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娓娓,香烟袅袅,苦竹庵的佛堂里,宇文冬梅长跪佛前,脸上一片肃穆庄严之色。 “慈慧师太”肃立桌边,宣了一声佛号之后,沉声道:“佛门虽广,只度有缘之人,施主果真立意皈依我佛了吗?” 宇文冬梅道:“是的,弟子苦海回头,已经决意了!” “慈慧师太”又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落发之后,便是佛门弟子,永绝尘俗,如有俗因未了,便无法证果,施主先带发修持一段时间,等问佛之志坚定之后再落如何?” 宇文冬梅断然道:“弟子已是再世为人的人,俗垢已除,但求禅机,请师太慈悲!” “慈慧师太”合什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贫尼为你落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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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杰忘命狂奔,夕阳返照中,来到了苦竹庵前。 庵门紧闭,隐隐传出了梵呗之声。 柳杰怀着一颗惶恐的心,上前叩门。 庵门开启,现身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尼,扫了柳杰一眼,垂眉合什,宣了声佛号,道:“施主,此地是尼庵,不接待男宾!” 说完,就要关门。 柳杰忙用手抵住门扇,道:“少师太,在下不是随缘拜佛,是来找人的!” 少尼道:“施主找的是何等样人?” 柳杰道:“一个俗家弟子,叫宇文冬梅!” 少尼面色微变,道:“此地没有俗家人!” 柳杰声音一寒,道:“佛门戒妄,少师太说的是真的?” 少尼怔了片刻,期期地道:“施主上下?” “在下姓柳名杰!” “如此请在庵外稍候,容小尼去禀明师尊!” “少师太请!” 约莫半盏工夫,另一个头顶放光的灰衣少尼,低头走了出来,到了门槛停住。 柳杰皱了皱眉头,道:“请问少师太,刚才……” 少尼缓缓抬头。 柳杰全身一震,眼前发了黑,这刹那之间,他有一种被推下万丈悬岩的感觉,一颗心似沉向无底深渊。 宇文冬梅竟然已经落发为尼,久久,才狂叫道:“梅妹,你……为什么?” 宇文冬梅目光下垂,幽幽地道:“小尼佛号‘明觉’……” 柳杰脑海一片昏乱,俊面连连抽扭,咬着牙道:“你……你……这是为什么?” 宇文冬梅竭力控制情绪,好半晌才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小尼已经大彻大悟,现在奉师命出来见施主最后一面,算是了消夙因,以求佛果,施主……可以请回了!” 柳杰大叫道:“不,不,梅妹……你不能出家……” 宇文冬梅宣了声佛号,沉静地道:“柳施主,不要执迷,你还是请转吧!” 柳杰星目蕴泪,激声道:“我要知道一件事……” “施主要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变?是什么原因使你变?” “是造化的安排……” “我不要听那空洞的话,事实,我要知道事实真相。”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疾奔而至。 当先的是“陆地神仙”宇文一,其次是薛四姑,“疯丐”常乐天,最后的“江湖第一秀”与“吊亡仙子”,惊叫声中,全怔住了。 “陆地神仙”激越无比地大吼道:“胆敢惑老夫的女儿出家,老夫非拆了这庵堂不可……” 宇文冬梅含泪望着“陆地神仙”道:“爹,女儿最后一次如此称呼您……” “你……你……大逆不孝!” “女儿是不孝,请爹原谅。” “跟我回桃花汀……” “女儿已经是佛门弟子了!” “我……打死你……” “女儿决无怨言!” 薛四姑老泪纵横,哀声道:“孩子,你为什么这样糊涂?” 宇文冬梅摇头道:“四姑,我没糊涂,这是我唯一可以走的一条路!” “陆地神仙”转向柳杰,厉喝道:“全是你造成的!” 柳杰木然没有反应,他已完全浸在极度的痛苦里,身心全麻木了,连意念都在丧失。 “陆地神仙”暴吼道:“我劈了你这小畜牲!”拐杖陡地扬了起来。 “江湖第一秀”与“吊亡仙子”双双跪了下去。 宇文冬梅泪水大滴地滚落,凄声道:“不是他的错!” “疯丐”插口道:“宇文兄,请暂息雷怒,那于事无补。” “陆地神仙”放落拐杖,瞪着宇文冬梅道:“你是死不回头的了?” 宇文冬梅道:“请您老人家恕罪,女儿心志已决,不会更改的了!” “陆地神仙”狂笑奔离。 “江湖第一秀”与“吊亡仙子”站起身来。 庵门掩上,消失了宇文冬梅的影子。 柳杰怪叫一声,举掌劈向庵门。 “江湖第一秀”弹身向前,抓住柳杰的手道:“孩子,你不能放肆!” 柳杰痛苦地嘶叫道:“娘!这到底算什么?……” 薛四姑道:“告诉他吧!” “江湖第一秀”一字一句得到的:“孩子,你听清楚了,我、你爹、柳宋两位伯叔,全是桃花汀门下,冬梅在辈份上是你师姑,所以……” 柳杰连连后退,口里道:“师姑!师姑!为什么……不早早说出来?” “吊亡仙子”道:“哥哥,这是师祖立的规矩,师门片语只字,都不许泄出江湖……” 柳杰狂声道:“这是什么规矩?难道……我是外人?” 薛四姑道:“不错,凡没承受本门武功,没正式拜过祖的就是外人!” 柳杰发狂地笑了起来,大叫道:“外人,外人……不错,我是外人,哈哈哈哈……。” “江湖第一秀”痛苦地道:“孩子,我另外还告诉你件事,春桃是冬梅的胞姐,她们自幼分离,所以互不相识,春桃的母亲,是你师祖母!” 这又不啻一个震人的霹雳。 柳杰再次狂笑起来,掉头疾奔而去,他的梦醒了,心也碎了,造物的安排,就是如此的残酷。 情天梦回!只留下恨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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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秋九月,木落草枯,入目一片苍凉,溪水滑过石头,发出阵阵呜咽之声。 溪畔,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凝望溪水,眼神在茫然之中带着恨意.似乎有什么事使他的心灵不胜负荷的样子,他,正是情海断肠的柳杰。 他不知在溪畔窒立了多久,像是已经僵化了。 突地,他自言自语地道:“拜弟、爱人、师姑,全连结在一块,造物主的安排,何其肆虐?” 接着,是一阵歇斯底里地狂笑,关声凄厉,激荡在飒飒的秋风里,真有草木同悲之感。 笑声甫歇,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兄弟,看样子你是情场失意,春蚕作茧!” 柳杰充耳不闻,连动都不动一下。 那荡人心魄的声音又道;“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这么自苦!”话声中充满了挑逗的滋味,颤人心弦。 柳杰蓦地回身,冷冰冰地道:“谁是你的兄……” 话说到一半,咽住了。 眼前,是一个二十许的宫妆丽人,不能说她是人,她太美了,美得不像是凡间的人,是天仙的化身。 从头到脚,每一点,每一分,甚至每一根发丝,无一不美,像是天下所有的美,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真可说是造物者的精心杰作。 浅浅的笑容,泛散着无边的诱惑,即使是天下最冷漠的男人,见了也会意越神驰,无法自主。 柳杰呆了,心身都似乎已脱离了现实。 这种感受,可说是他生平第一次。 宫装丽人又开了口:“兄弟,你就是‘魔镜第二’,柳杰?”磁性的声音,有如空外飘来的仙乐,使人听了会起飘飘然之感,听了还想听。 兄弟两个字,听来已不再刺耳了。 柳杰的冷漠,被消融了,心里的悲愁,也暂时不存在,期期地道:“是的,请问姑娘……” 宫装丽人嫣然道:“你该叫我大姐,因为我比你年纪大,原意吗?” 无可抗拒的力量,使柳杰羞红了脸,但仍脱口叫出了一声:“大姐!”像是奉了王旨纶音,只有服从的份儿。 宫装丽人笑得更迷人了,充满魔力的眸光,在柳杰的俊面上流动。 柳杰完全陶醉了,一反他平时的那性格,痴痴地望着对方,俊面也跟着浮起了笑容。 宫装丽人滚珠般的声音又道:“兄弟,我叫白玉娇!” 柳杰呓语般地道:“姑娘姓白?” “你忘了,你曾答应原意叫我大姐?” “哦?是……的!” “兄弟,你在这荒野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在想心事?” “……”柳杰望着对方,目光近于贪婪。 “兄弟,人生就像天际的浮云,偶然聚在一起,但转眼间又流散了,各飘东西,唉!”连叹息声也是悦耳的。 柳杰茫然无主地道:“大姐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白玉娇敛了笑容,幽幽地道:“因为人生是聚散无常的,而且……”她咬着樱唇。 “而且什么?” “我们个个才认识,像浮萍偶众,一阵微风,都可以吹散!” “我……不懂?” “比如说,有一天,你发觉我不是如你想象的人,你会马上不理我,甚或卑视我……” “卑视,这从何说起?” “将来你会明白的!” “也许……我永远还不明白呢?” 白玉娇又回复迷人的笑态道:“我真希望是这样……” 柳杰魂不守舍地道:“我们为什么会相遇?” 白玉娇道:“谁知道,也许是一种缘份!” 柳杰喃喃地道:“缘份?” 白玉娇弯弯的眉毛一扬,道:“兄弟,我们该珍惜这一份缘份……” 柳杰星目放光,颤声道:“如何珍惜?” 白玉娇柔声道:“在没有被外来的力量把我们分开前,多谋聚首!” 柳杰困惑地道:“外来的力量指什么?” 白玉娇笑笑道:“现在我也说不上,反正……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柳杰的心神似乎已完全被她控制,不由自主地道:“有这种力量吗?” 白玉娇讳莫如深地道:“希望没有,可是……世间之事谁能料定呢?”顿了顿,又道:“老弟,我们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谈谈好吗?” 柳杰心头一阵荡漾,不假思索地道:“好呀!” 两人走进林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衣香鬓影,兰麝微微,柳杰完全沉醉了。 白玉娇开口道:“兄弟,你爱我吗?” 似水眸光,紧紧迫注在柳杰面上。 无形的,只是眸光,但柳杰感到脸上火辣辣地。 这句开门见山的话,使柳杰一时不知所措,他确实沉醉与她的美,心内绮念横生,但他并未完全丧失理智。 他想到了出家当尼姑的宇文冬梅,也想到清丽脱俗的祝怀玉,然而,都是无缘的…… 白玉娇紧逼着道:“说呀!你爱我吗?” 由于想到宇文冬梅,柳杰下意识中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心理,脱口道:“大姐,我……爱你!” 白玉娇突地变了颜色,摇头道:“你不能爱我!” 柳杰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为什么?” 白玉娇正色道:“因为我找你是有目的的,我们不是偶然相逢,是我找上你。”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柳杰清醒了不少,期期地道:“什么目的?” 白玉娇道:“有人请我杀你!” 柳杰全身一震,正待起立,却又被白玉娇牢牢抓住。 柔弱无骨的手,扣在柳杰的手腕上,一阵异样的感受,流遍了他全身,白玉娇微笑着道:“兄弟,别紧张,如果我真要杀你,就不会告诉你,而且……我如果有心下手的话,你已经倒下了。” 柳杰激声道:“是谁请你杀我?” 白玉娇道:“这我不能说,我不能履行诺言,当然也不能出卖人家!” 柳杰道:“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白玉娇好不羞涩地道:“因为……我忽然发觉我真的喜欢你了!” 握住的手没放,柳杰浑身感到不自在。 这种话,这种举动,发自一个人间绝色,的确有不可抗的威力,如果换了一个普通女子,不被视为无耻下贱才怪,人,就是这么奇怪,所以所谓的情理,有时并不是绝对的,因事因人而异。 柳杰期期地道:“姐姐,你的话前后矛盾……” 白玉娇春花也似的一笑道:“哪里矛盾了?” 柳杰厚起脸皮期期地道:“你先说不能……爱我,又说真的喜欢我?” 白玉娇道:“这并不矛盾,喜欢是一回事,不能爱又是一回事。” 柳杰丝毫不放松地道:“我想知道不能的理由?” 白玉娇玉靥浮起一阵幽凄之色,更美了,另外一种美,她做梦呓般的声音,望着空处道:“何必追根究底呢?让我们尽情享受偶聚的一刻,不是很好吗?撕破美丽的外衣,便太煞风景了。” 柳杰断然道:“不,我一定要知道。” “你强我所难……” “就算是吧!” “那我告诉你,我不配!” “不配……这句话从何说起?是了,你说的是反话,是我不配。” “兄弟,我是说的是真心话!” 柳杰发急道:“那为什么呢?” 白玉娇黯然道:“我不愿演悲剧,不配就是不配。” 蓦在此刻,一个沉宏的声音道:“白玉娇,你真的是不要脸。” 白玉娇粉腮一变,放开了握住柳杰的手。 柳杰弹身下石,厉呼道:“什么人?” 一个白发老人现身两丈林木间,赫然是“九嶷老人”。 柳杰抱拳道:“原来是九公公!” 白玉娇扫了“九嶷老人”一眼,道:“丘一典,你凭什么横岔一枝?” 柳杰为之大愕,白玉娇竟然直呼老人之名,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她的来历。 “九嶷老人”沉声道:“你也不想想你的年纪……” 白玉娇脆笑了一声,道:“我是说过我年纪比他大,我并没否认。” “九嶷老人”道:“岂止是大,简直可以……” 白玉娇变脸道:“可以怎么样?丘一典,你省省吧,少管闲事为妙。” 柳杰困惑至极,他听不懂双方的谈话。 “九嶷老人”打了个哈哈道:“白玉娇,你懂得美人白骨的道理吗?” 白玉娇脸色更变,道:“丘一典,不用你多口舌,我一向不喜欢别人管我的闲事,识相的话就赶快请便!” “九嶷老人”挑眉道:“难道你想杀人?” 白玉娇寒声道:“那可说不定!” 柳杰插不上嘴,他只是对白玉娇的来历感到迷惘,看年纪,她只有二十五岁,却大刺刺地叫老人之名,而老人似乎也不以为忤。 “九嶷老人”斜瞟了柳杰一眼,道:“白玉娇,你这样做……似乎有点伤天害理……” 柳杰听得心头一震,什么叫伤天害理?老人为何说这种话? 白玉娇飘身上前,冷笑了一声道:“丘一典,我尊你是个正派人,想不到你这么自不量力……” “九嶷老人”似乎对这人间尤物有所顾忌,向后一退身,道:“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我告诉你,你会后悔!” 白玉娇一披樱口,道:“后悔是我的事,你到底走是不走?” “九嶷老人”摇摇头,叹口气,转身飘然而去。 柳杰想叫,但只口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白玉娇冷哼一声,望着老人的背影,道:“扫兴!” 转过娇躯,面对柳杰,换上迷人的笑脸道:“兄弟,你饿了吗?我们到附近镇上去喝一杯!” 柳杰心有未释,期期地道:“大姐,我……还没请教你的来历?” 白玉娇笑着道:“不要问,我们享受眼前!” 柳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玉娇道:“告诉你,我们就分手,你不问,我们就在一起,随你选择!” 柳杰木然窒住,在对方玉露明珠般的笑靥,咬咬牙,道:“好,我不问!” 白玉娇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出林走去。 柳杰原本满腹的悲愁愤懑,已完全被这个不期然的艳遇冲淡了,他甚至不再去想它了。 他不是见色即迷的人,但白玉娇太美了,他无法抗拒,这是人性上的弱点,上智下愚,全不例外,古今有几个柳下惠呢? 正行之间,一条娇俏人影,疾闪而至。 柳杰脸色一变,来的竟然是“吊亡仙子”陆金婵。 “吊亡仙子”寒着脸道:“哥哥,你变了!” 柳杰又勾起了宇文冬梅出家的恨事,冷声道:“我是变了,我为什么不变?” “吊亡仙子”挫了挫牙,道:“你跟我走!” 柳杰摇头道:“不,我不跟你走!” “吊亡仙子”深深盯了白玉娇一眼,道:“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白玉娇粉腮一变,道:“弟弟,她是……” 柳杰道:“是我妹妹金婵!” 白玉娇哦了一声,道:“原来她是你妹妹,长得很标致嘛!” “吊亡仙子”望着白玉娇,口唇动了动,似乎有话不敢讲的样子,转向柳杰道:“哥哥,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气概,不能受不起一点挫折,何况……你可不能让娘伤心失望。” 柳杰道:“我做了什么了,会让娘伤心失望?” “吊亡仙子”道:“你应该振作,别忘了大任未了,重担在身。” 柳杰咬牙道:“我不会忘记!” “吊亡仙子”道:“那你就跟我走!” 白玉娇笑吟吟地道:“小妹子,看你对你哥哥的样子,将来有了婆家,定然的个厉害媳妇。” “吊亡仙子”粉腮连变,想发作又不敢的样子。 柳杰却已看出,妹妹定然知道白玉娇的来历,而她,定然是“九嶷老人”支使来的,不然哪有这么巧,一个去,一个来。 白玉娇又道:“小妹子,我不会把你哥哥吃掉,你放心去吧,我一见他就投缘,所以想和他多亲近些时,你知道我是谁吗?” “吊亡仙子”道:“知道!” 白玉娇道:“当然也知道我的规矩?” “吊亡仙子”咬着下唇,道:“知道!” 白玉娇点头道:“很好,那你走吧!” “吊亡仙子”苦着脸道:“那我哥哥……” 白玉娇笑笑道:“我说过不会把他给吃了,你放心离开吧!” “吊亡仙子”望了望白玉娇,又望了望柳杰,不知如何是好。 柳杰突地向白玉娇道:“我们走吧!” “吊亡仙子”发急道:“哥哥,你真的……” 白玉娇道:“小妹子,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蓦地,人影一阵闪晃,七八条人影穿林而现。 柳杰目芒扫处,登时热血沸腾,来的,竟然是玄天教主褚无忌,“残煞”符千仞,另外六名玄衣老人。 不言而喻,这六名从未见过的面的玄衣老人,定是玄天教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然不会与褚无忌在一道。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柳杰的双目红了,手按上了剑柄。 “吊亡仙子”柳杰靠到柳杰身边。 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到白玉娇身上,柳杰反而被冷落了。 白玉娇怯生生地道:“教主大驾光临,还带了六只猴子……有何贵事?” 六名玄衣老人齐齐变脸,怒哼出声。 褚无忌一教之主,被白玉娇的美色所慑,只是暂时,老脸一沉,转向柳杰道:“柳杰,找你颇不容易!” 柳杰目中煞芒一闪,道:“姓褚的,本人也正要找你!” 褚无忌哈哈一笑道:“各遂所愿,好极了!” 白玉娇笑着道:“怎么,你们是找我弟弟来的?” 褚无忌眉峰一紧,道:“你弟弟……你是谁?” 白玉娇意带不屑地道:“亏你是一教之尊,连我也不认识,真是孤陋得可怜!” 褚无忌变脸道:“本座不认识你这丫头!” 白玉娇叽咕一笑道:“褚无忌,你叫我丫头?” 褚无忌怒声道:“围上,全宰了!” 六名老者与“残煞”弹身各占方位,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柳杰的“风雷剑”锵然出鞘。 白玉娇格格一阵娇笑道:“好大的口气,全宰了……” 六名玄衣老者中,年纪最长的一个突有所悟地厉声道:“教主,她是……”以下的话顿住了。 白玉娇秀眉一挑,逼近那玄衣老者道:“你大概是老大胡风了,说说看,我是谁?” 柳杰与“吊亡仙子”睁大了眼,静待下文。 褚无忌目芒一闪,道:“胡护法,她是谁?” 胡风向后退了两步,期期不能出声。 白玉娇带着迷人的笑容,娇声道:“说呀!胡风,我是谁?” 胡风老脸阵阵泛青,似乎不过说出来。 褚无忌皱眉道:“胡护法,怎么回事?” 白玉娇突地格格笑了起来,声如乳莺乱啼,脆极也甜极,像是天下最上乘的音乐,使人心弦随之振颤。 这笑声听在别人耳里,只感到悦耳之至,心灵熨贴,而胡风却不同了,气翻血涌,经穴之中像有虫蚁在噬咬搔爬,那份痛苦,简直无法形容,这感受,当然全在脸上表露出来,大粒的汗珠,滚滚而落。 另几名玄衣老者与“残煞”看在眼里,登时面目失色。 柳杰与“吊亡仙子”只是激奇。 褚无忌顿有所悟地道:“本座知道了!” 白玉娇敛住笑声,转向褚无忌道:“教主阁下,你知道什么?” 褚无忌吐了口气,道:“白……” 他似乎觉得很难对她作妥当的称呼,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本座尊重芳驾的规矩,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如何?” 胡风的表情平复了下来,但余悸犹存。 柳杰更加激奇了,连褚无忌这等不可一世的人物,也对她如此顾忌,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而且,竟称呼她芳驾,偏偏她又长得这么美…… 白玉娇笑笑道:“你来不是要找柳杰吗?” 褚无忌道:“不错!” 白玉娇行无所事地道:“他是我弟弟,你们找上他,还说什么河井不相犯?” 玄天教一方,个个面露骇异之色。 褚无忌惊声道:“他……是芳驾的弟弟?” 白玉娇瞟了柳杰一眼,道:“一点不错!” 褚无忌抚了抚口须,道:“那……这个……” 柳杰冷傲地开口道:“在下不需要别人庇护,也不想沾谁的光,褚无教主,你大概又换了剑尖,又可以表演飞剑伤人了,咱们新旧帐一起算,请!”说着,抖了抖手中剑,向前跨了两个大步。 白玉娇笑态依然地道:“弟弟,你想要露两手?好吧!” 场中空气开始紧张。 褚无忌沉声道:“芳驾不插手?” 白玉娇淡淡地道:“那得看情况,如果伤了人……我就不能袖手了。” 柳杰大声道:“姐姐,你不要管,我与他们碰上了便是死约会!”星目棱芒一转,逐一扫过对方的脸,又道:“你们全上,还是一个个地来?” 没有人吭声,看来是唯褚无忌之马首是瞻。 褚无忌深深一想,道:“算了,今天这场架不打了!” 柳杰怒声道:“死约会,不许打退堂鼓!” 褚无忌嘿嘿一笑,道:“姓柳的,别得了理卖乖,你凭恃什么?” “残煞”忍不住开口道:“柳杰,今天是初一,但还有十五,你不会随时有人庇护吧?” 柳杰暴怒道:“姓符的,我一剑就可以宰了你,你别耍嘴皮子,有种的上前来。” “残煞”觑了白玉娇一眼,又望望褚无忌,没有应声。 白玉娇脆笑道:“有意思,符千仞,你就上前试试我弟弟的剑利不利,一大把年纪了,别真的叫人讥为没种。” “残煞”面皮起了抽动,这人见人怕的魔头,自知绝不是“魔镜第二”的对手,想到“孤独客”那等高手,还被断了一臂,心里便发起毛来,何况,还有这女人在旁,只要出手,准死不活,这口气吞不下也得吞。 六名玄衣老者,噤若寒蝉。 褚无忌一代枭雄,当然善于审时度势,干笑了一声道:“算了,动手便要伤和气,本座……不想跟芳驾结怨。” 白玉娇道:“教主阁下还真讲时务!” 这句话,语中带刺,褚无忌的老脸变了色,但他还是忍住了,咬咬牙,挥手笑着道:“山不转路转,我们走!” 柳杰一横身道:“没那么简单!” 褚无忌瞪眼道:“你想怎么样?” 柳杰目芒连闪,道:“咱们之间的债务太多了,在下不必一一捋出来,长话短叙,手底下见真章,命大的便可以活着离开。” 褚无忌一教之主,当然不能太过示弱。 他所顾忌的是白玉娇,柳杰是他必欲得而甘心的对象,心意一转,道:“柳杰,你到底是凭借什么如此嚣张?” 言中之意,当然是指白玉娇。 响鼓不用重捶,柳杰当然听得出来,口角一披,道:“凭手中剑,什么也不凭,在下的事,一向不容旁人插手。” 白玉娇眸光一转,道:“教主阁下,你还真富心机,想用话扣住我不插手,是吗?” 一语中的,褚无忌老脸通红,硬起头皮道:“芳驾的意思是一定要插手?” 柳杰早已不耐了,新仇旧恨,使他杀机如涛,大喝一声:“拔剑,在下要出手了!” 褚无忌箭在弦上,只好拔出剑来。 场面顿呈无比的紧张。 六名玄衣老人和“残煞”紧张地注定现场。 白玉娇淡淡地道:“好,你们就拼上一拼吧!” “吊亡仙子”粉腮寒如冰霜,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待机而动。 白玉娇拍拍“吊亡仙子”的香肩,轻松地道:“妹子,我们作壁上观吧!” “吊亡仙子”唔了一声,她无话可说。 两支剑扬了起来,双方各占方位,凝神对峙。 空气似乎在刹那之间冻结了,不言而喻,这将是一场惊世骇俗的殊死斗。 剑芒划破了死寂的空气,剑气撕破了凝冻的空间,双方搭上了手,不知是谁先出的剑,似乎是同时。 怵目惊心的场面拉开了,耀目的剑花迸飞齐射,剑气撕风声刺耳生疼,在场者的目光心神,随着招式在流动沸滚。 惊人,罕见的剧斗,双方都存有置对手于死地的决心。 几个照面之后,柳杰觉察出褚无忌的功力,比从前又深进了许多。 激斗,三十几个照面下来,竟是功力悉敌。 剑势一变,柳杰施出了杀手,“逆天一剑”,“顺天一剑”交互使用。 剑势如孽海狂涛,每个人的心弦,绷紧得几乎断折。 褚无忌不敢使用断剑飞刃,他顾及后果,现在不是杀柳杰的好时机,白玉娇一插手,后果便难想象。 “顺天一剑”是元化宫之主“武帝”东方曙以毕生精力所研创,威力之强,招式之玄,世无其匹。 几个循环之后,褚无忌顿呈不支,迫捋守势,险象环生,看来支持不了多久。 玄天教七大高手,大感惶急,蠢然欲动。 白玉娇扬声道:“谁要敢动,就先把命交出来!” 事逼处此,为了保命,褚无忌考虑使用断剑飞刃了。 只要一按卡簧,剑尖部份便会脱离剑身射出,在交搏之中,是无法防范的,上一次,柳杰几乎送了命。 生死一瞬的危机,柳杰是想到,但没有对策,他只希望尽快把对手收拾下,招式更紧了。 闷哼乍传,褚无忌暴退八尺,右肩胸部冒了红。 六老与“残煞”同时惊呼出声,纷纷作势。 白玉娇大喝一声:“不许动!” 六老之一,可能还没摸出白玉娇的来历,在她的喝声出口的同时,弹身扑向柳杰,目的在支援褚无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