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杰直发愣,手脸的皮肤,干黑而粗糙,一个人不可能有两种肤色,而且粗细迥异…… 凝望着,凝望着,他发现颈间肤色有一道分际,而且似乎在褪皮。 好奇,使他鼓足了勇气,俯下身去用手指去碰触那像似脱落的皮层,觉得有些怪异,信手试着轻揭,使他大吃一惊,皮肤应指而起。 他愣愣地缩回手,一颗心卜卜跳个不停。 想,深深在想,心中似有所悟。 他壮着胆,用手至捻住皮肤往上揭。 “面具!”他脱口惊叫了一声,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小心翼翼地翻揭,颈子以上部份比较厚实。 面具揭开了,露出一张粉脸。 “司徒碧珠!”他惊叫一声,起身退步。 “阴司毒妇”竟然会是司徒碧珠的化身,他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难怪不见她现身,原来就是她本人。 怎么会呢? 真正的“阴司毒妇”呢? 她为什么要化装“阴司毒妇”? 伤,柳杰突地觉到她命在须臾。 如何救治她呢?他又告束手无策…… 就这样坐视她玉殒香消么?在茫然无计之下,只见司徒碧珠的呼吸又粗重起来,柳杰大为振奋,顾不得嫌疑,把她娇躯微侧,从“命门”迫入真元。 嘤咛一声,司徒碧珠苏醒过来。 柳杰收手,脱口道:“司徒姑娘,吓坏人了!” 司徒碧珠矍然而震,用手一摸脸,坐了起来,厉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声音也变回她本来的少女声。 柳杰激动地道:“姑娘昏过去了,在下……为了救人,无意……发现……” 司徒碧珠木然了片刻,自动取下了口中牙套,褪去了带长指甲的手套,完全回复了她本人。 柳杰惊震地后退一步,瞠目结舌。 司徒碧珠长长吐了口气,道:“想不到,被你揭穿了秘密。” 柳杰不安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碧珠幽幽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娘生前惯用的面具行头,一直到……辞世,没被人识破过……” “什么……令堂……” “她已经离世七八年,是抑郁而终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爹失了踪……就在生下我的那一天……” “噢……不对……” “什么不对?” “令尊不是叫‘擎天剑客’古风么?” “不错,是我告诉你的。” “可是姑娘姓司徒……” “哦!家父应该是司徒古风,嫌累赘,用名而不提姓,古并不是姓。” “原来是这样。” 司徒碧珠从怀里取出丹丸,放在口中一阵咀嚼,一半吞下,一半吐出来敷在伤口。 柳杰皱了皱眉,道:“姑娘的内腑……” 司徒碧珠道:“还好伤得不重,我这是家传灵丹,有奇效,可能……死不了。” 柳杰点点头,道:“令尊的下落,毫无线索么?” “一点也没有,其实……我见了他也不认识,所以才用这面具,他会认得出来。” “姑娘认定令尊……还在人世?” 司徒碧珠面色一惨,默然道:“总要查个水落石出。” 柳杰灵机一动,道:“玄天教主褚无忌,骗姑娘去斗‘陆地神仙’,用意在借刀杀人,而后又指使教中高手对付姑娘,令尊失踪,说不定与他有关?” 司徒碧珠点头道:“是的,我也这么想,但……找不出证据,同时,葫芦谷天生奇险,加上人工布置,查探相当不容易。” 柳杰义形于色地道:“如果有机会,在下代姑娘留意。” 司徒碧珠感激地道:“那我就先行道谢了!” 柳杰淡淡的道:“那倒不必!” 司徒碧珠深深注视了柳杰一眼,道:“我还要谢少侠刚刚救了我一命……” 柳杰道:“适逢其会罢了,姑娘也曾解在下毒掌之厄……”他对司徒碧珠杀人的事,仍不能释然,乘机道:“姑娘以令堂的面目杀人……” 司徒碧珠道:“我知道少侠对这点不会谅解,我并没无故杀人,有时是该杀之辈,有时是被迫而不得已……” 柳杰微微点头,道:“但愿如此!” 司徒碧珠道:“我的秘密,仍请少侠守口……” 柳杰道:“那是当然的。” 司徒碧珠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散发,道:“柳少侠在山中的事结束了么?” “暂时结束了!” “现在要出山?” “是的!” 司徒碧珠眸子里射出了异样的光焰,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样子,柳杰从她的眸光里,似乎有意逃避似的道:“在下先走一步!” 司徒碧珠摸了摸右胸的伤口,道:“那我向你说珍重了!” 柳杰点头一笑,拱拱手转身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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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之行,等于徒劳。 一路上,柳杰感到十分沮丧,血仇未了,又背上“元化宫”的大包袱,真恨不能化身千万,分头去查探线索。 这一天,到了黄陂,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也许是潜意识的作用,所以他不自觉的奔向白水湖,他忘不了拜弟宇文冬,他要证实拜弟与桃花汀主人“陆地神仙”到底是什么关系。 投店住了一宿,天还没亮就启程奔向白水湖。 傍午时分,到了地头,他牢记宇文冬的叮嘱,走向当初结拜的地方。 他不停的想,拜弟会留下连络的记号么? 结拜的巨石在望,他有些紧张。 突地,他发现巨石顶上坐着一个小巧的身影,是个少女,看不清面目。 她是谁? 为什么会坐在此地? 柳杰有些趑趄不前,往事一幕一幕重映心头,结拜,戏弄“紫燕”袁倩倩,闯桃花汀…… 终于,他还是走了过去。 石上是个黄衣少女,她似乎不知道有人走近,远眺湖面,一动不动。 柳杰的目的在查看拜弟宇文冬是否留下记号,于是,他干咳了一声。 黄衣少女幽幽回身。 柳杰目光扫处,不由一怔,这少女长得很美,但很憔悴,那脸形轮廓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女的眼睛睁大了,像突然受了惊。 柳杰再走近些,细看像见过,又像不认识,他讪讪的开了口:“姑娘,我们见过么?” 黄衣少女缓缓起身,站直,目光一直不离开柳杰的脸。 柳杰有些不安。 黄衣少女的眼圈红了,泪光莹然,只是不开口。 柳杰困惑莫明,这似曾相识的少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地,黄衣少女似乳燕般从石上飞掠而下,扑向柳杰,柳杰本能地闪开身形,黄衣少女扑了一个空,转面向柳杰,泪水簌簌而下。 柳杰心中一动,莫非她是个疯子? 黄衣少女口唇连颤,迸出了两个字:“大哥!” 柳杰触电似的一震,全身发了麻。 这一声叫唤,他听出来,同时也看出来,这黄衣少女,竟然是打扮成小叫化的拜弟文冬。 拜弟竟然会是女的? 柳杰僵住了,这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一个声音响在耳边……我也恨女人……不许和任何女人交往……你当初答应过的…… “兄弟!” 柳杰大叫一声,情不自禁的弹身上前,紧紧搂住宇文冬。 很久,很久,他放开了手,激颤地望着宇文冬泪痕斑驳的脸,道:“兄弟……真想不到……” 声音陌生得连自己都听不出来。 宇文冬流着泪,没开口。 柳杰执住她的手,颤声道:“兄弟,你说话呀?” 宇文冬咬咬下唇,开了口:“大哥,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兄弟,你……” “我叫冬梅……” “冬梅……梅妹!” “大哥!” 两人再度拥抱,宇文冬梅悲不可抑,竟哭出声音来。 太意外,太突然,柳杰脑海里一片混乱,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轻轻地推开了她,脸上有东西在蠕动,他也哭了,不知是喜极还是什么。 “梅妹……这……好像是在做梦……” “这……不是梦!” “可是……这像是真的。” “大哥,我……已经等了你十天,你再不来……可能再看不到我了。” 柳杰打了一个哆嗦,道:“为什么?” 宇文冬梅抬眼遥望湖面,幽凄地道:“大哥,你……爱我么?” 柳杰呼吸一窒,道:“当然!” “像从前一样?” “不一样,因为……现在……你是……” “你恨我么?” “永远不会!” “你爱过别的女子么?” “没有!” “真的没有?” “我不会骗你。” 宇文冬梅收回目光,痴痴地望着柳杰,突地,她笑了,笑得十分凄凉,本来刁攒古怪的神情,此刻在她的脸上半点也找不到。 柳杰木木地道:“兄弟,啊!不……梅妹,你把我冤惨了,我从来没疑心你会是女的。” 宇文冬梅闪着泪眼道:“我恨我是……女人!” “为什么?” “我更恨认识你!” “什么?你……” “命运之神的安排太残酷!” 柳杰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直摇头,茫然失措地道:“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当然不懂!” “告诉我,到底……” “不能!” “梅妹……” “你要叫,现在就尽量叫,也许……以后永远没机会了!”声音变为哽咽,泪水又簌簌而下。 柳杰跺脚道:“到底为什么嘛?” 宇文冬梅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柳杰在情急之下,放声大叫道:“你要把人急死?” 宇文冬梅闭了闭眼,道:“我是想死,死了该多好,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梅妹你……到底在说什么?” “大哥,你……” “什么?” “你愿意陪我一块死么?” 柳杰连退三步,骇震无比地望着宇文冬梅。 柳杰上前抓住她的双肩,摇撼着道:“梅妹……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冬梅闭上眼道:“只有死,我们……才能在一起!” 柳杰若有所悟地道:“是不是……对了,令尊是不是宇文一前辈?” 宇文冬梅点点头。 柳杰又道:“令尊反对我们交往?” “……”宇文冬梅默然。 “为什么反对?” “……”又不应。 “我……可以去求他……” 宇文冬梅睁开眼,栗声道:“我爹会杀你!” 柳杰全身一震,放开手,退了两步,激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 “因为什么?” 宇文冬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柳杰又上前把她搂住。 一个苍劲的声音,倏然响自耳边,“好,好……很好!” 宇文冬梅全身一颤,挣开柳杰的怀抱,哭声顿然止住了。 柳杰转身一看,宛如焦雷轰顶,一身都散了。 “陆地神仙”宇文一,不知何时来到身边,老脸像铁板,半丝表情都没有,眸中的光焰,使人不敢逼视。 天下第一邪,他的作风,柳杰是领教过的。 柳杰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红着脸,恭敬地一揖,道:“老前辈好!” “陆地神仙”不答腔,连脸皮子都不曾动一下,突地挥掌劈向柳杰。 柳杰因为宇文冬梅的关系,不敢还手,而且事出猝然,在没有敌对心理上的情况下,反应通常是迟钝的。 他认为即使挨上一掌一没有什么关系…… 宇文冬梅尖叫了一声,道:“逃呀!” 事实人非想像,“陆地神仙”用的是全力。 柳杰发觉如山潜劲压体时,已来不及应变了,惨哼声中,身形飞泻两丈之外,砰然落地,口血飞迸。 宇文冬梅掩面叫了一声:“大哥!” “陆地神仙”怒哼一声,举步欺去。 宇文冬梅一下子横栏柳杰身前,厉声道:“爹,您真的要杀他?” “闪开!” “要杀他得先杀我。” “丫头,你……太任性太不听话……” “谁的错?……我不管。” “陆地神仙”在八尺之外停住。 柳杰根基深厚,这一掌他承受得起,牙一咬,他站起身来,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方是父女关系…… “陆地神仙”暴吼一声:“闪开!” 宇文冬梅一跺脚,大声道:“我不……” “陆地神仙”道:“你要把我气死?” 父女一样的作风,宇文冬梅抗声道:“是您自己要气!” “陆地神仙”须眉俱张,再次暴吼道:“丫头,你让是不让?” 宇文冬梅咬牙道:“不!” 一道排山劲气,卷向宇文冬梅,闷哼声中,小巧的身形飞栽三丈之外。 柳杰的身形也被余劲震得一连几晃,但他最关切的还是易钗而弁的拜弟宇文冬梅,目光扫了过去。 暴喝声起,“陆地神仙”再度发掌。 惨哼再传,柳杰又踣了下去,口血夺口涌出,这一掌着实不轻,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骨头,似乎全被震散了,欲振乏力。 “陆地神仙”迫近前去,扬掌道:“毙了你这祸胎!” 宇文冬梅已然站起身来,欲阻无及,尖叫一声:“妈!” “陆地神仙”被她这一声“妈”叫住了,扬起的手,竟然拍不下去,长叹一声,收手后退。 柳杰心内还明白,激奇不已,宇文冬梅曾说她没有娘,怎么叫起妈来? 她妈是何许人物,竟然使她父亲收手? 而且父女的年龄悬殊得像隔了一代…… “陆地神仙”大声道:“丫头,跟我回去!” 宇文冬梅远远扫了躺在地上的柳杰一眼,泪水夺眶而出,激声道:“我不回去,我要跟他一道死,死死……您就管不着我了……” “陆地神仙”怒哼了一声,电闪进身,一把抓住宇文冬梅,如飞而去。 宇文冬梅踢着脚,尖叫道:“大哥,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柳杰心如刀割,咬牙挣起身来,湖水泱泱,芦花荡荡,眼前已失去了宇文冬梅父女的影子。 “梅妹啊!”他凄凉地叫了一声,泪随声下。 宇文冬梅尖叫,回荡在耳边:“大哥,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她真的要死么? 事情会如此严重? “陆地神仙”真的邪到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他何以会如此激烈反对? 邪,完全不近人情,柳杰想不通道理,无论怎么说,自己总还不致配不上宇文冬梅,他凭什么宁愿伤了父女之情坚决反对? 如果宇文冬梅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自己何以自处? 日正当中,乾坤郎朗,但在柳杰眼中,一切都是灰色的,阴霾笼罩着他的心灵,莫名的痛苦,在撕裂着他。 他回肠百转之后,断然下了决心,闯桃花汀,要死跟宇文冬梅死在一处。 如果宇文老邪,真的无视于女儿的生死,那就是没有人性,罔顾伦常,凭“魔镜”与“风雷剑”大可与老邪较个长短。 于是,他开始挪步…… “孩子!” 一声呼唤,传自身后。 柳杰心头一震,回转身,眼前站的是那神秘莫测的“行尸女”。 孩子这两个字,在柳杰听来,十分熟切,但又似乎很陌生。 “前辈……您好!” “你准备去哪里?” “前辈看到方才发生的事?” “看到了!” “晚辈要去桃花汀斗一斗老邪。” “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去了……后果不堪收拾。” 柳杰怔了一怔,道:“我不能坐视拜弟……” “行尸女”幽幽的道:“她不会死!” 柳杰喘了口大气,道:“前辈怎么知道她不会死?” “因为你还活着!” “这……” “孩子,希望你听我一句话……” “什么?” “你对她永远保持结拜之情,不能再进一步,办得到么?” 柳杰骇然望着这神秘蒙面妇人,她为何要说出这话来?看样子她知道桃花汀的内幕,当下激动地道:“前辈说这话必有原因?” “当然!” “那是什么原因?” “目前不能告诉你!” “那晚辈只好有违尊命了!” “行尸女”幽幽叹了口气,道:“孩子,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柳杰心里发了毛,这当不是危言耸听,但为什么呢? 宇文冬梅也表示愿意死,说过死了才能在一起的话。 从“陆地神仙”坚决反对自己和宇文冬梅来往这点看来,内中大有蹊跷,一定不单纯,但几方面都不肯说出原因,那又为什么? 心念之间,斩钉截铁地道:“除非前辈说出原因,不然……” “不然你就不会答应?” “是的!” “孩子,能说……我还能不告诉你么?唉!”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必如此神秘?” “不是神秘……坦白告诉你,这是戒律!” “戒律?晚辈……更不懂了?” “你将来会懂,孩子……你与祝怀玉姑娘,应该是很好的一对……” 柳杰心中一动,道:“不错,任何人看来都是如此,可惜……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行尸女”道:“你一点也不爱祝怀玉?” 柳杰俊面一热,道:“不能说一点也没有,不过……感情是有深浅之分的。” “你爱宇文冬梅?” “我不否认!” “可是你今天才知道她是女儿身?” “我与她义结金兰,誓共生死。” “不错,但你一直以为她是男子……” “这在我并没有分别。” “孩子,你如果真心爱她,就不要害她。” “害她,怎么讲?” “唉!你……不会明白的……” “明白我就不会问了。” “行尸女”缄默了片刻,道:“好,这件事暂且不谈,听传言,你成了‘魔镜第二’,为什么?” 柳杰略作思索:“我巧逢‘魔镜’因为某种原因,我答应他师徒的名份……” 他不愿说出事实经过,因为关系太大了。 “行尸女”声音微激地道:“那你准备做‘元化宫’的继承人?” 柳杰沉吟着道:“不一定,那得看将来情势的发展……” “行尸女”道:“孩子,看来……你言不由衷。” 柳杰道:“是的,我承认有些话目前不便奉告。” “行尸女”没追问下去,转口道:“关于‘血手印’,你找到线索没有?” 提到“血手印”,柳杰的血行便加速了,猛一挫牙,道:“还没有端倪,不过……我相信总能逮住他的。” “江湖中都相信‘血手印’已死在望天坪……” “大家这样相信最好!” “现在,连你最早得到的秘密都成了谜……” “对了,我有件事拜托。” “什么事?” “我们在‘玄天教’不是有内线么?” “是的,怎样?” “请内线查一查二十年前失踪的‘擎天剑客古风’的生死下落,很可能与‘玄天教’有关。” “行尸女”吃惊地道:“古风不是‘阴司毒妇’的丈夫么,你为什么……” 柳杰道:“我是受人之托。” “好,我会传话给内线。” “那就谢了!” “你的伤势如何?” “不要紧,不会有大碍!” “你要去桃花汀?” “是的!” “孩子,算我求你,不要去。”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这个……” “你该想到,宇文冬梅与‘陆地神仙’是父女,而‘陆地神仙’的行事是宁折不弯的,是你杀他?还是让他杀你?后果又如何?” 柳杰心头大凛,的确,这一点他没想到,不管怎么样,结果必是一场大悲剧,可是……这件事又不能不解决,一时之间,他傻了。 “行尸女”以温和的声音道:“孩子,多想想,现在我不强迫你怎么做,不过提醒你,别忘了庄中那些白骨,那些屈死的英魂在期待你复仇……儿女之情,应该放在其次,万一你做出无法善后的傻事,怎对得起……” 几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柳杰打了一个冷颤,星目一睁,道:“是的,谢前辈的金玉良言,我……是错了!” “行尸女”以慈母般的声音道:“孩子,到湖边洗洗干净,你……该离开了。” 柳杰凝注着“行尸女”,脱口道:“前辈与寒家到底是什么渊源?” “行尸女”声音突地一暗,道:“不久你就会知道。” 柳杰意犹未释地道:“多久?” “行尸女”道:“当凶手伏诛之时。” 柳杰痛苦地又道:“有件事前辈定必知道,务请实告……” “什么事?” “家母……到底是罹难了,还是如传说的嫁了别人?” “你相信她……真的会改嫁别人?” “不知道,是……柳伯父临死前对我说的。” “话不准,他指的……是你柳伯母!” “什么,我那柳伯父结过婚?” “是的,而且结得很早!” “柳伯母真的嫁了人?” “也没有!” “人呢?” “行尸女”想了想,道:“不知道!” 柳杰吁了口气,又道:“家母呢?” “行尸女”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些年来,没听说她的下落。” 骨肉亲情,柳杰不由泪下,以前听柳仕元临死说他母亲抛仇弃子,改嫁别人,他曾憎恨过她。 现在,他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受,如果母亲仍在世间,为什么不出头料理血仇?心念之中,哽咽着道:“我怀疑家母……” “什么?” “她是否还在人世!” “为什么这样想?” “这多年过去了……如果还在人世,应该……” “很难说,也许她秘密谋求复仇。” “目前……只好这么想……前辈如果见到家母,能认出来么?” “当然!” 柳杰忍住眼泪道:“那就请前辈代为留意……” “行尸女”点头道:“孩子,你不说我也会的。”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洗净血渍后赶快离开。” 柳杰默然颔首。 “行尸女”飘然而去。 柳杰依言到湖边静了手脸,洗去衣服上的血渍,好在日头正盛,湿衣服穿在身上,不久自会干。 望着浩荡的湖波,想到桃花汀,宇文冬梅的声音又响在耳边:“……黄泉路上等你……” 内心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意念又摇动了。如果宇文冬梅决意寻求死,以后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她为什么会是女人? 如果是男的,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离开,这在柳杰是多么困难的事。 血仇为重,可是人非草木无情啊! 想了又想,凭“魔镜”与新学的“顺天一剑”绝招定可斗得过“陆地神仙”。 只要自己不存心伤人,便不会酿成悲剧,把谜底揭穿,作个彻底的解决,以免牵肠挂肚,朝夕难安。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沿湖岩奔去。 才只奔出半里不到,一条人影迎面而来。 柳杰止步一看,不由心中一震,来的,赫然是上次闯桃花汀时,见过的一面的冷酷中年女人。 中年妇人首先开口道:“小子,你准备上哪里?” 柳杰坦然应道:“到桃花汀!” “做什么?” “找宇文冬梅!” “你小子胆量可真不小?” “嗯哼!” “我知道你小子不死心,一定会来,所以赶来阻止你。” “阻止……没有人能阻止在下。” “你去送死?” “不见得!” 中年妇人反而笑了,也许由于平时冷漠惯了,面上的肌肉不听指挥,说是笑,只是面皮牵动而已。 同时这笑也很短暂只那么表示一下,她开了口,声音还是冷得刺耳:“柳杰,你最好还是回头……” 柳杰不假思索地道:“恐怕办不到!” 中年妇人一披嘴,道:“我不想跟你打架,你最好自量些,你到桃花汀,什么人也不必出面,桃林奇阵就足以把你困死,信不信?” 柳杰不由语塞,这一点他没想到,但这是事实。 中年妇人接着又道:“你如果去那里一闹,宇文冬梅只有死路一条!” 柳杰又是一震,厉声道:“她父亲要杀她?” 中年妇人道:“废话,虎毒不食儿,哪有父亲杀亲女儿的,他爱她还来不及……” 柳杰不自禁地冷哼出声道:“他爱她?” “当然!” “但在下亲眼见他对付她……” “那是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这是家事,我不必告诉你。” “芳驾说她会死?” “不错!” “怎么说?” “她从小任性,会自杀!” 柳杰一窒,道:“在下不去,她就不会自杀?” 中年妇人道:“不会!” 柳杰期期地道:“可是她被带走时,曾说……黄泉路上相等……” 中年妇人抿了抿嘴,道:“我保证她不会!” 柳杰的意志又动摇了,心念一转,道:“凭什么保证?” 中年妇人道:“凭我把她从小带大。” 柳杰一震,道:“芳驾是冬梅的……” “奶娘!” “奶娘……那她真是从小就失去了娘?” “唔!” “在下想不透……” “想不透什么?” “她父亲既然爱她,为什么激烈反对……” 中年妇人目芒一闪,沉着脸道:“因为你不能爱她,她也不能与你结合。” 柳杰更加困惑,茫然又激动地道:“那是为什么?” “不必问,你知道是这样就够了!” “在下……不满意这答覆。” “言止于此了!” “在下不想退缩……” “随你,如你愿意她死的话。” 柳杰心乱如麻,他不能忽视这忠告,“行尸女”也是如此说,但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都不肯说出原因呢? 他痛苦地咬咬牙,道:“如果照芳驾说的,我们不能相爱……将来……又如何了结?” 中年妇人怔住了,久久才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双方只有认命!” 柳杰举首向天,喃喃地道:“命运……认命……”突地狂叫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原因?” 中年妇人摇头道:“现在不能……不是不能,是不敢!” 柳杰发急道:“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中年妇人道:“我走了,听不听在你!” 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柳杰木立当场,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柳少侠!”是一声少女热切的呼唤。 柳杰缓缓转头,一看,竟然是“行尸女”的女儿,惯被称为“吊亡仙子”的“吊亡罗刹”,想不到她母女先后来到白水湖。 不用说,一切她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