁斗笑着向萧秋水道:“你和海牛下去招呼一声,就说梁斗回来了;”又向众人挥挥手道:“我们这就进去,大印法师是有道高僧,诸位大可随便,但不宜过于喧嚷。” 金刀胡福自然明白梁斗之意,当下笑道:“梁大侠请放心,我们到别传寺中,自会检点便是。” 梁斗豁然笑道:“本来大家武林中人,亦不必讲较这些繁文褥节。大印法师武功亦颇深湛,经学渊博,但寺中常住有读书秀才,他们在此结庐苦读,且有掸宗饱学之士在此,不得不迁就一二。请位当然知道,这些前龙图学士,最好还是不惹为妙。” 言罢哈哈一笑,相邀下山,往别传寺走去。 萧秋水与罗海牛相觑一眼,耸肩一笑,罗海牛道:“也不知皇帝豢养这些所谓饱学之士,有什么因由!这些人大都是愿降求和之辈,与敌军鏖战未竟,他们已吓得屁滚尿流了。” 萧秋水一笑道:“自古良药苦口,忠臣剖心,算了吧,听说大侠梁斗曾在别传寺盘桓甚久,皆因两位方外之交,一是大印法师,另一就是这位玉玺,我们还是下去招呼一声吧,”罗海牛奇道:“暖,你既未识梁大侠在先,又何从得知这些?怎么我不知道的。” 萧秋水朗笑道:“消息来源,一是江湖传言,一是典籍所载,我就是从书本上得知的。” 罗海牛“哦”了一声道:“梁大侠的生平事迹,已记在书籍之上了?” 萧秋水望着天上悠然的云,山谷河水凉凉,轻叹道:“梁大侠年少时行侠仗义的轶事,早已记入史册之中,以及日后江湖后辈的心中了。” 佛相庄严,香烟袅袅,看来不久前正有虔诚的香客来上过香。 大雄宝殿的四大金刚,面容看来是怒的,但无论手执金鞭或手抱琵琶,在坐莲佛像前都成了低眉垂目的守护神相。 大侠粱斗很喜欢这里,他呵呵笑道:“你们请坐,我进去招呼主持一声,再给你们安排香客房。” 忽地“喀噪”一声,内月门走出一名白衣中年人,国字口脸,容态有些似当朝重臣,却一身白了打扮,梁斗一揖笑道:“雍学士,史记之后,可又穷研什么高深学问?” 那人似未料到大殿有人,猛地一震,随即答道:“现攻汉书,史记毕竟谬言测度颇多,不如汉书乃金石之文,正气之言,不愧为儒者之法制!” 随即瞪了梁斗一眼,又道:“怎么?你这两广名侠,到江湖去溜了个圈,又回来净禅么?” 梁斗轻笑道:“回来跟学士请教学问。向法师间经,跟玉奎对弃。” 雍学土摇首摆脑说:“读书么?弟可奉陪!现下大印在厨煮斋,玉玺在溪边……”梁斗道:“来时已见,”旋向广州十友及大肚和尚等道:“这位是朝廷大学士雍希羽,这几位是江湖的好汉,武林中的豪侠。” 众人忙作揖答礼。惟雍希羽学士却态度据傲,众人也对他没甚兴趣,雍希羽却道:“诸位请坐,老夫对琴弃禅佛之道,所知不多,但除读书之好外.尚对茶道甚嗜;丹霞本以地形为胜,产茶亦以奇胜。”说着竟在袖子里掏出一壶袖珍的小红花壶,继续道:“待我煮水热茶,再跟诸位论道。” 众人自是无心听雍希羽的腐迂之论,但一听喝茶,倒是大喜。 “金刀”胡福道:“学士盛意拳拳,弟等甚感——”“铁钉”李黑却截道,“哈!我正是口渴!” 杀仔也嚷道:“好哇,你冲茶,我一定喝!” 梁斗一笑,雍希羽却变了脸色。梁斗本也对此等迂儒礼士不放在眼里,遂而笑向大家抱拳道:“我去厨房拜谒一位;日交,你们就在此地,‘陪’雍学士饮茶吧。”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说好,广东五虎等更嫌雍学士泡茶太慢,潮阳疯女、杂鹤施月忙去生火,紫金阿水却一手把雍学士手中的茶抢过来,一口饮尽,一面还嘀咕道:“怎么茶壶这样小,才不够我们喝哩。” 雍学土干瞪着眼,喃喃地道:“这些人,真糟塌了我的好茶叶,我的好茶壶!” 大侠梁斗转身进了内殿,广州十友的笑声渐渐当然隔绝了。 阳光从殿柱洒进来,山中很静寂,权力帮的人有没有追上来呢?梁斗想。他想起武林中、江湖上人人谈虎色变的、年轻而卓越的权力帮帮主李沉舟。 他走过一段长廊,踱过菜圃,到了一处月洞门,稍稍驻足在一间小房子外,炊烟正自这茅屋上冒出来。 梁斗轻轻叫了一声:“主持。” 里面没有应声,但梁斗知道烧饭的人一定是大樱只有大印法师烧菜时的灶烟有这样淡雅。 梁斗再唤了一声:“大樱” 然后他就推开了门,门“喉呀”打开,梁斗忽然想了二句诗:“日暮掩柴扉”。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幅画,以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诗。他打开了门,就看见穿粗布的大印禅师,巨背对着他,蹲着面对生着微火的灶口,锅上未熟的白米饭,像珍珠一般清亮,饭香扑鼻,热烟很浓,而且有点呛人。 梁斗再叫了一声:“大颖。 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一手扶住门扉,大印猛然背向他疾撞过来! 更可怕的是,在浓烟中,一人闪电般自大印禅师身形旁疾闪出来,一剑如华,直夺梁斗之咽喉! 萧秋水和罗海牛小心地自那大大小小不同的圆滑石块间下了山崖,那汲水的和尚离他们愈来愈近。 这峡谷风景如画,溪水因是山泉,不但清晰,而且冰凉剔透,萧秋水叫了“大师”一声,对方只顾打水,未曾听见,罗海牛又“喂”了一声,萧秋水制止道:“咱们还是走前一点再招呼吧。” 于是两人走前去。 萧秋水一面留意着踏脚的卵石,因十分之滑,卵石间隔着一些水畦,水质很清,但奇怪连半只蜉游也没有游身其间。 萧秋水在“锦江四兄弟”时期,曾到过石山、洛水、野流等地,但凡岩岸裂缝间,又靠近水源者,必有小鱼生物穿游于其中,这不觉令萧秋水心生奇怪,回头一望,没有了来路,却见一遍茫茫,不远处的岩块上死了一头狼,竟是活生生饿死的! 这时两人已行近那青年和尚处,罗海牛出口叫道:“喂,玉玺师兄……”那和尚停止了汲水,缓缓回过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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