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珏站在门外,只见石屋里居中桌上,供着“五岳大帝”的神主牌,老人鲍承宗手捧一个木匣,在簌簌发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声调激动地道:“少侠请进!”
方珏进入石屋,望了老人手中的空木匣一眼,道:“前辈发现了什么?”
“主人遗留的一部武功秘笈《无极宝典》被窃!”
“《无极宝典》被窃走?”
“是的。”
“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正是!”
“这木匣原本放在什么地方?”
“神主牌下!”
“前辈说此地从没生人来过,对方怎会知道这个秘密呢?”
老人苦皱着眉头,深深一想,激声道:“老夫想起来了!”
方珏下意识地一阵紧张,道:“前辈想起什么来了?”
老人握紧拳头,向空一挥,道:“是不久前的一个晚上,老夫在此练完功之后,走出房间,发现门口人影一闪,当时追了出去,一无所见,以为是眼花,也就不想深究,忽然想到那部宝典,起开木匣检视,见原物未动……毫无疑问,老夫一时大意的举动,等于告诉对方这秘密。”
方珏恍然而悟,恨恨地道:“是了,对方自忖不是前辈的对手,所以编造了这个故事,利用晚辈达到他盗窃宝典的目的,这种存心,太卑鄙了!晚辈誓要替前辈追回失物。”
“砰”地一声,木匣掉地。
方珏大吃一惊,只见老人身躯剧颤,像突然发了个寒虐,不由骇然道:“前辈怎么了?”
老人牙齿打着战道:“这木匣……”
方珏惑然忘了木匣一眼,道:“木匣怎么?”说着,俯身检拾。
“砰”地一声,方珏被老人一掌震得猛撞向石壁,太突然,他毫无防范,顿时心火大发,怒声道:“前辈什么意思?”
老人狂叫道:“毒!”
方珏打了一个哆嗦,立时想到“断肠花”马月娇是施毒能手,想不到她在木匣上做了手脚,这种手段,太毒辣了。
老人走得更厉害,挥手慄叫道:“你快走,快……马上离开,快走!”
方珏一时手足无措。
老人嘶声道:“你还不走,老夫……要发狂……”
方珏发急道:“前辈没解毒的药?”
老人脸孔起了抽搐,双瞳放大,泛出慄人的狂焰,无疑地,他是中了能使人发狂的剧毒。
方珏及愤、恨、怒交加,恨不得立刻抓到马月娇,把她撕碎。
老人举步,扬掌,迫向方珏。方珏慌乱的闪身出屋,老人狂叫一声,追了出来,闪电扑击。
一个绝顶高手发了狂是相当可怕的!发狂会是他功力骤增,来势太快,方珏封出一掌,同时滑身弹开,老人略略一滞,又猛扑而上。
方珏无奈,只好绕屋飞奔,一追一逐,犹如流星赶月,方珏尽量不停的转折,变换方向,老人理性已完全丧失,势若疯虎,但方珏的策略生了效,老人张力虽猛,但转折却不灵活,使方珏得以从容闪让。
老人业已进入疯狂状态,边追边发掌,那些奇岩怪石,被震得支离破碎,呼轰之声有如百雷齐爆,令人动魄惊心。
方珏不断的在苦想,如何解救这老人,如果这样下去,定会衰竭而亡。
突地,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方珏的脑海,他想:“自己当初中了马月娇的奇毒,结果由师母‘巫山神女’赐服一粒‘毒龙丹’,本身已具备辟毒之能,照理,自己体内的血液,必然含有灵丹的效用,如果……”
心念未已,只见老人狂叫一声,踣了下去,喘息如牛,口角溢出血沫,老脸转变成紫色,全身抽搐,双手在地上乱抓乱扒,看来已离死不远。
方珏不禁急煞,奔过去按住老人,伸左腕,在石棱上一划,刺破血管,鲜红的血水冒了出来,他毫不迟疑地捏开老人紧咬的牙床,把鲜血滴入他口中。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是否奏效不得而知。
约莫滴半酒盅左右的血,方珏收手止血,静观后效。
没多久,奇事发生了,老人喘息渐平,痉挛的现象也消失,脸上的紫色慢慢消褪,狂乱的目芒也恢复正常。方珏大喜欲狂,想不到一个奇怪的念头竟挽回了老人一命。盏茶工夫之后,老人坐了起来,凝望着方珏,激动地道:“少侠,大恩不言谢了,老夫……唉!恐怕此生无法报这救命之恩了。”方珏连连摇手道:“前辈快别这么说,使晚辈心里不安,这次意外,晚辈也有份。”话锋略顿,又道:“失去了宝典,晚辈誓要代前辈追回。”老人颤声道:“少侠,老夫除了愧领,别无话说。”方珏抬头望了望谷空,道:“对方可能去之不远,晚辈立即去追,前辈珍重,愿不久完璧归赵!”说完,不待老人反应,拱拱手,弹身疾纵而去。
方珏循原路出谷,再没看到葛祖荫与马月娇的影子,不用说,挟宝远扬了。他一口气追到山外,已是薄暮时分,看来追人是没指望了,他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他需要冷静地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想。葛祖荫当初灰衣蒙面,做过神剑帮主的鹰犬,不择手段抢夺“王者之剑”,而在神剑帮少帮主被师姐袁佩玲击杀之时,他袖手不救,并乘机宣布与该帮脱离关系,证明他是个险恶之人,他与马月娇私通,使人家夫妻反目成仇,行为与居心,卑鄙已极,是个十足的小人。马月娇与他结合,算是物以类聚,他故意示惠,而乘机要挟,可说阴险之尤。此次,他骗自己找“五岳大帝”救人,目的却在夺取那本宝典,又在木匣上做手脚,使老人中毒疯狂,原意当是借刀杀人。这种败类不除,武林便没公义可言了。想透了,心头的恨变得又浓又稠。如何才能找到他呢?他的功力已相当叮观,如果再让他练成“无极宝典”上的武功,另加上个“断肠花”马月娇毒妇,很可能搅起武林一片血雨腥风,不知要有多少无辜受其荼毒。心念及此,热血阵阵沸腾。忽地,方珏想起了上次追踪苗汉到过的山边林中小屋,那是葛祖荫与马月娇的巢穴,他们很可能奔回那小屋,如果及时追去……于是,他呼地跃下石头。蓦在此刻,一阵狂荡的笑声,倏地破空遥遥传至。方珏心头一动,听笑声,中气十足,显然这发笑声的是个内家高手。紧接着,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暴喝道:“葛祖荫,本座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方珏一听葛祖荫三个字,连想都不想便弹身掠去。
山环里的草坪上,七八条人影对峙。一方是锦袍蒙面的神剑帮主,左右各站着两名老者,两名中年,呈拱月之势,神剑帮的高手,方珏所知不多,但判断至少是堂主以上的人物。另一方,赫然正是葛祖荫与马月娇,双方,都是方珏要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方珏杀机大炽,心念电似一转,目前以先解决葛祖荫的事为上,身形一滞之后掠人现场。
“什么人?”
“白儒!”
喝问与惊呼齐传,场中人人变色,目光集中投注过来。方珏的目光遍扫在场者之后,停在葛祖荫面上。葛祖荫微微一笑,显得很从容地道:“老弟,敬谢此次鼎力援手!”方珏愤极欲狂,冰寒地道:“天下虽大,但我们之间的路未免太窄了!”葛祖荫惊异地道:“咦,老弟之话是什么意思?”方珏目眦欲裂地道:“我要斩了你!”呛地一声,霸剑出鞘。在场的人全被这动作惊得—愣。葛祖荫栗声道:“老弟台,到底怎么回事?”方珏恨声:“少装佯,我不杀你们这—对狗男女,天理何存?”马月娇插口道:“白儒,何不把话说明白些?”葛祖荫又接上道:“老弟台,莫非有什么误会……”方珏气得发昏,怒极反笑道:“误会……姓葛的,你根本不是人,斩了你便没误会了。”说完,转向神剑帮主道:“我们的事稍待再解决。”神剑帮主冷哼了—声,没开口,方珏先找上葛祖荫和马月娇,他是求之不得的事,说不定可收渔人之利。方珏的目光又回到葛祖荫身上。葛祖荫侧顾了马月娇—眼,然后才冷沉地道:“白儒老弟,即使有天大的误会也可解决,别做傻事,先办你的大事吧!”方珏咬着牙道:“我要先斩了你,什么废话都不必说。”
“区区完全不明白你老弟何以暴怒如此?”
“你还要装蒜?”
“实情如此……”
“拔剑保命吧!”
“不教而诛为之虐,你说吧!”
“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你存心不但凶残,而且卑鄙。”
“这话从何说起?”
“拖延时间并不能保命,认了吧,谁叫冤家路窄呢?”葛祖荫声音一寒,道:“老弟,你如果迫使我们双方联手,你认为后果是什么?”方珏倒是心头—震,如果他们真的双方联手,的确无法操胜算,单只神剑帮主便得全力对付,何况再加上这一对男女,还有另外的四个神剑帮徒,看来也非庸手。但,他不甘示怯,寒森森地道:“本人不在乎!”神剑帮主开了口:“姓葛的,别做梦,本座恨不得生啖你肉,谁跟你联手!”葛祖荫阴声道:“帮主阁下,你自信单方面能收拾得了他?”
“那是本座的事,你不必操心。”
“可是阁下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束,如果……”
“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如果事情迫到头上,就别怪区区爽约。”
“姓葛的,算你狠!”
“那阁下是答应了?”
方珏虽在盛怒之下,但仍保持了几分冷静,对方的谈话使他大为困惑,他夺了他的妻子,而他们之间却又有约定,的确令人费解。神剑帮主突地拔剑道:“好,先除了这祸患未尝不是好事。”他已答应联手了。葛祖荫又朝方珏道:“老弟,最后—句话,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天生的傲性,方珏栗声道:“在下—向不轻易改变主意。”葛祖荫阴声道:“你会后悔的!”说着,也掣出了长剑。方珏霸剑倏扬,大喝—声:“霸剑无敌!”以疾风迅雷之势,发剑攻向葛祖荫。“呀!”暴吼声中,神剑帮主出了手。双剑同时攻到,两个拔尖的剑手合击,劲势之强骇人听闻,方珏被迫中途变势,他必须应付双方。金铁交鸣,爆出星星火花,方珏当场被震退了一大步。神剑帮主手下的四名高手,同时发剑急袭。方珏回剑猛扫,“呛啷”声中,两人断剑,两人的剑被荡开。间不容发,神剑帮主与葛祖荫的长剑又挟雷霆之势而至。“呀!”栗叫声中,方珏以霸剑绝招迎战。霸剑绝招,玄厉无匹,但也极耗真力,方珏在半天之内连遭两番剧战,在谷中几乎与老人拼得两败俱伤,体力刚刚回复,又碰上绝顶高手的联攻,但是他不能不打,不但打,而且是非见生死不可。惨烈的场面层层叠出,剑芒闪射,剑气撕风,惊心动魄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四名神剑帮高手,成了四掌双剑,乘虚蹈隙助攻,只马月娇闲着没动。霸剑威力无匹,暂时能挺住,但在真元随时间而亏损的情况下,后果实在难以想象。人也疯狂,剑也疯狂,场面犹如鼎沸。这种场面,绝大多数的武林人,终其一生,也难得有一开眼界的机会。在利害相关的情况下,虎与狼暂时合了手,剧斗持续,场面紧张得无以复加。“哇!”惨号撞破了狂乱,神剑帮四高手中的一名老者断臂飞头,令人胆战心摇,攻击更紧密,方珏已呈半疯狂状态,脑海里只一个意念:“杀!”
一声娇喝倏告响起:“住手!”接着是一声栗人的惨嗥,一名徒手的中年高手飞栽出两丈之外,当场横尸,原位置换了一个白衣少女。像暴风雨骤歇,人影散开,不速而现的赫然是李筱娟。方珏目光一转,栗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李筱娟笑笑道:“白儒,何必这样高傲,双拳难敌四手,你打不过他们的。”方珏怒声道:“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李筱娟不以为意地道:“瞧,你的神气,难道我真的使你这样讨厌?”方珏暴吼道:“不只讨厌,我恨你,我永远不要跟你见面。”李筱娟粉腮微微—变,但仍柔声道:“那是为什么?”方珏气呼呼地道:“别问我,你心里很清楚的,想玩弄我,是不是?你想左了,我方珏顶天立地奇男子,不屑看你这一套。”李筱娟柳眉一蹙,道:“你误会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方珏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朋友?哼!李筱娟,我告诉你,你不是人,是妖怪。”李筱娟大声道:“怪事,你怎么老是叫我李筱娟?我不是,我是……”没有下文。一名白发老妪与两名青衣少女缓缓步入场中。这时,暮色苍茫,四周已起了烟岚。白发老妪目芒如电炬,迫视着神剑帮主道:“老身非抓碎你的脑袋不可,先做个样子给你看!”看字声落,双掌上扬,十指如钩,满头白发有蓬立之势,转身抓向近身的那名中年。动作看似缓慢,其实奇快无比,而且玄厉无方。那名中年挥剑疾扫,但招式只发出一半,众人只觉眼一花,半声惨嗥击破诡秘的空气,那中年萎缩了下去,一颗头已被抓成稀烂,红白齐进。这一手,令人毛骨悚然。葛祖荫大叫一声:“鬼爪魔婆!”方珏心头一震,但他并不知道“鬼爪魔婆”是何许人物,他是第一次听说。神剑帮主半声不吭,突地弹身飞逝。方珏大喝一声:“哪里走!”正待追去。李筱娟横身拦住,道:“慢走!我们把话说清楚!”方珏愤极,抖手就是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