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陆地神仙”与‘轮回谷主”隔八尺相对,双方脸上的表情都相当怪异,尤其“陆地神仙”显得非常激动。 “轮回谷主”冷厉地道:“宇文一,你再说一遍,答不答应?” “陆地神仙”激动地道:“不要逼我……” “轮回谷主”道:“我就要逼你,说,答不答应?” “陆地神仙”白髯一阵拂动,咬牙厉声道:“办不到!” “轮回谷主”眸中骤现杀机,厉声道:“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柳杰在暗中为之心弦一颤,到底双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怨,“轮回谷主”要“陆地神仙”答应她什么?记得上次,代她传信到桃花汀,“陆地神仙”的答复仍然是“办不到”三个字。 而令人不解的是春桃似乎不愿双方演出流血惨剧,而请柳杰入林在必要时出面阻止,这是为什么? “轮回谷主”呼地拍出一掌,快如疾风迅雷。 “砰!”然一声,“陆地神仙”后退了一个大步,雪白的长髯现出了两道红,那是口血。 柳杰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更加迷茫不解。 “轮回谷主”功力再高,也不可能一掌使“陆地神仙”吐血,而情况很明显,“陆地神仙”不闪不避,也不还手,似乎有意硬捱这一掌。 为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 “轮回谷主”激颤地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陆地神仙”没开口。 “轮回谷主”又道:“你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不会杀你?” “陆地神仙”显得有些颓丧地道:“你当然会!” “轮回谷主”怒哼了一声,又拍出一掌,比前一掌更加强猛,劲道大得足令人咋舌。 闷哼声中,“陆地神仙”打了一个踉跄,口角再告溢出,没腹的白髯,红了一大半,他依然没有还手。 为什么? 为什么? 柳杰看得两眼都红了。 “轮回谷主”似乎气极,厉吼道:“这一掌我要你的命!”手掌又告暴扬而起,这次是双掌。 “陆地神仙”并无还手的迹象。 柳杰心念电转,这一击说不定真的会要“陆地神仙”的老命,既然受春桃之托,现在是时候了,不然定会演悲剧。 心念之中,电弹而出,口里大叫道:“住手!” 场中双方都意外地一震,“轮回谷主”收回了手掌,四道冷电般的目芒,直照在柳杰面上,柳杰内心是忐忑的。 “轮回谷主”首先惊声道:“是你!” 柳杰拱手道:“是晚辈!” “陆地神仙”目芒连闪道:“你们……认识?” “轮回谷主”道:“不干你的事!” “陆地神仙”吐了口气,注定柳杰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 柳杰灵机一动道:“你救我一命,现在我插一手,算两不相欠。” “陆地神仙”气呼呼地道:“你滚!” 柳杰成见在心,冷声应道:“我不会滚!” “轮回谷主”皱眉道:“你走吧,这件事你不能插手!” 柳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轮回谷主”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你怎么能进到这林子里来的?”顿了顿,又道:“是她放你进来的?” 她,指的当然是春桃。 柳杰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陆地神仙”突地双目圆睁,瞪着“轮回谷主”道:“你……莫非看上了这小子?” 柳杰为之一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轮回谷主”冷哼一声道:“我看上谁,与你毫无干系全由我作主,今天我们非把问题解决不可!” 说着,转身对柳杰吼道:“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陆地神仙”大声道:“慢着!” “轮回谷主”的:“你想怎么样?” “陆地神仙”道:“你别做糊涂事……” “什么糊涂事?” “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不用你管!” “这件事我非管不可,告诉你,他是陆禹的儿子!” “轮回谷主”脸色大变,连退了三个大步,厉声道:“他……他是陆禹的儿子?” “不错!” “他为什么姓柳?” “是柳仕元抚养长大的!” “轮回谷主”望着柳杰,半晌不作声。 柳杰却已经惊呆了,“陆地神仙”说这些话是什幺意思?他熟知自己的身世,这与“轮回谷主”又有什么关系? 莫非上一代结有仇怨? 对了,他反对他女儿宇文冬梅跟自己交往,母亲也竭力反对这桩事,其中必有大文章,可是,谁也不肯说出原因,连宇文冬梅在内,这是为什么? 心念之中,忍不住狂声道:“不错,先父正是陆禹,但……这是为什么?” 蓦在此刻,春桃倏然而现,眼角隐有泪光,大声道:“娘,我们走!” 柳杰又是一震,心思由茫然而变成了昏乱。 “轮回谷主”道:“走?事情还没解决……” 春桃大叫道:“您不走我走,我……受不了!” 说完,真的弹身突离。 “轮回谷主”猛一顿脚道:“宇文一,我们的帐错过今天再算!”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一闪再闪,就没影子了。 柳杰呆若木鸡,完全陷入了迷惑中。 “陆地神仙”开口道:“柳杰,记住,绝对不许你再找冬梅,这不是说了就过的事,你必须要做到,一定要做到!” 说完,也离开现场。 柳杰似置身在一场离奇的梦境中,他完全无法了解,连去思索研判的余地都没有,似乎,这一连串的事故,是虚幻而非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已昏黑下来。 柳杰木然举步出林,天边出现了寒星,远处闪烁着疏落的灯火,他茫然顺着大路走去,脑海由昏乱转变为空白。 耳边,一再响着“陆地神仙”临走时的那句话:“……绝对不许你再找冬梅……绝对……” 他突地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以一种连自己听来都觉得刺耳的声音大叫道:“我要找,我偏要找,我,是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我要做我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够左右我。” 一个人,无论在体力上,心灵上,负荷量是有极限的,所谓物极必反,一旦超过了所能负荷的极限,便会生变。 柳杰在心灵上的困扰与接连的打击,已经超过了极限,所以他开始变,不自觉地转变,这是非常可怕的现象,没有缓冲,没有疏导,在不断加压的情况下,改变也在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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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由黄陂通往孝感的官道。 时当午正,赤阳炎炎,一些南来北往的行商客旅,有的在歇脚,有的在打尖,是以大道上行人稀少,车马疏落,显得有些空荡荡。 一个双眉紧锁的青年武士,顶着炙肤的太阳,行走在官道上,显得有些孤凄,他,正是感情一再遭受挫折的柳杰。 他是真正的在走路,因为他既无定向,也没目的,只是随足之所至。 一条岔道,横在眼前,这是通到白水湖的捷径,柳杰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望着那条熟悉的黄土路,心头涌起了一片苦涩。 经由这小道,不消一个时辰,便可到白水湖的北滨。 但,现在,这条黄土路和白水湖,对他已失去了意义,因为在这里旧识的梦已破碎了。 往日不堪回首,他想继续上路。 但一个强有力的意念,阻止了他,他要找到宇文冬梅,最后一次,如果就这样作算的话,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于是,他走了通向白水湖的岔道。 正行之间,忽见前面路上似有东西在飘动,仔细一审视,是两个人在走路。 其中一个,持着一面布招,迎风招展,从身形装束,他立即认出是“神仙手”和大小子师徒两人。 他不由大为困惑,师徒俩江湖行医,不在交通码头,来这穷乡僻壤作什么,这可真有点怪? 心里想着,脚步不可曾停,一路缀了下去。 一方草地,映入眼帘,草地中央有株古槐,是个很好的歇凉所在。 树下,一个长衫纶巾老人,手摇羽毛扇,负着单手,在闲适地纳凉。 柳杰陡然止住脚步,冤家路窄,那羽扇纶巾老人,赫然正是以“快掌斩”伤过他的“孤独客”,他的双目登时发了红。 “神仙手”师徒行近草地,“孤独客”招手唤住师徒俩,师徒俩低语了几句,踅到草地中央的大槐树边。 柳杰心念一转,舍正路绕到草地的另一边隐住身形。 “神仙手”拱手道:“阁下有何指教,看病吗?” “孤独客”打了个哈哈道:“不错,老夫得了个怪病……” “神仙手”道:“噢!什么怪病?” “孤独客”道:“这病很怪,不知是否也列入疑难杂症……” 大小子把布招朝地上一插,双手环抱胸前,静静站着。 “神仙手”晃了晃脑袋,道:“阁下还没说出疾候?” “孤独客”又打了个哈哈道:“郎中先生,老夫这病说出来你可别怕,这病实在怪,发作无定时,但一发作起来,就要杀人,你说怪不怪?” “神仙手”摇摇手,一本正经地道:“不怪,不怪,这类病区区医过很多,多半的起因是由于孤独……” 一句话点出了对方的名号。 “孤独客”似乎并不感意外,目芒一闪,道:“先生实在高明,不但学究天人,而且还能颠倒阴阳,令人佩服!” “神仙手”怔了怔,道:“什么颠倒阴阳?” “孤独客”狂笑了一声道:“乾坤倒转,牝鸡司晨,哈哈……” 暗中的柳杰大为怔愕,他完全不懂“孤独客”的话意。 “孤独客”敛了笑声,又道:“先生,老夫的病……该如何医治?” “神仙手”沉声道:“很容易,以杀止杀!” “孤独客”老脸之下顿现杀机,阴声道:“芳驾先展示真面目如何?” 柳杰心头为之剧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神仙手”竟然是女人易容改装的,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定心一想,觉得真的是有迹可循,“神仙手”脸色沉滞,声音总是不太自然,显然是易容变声,但,她该是谁? “神仙手”窒住了半晌才道:“孤独客,你意欲何为?” “孤独客”狞声道:“老夫说过了患了杀人怪病,当然是要杀人!” “神仙手”道:“杀人该有个理由,对不对?” “当然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一句话,你母女与‘魔镜第二’是一路!” 柳杰登时热血沸腾,母女,难道她师徒会是……心念之中,掠入草地。 “孤独客”目光转处,登时脸色大变。 “神仙手”师徒立刻采戒备之势,目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柳杰冷眼罩定“孤独客”道:“上次领教过阁下的‘快掌斩’,今天在下要你尝尝‘慢剑斩’,这叫礼尚往来。” “孤独客”寒声道:“小子,你侥幸不死,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柳杰冷哼一声道:“彼此,彼此,你阁下既然替玄天教卖命!相信你死了之后,他们会请高僧超度你。” 呛地一声,“风雷剑”出了鞘。 “快掌斩”虽然霸道绝伦,但必须近身对掌,碰上柳杰这等剑手,就很难说了,“孤独客”有些心惊胆颤。 柳杰侧顾“神仙手”师徒道:“两位请留神,防这老匹夫逃脱。” “神仙手”与大小子即各占位置,与柳杰成鼎足之势,把“孤独客”围在当中。 “孤独客”目芒乱闪,看定大小子是最弱的一环,必要时从这一个方位脱身。 柳杰可不顾虑这一点,他曾见过大小子摘叶伤人,功力是拔尖的。 现在,他无暇去思索“神仙手”师徒的来历问题,最主要的是先解决掉“孤独客”。 心念之中,柳杰徐徐扬剑,道:“准备自卫!” “孤独客”内心大为忐忑,他本来笃定要收拾“神仙手”师徒的,却不料钻出个死对头来。 事逼处此,他非应战不可,唯一制胜之道,是能以独门绝技“快掌斩”先伤对方…… 于是,他暗中蓄势,表面上装着还没准备出手的样子,口里阴阴地道:“柳杰,今天算是死约会吗?” 柳杰挑眉道:“当然,不见……” 就在柳杰开口应答之际,“孤独客”闪电般出了手,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而得手。 他却没想到在他打主意的时候,柳杰已留上了心。 城府再深的人,也无法全不表露出动于中必形于外,最不会说谎的便是眼睛,或多或少,眼神总要透露一些的。 在彼此各存心机之下,彼此皆动。 几乎是同一时刻,柳杰手中剑迅厉地斜劈而下。 如果“孤独客”不收手,柳杰非受伤不可,他的手掌也必卖在剑下,但这是急攻,要收势看没那么容易,情急之下,身形一转,斜里旋开,反欺到柳杰身后,电疾出手,应变之神速,令人咋舌。 而柳杰在对方旋开的同时,也回剑反扫,双方动作完全是一致的。 “神仙手”师徒同时惊呼了一声。 一声惨嗥,破空而起,“孤独客”的右臂齐肘弯被卸落,登时血如泉涌,痛得他龇牙咧嘴,目中那份怨毒,就不必提了。 柳杰缓缓收回“风雷剑”,冰声道:“在下今天网开一面,希望你潜心思过,别再助纣为虐,请便吧!” “孤独客”自点穴道止住流血,从地上拣起断臂,然后瞪视着柳杰,眸子里那份狠毒,几乎凝成了有形之物。 这种眼神,任何人只要被他看上一眼,便会终身难忘。 柳杰再次道:“在我没改变主意杀你之前,最好你快走!” “孤独客”片言不发,最后狠盯柳杰一眼,转身,蹒跚而去。 “神仙手”与大小子走了过来,大小子道:“不该放他走的,将来仍是祸患!” 柳杰不答腔,定定地望着“神仙手”,四目交接,从眼神——那难忘的眼神,他语出声了,激动地唤了一声:“娘!” “神仙手”赫然正是他母亲“江湖第一秀”,也就是从前的“行尸女”改扮的,不用说,大小子是“吊亡仙子”陆金婵改装的了,这种易容之术,可以说已臻化境,若不点破,绝对认不出来。 “江湖第一秀”点点头,道:“孩子,娘这样做是不得已!” 柳杰回头望了化身大小子的“吊亡仙子”一眼,道:“娘,怎么会被‘孤独客’识破的?” “江湖第一秀”道:“可能是昨晚在客店里露了马脚,不过……不要紧,对方并不知道我母女的真实身份,仅知道是易钗而已!” 柳杰道:“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会放走‘孤独客’!” “江湖第一秀”道:“你断了他的右臂,虽然不死,他的武林生涯算是结束了!” “吊亡仙子”道:“哥哥,你知道宇文冬梅的下落吗?” 提到宇文冬梅,柳杰的情绪立即起了波动,咬咬牙道:“我怎么会知道?” “吊亡仙子”嗨了一声道:“为了她一个人,把整个丐帮弄的鸡飞狗走。” 柳杰道:“为什么?” “江湖第一秀”道:“桃花汀主人要丐帮限期交人,常疯子来了,孩子,注意别泄漏我们的身份。” 柳杰抬头望去,果见“疯丐”常乐天一路歪斜地从黄土路上行来,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老化子来此地必有原因,说不定有宇文冬梅的消息。” “江湖第一秀”道:“我对老化子不熟,你过去跟他谈谈吧!” 柳杰点了点头,弹身迎过去。 “疯丐”止步一看,喜孜孜地道:“妙啊!能碰上少侠太好了,我老化子正感到棘手,不知如何是好。” 柳杰心头一动,道:“老前辈,什么事?” “疯丐”咧了咧嘴,道:“除了那小疯子还有什么事值得老化子紧张……” 柳杰一反常态,冷冷地道:“她怎么样?” “疯丐”道:“她自点穴道,投溪自尽……” 柳杰全身一震,厉叫道:“什么?她……投溪自尽?” “疯丐”抓了抓乱发,道:“先别急,还有下文……” 柳杰吐了口气,道:“下文?” “疯丐”道:“是她命不该绝,五行有救,顺溪漂流了一段之后,碰上‘江湖四异’之首的‘慈慧师太’把她救回庵中……” 柳杰的心情又起了剧烈变化,宇文冬梅自点穴道,投溪自尽,证明她是决心寻死,到底为了什么? 他恨不能立即飞到她身边,问个水落石出。 当下,激越地道:“那尼庵在什么地方?” “疯丐”道:“不远,半天路程,就在溪畔。” 溪畔,柳杰当然知道地方,他追宇文冬梅,就是在溪边追丢的,心念一转,道:“老前辈是如何找到她的下落的?” “疯丐”苦苦一笑道:“为了她,出动数百弟子,搜遍了百里内每一个地方才找到的。” 柳杰道:“那老前辈怎不带她……” “疯丐”道:“能带得动她,我老要饭的就不必奔了,我巴巴地赶来,是准备通知宇文老邪,人找到了算交差,以后的他自己料理。” 柳杰道:“她不肯回家?” “疯丐”道:“柳少侠,你现在立即赶去阻止她,我去通知老邪,如果再让她走掉的话,要找便困难了!” 柳杰应了声好。 “疯丐”拔腿便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