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念念与礼礼
林乃罪和招展书一前一后,步出了“万胜厅”,走到“妙手堂”的“回回廊”上。 回廊曲折,浓荫绿柳,风景如画,一池锦鲤,点缀穿梭在水波涟漪中。 原本,辈份较高的“贪狼煞星”林乃罪走在最前面,“笑神猴”招展书只亦步亦趋,毕恭毕敬。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一件事。 不管这“回回廊”,还是刚才的“万胜厅”,抑或是待会儿就要走到的“拱宾苑”,这些地方,正埋伏着不知多少高手,正在虎视眈眈,监视着他们的一切。 ——只要一有异动,伏兵即刻发动,就算武功再高,也难应付其中布伏好的杀着,只怕都得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妙手堂”中的“曱甴”负责的保安。 “曱甴”是一个组的代号。 这个小组都是回百应的亲信。 负责这个“组”的人便是: “廉贞”回千风。 每个人都有他的极限。 ——人就算没有别人为他设限,他本身也会为自己设限。 有些人以为自己只擅长于应酬交际,有的人自认为足智多谋,有人自诩骁勇善战,也有人只能在诗书六艺献巧,自知不能弯弓射大雕、驰骋夺城池。 在“妙手堂”,大部分人都已给“设限”。 设限,就是身上有了标签。 ——正如虎皮一张十八两银子,羊皮一张一两八,标价不同,也不可能忽然有一天变作羊皮十八两虎皮一两八。 在这儿替他们“标签”也就是跟他们“设限”的人,当然就是回百应。 回百应替手下设限、定价,就凭他的眼光鉴定。 他很少错。 他的手下就算不服气,也没法表示异议: 因为他的确有专业水准。 是以,招展书和林乃罪都知晓自己的“极限”。 ——至少,那就是他们在“妙手堂”里的“设限”。 招展书得以重用,但主要还是在办事行动和侦察消息上。 林乃罪得以信重,却主要在堂务财政及智计谋划上。 回千风才是常与总堂主共谋大计的人,保安的工作,只他能负责,招展书和林乃罪都沾不上边。 可是,有些事务,连“廉贞”回千风也沾不了手。 例如膳食、起居、寝寤。 那是由林念念一手承办的。 林念念是林礼礼的妹妹,也是林乃罪的妹妹。 礼礼死后,念念就成了回百应的“发妻”,她做尽“堂主夫人”一切该做的事,作出了一切妻子应作的牺牲,但回百应始终没将她扶正,而且始终恣意淫乐,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就像一个荒淫无道的君主。 只不过,回百应却还是信任这个女人,所以把膳食、起居的事务,都交给念念安排。 念念也一向安排得令回总堂主很满意。 念念好像对自己在其姊姊身后能够“取而代之”的服侍回百应,已感到非常满意。 甚至还很满意。 她满意,林乃罪可感到不甚满意。 甚至还极不满意。 他还极有微言:如果不是这个妹妹太顾忌他,非但不替他在回总堂主面前美言,还时常为表不偏帮而反对他的意见,压制他的功绩,他简直觉得这个妹妹是他前程里的障碍,是他宦途上的小人。 他气得甚至还曾忍不住公开表达了这点不忿。 ——人家一家人是互相照顾,互为依傍的,他却空有名分血缘,丝毫讨不着便宜,反而多了顾忌。 他常常语气悲愤的在人前啐道:“我有念念这么一个妹妹,外人以为我裙带关系而瞧不起我,总堂里的人怕我坐大而提防我,我自己却因为有这样一个妹妹,非但没有里应外合,反而诸多阻挠,生怕我在”妙手堂“里的地位比她高。” “这种妹妹都有!”林乃罪有时愈说愈感慨,“宁予外贼,不予家人——我那妹妹摆明了就是这种人!” 他有时更忿忿不平的加一句:“我与她生为兄妹,是生来不幸,前世造孽。” 回千风也听过林乃罪诉若。 通常,听的人,都会表示同意,不然,也都表示同情,甚至还一起说念念的不是。 回千风则不然。 他只耐心的听他说完,然后加上一名:“你这样说法,要是给她听到了,这辈子,再也结不成兄妹了。兄妹是亲人,一家子的仇易解,到底是家事,但一到了外边,就容易成冤家了。” 林乃罪却余怒未消,总是苦笑着嘲弄了一句: “人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我有这个妹妹,倒是小人、女人都集之于一身了。” 招展书也听过林乃罪的抱怨。 他没有劝。 但他却别有想法。 他曾寻思过: ——会不会这是念念姑娘“自保”的一种姿态呢? 惟有跟自己亲人、兄弟划清界限,然后才能得到回百应的信任、宠爱,始可以留在这个枭雄的身边,享用她那近乎“总堂主夫人”的殊荣与富贵呢? 他有这种想法。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对已听不进劝告的人,硬要劝诫,如果对方又是你的上级,而他又不值你卖命的话,还劝来作甚? 自找没趣事小,自寻死路就活不了。
第二回 笑神猴
招展书不问他不该问的。 他问他该问的,想问的。 “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么样?” 招展书只好明说:“你觉得总堂主这次急召我们回来的用意是?” 林乃罪耐心的微笑。 他是那种你看到他的微笑便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也许他并不是那种相信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人,也不一定就是那种相信勤奋的农夫必有丰收的人,但肯定是那种坚信只要好好的长时间守在穴窟外边就可以等到兔子溜出窝来的黄鼠狼。 “你说呢?” 招展书知道他不是不肯说,只是不肯先说。这儿虽然布了不少回百应的亲信、精英,但只要没有异动,说说话还是可以的,如果把声音压低一点,一样不会传到回老总的耳里去。 这点大可放心。 招展书只好说:“我看,总堂主召我们回来,是急于调查响二总管是不是内奸。” “是吗?”林乃罪只翻翻眼。 不错,一只眼上三白,一只眼下三白。 眼色很漂亮,也很桃花。 却不知怎的,招展书看了,只一陈心寒,不,简直不寒而粟。 所以他鼓起勇气单刀直入的问:“我刚才在总堂主面前,说错了话是吗?” 林乃罪笑了。 他笑的时候,耳朵动了动。 “好历害,”他赞道,“你一定以为总堂主大概不知道袁氏兄弟阋墙的典故——嗯,你错估了这点,我也必定误以为总堂主不知道董卓部下大将李傕、郭汜的故事,哼哼,看来,我犯的错误要比你还大。” 招展书听明白了一半。 只不过,他是那种没弄个透彻明白的时候,决不装懂的人——他目睹过一位外号“无恼上人”梁芜心的同僚,就因为不懂的装懂,结果在执行要事时错漏百出,而给回百应一手捏死了——就像刚才一手倏伸攫向他一般的,一发力就扼死了。就像扼死一只蚂蚁一般,颈骨、头骨都碎了,脑浆流了一地,当真成了“无脑”死人。 他可不想变成“无脑死人”。 他可有脑。 他爱用头脑。 “你是说?” “回总堂主肯定是知道袁尚、袁谭兄弟相争的故事的;”林乃罪道,“至少有两件事可以印证我这个推测。” 招展书脸色有点变了。 “一,大约是十一二年前,‘妙手堂’里的‘五大金刚’中的老三‘武曲煞星’回兆电跟与我同期入伙的‘七杀星’回一铭起冲突,两人各不相让,两边人马眼看就要对着干起来,那时候,回百应出面劝诫,曾说了一番话,有一段是大致这样说的:‘兄弟,好像左右双手。如果有人在决战前,先自行斫断右手,却断言一定可以取胜,天下焉有斯理!连兄弟都不能相亲相爱,普天之下,你还有谁相爱?小人奸佞挑拨离间,连至亲骨肉都能酿至深仇大恨,而争夺的不过是蝇头小利。智者应蒙耳不听,并杀几个离间宵小之辈,兄弟感情得以恢复,号召四方,横行天下可期。如今,我们大敌当前,正应该摒除成见,联手应敌,先把敌人打倒再说!’前面这番话,是三国袁氏兄弟内斗之际,青州别驾北海王脩率部增援袁谭时相劝的——总堂主若不知道这段史实,决不会轻描淡写就引用出这一段话来。” 招展书频频摸着下颔一丛黄须,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想一气将之拔下。 “还有一段话。”林乃罪说,“那是十年前左右的事。以前,‘兰亭池家’与‘小碧湖游家’本来交好,后大家因争权夺利而相互攻击,池家落了下风,曾托人向总堂主求援借兵。当时,回万雷大力反对插手池游二家争斗,以免无辜卷入内斗漩涡,回千风却表示应该抓住时机,逐一消灭池游二大家族,然回一铭却力主趁此先行铲平弱势的‘千叶山庄’再说。那时候,总堂主就说:袁谭、袁尚两兄弟互相吞噬之时,曹操一度要暂舍这两只疯狗的战场而先攻克刘表的荆州。荀攸和辛毗都大加反对,认为:刘表坐镇于长江、汉水之间,只求平安,并无大志,不足为虑。但袁氏兄弟坐拥数十万大军,势力横跨数州,袁绍还以宽厚深得人心。现在他的两个儿子正好互斗,互相吞并,正应该趁他们拼命内斗之时,下手夺取,天下便可安定,机不容失。《尚书》有曰:‘取乱辱之’。上天把袁氏兄弟赏给你,你不取袁尚、袁谭去攻刘表,然而荆州正安乐富强,无机可趁。两个姓袁的正互相征伐,对外不一,内乱混扰,居民饥馑,正值忧亡之际,民不聊生,你不去安抚,却要等到以后!总堂主这一番话,就定下了先铲除‘兰亭池家’,再灭‘小碧湖游家’,以后再慢慢收拾‘千叶山庄葛家’的大方略。” 招展书缓缓的吁出了一口气,“所以经彼一役,‘兰亭池家’元气大伤。当时他们的高手折损十之七八,连‘兰亭’的‘四象护法’:陈青龙、孙伯虎、余朱雀、梁玄武,全都在斯役中伤之殆尽。” 林乃罪道:“由于‘妙手堂’的策略是先灭池家再歼游家,游日遮收手得快,虽也折损了‘步兵校尉’何岸发及‘司隶校尉’梁拔罗两员猛将。总堂主当时还有后悔出手早了些,未等到游池二家互拼得两败俱伤就下手出击,使二家猛省的早,不但马上鸣金收兵,还互相联防,又结成一气,使‘妙手堂’不能一并吞并二家,十分可惜,但已把他们打得胆战心寒,锋芒大挫。池日丽还因为受重创,半身不遂,迄今未曾复元。” 招展书的眼睛逾眯逾细,细得只成一线,快要看不到了,只犯扪着他自己的须脚道:“所以,总堂主是一定知晓袁氏兄弟的典故,当然也晓得审配、逢纪、辛评、郭图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流。” 林乃罪微微笑道:“只怕他老人家比我们知晓的加起来都多。” 招展书似已认命了,又在拨自己的须根,说:“看来,我还是加入‘妙手堂’太迟,资历太浅,以致低估了总堂主的学识、底子了。” 看他样子,拨须根是一件又痒又痛,带着自虐的快感,又十分大男人、男子汉的事。 他样子虽沧桑,眉目间还带点诡异,其实年纪甚轻。 所以他才要留胡子。 “很多人都曾小觑过总堂主;”林乃罪撮着唇,撂了撂头发,带点恫吓的道,“但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招展书笑了。 他笑起来很有点诡异的味道。 他不笑的时候很有点苦相,像个白鼻子的九品芝麻小奸官,但一笑起来时,有点滑稽,就像一只戴上皇冠的猴子,一只能忠能奸能刚能柔的大马骝。 他的绰号正是“笑神猴”。 他也真的属猴。 “从来没有人把我拜相封侯,”招展书有时也对人常作自我调侃,“所以就只好自己封自己,封作‘神猴’,只能当当山大王过过瘾。” “我本来就像只猴子。”他补充道,“大马骝。” 于是,别人就他的自侃前面加上个“笑”字。 他就成了“笑神猴”。 他现在就尴尬的笑着,像一只忽然拾到一只贝壳的猴子。 现在他就笑着问了一句: “既然你一早便知道总堂主深不可测,学识渊博,那你刚才为何又帮我讲述有关袁氏兄弟的典故,而且还故意加了一把凉州军团李傕、郭汜互斗而殁的故事呢?” “应总既知袁尚、袁谭,”他悠悠地道,“照理,也一定会知晓郭汜、李傕、樊稠的历史。你明知他知道,为何又照说不误,像他一无所知,而你对他毫不了解一般——我是真的愚呆不识真人高手,你却不怕真的触怒了他吗?” 林乃罪听了,大笑,笑声。 只有奸人才会这样笑。 ——但真正的奸人才不会笑的那么奸。 林贪狼这样明显的笑法,大概要让我知道他的奸吧? 想着的时候,他们已走到“回回廊”的尽头。 再走,就是“拱宾苑”了。 ——重兵布防的要点已过,但这儿仍是“妙手堂”的势力范围。 第三回 贪狼 “我就是因为了解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所以我才故意不去了解他;”林乃罪笑完了之后,才说,带点得意的味道,“他既然要让大家低估了他,我作为他的部属,理所当然低估了他,这才遂了他的心愿,可不是吗?” 招展书这才明白。 他同时明白了。 回百应的用意。 林乃罪的用心。 ——难怪回百应所主持的“妙手堂”一直都那么强大,乃至近日给打提几乎一蹶不起,但仍屡仆屡振。 ——难怪回百应会那么重用林乃罪,而“贪狼煞星”在江湖上、洛阳城也声名鹊起,此人确有过人之能。 “我本来就曾听过回老总对樊稠遭遇的感叹。”他说,“那时候,回一铭有意要背离‘妙手堂’而另图他展,回万雷十分震怒,扬言要斩除叛徒,回兆电也认为应该门规处理,独回千风为回一铭求赦。回一铭怒恨大家竟不信他,回总堂主就劝诫过回一铭,说:‘你这一去,江湖风险,只怕是易走难回。妙手堂是帮有帮规,家有家法,更不是说回就回。近日洛阳四大世家互相拉拢、倾轧,斗得你死我活,你在这时候离开,难免引人非议。以前凉州兵三大将军:李傕、郭汜、樊稠,互相争功夸耀,几要爆发战争,都幸好给尚书贾诩劝止,骂他们不顾大礼,故尚能对外一致。但当樊稠率凉州军攻打马腾、韩遂时,李傕的侄子李利没有全力以赴,贪生怕死,樊稠骂了他一句:大家都要砍你叔父人头,你还仗什么势?难道我不能杀你?稍后,韩遂、马腾为樊稠所败,樊稠追击至陈仓,韩遂要求与樊稠见面,樊稠撤走卫士,匹马上前,与韩遂道别:我们之间虽然敌对,但非因私人怨仇,而是为了国家。我跟你情属同乡,来自同一地方,请准许见最后一面,从此告辞。两人马头并立,把臂交谈,始行辞别。可是,李利却打了小报告,秘密告诉李傕,说樊韩二人,马头相交,秘谋大计,不知内容,但情义相契。李傕早就起疑且妒樊稠受部属爱戴,故藉召开军事会议而引樊稠入彀,伏兵斩之。樊稠死的甚冤。凉州兵团亦因而互相疑忌。今日我不是不信你,大家不是对你不谅解,而是江湖险恶,大家不想你当樊稠。’” 招展书看看天空。 天色大好。 晴空万里。 只在天的远处,有一朵云,似酿了铅一般沉重。 沉甸甸的,似将要摔落下来。 ——掉下来的时候,就算只落在河塘里,也会“嗵”的一响吧? 招展书也不明白自己会因何联想到这些,为何会联到这里。 他就喜欢胡思乱想。 ——但胡思乱相,有时候也能想出些大道理,妙点子来的。 云当然没有真的落下来。 可是林乃罪的话已说到了结论:“可见回总一早已知郭汜、李傕、樊稠互斗的史实,并早已援引了这段轶史,来劝告他人了。” “他完全没有不知道凉州兵团的互斗内哄,”招展书完全同意,“他只是装不知道而已。” “他既然装不知道,”林乃罪笑嘻嘻地道,“因何我们偏要去道破?”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假装不知他懂。” “别看他莽烈粗豪,他熟读历史,学识渊博,又能博学强记,诈癫佯狂。”林乃罪道,“所以,我们劝了他也白劝,我们劝的,其实他都懂得。” “你的意思是,”招展书问,“他只想知道回百响是不是真的内奸?” “也许他连这个都不必理会,”林乃罪道,“他说不定突然召我们来,试一试我们是不是内奸。” “你是说,他出奇不意的召集我们回来,只不过是想要考验我们的忠诚?到底是不是内奸?” 招展书忽然想起周幽王褒姒“烽火戏诸侯”的故事。 林乃罪却一点也不以为忤,“我觉得这是好事。” “好事!?” 招展书正要跨过“拱宾苑”的月洞门,几乎给门槛绊了一跤。 “对。” “为什么?” “如果总主不召集我们来,只暗中怀疑我们,那我们就算死了,也死的不明不白,可不是更糟吗?得通过他亲自验证,才没有后顾之忧。经过前日‘山海观’一役后,回老总更是谁都不相信了。” 说的有理。 “我认为他是怀疑‘妙手堂’里有内奸——而且不只一个。因为近日以来对付池、游、葛三家的计划,全都给识破;对池家的反扑,也无一不给破坏无遗,这恐怕只一个响老二还办不来。他既想听听我们意见,也要试探我们一下。” 招展书打从心里不得不服膺他的意见。 “不过,”林乃罪若有所思、犹有余悸地道:“我看他还是对我们有疑心。” 招展书禁不住问:“你刚才不是说过:已经通过他的试炼了吗?” “通过了也不见得这就获得他的信任。”林乃罪一面说着,在面在注视他手上的戒指,很珍惜、珍爱、怜惜的看了一看,还不时呵上一口气,好像它是一只猫一只鸟一只宠物似的,要随时赋予爱心和照顾。 “据我所知,他就在这两天发动一项反扑行动。如果他真的完全信任我们,就应该让我们一道参加。” 招展书见已步出“妙手堂”,阳光正好,远方那一朵大大的白云舒卷无定,他站定,问:“行动?什么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林乃罪也望望孤零零但又自给自足舒展自如的那一大朵中天的云,“大概就在那一朵云下吧?回老总已设计了一场大报复,方邪真如果不死,只怕池家不覆灭也得饱受重创,一时再难翻身吧!——回老总这时召我们来,也志在看看我们来不来?人在何地?有没有干出卖他的勾当吧?连外三堂堂主都折了,也难怪总堂主步步为营了?” 招展书这时候不禁想到刚才还在胯下呻吟哀号的胴体——可是他还没有得到她! 想到这里,鼠蹊便痒。 好痒。 痒得他忍不住吐了一句:“这么巧?” “巧?”林乃罪马上感觉到这句话有别的意思,“怎么巧法?” 招展书道:“我也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也有另一股势力,今天就要动手,在‘云起坪’那儿铲除‘兰亭池家’的一流高手。 ——目前,“兰亭池家”的第一流高手第一号,不用说谁都知晓是方邪真。 “只怕,今天两股势力将合成一道,不互相抵消,便是方邪真那妖怪应在劫难逃了。”招展书叹了一口气,道:“奇怪,‘兰亭池家’有这么一个人才,偏有不好好保住他,仗仗让他作先锋,事事要他运智计,从前锋、殿后、守中宫,无一不依仗他,万一失手,折损大将,我看池家还有什么法宝重振声威!” 林乃罪低首看了看他那只激针一般的水晶戒指,仿佛那儿隐藏了秘密的答案似的,不一会才抬头笑道: “你说的另一股势力,是游日遮?” 招展书还没回答,林乃罪已经说了下去,“他派顾佛影出手。顾横刀一向深得方邪真的信任,别人动手,他会提防,顾大总管要杀他,这叫防不胜防。” 招展书悚然一惊,忍不住由衷地道:“佩服。” “佩服?” 招展书决定奉承这个人,但每一句话都是衷心的肺腑之言,“你一早已打探出‘横刀立马、醉卧山岗’已对方邪真出手,然而我却不知道总堂主召我们来的同时,已对池家发动了袭击。”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林乃罪半回过身子,斜望着在他们身后的“妙手堂”,又、、、的笑了几声,这才说道:“该佩服的是总堂主,他才是大勇若怯,大智若愚。我探听得到的,他大抵也一定已探知,问题就只在消息准不准确。” “不知怎的,”招展书又叹了一口气,道,“每次我离开这儿,都有一种‘终于可以回家了……’的感觉。” “我不是。”林乃罪又的笑道:“每次离开‘妙手堂’,我都有失落的感觉——幸好,总堂主派给我们的事,马上得要布署、开展了。” 临行前,回百应确跟他们一道去探望了回万雷,并对林乃罪和招展书各作了指令。 重要的指示。 行动的指令。 是以,两人都有要务在身,两人都觉得受到重视,接到重任。 这次,是林乃罪和招展书一齐抬头去看已飘到东南方去的那朵云。 那朵目空一切无拘无束的大白云。 他们想着的,大概都是同样一件事。 天空那么蓝,那么高,云那么白,那么厚——方邪真死了没有?他死的时候,可看见那朵舒卷无定的云? ——“樵虎亭”的杀戮展开了没有? ——“云起坪”的计划可进行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