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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
作者:陈青云 文章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8/10 18:16:04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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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蟒般的官道,笔直地躺着,不见半个行人。赶脚的,骑乘的,不是在阴凉的地方歇脚便是早早投店。 这种天候,只适合早晚上路,在晌午前后的几个时辰,再健壮的人也挺不住。 真的没人敢上路么?有,不但有,而且是个女的。 路旁设有茅草亭。 一个紫衣女子,体态婀娜,摇曳生姿地向亭子这旁走来,她似乎无视于可以把人晒焦的赤阳,象在花园里漫步,是那么从容不迫。 来到亭子外,她左右望了一眼,进入亭子后,靠着亭柱坐下, 她是谁?她就是屁股后面经常盯着一大串男人的尤物“江湖狼女”符秀秀,二十出头的年纪,天生的尤物,周身似乎散发着一种无形的火,可以使任何男人溶化的火。但现在,她只是一个人,没盯梢的。 她娇嘘着,频频拭汗,水汪汪的媚眼,不时瞟向官道的尽头,她似乎有所等待。 晒得绯红的粉腮,挂着一抹笑意,这种笑意最迷人。 一条人影,从相反的方向奔来,速度相当快,她只顾望着另一端,没发觉人来。 等她警觉时,人已到了亭子边,一见来人,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皱了起来,人也跟着站起。 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很考究但神情诡谲,一望而知不是上流人,衣衫已被汗水打湿了两大块,但额头上的水珠子还不断往外冒,两只吊角眼,怒瞪着符秀秀。 “你打算逃走?” “笑话,我要走就走,何必逃?” “乖乖跟我回去,我原谅你这一次。” “你在做舒服梦。” “好哇!你……我花了两百两银子把你买回来,看你病得这么厉害,连碰都没碰你,原来……” “你没碰我是你运气好!”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碰了我,现在你家里可能正在替你办丧失。” 中年人的眼皮子连连跳动,吊角眼瞪得老大。 “少跟我来这一套,各式各样的女人我都见识过,我看得出你是个江湖女子,可是照子放亮些,你打听打听‘毒爪狼’万大富是什么人物?” “我看你不象狼!”秀秀笑了,她得笑是迷人的。 “那象什么?” “小巷子里的癞皮狗。” “你……”万大富的脸色泛了青,冲进亭子,右手提了起来。 “怎么,想动爪子?” “我不能人财两空。” “你说话可得要凭良心,人本来就不是你的,银子你已经倒赚,我走的时候留了颗小珠子在桌上,那颗珠子至少值三百两。” “珠子我还你,不稀罕,我的珠子可以装上一瓦罐。” “呦!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要人,打了半辈子光棍,碰上你……我想成家了。” “格格格格……”符秀秀象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故事,笑的弯了腰,但笑声却是相当的悦耳,使人听了心痒骨头酥。 这种笑声,你只要能在平康巷里打茶围喝花酒时才听的到,骚里还带浪。 万大富直着眼,等着她笑够了才开口道:“这没什么好笑的,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符秀秀眉毛一挑,道:“你最好别打这种要命的馊主意!” 万大富怔了怔,道:“什么意思?” 符秀秀道:“我已经有了男人,而且还是一大堆,随便捡个出来都比你强,你想沾我,等于找死。” “哈哈哈哈……”万大富也笑了,是狂笑,还带着几分邪意,好半晌才敛住笑声,道:“有意思,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女人,够味,我们是同类,天生应该在一起过生活,妹子,你只要让我碰一次,包你就粘上扯不开。” 说完,他又加了一个哈哈。 符秀秀突的脸色一正,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会马上逃的远远的。” 万大富偏起眉道:“有意思,你是谁?” 符秀秀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江湖狼女。” 万大富脸色大变,退靠亭柱,吊角眼又瞪大了,久久才道:“你……你真的是笑面杀人的江湖狼女?” 符秀秀道:“因为你在我为难的时候没碰我,所以我不能不留点情,你快走吧!”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万大富笑了起来,是阴笑。 “怎么,你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 “为什么?” “如果你是江湖狼女,就不会被两个下三滥的小脚色出卖。”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有些事是很难说的。” “算了,妹子,乖乖跟着走吧!” “你何不回头走,到那边桥头看看,那两个小脚色在桥下啃土。” “说什么我也不信。” “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呢?”符秀秀直摇头。 万大富挪步迫向符秀秀,吊角眼斜瞟着,一脸的邪意。 符秀秀笑了,这种笑,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想入非非。 万大富如果稍微冷静一点,对符秀秀的笑应该有所警觉,因为他明明知道“江湖狼女”的作风,可惜他此刻色迷心窍,光只想到对方是女人中的女人,想到那销毁蚀骨的滋味,而忽略了对方这种异常的表现。 他光棍半辈子,玩过不少女人,但象符秀秀这种女人,还是头一次碰到。 同时,他不相信被两个小混混拐卖的,会真的是鼎鼎大名的“江湖狼女”,那是捉鬼的法师被鬼捉了。 符秀秀的笑意更浓。 万大富恨不得马上销魂真个,“毒爪狼”的毒爪终于伸了出去。 符秀秀没有动,只用手随便拂去,象任何一个普通女子挡拒男人的碰触一样,是本能的反应动作。 “哇!”的一声惨叫,万大富倒跄两步,伸出去的狼爪虚软垂下,脸孔顿时扭曲,结结巴巴的嘶叫道:“你……你真的是……” “唉!”符秀秀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就在此刻,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夜路走多了,总要碰见鬼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亭外,手里提着一把镶金嵌玉的长剑,一脸的野气,短打扮,穿着于那柄华丽的宝剑根本不相称。 符秀秀先是一怔,然后笑了,发自内心的愉快,是正经的笑,不带半丝邪意,不过,媚态天生,依然十分迷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杀人之前。” “我怎么不知道?” “你要知道就不会有此一问。” “是呀!你看我多蠢。” “毒爪狼作孽太多,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杀他。” “我本无意杀他,他偏要冲着来,我没办法。” “你刚才第一句话,象是知道我准来。” “可不是,我是在等你。”她的笑容一直没收敛。 “等我?为什么?”他的神情冷而淡。 “有人要我杀你!”这句话还是笑着说的。 怔了怔,他放声大笑起来。 “杜雷,这有什么好笑?” “非常好笑。”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何不证明一下?” “杜雷,你虽被江湖上称为天下第一快剑,但是,我符秀秀的手也不慢,你承认么?” “我不反对,你受雇于人杀我,专程等我,我来了,你为何不下手,还等什么?”说着,进入亭子。 “如果我存心杀你,就不会先告诉你,我会制造最有利的机会出手,你的剑再快也不管用。” 杜雷笑了,笑脸上不脱粗犷,还夹着狠色。 “你的意思是不准备杀我?” “唔!正是这句话。” “你想要我感激你?” 符秀秀的脸色变了,一下子变的很难看,但也只是片刻,又回复了她惯常的妩媚笑容。 “杜雷,别想歪了,你以为我在说笑?” “我不以为,谁雇你杀我?” “对不起,江湖规矩,我不能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 “嗯!一心想杀我的人是‘武士堡’堡主侯觉,如果不是你说假话,我便猜对了。” 符秀秀笑了,不置可否,波光粼粼的眸子,直照在杜雷面上。 杜雷抿了抿嘴角,转身想走…… “喂!你别急着走,日头会把你烤焦。” “你还有话说?” “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 “杀人!”她说的很轻松。 “哦,是雇我?”杜雷也答的轻松,没有惊异的表情。 “不,我说了个请字,是请不是雇。” “这得看事情公道不公道,我‘快剑’杜雷拔的是‘公道之剑’。” “一定公道,为正义而拔剑当然公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呢?” “当然有不便之处。” “先说说看,杀谁?” 符秀秀挪步靠近杜雷,作出低声说话的姿态,但没出声。 杜雷突然发觉有只手贴手贴上他的左臂,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现在胆寒了,他怎么也料不到符秀秀来这一手。 但他依然神色自若,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会放弃他的武士本色。 “符秀秀,你这算什么?” “如果我现在伸直手指,你以为结果将如何?” “当然我不会躺下去。” 符秀秀移开了手掌,逗人的笑了笑。 “杜雷,我只是要证明一点……” “证明什么?” “如果我存心杀你,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这就是说,象你我这种招人恨,招人妒的角色,随时都得提防被杀。只要一丝丝的疏忽,便会遗憾终生,快剑也有不快的时候,再高的武功,如果不步步为营,事事警觉的话,同样是靠不住的。” 杜雷一抬手,剑出鞘一尺,刃口斜勒在符秀秀的粉颈边,淡淡的道:“这又如何?” 符秀秀面不改色,娇声道:“你这是马后炮,人只能死一次,你已经算死了一次,死人是不会再动剑的。” 杜雷收回剑,脸孔在发烧,他头一次碰到这种窝囊事。 符秀秀又道:“我们刚见面,我照实抖出受命杀你,人同此心,你认为我绝不会杀你所以心理上松了戒备。其实,这是实者虚之,刚才的一手,是虚者实之,当然,这只是说明而已,如果真的实之,你已经不能开口了。” 她说的极有道理,杜雷无言以对,他自己承认失着。 同时,这给了他很大的教训,片刻之间,他似乎得到了十年难求的阅历,他更老练了,反过来说,他变得更可怕了。 符秀秀又开口了:“我请你帮忙的事是真的……” 声音突然变的很低,细不可闻,一阵喁喁之后,她又放大了声音道:“怎么样,你高兴帮这个忙么?” 杜雷凝望了符秀秀片刻,点点头道:“我答应办这件事。”顿了顿又道:“我问你一件事,坦白告诉我!” “问吧!” “凭你,会被两个小角色拿去卖,怎么回事?” “说穿了便不值钱,我爹出来到处找我,可巧被他逮到了,他说我在江湖上胡来,败坏门风,逼我回家。我不干,老人家火了,便要打死我,我当然不能逃避,也不能运功抵抗,否则便是忤逆不孝……” “想不到你还是个大孝女!” “别当场笑话,这是真的。结果我受了伤,只好逃,不逃会真的被打死……” “你不是说逃避便是忤逆吗?” “如果不逃,真的死了,陷他老人家于不慈不义,岂不更大不孝。” “你全有理,后来呢?” “我的伤的确不轻,在运功疗伤之际,被二个小混混套上了,阴沟里翻了船,就是这么回事。” “好,我算明白了。” “那就请吧!别错过了办事的时辰。” 杜雷似笑不笑的道:“在下还以为你会讲给我听呢!” “你要听,你有兴趣听?” “兴趣不能说没有,尤其是对你这个大美人。” 符秀秀笑了,一种心灵上满足的笑,笑的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套句流行的形容词,该是眼似流波,眉如春黛,粉腮不粉而红,玉靥似喜宜嗔。 杜雷一愣,一双眼盯住对方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第二眼不敢多瞧了,赶紧把视线拉开。 他不是不想多看看,而是打心眼儿有点不敢。 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会接受“江湖狼女”这种女性么? 符秀秀声音突然娇慵起来,居然吟哦了两句文绉绉的话:“闯荡江湖一狼女,心似灵台寸寸明。” 符秀秀偎近了杜雷,娓娓的诉说着往事。 那是六个月以前发生的事了。 符秀秀要回家,途径江西庐山。 庐山是避暑胜地,风光名胜,享誉西南半壁山河。 这一天晚上,月色迷蒙,山区笼罩着夜雾,从雾中看庐山,更有一份朦胧隐约之美。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二句千古名言,激起了符秀秀夜游庐山,一探究竟的念头。 山中多竹,,竹影摇曳多姿,干霄篁竹,苍翠欲滴。 此时,山风徐来,衣衫飘展,大有羽化登仙,乘风归去之感。 忽然,在东南山腰拐角之处,有两条人影疾奔而来,一前一后,追的个首尾相接。 当时午夜,地属荒郊,符秀秀不由的仔细打量前面那人一眼。只见他年纪已是五十开外,一身葛布衣衫,八字髥,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后面追的那一位,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酒气冲天,连眼珠子都红了,背上插着一把宝剑,恶狠狠的一脸凶相。 符秀秀一个飞纵,弹落现场,拦住了那个小伙子,娇叱道:“站住!” 小伙子连退了三步,他想不到暗中还隐藏有人。 “你是什么人?”小伙子狞声喝问。 “江湖狼女。” “你是符秀秀!”小伙子又喜又惊,喜的是狭路相逢,碰上了慕名已久的“江湖狼女”,惊的是自己一下看走了眼,差一点错过了这种百年难遇的大好良机。 “怎么,你认识本姑娘?” “慕名已久,只恨无缘识荆。” “少贫嘴,姑娘只问你一句话,为什么追前面那位老人?” “你一定要知道?” “说不出理由,你休想离开半步。” “你也不打听一下我是什么人?” “姑娘只问是非,不管对象,说出理由来!” “哈!看你一个妇道人家,正在花月年华,为什么要管闲事呢?万一香消玉殒,死了不但可惜,而且太怨。” 符秀秀眸中凌芒毕射,脸寒如冰,声色俱厉的道:“凭你这句话,姑娘要砍掉你一只手臂。” 掌影如柳絮扬起,轻快的攻出三掌。 小伙子功夫不赖,身子摇晃如雨打残荷,居然闪躲了过去,口中急叫道:“慢点!” “你小子怕了?” “邱家堡没有胆怯的人。” “啊!哈哈哈……”符秀秀发出了一阵狂笑,才接下道:“怪不得,仗势欺人,你老子是千手华佗邱庆章?” “姑娘,我老子并没有惹你。”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档事姑娘管定了。” “本少堡主也不反对,姑娘你亮家伙吧!” “本姑娘就凭一双肉掌,斗斗你邱家的回风剑法。” 邱少堡主缓缓拔出背后宝剑,是一柄墨黑的铁剑,在月光迷蒙中毫不起眼,但符秀秀自己心里明白,那是一柄名剑。 只见他拔剑动作很沉着,面色漠然,剑高举向天,放落,横在胸前。 武林中这种兵刃可说罕见,而起手的动作也相当诡异。 “符姑娘,我这剑是不见血不归鞘的。” “很好,今晚上看是见谁的血?”符秀秀一字一顿用同样的口吻回报对方。 就在这剑拔掌扬的一刹那,那一位被追的葛衫开口说话了。 “邱一辉,不要倚仗你老子的权势,作威作福。” “放屁,用不着你多嘴,乖乖跟本少堡主回去听候发落。” “说什么我也不回去。” “住嘴!”一声暴喝,出自邱一辉之口,手中墨剑已发出墨色光华,径向那老者倾泻而去。 “你少猖狂!”符秀秀比他更快,娇躯一晃,双掌迅如一阵旋风,硬生生的把对方给拦了下来。 “符姑娘,你真是要跟邱家堡为敌?” “本姑娘说一不二,只问是非,不论对象。” “既是如此,咱们再美什么好说的,请!”邱一辉剑尖斜举,再度面对着符秀秀。 符秀秀目光湛然,一双黑漆的眸子,在月光下看来分外明亮。 双方同时离地弹起,剑光如一匝光幕,凌厉之至,绕着符秀秀的周身飞舞。 符秀秀凝聚一口丹田真气,人如鬼魅,竟然从剑影中冲天而出,左掌直切而入,瞬间已砍在对方的左肩胛骨。 “喀嚓”一声,邱一辉左臂顿时骨折,痛得满头汗来,滚滚而下。 邱一辉拖着软软垂下的左臂,蹬蹬蹬一连退了五步。 “姓邱的,快滚,姑娘今晚不想杀人!” “臭丫头,邱家堡永远和你没完没了。” “滚!下一次碰着,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邱一辉恨恨的瞪视符秀秀一眼,扯转身便向林中钻了进去。 有心逃命的人,不但逃的最快,而且讲究奔逃的技巧,只要不走直线,一连几个闪突,便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符秀秀眼睁睁的看着他亡命逃窜而去,心里不为失悔,现场没有当机立断,竟是如此轻易放过了他。 自己一向是铁石心肠,今晚上怎会突然变仁慈起来。 她抬头看看四周的山岚,山岚象一抹墨绿的布,缥缈中透露出峰峦隐隐。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这大概是受了山林之秀的影响。 那葛衫老者,这时走了过来,恭敬的先是一躬身,诚挚的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符秀秀道还了一礼,道:“你是邱家的人?” “小老儿邱成,就住在前面山坳里。” “你犯了什么法?” “小老儿没犯法。” “他为什么要杀你?” “邱一辉到山坳来收田租,看上了一位年轻的姑娘。”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小老儿的堂侄女。” “什么时候发生的?” “每半年就要发生一次。” “你反抗了他?” “邱家的佃农统统会走上这一条路。”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符秀秀带着微笑问。 “连夜搬家,离开是非之地。”邱成昂然的答道。 “好,有志气,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小老儿早有准备。” “那就好,请便吧!” 邱成向符秀秀双手拱了一揖,转过身就往来路飞奔而去。 符秀秀对着这个庄稼汉不由起了一份好感,朴实中含着执拗不驯,正是山区居民的特有性质,迅即弹身一闪,远远的暗随在他的后面,一直护送他回到了家。 第二天,傍晚时分。 符秀秀赶到了庐山山区最大的市集邱家集。 邱家堡就在市集东头不到五里之遥。 符秀秀遥亲自看看邱家到底强横到什么程度,她要亲自证实一下。 邱家集地方不大,只有百十来户人家,一条东西向的街道,倒有一家略有规模的酒店。 看样子,这山区居民过得蛮惬意的。 符秀秀身子一侧,进入了这家酒店,虽然只有十来张方桌,客人已经坐了八成。 正好剩下两张方桌空着没人坐,符秀秀独占了一张。 手一招,一个店伙计立即跑了过来。 此时,座中客人谈兴正浓,有的谈生意买卖,解决争端,有的纯粹是作乐子,饮了几杯老酒,脸红脖子粗的嗓门提高了不少。 店伙计哈腰立在桌旁,摆上了杯筷。 “女客官要吃点什么?” “三荤一素,不喝酒,只吃饭。” 话声中,随后又进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眉毛断了一截,显是被刀砍留下的痕迹。 这家伙袒着胸,露出黑茸茸的胸毛与鼓突的肌肉,双手叉腰,兀鹰似的眼睛,四下张望,不知是找人还是寻座位。 近旁的人都站起来。 “邱老大,这里坐!” “这儿正好有一个空位,过来一起坐!” “…………” “小的给您布置座位!”小二赶紧过去,陪着笑脸,手指着另外一张空方桌。 邱老大口里“哼唧”着,鹰眼望向那角落独占一桌的符秀秀,笑了笑,举步走到桌旁,打量了几眼。 “姑娘,借个座如何?” “可以,这桌子不是我家搬来的。”符秀秀连眼皮都没抬。 邱老大在对面坐下,小二忙送上一杯香茗。 “大爷用点什么?” “废话,罗嗦什么劲,老规矩。” “是!是!”小二退了下去。 邱老大一双鹰眼望着符秀秀,手抚着胸毛。 “我是这个集上的老大,乡亲推选我出来照顾地方上的安宁。” “我没问你。”符秀秀眼望着窗外。 “算我问姑娘吧!姑娘如何称呼?” “没告诉你的必要。” “呦!性子还不小嘛!是干哪一行的?” “小买卖。” “跑单帮的,免本钱?” 符秀秀抬头望着邱老大,没表情,但眼色很冷。 小二送上酒菜,摆好,替邱老大斟上酒,这才哈腰退去。 “我是地主,敬姑娘一杯,先干为敬了!”仰头喝干了,照了照杯。 符秀秀离座起身。 “别动。” “什么意思?” “不赏脸?” “没来由!” “庙有庙祝,地有地主,姑娘来到本集上,拜访过邱老太爷么?” “什么邱老太爷?” “邱家堡的庄主,次地的地主,龙头大爷!”说着,翘起大拇指,摇了摇。 “你是邱庄主的手下?” “嘿嘿!少庄主手下第一红人。” “你刚才不是说被乡亲推选出来的?” “邱少庄主的意思,就是全体乡亲的意思。” “啊!是这样?” “这集上的财产,一半以上都是邱家的。” “你想做什么?” “我邱老大生来热心肠,姑娘一个单身女人,得有个人照顾。” “如何照顾法?” 邱老大贼秃嘻嘻的一笑,连灌了两倍酒,然后斜着眼道:“姑娘是在外跑码头的,当然知道江湖上的规矩,特别照顾懂吗?” 符秀秀笑了,笑的很迷人,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道:“你能不能说的详细点?” “嘿嘿!姑娘,这话不能说的太详细。” “为什么?” 邱老大一拍黑茸茸的胸脯,道:“我邱老大对女人的功夫特……” 一想不对,忙又改口道:“我是可怜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出来跑码头,不如干脆留在这儿别走了。” “留在这集上?” “是啊!由我来照顾姑娘,换句话说,我对姑娘是什么——来着?对!一见钟情,姑娘如果答应跟我,吃穿不愁,多的是乐子!” 符秀秀心里猛的一沉,可是脸上笑的更迷人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那就是寸步难行。” “威胁我么?” “只是提醒一句。” “你真的看上我了?” “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可是你自己赌的咒!”符秀秀的话声有些异样。 “当然!当然!”邱老大高兴的过了头,竟然没有注意对方的神色。 “这种场合声音太吵杂……” “换个清净的地方怎样?”邱老大浑身搔不着痒处。 “也好,什么地方?” “客店。” “不行,人多眼杂。” “那……离这里不远,有座无人的住宅,蛮干净,怎么样?” “你不后悔?” “笑话!” “那就走吧!我先走,你随后跟来,走在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有谁天胆敢说我邱老大的闲话?” “很好。” “那就走吧!” 路不远,出酒店大门向右转,走到第三条小巷子,进入巷底,一间半腰高的围墙内,围着一一堂两室的独立家屋。 推开围墙的门,进入了落叶满地的院子中。 符秀秀和邱老大面对面站着。 “姑娘,到堂屋里坐!” “用不着,外面凉快。” “堂屋里备有茶水,姑娘走累了该歇一下了。”邱老大一副猴急的样子,不断的吞着口水。 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天鹅肉,他想不到这么顺利。 “这屋子是没人住吗?” “是没人住,只是少庄主和我偶尔来休息,睡个午觉。” “这是你们糟蹋女人的秘密地方?”符秀秀恍然的说。 “姑娘不要说的那么难听。” “这儿风水也很不赖。” “别说笑话,姑娘的芳龄是……” “我的芳龄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姑娘……”说着伸出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符秀秀向后退了一步。 “小心肝,我……等不及了!” “又不是赶着去投胎,慢一步打什么紧,我还有话要问你呢!”江湖狼女施出了迷人的媚笑。 “快问吧!” “你没八十岁的老娘?” “这……说笑了,我没娘。” “也没九十岁的老子?” “哈哈哈哈……当然没有。” “老婆女儿呢?” “我好想成家,目前光棍一个。” “嗯!这样无牵无挂。” “好姑娘,别蘑菇了……咱们进屋去。” “你玩过多少女人?” “这……嘿嘿!逢场作戏而已。” “窑姐儿?” “啊!不,不,那没意思,黄花闺女才够味,来吧!咱们好好乐上一乐……”双臂一抱,抱向符秀秀。 符秀秀一翻手腕,扣住了邱老大的腕脉,疾向反扭,动作相当利落。 “你……”邱老大惊叫一声,人已经被扭的被向符秀秀,他壮的象头狗熊,但在一只纤手之下,竟然动弹不得。 符秀秀冷森森的道:“姓邱的,你瞎了眼,竟然敢对本姑娘起歪念头,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邱老大做梦也估不到会有这种变化,欲念全消,他也是出了名的狠人,力挣不脱之下,用脚猛往后踹。 但脚只踹出一半,腿弯子一麻,已被点了穴道。 紧接着,“咔”的一声,手臂被扭脱了臼。 再狠的人,也狠不出劲来,他咬紧牙,没哼出声来,人已坐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大爷看走了眼。”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我又没有占到你什么便宜。” “你早为什么不说这话?现在已经太晚了!”脚尖向前一点。 杀猪般的嚎叫,立即从邱老大的口中发出。 “你好狠,你是只发疯的母狗。” “还敢侮辱姑奶奶?”符秀秀尖利的冷笑,眸子里迸射出赫人的可怕光焰。 “你……想把大爷我怎么样?”邱老大口里狠,心里已在打鼓。 “姑娘叫你死活不得!” “你敢?” “宰了你这种下三滥的角色,已是污了姑奶奶的手。” “邱少庄主会把你下油锅!” “姑奶奶就是招邱庆章来的。”符秀秀的面孔板的象一块冰砖,慢慢从怀里擎出一把匕首。 邱老大狠不起来了,他知道匕首扎在身上是会要命的,看样子她是真的要杀人,决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的脸起了扭曲,瞳孔张的好大。 “你……你真的敢?” “宰你不过是踏死一只蟑螂。” “你……你……你这臭娘们,嗯——”一声长长的闷哼,匕首从他的肩胛插了进去。 接着是惨哼。 “哇……”匕首抽出,再插进去,这次换了后心,背上冒红,双眼暴突,抽搐僵化在脸上。 “砰!”的一声,被符秀秀一脚踢趴下去,再也不动了。 符秀秀笑了笑,这笑,使人不寒而栗,它代表着一种残酷的发泄。 “干得好!”一个苍老的声音。 符秀秀一抬头,五丈以外的围墙外,伸出一个头发蓬松,脸形奇长的叫化子脸,年纪大约总在六十开外。 “你是谁?”符秀秀手中的匕首上满是血,在邱老大的尸身上衣拭了拭,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老叫化子。”声音苍老种带着一丝诙谐之意。 “没有姓氏称呼?” “老叫化子的脸比马脸还长,随你叫吧!” “你都看到了?” “看到一半,叫的声音很惨。”马脸乞丐装出一副苦瓜脸。 “感觉如何?”符秀秀看到那张脸直想笑。 “真不赖。干脆利落。” “你也认识这个死家伙?” “为非作歹,伤天害理,做尽了坏事,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老叫化子来迟了一步。” “丐帮中人才济济,大驾的称呼是……” “马脸丐。”他又装出一副苦瓜脸。 “我很欣赏你的苦瓜脸,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符秀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哪里?” “邱家堡。” “找邱庆章?” “问他一个教子不严,纵容不察之罪!” “姑娘有这份豪气?” “符秀秀三个字岂是随意盖的?” “走吧!老叫化子乐意奉陪。” 乌云掩月,掌灯时分不久。 邱家堡的堡主邱庆章,满面怒容的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椅前跪着的是他的唯一宝贝儿子邱一辉。 千手华佗邱庆章一生声名显赫,老年隐居在庐山,乐善好施,过着恬淡的隐士生活,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当年轰动一时“造化门”门主夏雨飞左右手。 夏雨飞号“玉金刚”,为人正派,善于易容以及丹青密技,自嘲为造化弄人,故称为“造化门”。 邱庆章素有华佗之称,二人相得益彰,就在“造化门”声誉如日中天的时候,邱庆章毅然退出了。同时息隐的还有胡异和阎飞。 从此,他再也不同“造化门”来往,决口不谈“造化门”的事。 “畜生,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丢尽了老子的脸。”邱庆章声色俱厉叱骂着儿子。 “爹!我没有。”邱一辉强辩着。 “那邱成为什么连夜搬家?” “他疯疯癫癫的,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是不是你造了什么孽?” “我真的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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