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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浪子小龙 冰山美人
作者:陈青云  文章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12/25 7:38:22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来的众人年纪不等,但清一色全是女的,不用说全是水仙宫弟子。
  “呀!是闵大娘。”
  “胆大包天。”
  “快传讯给主人。”
  嘈杂声中,围向现场。
  小龙的剑出了鞘。
  来人也全亮了剑。
  凤娇手指小龙道:“他就是杀人凶手。”
  十几支剑从不同角度逼近。
  马之良飞风遁进林子。
  小龙几乎气煞,大喝一声:“你小子飞也飞不了。”身形弹起……
  十几支剑同时攻到。
  小龙手中剑挥洒圈出,金铁乱鸣声中,剑飞人退,小龙再次弹身,但只弹起一半,便落回地面。
  他面前,站了个可以吓死人的巨无霸老太婆,白发苍苍,目如寒星,脸上尽是坡褶,手拄鸠头拐杖,她像是本来就站在那里,身高比小龙还高出一个头。
  十几个女人圈了过来。
  风娇票声道:“姥姥,他杀害了闵管事。”
  小龙气得几乎要发狂。
  老太婆开口道:“小猢狲,你什么来路?”声音像一根根的针,刺得人耳膜作痛,单凭说话的声音,就可以知道她的内功修为已到了惊人的境界。
  小龙咬若牙道:“浪子小龙,谈不上来路。”
  老太婆道:“为何杀人?”
  小龙道:“在下并没杀人。”
  老太婆道:“她们指你是凶手,不是诬指的吧?”
  风娇插门道:“姥姥,小婢来时他在现场。刚刚还有姓马的指他是凶手,他正想追杀……”
  老太婆不等凤娇说完,又开口道;“小猢狲,你知道杀人要偿命么?”
  小龙把心一横怒声道:“在下说过杀人的凶手不是在下,信不信在芳驾。”
  老太婆道:“那凶手该是谁呢?”
  小龙脱口道:“天马侠高前。”
  老太婆目芒一闪,加上一声冷哼道:“胡说,高前那老小子老身知道,为人正派,也有点小名气,你诬陷别人犹可,说他老身不信。”
  小龙强忍住一口怨气道:“芳驾何不查证一下,怎能一口断定在下的话不可信?”
  老太婆道:“多说是废话,你准备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用你杀人的剑来保命吧。”
  小龙抗声道:这大把年纪不讲理么?”
  老太婆道:“老身要是不讲理,早一拐杖把你这小猢狲砸扁了。”
  小龙道:“芳驾不采信在下的话?”
  老太婆断然道:“不信,你是在放屁。”
  小龙气得冒烟,心里把天巧侠和马之良恨如切骨,暗暗发誓,如果不死,非宰这两个混帐不可。
  老太婆一顿拐杖道:“你们站开。”
  十几名弟子立即退后数步。
  小龙咬紧牙关,准备应战。
  老太婆这一顿拐杖,把脚边一块斗大的江石,杵成了碎块。老眼里的芒焰变成了烈火似地灼人,脸上的皱褶上下牵动,那形态说多可怕有多可怕。
  小龙下意识地感到一阵股栗,但他不愿示怯,当然更不会有“走”的念头。
  现场的空户毛立即凝冻。
  小龙此刻什么也不想,他豁出去了,剑斜横胸前,功力提到了极限。
  叮!叮!很有节奏的声音突然传来。
  小龙心中微微一动,他听得出那是铁脚走路的声间,并不陌生。
  但只是心意一动而已,此刻他不能分神,必须专注眼前罕见的强敌。
  “住手。”暴喝声传来,很刺耳的声音。
  场中人影起一阵浮动。
  老人婆哼了一声道:“什么不长眼的人敢大呼小叫?”说归说,她没转去。
  “姥姥,请慢动手。”铁脚的声音已到场边。
  几名弟子挪身移位,采取戒备之势。
  “姥姥,是上次主人向您提过的铁脚。”风娇上前两步。
  “他吆喝个什么劲?”老太婆目闪一闪。
  “站住。”有名弟子出声喝阻。
  铁脚已到现场。
  “姥姥,别浪费力气。”
  “残废的,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凶手。”
  “什么?”
  铁脚这一说,全场起了骚动。
  “他不是凶手?”凤娇大声问。
  “对,本人可以担保。”铁脚进入场心。
  小龙无法描述此刻心里的感受,这邪门人物行事可真令人莫测。
  “你担保?”老太婆斜挪了一步。
  “不错,本人以生命担保。”
  “那谁是凶手?”
  “目前还不知道,但他不是。”
  “你这不是废话吗?”
  “本人从来不废话:“
  “这小猢狲刚才指天马侠是凶手。”
  “噢。”铁脚的目光扫向小龙:“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在下向来一言九鼎。”
  铁脚转对老太婆说道:“姥姥,这小子交给本人。”
  “交给你?”老太婆电炬似的目芒在小龙身上一连几绕:“残废的,为什么要交给你?”
  “因为他不是凶手。”
  “口说无凭。”
  “姥姥,本人说过用老命担保,难道您还信不过?”铁脚的目芒也相当迫人。
  “本宫的人不能白死。”
  “本人负责缉凶。”
  “残废的,老身可以答应暂时不杀他。人必须扣留,等查明真凶之后再说。”
  “姥姥不给这个面子?”
  “不杀他已经是最大的面子了。”
  “铁脚。”小龙一向狂傲,他不能忍受别人拿他当讨价还价的对象,他叫了起来:“在下不屑于向人乞命,这档事你不必插手。”
  “小猢狲,你不知死活。”老太婆光了火。
  “芳驾一大把年纪,说话应该有些分寸。什么小猢狲大猢狲的,那你算什么?”小龙的火更大。
  “一个人要是不想活,任谁也没办法。”老太婆的声音寒了一下来。
  “在下不在乎生死二字。”
  “很好,不管你是不是凶手,就凭你顶撞老身这一点,你就该死。”
  “哈哈哈哈。”小龙怒极反笑,他真的是浪子本色,面对这巨无霸,了无惧容。
  情势形成了僵局。
  铁脚掠到老太婆身边低语了两声,声音很低在场之人都听不到,但老太婆在听完这两句低语之后,目芒大张,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深深照了小龙一眼,大声道:“撤退。”然后又向铁脚道:“人暂时交给你。”
  铁脚道:“本人负全责。”
  人很快退去。
  尸体也同时被带走。
  现场又回复空寂。
  小龙感到迷惘,铁脚是用什么话,遣走那气焰不可一世的巨无霸老太婆?这邪门人物心存什么目的?
  他又想到被铁脚藏匿在山腹秘室的宋文娟,她的命运将会怎样?
  铁脚靠近小龙。
  “小子你知道那大块头老妪是什么来历?”
  “水仙官的人。”
  “小子,水仙官啾除了主人,她是老二。水仙宫的太上护法,连主人对她也得退让三分,别逞你的豪勇,认真说,你绝对斗不过她。”
  “要在下告饶乞命?”小龙收剑回鞘。
  “话不是这么说,斗力是下策,一个江湖人多用头脑才会活得长久。”
  “你在教训在下?”
  “嗨,算了,我们犯不着斗嘴。告诉我,人真的是天马侠杀的?”
  “在一下说一不二。”
  “这……这怎么可能,”铁脚抬头望了望天:“天马侠是成名的白道老英雄,会无故杀害妇人女子?”
  “在下亲眼看到的,难道会假?”
  “嗯!这得查个水落石出。也许其中另有隐情。”铁脚点头:“当然,人心鬼域,江湖中风波险恶,很多事不能以常理衡量。”
  “铁脚,阁下凭什么认定在下不是凶手。”
  “因为我对你的为人非常了解,你不会随便对女人下手。你很狂,但不轻易拔剑。”
  “你不是说很多事不能以常理衡量么?”
  “对,那是指知之不深的对象。”
  “你对在下知道得很深?”
  “可以这么说。”
  小龙很受感动。一个人被别人认识得很深,而且还有信心,是不简单的事,这就是所谓的知己,可是他想及铁脚的为人时,那一份感动随即消散。
  月色西沉,大地多飞现幽暗,星光却更亮。
  远处传来雄鸡的啼叫。
  “铁脚,你跟水仙宫是怎么搭上关系的的?”小龙本不想问,但憋不住好奇之心。他还是问了出来。
  “不打不相识,上次那一闹,闹出了关系。”
  这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铁脚回答的也不够明确,跟一个神秘的门户搭上关系,是一件不常的事。何况铁脚又不是什么派人物,除非物以类聚。
  小龙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天快亮了,咱们后会有期,在下欠你的人情将来会还、不过……有句话说在头里。”
  么话,
  “人情归人情,在下做事对人都有原则。如果对你阁下有必要拔剑时,在下一样会拔剑。”
  “哈哈哈,有意思,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
  “在下该走。”抱抱拳,准备挪步。
  铁脚抬抬手,阻止小龙道:“且慢,这里的事还没算完,得有个安排。”
  小龙道:“怎么安排?”
  铁脚道:“我用生命担保你,水仙宫的人暂时不追究,可是那条人命得有个交代。”
  小龙道:“你说怎么安排吧?”
  铁脚想了想,道:“这么着好了杀人,你去约他,请他到江神庙来。他杀人,必然有杀人的理由。以他的辈份声望,他不会不承认。只要他一点头,就没你的事了。”
  小龙吐口气,道:好,在下去约他。”
  铁脚道:“记住一点,先别告诉他是什么事,等他来了,三头对四面的说。”
  小龙点头道:“在下照你的话做。”
  铁脚道:“那你走吧。”
  小龙本想趁机追问铁脚是否吊亡客的传人,又觉得不妥,应该另等机会,用间接的方法才对,迟疑了片刻之后,举步离开。
  晌午时分,江神庙。
  小龙与天马侠双双来到,停身在庙庭里。
  “贤侄,你约老夫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事?”天马侠老脸上一片困惑之色。
  “请高伯父来……证明一件事。”
  “噢。”什么事?
  “是一椿凶杀案……”小龙尽量把语调放得缓和。
  “什么凶杀案?”
  “昨晚,离此地不远的沙滩林边,有个中年女人被杀,对方在追究……”
  “对方是谁?”
  “水仙宫的人。”
  “哦。”天马侠的老脸变了变:“你是说……遇害的是水仙宫的人?”
  “不错。”小龙定睛望着天马侠。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害水仙官的人?”
  “这……”小龙听出口风不对,呼吸为之一窒,顿了顿才道:“就是说嘛。”
  “贤侄约老夫来证明什么?”
  “证明谁是凶手。”话入正题,小龙的声调也变了,变得十分沉冷、
  “如何证明?”天马侠迷惘的注视着小龙,他像是毫不知情。
  “高伯父昨晚曾经来过江边?
  “昨晚?”天马侠摇了摇头:“昨晚老夫足不出户,贤侄因何有此一问?”
  断然的否认。
  小龙连呼吸都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全涌向顶门,脑袋快要爆炸。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天马侠,竟然是个盗名欺世无行之辈,杀了人居然不敢承认,两副面孔,双重人格,太卑鄙、太可怕。
  小龙想拔剑,但又竭力控制住。
  “贤侄,老夫还是不明白?”天马侠发觉小龙的神色古怪,又开了门。
  小龙已气得说不出话,莫非尚有那么一点上代交情的顾虑,他已经要血溅三尺。
  “贤侄,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高老英雄……”小龙改了称呼:“既然您昨晚足不出户,晚辈已无话可说。”
  “这是什么话。”天马侠困惑至极。
  “那老英雄昨晚被回龙飞刀袭击,也是没那回事的了?”小龙的脸已发青,呼吸也变得重浊。
  “回龙飞刀?”天马侠眉头紧蹙堪在一起,说道:“老夫越听越迷糊,贤侄从头说起,别吞吞吐吐。”
  自己做的事眼圧根儿就否认,推得一干二净。不是听得迷糊,是装迷糊。事实上,已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小龙现在只考虑一件事,要不要拔剑?
  他本来早存杀机的,但人毕竟是人,有人性、有理智。事到临头还有最后的考虑。
  “晚辈已无话可说。”
  “这是什么话?”
  “事实是如此。”
  “那你何必巴巴的请老夫来?”
  “晚辈没想到……”小龙本要说想不只堂堂天马侠竟然是江湖宵小、武林败类,但他说不出口。
  “没想到什么?”天马侠迫问。
  小龙没回应,他在想:母亲临终遗言,天马侠高前是父亲生前好友,也是娘俩的救命恩人。现在看起来,这笔人情债大有商榷的余地。像他这种表现,会伸义救人么?”
  “老夫在问你话?”
  “晚辈不想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天马侠似乎有些光火。
  人在气愤时,会想到要如何如何,但一旦面对行动,又会思前想后,这可以说是基于理性。
  小龙在被水仙宫的人逼迫时,曾决心要杀天马侠和马之良,但现在他有些出不了手,狂并非没理性的胡来。
  “高老英雄。”小龙猛咬牙:“你对晚辈母子有大恩,这点不容抹杀……”
  “这是什么话,别说老夫跟令先尊是至交,即使是毫无相干的人,身为侠义道,所为何事?在一个义字之下,赔上六阳魁首也不会皱眉。”天马侠激昂慷慨。
  “嘿。”小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老英雄,您请回去吧。”
  天马侠怔怔地望着小龙。
  小龙却仰头望天。
  “小龙,你不把话说明,老夫心里不安。”
  “老英雄,说了是多余,不说也罢,晚辈认了,但只此一次。”小龙横起了心,他准备背这口黑锅,承担一切后果。
  “说。”天马侠真的发了火。
  “老英雄,您请便。”小龙摆了摆手。
  “小龙。”天马侠瞪大了老眼:“你专诚邀老夫来江神庙,就是证明什么女人被杀的事,就该痛快地把真相抖明,你这算什么意思?”
  “晚辈说认了。”
  “你眼里没老夫?”
  “……”小龙又默然。
  “你真的不想说?”
  “不想说。”小龙断然回答。
  “叮叮。”庙门外传来有节奏的踏地声,小龙心中一动,他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人影出现,进门的是马之良,脸色相当难看,后面紧跟着铁脚,双双进入庙庭。
  小龙大为振奋,三头四面,大家当面对质,真相便可大白。
  天马侠错愕地望着来人。
  小龙带煞的目光扫向马之良。
  “姓马的,你昨晚诬指在下是杀人凶手?
  “这……这……”马之良的脸皮子在抽动,答不上话来。
  “说,你什么意思?小龙狂声喝问。
  “小龙。”马之良挫了挫牙:“你横刀夺爱,我不能放过报复的机会,这是人之常情。”
  “你是说余巧巧?
  “不错,由于你出现,她才变了心。”
  “你以为在下会要那种女人?”
  “你自己合里明白。”
  “姓马的,别的什么也不必谈,一句话,你说昨晚杀人的凶手是谁?”
  马之良望向天马侠。
  天马侠一脸茫然。
  铁脚斜靠在庙门的门框边,毛茸茸的头脸,只看到鼻子和闪着棱芒的眼睛。
  “说话。”小龙声色俱厉。
  “我不想说。”马之良瞪着小龙。
  “你非说不可。”
  “说了还是一样。”
  “什么一样?”
  “你是凶手。”
  此言一出,铁脚目冒狂焰,小龙额现青筋,跨前一个大步,剑横了起来。
  “姓马的,我要你大卸八块。”
  “在此地……可能有人不让你逞凶。”马之良的眸子里射出了毒蛇似的芒影。
  这小子够毒辣,他拿准了水仙官的人会出面干预。天
  马侠没开口,老脸沉得像铅块,但两眼里茫然之色未消。人是他杀的,他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一付局外人的样子,太可怕了。
  “小子,老子提醒你一句……”铁脚的声音相当刺耳:“你如果说了半句不实的话,老子要你后悔十辈子,说,这野小子真是凶手?
  “杀了我也是这么说。”马之良偷觑了天马侠一眼。他维护天马侠,天马侠当然不会袖手,等于又加了一层保障:
  铁脚望了小龙一眼,似乎对小龙的信心已起了动摇。
  小龙气得口唇发紫,身躯也要发抖。
  一条庞然巨影,出现在神殿门边,赫然是水仙宫的太上护法,被称作姥姥的女巨人。
  所有在场的全为之色变。
  庙小殿门低,老太婆庞大的身躯把殿门差不多完全堵塞,她的目芒投在小龙的身上,满是皱纹的脸没有丝毫表情,活像一尊泥塑木雕的巨灵之神。
  小龙现在是处在极度的气愤中,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已不在乎,只有一个意念,他想杀人,杀坑害他的人。
  突地,另一个意念浮现脑海,他蓦然省悟了一件事,天马侠高前很可能是天斩门一份子。如果是,他与马之良是一窝子,他迅速地转动着心念……
  在客店毒发之时,投向天马侠,结果中途不支昏倒,醒来已在马家,他判定自己中了奇毒而代自己求解药,先用他的丹丸稳住毒势,这当中有蹊跷。
  他不承认当年救自己娘儿俩的事。
  他轻易地避过回龙飞刀。
  他杀人又不承认。
  他追杀马之良,结果马之良安然脱身。
  马之良两次硬指自己是凶手。
  从种种情况看来,他们无疑地是一路,所以互相呼应,听不明白的是他们如此做的原因?
  会不会牵扯到血海仇人吊亡客呢?
  如果说铁脚是吊亡客的传人,他们显然又不是一路灼人?
  天马侠紧皱着眉头,照他此刻的神情,像是突然被卷进一场莫明其妙的是非中。
  马之良有些惴惴不安。
  铁脚是老样子,神色不变。
  气氛在诡谲之中透着恐怖的杀机,没人能预料结局将是什么?
  “高前。”老太婆终于开了口:“你否认你是杀人的凶手?”
  “本来不是,高某人没理由承认。”说完,望了小龙一眼,眉头很紧。
  “你也否认昨晚曾经到过江边?”
  “是的。”
  “马小子。”老太婆如刃目芒扫向马之良:“你指证浪子小龙是杀人凶手?”
  “是的。”马之良毫不犹豫。
  小龙握剑的手动了一动,但又止住。
  “你亲眼看到他杀人?”老太婆追问。
  “是的。”马之良咬了咬牙。
  “现场有你遗落的飞刀,怎么说?”
  “那是对付浪子小龙的。”
  完全地颇倒黑白,小龙已经忍无可忍,寒芒一闪,剑已离鞘,跨步欺身,劈向马之良。
  “此地不许杀人。”老太婆暴喝了一声。
  小龙劈出的剑毫不迟滞
  剑势既快又玄,马之良避无可避。
  “当”地一声,挟着一声闷哼。
  铁脚的铁拐斜扬着,他适时挡开了小龙杀手的一剑。马之良的左肩脚已冒了红,如果不是铁脚这一挡,马之良非横尸剑下不可。
  小龙恨恨地瞪了铁脚一眼,举剑又待……
  “小子,你冷静些好不好?”铁脚暴叫出声,铁杖做出拦击之势。
  小龙窒了一窒,车转身攻向天马侠。
  金铁交鸣声中,天马侠闪退八尺,抵挡的仍是铁脚,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铁脚,你什么意思?小龙狂叫。
  “我要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
  “冷静不了也得冷静。”
  “那咱们两个先来拼拼。”小龙怒瞪着铁脚。
  “小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动手的。”铁脚对任何人都狂妄,只有对小龙例外。
  “我要跟你打,准备接剑。”小龙横起了剑。
  气氛紧张到无以复加。
  “小龙。”天马侠开了口:“听老夫一句话……”
  小龙不理不睬,仍瞪着铁脚。
  “如果你真的没杀人,老夫以身家性命担保,我们共同缉拿真凶。”天马侠继续说下去。
  “哈哈哈……”小龙侧头望着天马侠,咬牙切齿道:“高老英雄,高大侠,真亏你说得出口,你知道天下有羞耻二字么?”
  天马侠怔住,睑孔阵阵抽搐。
  “到底谁是凶手?”老太婆开了腔。
  “我是。”小龙吼了起来:“我就是杀人凶手。”
  “小子,你……”铁脚相当激动:“你真的是杀人凶手?”
  “对。”小龙似乎发了狂:“你们杀我,不然我杀你们。”
  “小子,你犯不着玩命吧?”
  “反正大家都在玩命。”
  “玩命不是这种玩法……”
  “我就要这么玩。”
  老太婆庞大的身躯在移动。
  空气紧张得似乎要爆炸。
  老太婆下了阶沿,停步。
  马之良和天马侠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小龙兀立如山,连动都不动一下,一个人如果决心豁出去,便没有什么值得怕的事物了。
  铁脚横移了两步,面对老太婆,谁也不知道他站在那一边,将采取什么行动?
  小龙现在什么也不去想,只准备出手。
  “你们全出去,小猢狲留着。”老太婆挥了挥左手,目芒像闪电划空,扫过各人。
  马之良首先以最快速的动作飙出庙门。
  “你们不走?”老太婆目芒再扫向天马侠和铁脚:“再不走便永远走不了。”
  天马侠有些失措,不知在转什么念头。
  “姥姥,他不是凶手。”铁脚开了口。
  “他已经承认了。”
  “是被迫的狂语。”
  “那你说淮是凶手?”
  “这得查证。”
  “放过真凶来查证么?”老太婆声如巨钟。
  天马侠脸上现出了极度痛苦之色。
  “姥姥。”天马侠随着铁脚对老太婆的称呼:“高某人承认是杀害贵宫弟子的凶手。”声音是翻抖的,老脸也泛了紫,但沉痛之色未消。
  “你承认?”
  “不错,杀人偿命,高某人愿意抵偿。”
  小龙和铁脚望向天马侠。
  小龙在心里想:“你本来就是凶手,早该承认的,还妄想嫁祸。”手中剑徐徐放落。
  “高前,以你的身份与平素的为人而言,为什么刚才不敢承认?”
  天马侠无言。
  “为何杀人?”
  “一时义愤。”
  “义愤什么?”
  “这……”天马侠期期艾艾,似乎在转念头,久久才道:“死者仗势凌人,迫害外乡孤寡,高某人本武林公义,不得不出手。”
  说的与事实完全不同。
  “高大侠。”小龙气不过:“不是这么回事吧?阁下本来是对付马之良那小子,结果有人突然撞来,阁下不分皂白便下了杀手……”
  你……”天马侠老脸变了形。
  “当场还有人目睹。”
  “谁?”问话的是铁脚。
  “余巧巧。”
  “可以找她指证。”
  就在此刻,碑女凤娇突然从神殿里快步走了出来,趋近老太婆,牵了牵她的衣袖,老太婆弯下腰,风娇在她耳边低语了数声,然后退到她身后。
  老太婆脸上的皮褶一阵抖动。
  “高前,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用毒?”
  “什么,毒?”
  小龙和铁脚张大了眼。
  “经过查验,闵管事身上留有余毒,证明她是先中毒而后被杀的。”老太婆声音又转厉。
  天马侠会用毒么?”
  小龙心头大震,马之良是老臭虫的传人,会用毒,余巧巧似乎也会,这更证明天马侠是他们一伙的,可是他为什么突然翻了口,承认他是凶手了。
  铁脚似乎也极感意外。
  “高某人从不用毒。”天马侠断然否认。
  “那可怪了,死者分明是中了毒……”
  没有人再接腔。
  “你们都给老身滚。”老太婆经过一阵思索之后,挥手逐人。
  小龙大为困惑,天马侠已坦承杀人,这凶巴巴的老太婆竟然放弃迫究,这到底为什么?
  铁脚招呼小龙道:“我们走。”
  小龙深深望了老太婆和凤娇一眼,跟随铁脚步出庙门,下石矶,到了滩岸。
  天马侠也紧跟着来到。
  “小龙,老夫到现在还不明白……”
  “高大侠很快就会明白的。”小龙语冷如冰,神色之间,显露极度不屑之色。
  “小龙……”天马侠的内心似乎很痛苦,从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
  “请便,晚辈随时会拜访。”
  天马侠窒了片刻,叹口气,举步离开。
  “小子,我也搞迷糊了……”铁脚摇摇头:“天马侠这老小子前后言行矛盾。”
  “必然有原因的。”
  “我仔细观察,看不出他作假。”
  “这才是最可怕的。”
  “马之良那兔崽子为什么一口咬定你是凶手?”铁脚言中之意,对小龙多少有些疑念。
  “在下会查明。”话锋一顿,又道:“那老虔婆穷凶恶极,怎会突然放手?”
  “不是放手,显然因为毒的关系而另有盘算,那小娘们可能传出了她们主人的特别指示。”
  “她们怎么行动不离江神庙?”
  “这……不知道。”
  并非真的不知道,小龙看得出铁脚言不由衷。当然他不便追问,别人打定主意要保持的秘密,问了是白费口舌,小龙明白这一点。
  “小子,你不说我倒忘了,余巧巧那只小骚孤也在现场,她不能也说不知道……”
  “她的好事是天马侠冲破的,她当然不能否认,不过……”小龙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过什么?”
  “以后再说吧,凭猜测不管用。”
  “我们找余巧巧。”
  “你说我们?
  “当然,找是你的担保人,事情不了,便脱不了干系,难道你忘了?”
  小龙无言以对,他完全无法分析这邪门人物,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铁脚一样是毒道好手,又劫得了天斩门少女门主宋文娟,一再表示不愿跟自己作对,真正为的是什么?目的何在?
  铁脚到底是不是吊亡客的传人?这问题无时无刻不盘据在小龙的心头。照天马侠的说法,当年武、白两家血案的主凶是剑毒双绝之人,这与母亲生前所说的一样,而自己不久前无端中的毒,与宋文娟的婢女秀凤被奸杀后的毒象完全相同,也与当年父亲与白世叔的征候符合,这证明若非吊亡客东山复出,便是他的传人作祟。
  小龙凝望着铁脚,目前还不是追究的适当时机,由于天马侠的行动大背常情,使情况变为扑塑迷离,得静待情况的进一步发展。
  “马之良是你抓到庙里来的?”
  “不错,原意是要他当面与高前对质。”
  “他为什么要翻口?”
  “找余巧巧查证。”
  “唔。”
  “小子,你落脚何处?
  “老地方,那家与酒店相连的客店。”
  “当心暗算。”铁脚显得很关切。
  “在下会注意的。”
  客店的房间。
  掌灯时分,小二已经燃上了灯火。
  不见余巧巧的影子,小龙在想:“江边那一闹,她不可能再来找自己了,到那里去找她呢?天斩门的舵坛又在何处?
  房门缓缓推开。
  小龙心中一动,直立在桌边,暗忖:“她还是来了,省得找她费事。”
  人影出现眼前。
  小龙大感意外,来的并非余巧巧,竟然是宋文娟的男友古剑寒,他找自己何为?
  “是古兄,请坐。”
  “不坐了。”古剑寒满面憔悴和疲惫之色。
  “有何指教?”
  “找宋姑娘的线索。”
  “哦。”小龙心中又是一动,找宋文娟的线索找到此地来,莫非对方已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知晓自己知道宋文娟的下落?
  “目前天斩门的弟子已经全部从洛阳总舵赶来,追查宋姑娘的生死下落……”古剑寒在喘气。
  从古剑寒这句话来判断,天斩门的总舵是设在洛阳,小龙总算明白了一点,但他们在风陵渡活动的目的何在?追缉杀害老门主宋海波的凶手?
  小龙又“哦”了一声,在没清楚对方意向之前,他无法置嘴。
  “听说兄台曾遭过木珠的袭击?”
  “有这回事。”
  “可知道木珠的主人是谁?”
  “在下正在追查之中,难道说宋姑娘……”
  “宋姑娘的贴身侍婢秀凤惨遭横死,尸体旁遗下了木珠,那木珠由宋姑娘带在身边。她失踪时,木珠又遗落在她经过的林地上,在下想……她的失踪必与那颗木珠有关。”
  “晤。”小龙这一晤像是呻吟,不着边际地道:“在下想来也是如此。”
  “兄台真不知道木珠的来历?
  “不知道。”这倒是实话小龙真的不知道,他也极想知道。
  “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古剑寒很急迫。
  “在下能骗古兄么?”
  “对于宋姑娘,兄吧能提供些意见么?”也许是太着急的缘故,古剑寒显得有些浮躁。
  小龙心里起了极大的冲击,他明明知道宋文娟落在铁脚的手里,但他不能说,那等于让古剑寒去送死。同时照余巧巧的说法,铁脚以欺负女人为能事,谁知道宋文娟在色狼爪下是什么样子。
  古剑寒静待小龙的下文。
  小龙暗自作了决定,他要伺机救宋文娟脱离魔掌。
  “古兄,身为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在下会着意打探宋姑娘的下落。”
  “小弟就此谢过。”古剑寒抱了抱拳。
  “不必客气。”
  “小弟还赶着去会余姑娘,打扰了。”
  “古兄说的是余巧巧?”小尤急问。
  “是的。”
  “她人在那里?”
  “通天台。”古剑寒说完,人已到了房门外。
  小龙自顾自地点点头:“通天台,我现在就去找她,非把这档子事弄个明白不可。”
  通天台。
  江边危崖顶上的一个平台,不是名胜,也非古迹,只是个众所熟知的一个险峻地方。靠江的一边像一块切糕,壁立如削,岩下是激湍的漩涡。即使是精通水性的人掉下去,也很难有活路。
  平台的后边,怪石磋峨,除了岩缝里的杂草,没半棵树,标准的童山濯濯。
  夜色凄迷,照见了一男一女两条人影。
  男的是马之良,女的是余巧巧。
  “马之良,你说有人在此相候,有文娟姑娘的消息,人呢?”
  “大妹子,没别人,就是我。”马之良嘻皮笑脸。
  “什么,你……”
  “大妹子,我不那么说,你绝对不会来。”
  “你骗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余巧巧怒目切齿。
  “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大妹子。”马之良阴阴笑了笑:“我一向爽快,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不能让你这女人中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所以……”
  “所以怎么样?”余巧巧退了一步。
  “我要占有你。”
  “你敢。”余巧巧厉叫出声。
  “大妹子,我要是不敢就不会约你来,这是个最清静的地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来破坏好事,你看,月色很美,是个良宵……”
  “呛”地一声,余巧巧拔出了剑。
  “大妹子,你对我动剑不是白费么?”马之良目光灼灼,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你准备像在江边那样对我用迷药?”
  “如果你反抗……我只好那样。”
  “你太卑鄙。”
  “不,我只是太爱你。”
  余巧巧心念数转之后,脸色忽然和缓下来,又挂上了惯常的媚笑,酒涡在月光下显得更深。
  “你真正爱的是宋文娟。”
  “大妹子,你错了,宋文娟已经有了古剑寒,她从来没对我看过正眼。”
  “对了,文娟小姐失踪得太离奇……”
  “现在不谈那煞风景的事。”说着上前一步。
  “文娟小姐生死下落不明,门里上下都在为这事奔波,你说是煞风景的事?”
  “大妹子,夜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谈,现在连想都不要去想。嗒,把剑收起来。”
  “马大哥。”余巧巧朝台后秃崖方向望了一眼:“这种鬼地方……”
  “我认为是最理想的地方,大妹子,把剑收起来,我们亲热亲热。”他又上前一步。
  余巧巧又朝后边望了一眼。
  “大妹子,你像是在等人?”马之良够诡,一下子便点破了余巧巧的心事。
  余巧巧又恨又急,她希望古剑寒能及时赶来,否则非遭马之良的污辱不可,但她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她很了解马之良的为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她很后悔,睁着眼上这色狼的当。
  “等人……我等谁?”
  “那你老往那边看干什么?”
  “这种鬼地方,我,一有些胆怯。”
  “算啦!大妹子。你也会胆怯?哈哈哈……”马之良笑得很得意。
  余巧巧一剑划了出去,马之良闪了开去。
  “大妹子,我知道你会来这一手,你刚才忽然转变态度,我就料到你想拖时间,等机会,我时时防备着的。动剑,我们是半斤八两,但我比你占了点优势,也就是你的劣势。”
  “用迷药?”
  “能不用最好,那的确煞风景,不够味。”
  余巧巧心急如焚,眼看着今夜非断送在马之良的卑鄙手段之下不可。她不敢再出剑,那会促使马之良立即采取行动,但如何拖延时间呢?万一古剑寒来不及呢?她不敢再往下想。
  “马之良,我要名正言顺。”
  “会的,过了今晚之后。”
  “我爹会饶你么?”
  “生米成熟饭,你爹也没办法。”
  “你……”余巧巧急得想哭,为了自救,她竭力冷静,深深一想,道:“我是在等人。”
  “谁?”
  “古剑寒,我得你传的消息之后,便通知了他。他是文娟小姐的男友,得让他知道。”
  “哩哩哩哩……”
  “你笑什么?”余巧巧真正地胆寒了。
  “来十个古剑寒我也不在乎,最后一句话,把剑扔掉,我耐不住了。”
  余巧巧猛挫牙,准备孤注一掷。
  “别打歪主意,大妹子,你是天生的媚货,我不相信你不想那乐活事……”
  “无耻。”
  “你随便骂,无听谓。停会你叫亲哥哥都来不及。”马之良挪步进迫。
  “你是狗,不是人。”
  “就算是狗吧,狗就喜欢这调调。”
  余巧巧急闪到平台边沿。
  “你再进一步我就跳下去。”
  “你真舍得么?”马之良止了步,他怕余巧巧真的跳一下去,好梦成空。
  “我已经下了决心。”
  “大妹子,别这样,好……我不逼你,我们回去吧,依你说的名正言顺,成了么?”
  “你先走。”
  “大妹子,我发誓,如果再对你无礼,我不得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少来,你这种人发誓等于放屁。”
  “你……”
  就在此刻,古剑寒的声音突然传来:“余姑娘。”
  余巧巧精神大振。
  马之良的眼里突然闪现阴残之色,他返身迎过去。
  “余姑娘。”古剑寒现身平台:“哦!马兄也在此地,宋姑娘的消息怎样?”
  “有下落了。”马之良迫近到距古剑寒三步处才停住脚步。
  “怎么说?”古剑寒迫不及待。
  “别信他的鬼话。”余巧巧大叫一声,弹了过来,说道:“他的目的是要害我。”
  古剑寒下子怔住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余巧巧约他来,说有宋文娟的消息,而现在她又说马之良要害她,这是从何说起。
  马之良盯了余巧巧一眼,这一眼,说多毒有多毒,实在可以说教人不寒而栗。
  到底怎么回事?”古剑寒沉声问。
  “马之良用这条计骗我来,目的在打我的坏主意,他不知道我又通知了你。”余巧巧抢着答。
  “你说完了?”马之良望着余巧巧阴阴一笑,然后转身朝台后的怪石堆走去,然后转身朝台后的怪石堆走去,口里唤道:“文娟姑娘,文娟姑娘……”
  余巧巧傻了眼。
  古剑寒跟着走过去。
  余巧巧突然有所誓觉,厉声叫道:“小心上他的当,他诡计多端……”
  到了怪石堆边,两个成了并肩。
  余巧巧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马之良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了什么门路,她也缓缓走了过去……
  一声闷哼,古剑寒趴了下去。
  余巧巧心头一震,与机立断,弹起身,闪电般朝登台的方位掠去。
  马之良惊觉时,余巧巧的身影已消失在蛙峨的怪石中。
  这是马之良的失算,他该防到这一着的。
  古剑寒趴着没动。
  马之良一跺脚,朝余巧巧消失的方位道:“大妹子,我们还有机会的,反正你上不了天。”说完,又低头望着昏迷不醒的古剑寒:“老兄,是你运气不好,自己投到网里来,省了在很多事。”
  余巧巧选了个极安全的藏身处,注视着台上的情况。她的心还在跳。
  马之良抱起古剑寒,大步走向面江的台边。
  余巧巧在暗中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她已经意识到马之良想做么……
  平台不大,几步便到了边缘、
  嘿嘿阴笑声中,古剑寒被抛了下去。
  余巧巧脱口惊叫,忙用手捂住嘴,只叫出半声、她自忖救不了古剑寒,出头的话,白搭上一个,所以强忍住在暗中袖手。
  马之良回转身来,扬声叫道:“大妹子,出来,我向你解释,我这是……奉命行事”
  余巧巧咬着牙,说什么也不敢吭声。
  谋杀古剑寒是奉命行事,余巧巧想不透。
  马之良自顾自地又道:“大妹子,我走了,希望你把一切想通,不要打错了主意,那将来不及后悔。”说完,他真的走了。
  余巧巧望着马之良去远,才现身回到台上,走到台边向下一看,月光下转动的巨漩,令人心战胆寒,古剑寒就这么被毁了。
  她流下了泪,如果她不通知古剑寒,古剑寒就不会到此地来也就不会死。
  恨,在她的心里凝固成了形,望着忿崖下的扛水,她自誓:“古公子,我要牺牲自己,替你报仇。”
  “巧巧。”冰冷的声音。
  余巧巧大惊回身。
  站在她面前的是小龙。
  “是你。”
  “不错。”
  “你怎么来的?”
  “古剑寒告诉我你们在此地约会,所以我赶了来,古剑寒人呢?”
  “……”余巧巧没应声,她认为没有告诉小龙的必要,事情如果抖开,她就很难达到报仇的目的。
  “我正要找你,可巧……”
  “我也正要找你。”余巧巧打断了小龙的话。
  “你找我做什么?小龙先沉住气。
  “找你睡觉。”余巧巧怪笑了一声,很古怪的笑,不是她平常的媚笑。
  小龙一下子愕住了。
  “怎么不说话?”余巧巧换了个位置,离边缘远些,斜对着小龙。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陪你睡觉,你不高兴?”
  “……”小龙说不出话来。
  “你曾经骂我不要脸,我就不要脸给你看。”媚笑着,她挪步靠向小龙。
  小龙步步后退。
  “怎么,送上你都不要?
  “站住。”小龙慄喝出声。
  余巧巧非但不止步,还张开了双臂。
  望着张臂迎上的余巧巧,小龙又气又急,手中剑一倒,剑把朝前,再次喝道:“要你站住。”
  余巧巧站住了,双方距离只四尺不到。
  “怎么?小龙哥……”余巧巧荡态撩人地道:“你摸过我,也抱过我,现在怎么突然嫌我了?”
  “你真的是不要脸。”小龙啼笑皆非。
  “我并没说我要脸呀,既然你认定我是不要脸的女人,我就用不着装假了,对不对?”余巧巧还是荡笑着,但眼里却浮现了泪光。
  女人善变,但也很死心眼,余巧巧不知是属于那一型,她的人教人迷惘,行为也教人迷惘。
  “要不要脸是你的事,与我无干。”小龙一向佯狂,但现在却变得像一个无情的铁汉。
  “那你找我干吗?”余巧巧收敛了荡态,代替的是一层冷霜。
  “我要你作证。”
  “作什么证?”
  “你跟马之良那小子在江边幽会时,天马侠撞散了你们的好事,马之良用飞刀对付他,他挡开飞刀追杀马之良,而后水仙宫的那女人被杀……”
  “你说了这么多,与我何干?
  “我要你向水仙宫的人证明天马侠来过江边。”
  “我为什么要为你证明?”余巧巧声音冷得怕人。
  “你不愿意?”小龙瞪眼。
  “我有理由愿意么?”余巧巧披了披嘴,向后退了两步:“不要脸的女人作证能取信于人?”
  小龙哑口无言。
  他不愿向她低头,但这档事又非她作证不可,她拿了跷实在没她的办法。
  “水仙宫认为你是凶手?”余巧巧自动开口。
  “不错,马之良那小子硬指我是凶手,天马侠那老小子又坚不承认杀人,而且推得一干二净二。”
  “水仙宫要找你算账?
  “对。”
  “那太好了。”
  “你什么意思?”小龙又瞪眼。
  “我等着看她们整治你,整得你惨兮兮,我会拍手称快,因为我恨你。”余巧巧边说边咬牙。
  小龙又默然,但心里却有火在烧。
  许久,许久。
  小龙眸子里突然射出了狂焰。
  “你指望我求你?”
  “我不那么想,因为你一直充英雄,扮好汉,只知道有自己,不知道有别人。”
  “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充好汉。”小龙眼里的狂焰变成了杀芒。
  “噢!妙佳!怎么个充法?
  “我先杀了你,再杀马之良与高前,然后顶上这口黑锅,跟水仙宫的人周旋到底。”小龙的声调相当刺耳,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哈哈哈……”余巧巧大笑起来,好一阵才止住笑声道:“有意思,这样做你将成为武林中的大英雄,名垂千古。”
  “余巧巧,最后一句话,你干不干?”
  “不干。”她答得很干脆。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本来就无情。”
  “准备自卫。”
  “不必,你仅管下手好了。”
  她真的很从容,似乎根本不拿小龙的威肋当回事。
  “你准备用毒?”小龙忽然想起这回事。
  “我不懂毒,也没用过。”
  “少来,你曾经……”
  “我除了带得有飞刀的解药之外,什么也不会。”
  “酒中的毒怎么说?”
  “奉命行事。”
  “你以为我是吓唬你?”小龙做出拔剑之势。
  “没有,我知道你会拔剑。”余巧巧在咬牙。
  “你算对我有这么一点认识。”话是说完了,但小龙并没有拔剑,他一向自我标榜不对妇人女子拔剑,除非万不得已,刚才是一股冲劲加上愤火,现在他开始犹豫了。
  如果面对的是天马侠高前或是马之良,他当然一点也不会迟疑。余巧巧嘴角喻着冷笑,她依然很从容,也许她真正对小龙认识,应该是这一点,她量定他不会拔剑。
  话已出口,不拔剑如何下台?
  空气又沉寂下来。
  余巧巧突然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或是想玩什么花招。
  小龙没反应,他的内心在交战,拔不拔剑?
  拔剑就得流血,不拔剑准以下台。
  一盏纱灯从登台的地方出现,纱灯绘了一只飞翔的风,冉冉移进台坪。
  小龙的心登时收紧。
  余巧巧脸上也变了色。
  水仙宫的人会来到通天台是想不到的事。
  挑灯的仍是那宫装侍婢风娇,进入石坪几步便停止了。
  她此来何为?
  “你两个过来。”风娇开了口。
  略作踌躇,小龙走了过去。
  余巧巧也跟着过去。
  现场的气氛顿呈诡话。
  凤娇没开口,像在等待什么。
  小龙立即想到凤娇身后必然还有人,她不会一个人来。对方为了闵大娘之死,当然全力缉凶。这一带是她们的势力范围,耳目灵警是意料中事,对方之不速而至也就不足为怪了。
  果然,正如所料,紧跟着就有人影出现了。
  先是四名宫装少女,出现在凤娇的两侧。接着一个白影遥遥出现,从衣着可以判断出是个女人。月光下,像雾里的一个幽灵,缓慢而飘忽。
  余巧巧下意识地向小龙身边靠近两步。
  小龙屏住了呼吸。
  白色人影停在纱灯的光晕边缘。
  距离是两丈多,可以隐约分辨面目了。白晰的肌肤,跟白色的衣衫是一色,人似乎极美,但就是冷,非常冷,给人的感觉是突然接触到了冰。
  真正的冰雪只是使人身体上感到冷,而这种冰却使人打从心里发冷。
  二十多岁的年纪,她在水仙宫里是什么身份?
  “公主?”凤娇蹲了蹲身:“他就是浪子小龙,他身边的是天斩门总管余同庆的女儿余巧巧。”
  小龙心头一展,公主,当然是水仙宫的少主,想不到的是余巧巧的父亲是天斩门的总管。
  “唔。”白衣女子唔了一声。
  这一声唔,既冷又沉,像发自一个空洞的深谷中,又像是梦吃中的一声呻吟,使人的心弦震颤。
  冷,使小龙联想到江神庙里两次听到的水仙宫主人的声音,那种声音可以让人在五月天发抖,难道这是一种传统么?
  白衣女子又上前两步,进入灯光圈里。
  小龙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冰雕玉琢的美人,他发誓自懂事以来,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女人。
  美,使人移不开目光。
  冷,使人觉得她高不可仰,像云端的仙子。
  深谷里的幽兰,孤高绝世,只能让人远观来领略她的芳姿冷艳。
  小龙憋住一口气,很久才轻轻吐出来。
  “问他。”两个字,像两粒冰珠,她高贵的不愿多吐一个字。
  小龙心里在发狂想:“这种女人,如果必要的话,值得为她死。”
  “浪子。”凤娇开了口:“你已经找到证人了?”
  “没有。”小龙喘了口气。
  “你要找的证人,不就在你身边么?”凤娇的目光在余巧巧面上一绕。
  “她不愿证明。”
  “为什么?
  “问她吧。”
  “用不着问。”余巧巧主动开了口:“我没亲眼看到杀人,但天马侠来到现场是真的。”
  “可是天马侠否认?”
  “不知道,那只有问他本人。”
  小龙心甩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余巧巧总算在紧要关头说了实话,这女人很荡但并不狠。
  “浪子。”凤娇又望向小龙:“你白天在江神庙说的全是实话么?”
  “你在问口供?”小龙觉得自尊心受到屈辱。
  “人命关天能不问么?
  “要说的白天全说过了,一字不改。”
  “以天马侠的份量,他不可能说谎。”
  “那是我说谎了?”小龙冒了火。
  “你不会是跟余巧巧串通要她作伪证吧?”
  “你放屁。”小龙在气愤下口不择言。
  “浪子!休得在我们公主面前撤野,说话放斯文些。”凤娇沉下脸。
  “哈哈,斯文,我不懂斯文。”
  “可是有人指你是凶手?”
  “你说马之良?”
  “不错。”
  “我会宰了他的。”
  “宰了他就能证明你不是凶手?
  “好,算我是凶手,怎么样?”小龙的狂性又发了,道理讲不通,他只有来横的。
  杀人者死。”白衣少女吐出了四个字,像法官在下判决。
  “哈哈哈哈……”小龙狂笑起来,是愤怒的表征。
  此刻,他已完全无视于冰山美人了。
  一条巨影在白衣女子身后出现,是水仙宫的太上护法,大而无当的老太婆。
  由于老太婆的出现,使紧张的场面蒙上杀机,
  “小龙哥。”余巧巧开了口:“这不是赌狠的时候,你冷静些。”她此刻粉腮沉凝,媚态全无。
  “我的事你少管。”小龙冷酷无情地堵了她一句。
  “当然,你想死的话谁也阻止不了。”余巧巧咬咬牙,横了小龙一眼。
  老太婆拖着拐杖,走到纱灯前面,正对小龙,眸子在冒火焰。
  “姥姥,要活口,您杖下留些分寸?”白衣女子总算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
  小龙的眼睛红了,白衣女子的口气似乎不把他当回事,居然要老太婆留分寸。
  “小猢狲,要老身动手么?”老太婆气焰迫人。
  “你总不会动脚?”小龙毫不示怯。
  余巧巧的脸变得很难看。
  “小猢狲,你还准备反抗?”
  “不止反抗,还要杀人。”
  “杀人,你不是在说梦话吧?”老太婆上前一大步,说道:小猢狲,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么?”
  “我只知道杀人,或是被人杀,动了手就只这两个结局,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白衣女子的眉毛动了动,她自从现身到现在,这是唯一的表情。
  余巧巧想说什么,但只口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小猢狲,拔剑,老身很欣赏你这股亡命的狠劲,让你先出剑。”
  “用不着。”
  “你不先出剑,你半点机会也没有。”
  “那是你说的。”
  “哼。”老太婆再上步,把距离拉近到可异出手的位置。
  小龙缓缓拔剑……
  “姥姥,回来。”白衣女子突然出声阻止。
  小龙的剑已出鞘一半,不自觉地按住。
  “什么意思?”老太婆回过头。
  “我想再找马天侠再问问。”话还是那么冷,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除了口唇因说话而微动。
  “先毙了他再去问。”
  “姥姥,不要。”
  “你这是……”
  “姥姥,我求您。”
  这句话太出小龙意料之外,白衣女子竟然要求老太婆不出手,为什么?
  老太婆跺跺脚,转身走回去
  白衣女子徐徐转身,挪步。
  一行人连纱灯慢慢从视线中消失。
  场面死寂下来。
  小龙木立着,这结局太出他想象之外,冰山美女会突然改变主意,令人莫测。
  “嗨。”余巧巧长长透口气。
  “铿。”小龙按剑回鞘。
  “想不到……”余巧巧说了半句便住口。
  “你可以走了。”小龙冷冷扫了余巧巧一眼。
  “你不杀我了?”余巧巧的面色也很冷。
  “别逗我!
  “那位水仙宫的冰美人忽然改变主意,我想………她八成是看上了你。”
  “看上我?哈哈。”小龙心中一动,但不动容。
  “你心里除了男女之事,大概不会再有别的。”
  这话相当尖刻,极尽讥讽。
  “人只有两种,男人和女人对不对?”
  只这么一转眼,余巧巧又回复了荡态,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对,是两种,要脸的和不要脸的。”小龙抿了抿口角,一副不屑之色。
  “你看准了我不要脸?”余巧巧公然不生气。
  “与我无关。”小龙抬头望月,
  “那你为什么一再地说?”余巧巧偏头问。
  “你不走我走。”小龙说走就走,转身举步。
  余巧巧想叫住他,扬起手,但没有叫出声来,眼望小龙的背影,消失在登台的地方,手缓缓垂下。自叹一声,幽幽自语道:“我这是何苦?为什么?”
  人,有时候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又无法控制自己不那么做。如果定要加以解释,只有一句话,感情是微妙的
  一阵昏乱之后,她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摆在眼前……一
  门主千金宋文娟生死下落不明,她的男友古剑寒又遭了马之良的毒手,自己曾誓言要代古剑寒讨债,以马之良的地位和背景,做起来相当棘手。
  马之良狼子野心,他要拔去古剑寒这颗眼中盯是意料中事,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巧。
  “马之良将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余巧巧自语出了声:“他说杀害古剑寒是奉命行事,当然是句鬼话,他想占有宋文娟,继承天斩门是事实。”
  跺跺脚,她也走了。
  距离通天台里许的荒江边。
  小龙坐在石头上,他需要冷静地想想。
  他想的不是余巧巧,也不是水仙宫的冰美人,他在想铁脚。
  铁脚劫持了宋文娟,证明他的确是个邪恶之徒。他到底是不是吊亡客的传人?
  如果是,揭开底牌之后,会是什么情况?
  想冷静,却冷静不下来,愈想愈觉得问题严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转动目光,突地,他发现不远处倒垂江面的树影下,似乎有样黑忽忽的东西在浮动,仔细一辨认,是条小船,船舱里隐约还有灯光。
  再定眼审视,船头上似乎还坐了个人。
  是捕鱼的么?
  他敏感到想到了上次跟铁脚会晤的小船。于是,他站起一身,缓缓走了过去。
  小船,系在树身上,随波微微荡漾。
  船头上是坐了个人,毛茸茸的头。
  小龙陡地紧张起来,舱里透出的灯光,正照在那毛茸茸的头脸上,赫然就是铁脚。
  他停在岸边树影下。
  铁脚没任何反应,但小龙知道对方绝对没有不发现自己的理由,他也不作声静待其变。
  “是他吗?”低矮的逢舱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冷极的声音。
  小龙心头剧震,这么冷的声音,除了那白衣女子,谁的嘴里都吐不出来。
  她怎么会在铁脚的船上?
  “不错,是那小子。”铁脚的回话。
  “要他上船吧。”
  “你想跟他谈谈?”
  “唔。”
  “小子。”铁脚这才转过头:“上来,坐到船尾,别把小船弄翻了。”
  小龙的心有些昏乱,他实在无法判断眼前这诡秘的情势,更无法预测后果。
  “小子你怕什么?”铁脚又开口道。
  小龙把心一横,飞身掠上小船的船尾,船身微晃了一下,他坐了下来,眼睛正好平对着篷舱口。
  他的心下意识地收紧。
  舱里端坐着那冰美人,他有些目眩,冰冷的目光有如霜刀,像是刺进了他的心窝。
  小龙镇定不来,面对这种绝代的美人,连女人都会入迷,男人就不必提了。
  淡淡的烛光,照着冰肌玉肤,使人有梦幻般的感觉,因为人世间不应该有这样美,又这样冷的女人。
  小龙的两眼突然发直,他发现白衣少女面前的小木桌上,摆着两粒核桃大,乌光滑溜的珠子。
  “木珠。”他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这两颗神秘木珠是铁脚原先收存的,还是另外的。如果是原来的,一颗是客店遇袭时得到的,一颗是宋文娟所遗落。如果是另外的,定与白衣女子有关。
  “公主对这两颗木头珠子的看法如何?”铁脚在船头开了口,语态很持重,跟他对别人完全是两个样子,他也称白衣女子做公主。
  当然,对这种绝代美人,谁都会收敛些的。
  小龙仍然直着眼,他也急于知道谜底。
  “我带回去细细揣摩。”冷漠、高贵,像绝壁悬崖-的花朵,你只能仰着头欣赏,白衣女子表现的神情就是如此。
  听口气,她对木珠也是一无所知。
  她收起了木珠,也收回了目光。
  使人心弦震颤的目光,给人的感受不是迷惑,而是一种压力。因为她实在太美,极度的美,在男人来说,应该是一种压力。
  小龙觉得自然了些。
  “我该走?”白衣女子低头弯腰,钻出篷舱,游立在船头。
  “在下送公主一程。”铁脚也站起身。
  铁脚对别人自称在下,小龙数头一次听到,听起来似乎有些滑稽可笑。
  小龙心里大不是意思,因为白衣女子没对他说半句话,除了他上船时被看了那一眼,像是根本无视与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坐着没动,目光投向远处,傲气使他对被轻视而采取了报复的姿态。
  “浪子。”白衣女子终于对小龙开了口。
  “姑娘想说什么?”小龙转过头,声音尽量放得冷漠,故意称她姑娘而不称公主。
  “我只问你一句话。”
  “请问。”
  “你真的不是凶手?”目光像雪地上放射的冷光,直透人的心深处。
  “不是。”小龙断然回答,目光也很冷,但却坚定。
  “我相信你。”
  小龙缓缓站起身来。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使他心里产生一种熨贴之感,她是个不平凡的女子,有智慧、有深度。
  白影飘起,落到岸上,轻盈得像一只白蝶。
  铁脚跟着上岸,两条人影并排行去。
  小龙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莫明的意念,这邪辟的人物不配与白衣女子走在一起,那是一种亵渎,一朵名贵的花怎能插在破罐里?
  潜意识里的妒念,但小龙自己并不承认。
  他自己又配得上白衣女子么?他不去想。
  从走路的姿态看,两人似在交谈。
  小龙感到迷惘,连余巧巧那种女人都瞄不上的男人,为什么白衣女子愿意亲近?
  人影从视线中消失。
  心念一转,小龙掠上了岸,他准备跟铁脚就两件事摊牌,摊牌不能在船上,那将会完全受制于人。
  一条人影从缝间冒了出来。
  小龙倒真的吓了一大跳,他完全没意料到暗中还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操舟的年轻小伙孔大郎,他冲着小龙咧嘴一笑。
  “是你?”小龙喘口气。
  “记的小的么?孔大郎。”
  “唔,不会忘记的。”
  “浪子少爷……”
  “什么?”小龙本来扳着脸,听了这妙称呼,几乎笑出声来,强忍住道:“你叫我什么?”
  “浪子少爷。”
  “是浪子就不可能是少爷。”
  “你是浪子,但也是少爷,这错不了的。”孔大郎一本正经。
  “这账怎么个算法?”小龙突然觉得孔大郎很可爱。
  “不必算,错不了。”
  小龙朝远处望了一眼,铁脚还不见回头,他心里老大一个疙瘩。铁脚跟水仙宫到底是什么关系,照当初在江神庙的情形看,双方没任何瓜葛。现在,他竟然与高不可攀的白衣女子并肩而行,凭铁脚,他算什么?
  “浪子少爷,小的看到那白衣公主脑袋瓜子就直发晕。”
  “为什么?”小龙觉得可笑。
  “因为……因为小的从出娘胎,就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女人,讲古的都形容仙女怎么美,但小的没见过仙女,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子。看起来……嘻嘻,白衣公主一定跟仙女一样,她不能再美了。”孔大郎直晃头。
  “你不觉得她冷得像腊月天的冰雪?”小龙脱口问了出来。
  “浪子少爷。”孔大郎偏了偏头:“小的没感觉她冷,只觉得她高贵,像现在头顶的月亮。”
  孔大郎说的不是全无道理,小龙不能不承认。
  “浪子少爷。”孔大郎又说下去:“你看她配我们铁脚大爷怎样?”
  “铁脚根本不配。”小龙不假思索,冲口而出,这是潜意识的作用,当然也含有嫉妒的成份。
  “不配?”孔大郎瞪大眼,久久才接下去道:“小的觉得……他们很配。”
  “凭什么?”
  “凭白衣公主对我们大爷一见一见……”
  “一见钟情?”
  “对,对,就是这句话。”孔大郎鼓掌。
  “哈哈哈……”小龙发出一串狂笑。
  孔大郎惊愕地望着小龙,张大着嘴巴。
  小龙狂笑了一阵之后,笑声突然中止,脸色沉了下来。
  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从迹象上看来,铁脚与白衣女子是很接近,她单独上他的船,他现在正送她的行,孔大郎说的并不离谱。
  铁脚是采花恶徒,他对她使了什么手段?
  这样一朵名贵的花,任由她坠入泥栩么?
  “大郎。”小龙突然想到从孔大郎口里了解一下铁脚的情况:“你家大爷跟那白衣女子早就相识?”
  “不,是最近几天的事:
  “从来没见过面?”
  “小的想是没有,因为小的从没见过。”
  “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
  “这……嘻嘻。”孔大郎有些傻呼呼。
  “你们密室里那位姑娘怎么了?”
  “姑娘……小的不知道。”
  “你们大爷很喜欢女人?”
  “正好相反,他一点也不喜欢"
  小龙怔住了,孔大郎是真傻还是装迷糊?他不会不知道的……
  “你们大爷本领很大?”小龙不死心地追问。
  “当然。”孔大郎翘起了大拇指。
  “我是说玩女人?
  “玩女人?那可是新鲜事,小的敢跪去赌咒,我家大爷绝对不玩女人,连碰都不碰。”
  “他玩女人时不会叫你吧?”
  “浪子少爷,你……怎么老咬定我家大爷玩女人呢?你看到过?”
  “听说过。”
  “谁说的?”
  “也是个女人。”
  “那女人被我家大爷玩过?”孔大郎遭起了额头。
  小龙无法作答。话是余巧巧说的,他不能说铁脚玩过余巧巧,但宋文娟被铁脚控制倒是事实,大郎说铁脚一点也不喜欢女人是句假话。照这样推论,大郎的话恐怕没一句是可信的。
  “大爷。”孔大郎唤了一声。
  小龙一转身,铁脚已站在身前,无声无息,他不知是怎么接近的。
  “小子,我很相信你,但是觉得奇怪。”铁脚目光灼灼望着小龙。
  “奇怪什么?”
  “我相信你没杀人,但天马侠又不承认杀人,这当中……是否有误会?”
  “什么误会?”
  “比如说……你看错了人,或者是有人故意冒充天马侠,因为你只是在暗中看到,并没跟天马侠面对面。夜晚不同白天,不仔细就会认错人。”
  小龙默然,这是有可能。但转念一想,天马侠当年救过自己母子,他同样矢口否认。前晚有月光,距离不远,很不可能认错人,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这件事暂且搁下。”铁脚深深吐口气:“既然水仙宫的公主亲口说过她相信你,她们便不会马上对你怎样,可以慢慢查证。”
  提到白衣女子,小龙便想到孔大郎刚才的话。
  “你阁下是水仙宫入幕之宾?”
  “这是什么话?”铁脚翻起了眼。
  “你跟白衣女子不是很亲近么?”
  “你小子吃醋?”
  小龙呆了一呆,继而冷冷一笑。
  “在下凭什么吃醋?”
  “其实……”铁脚和缓了口气:“你小子跟她才是理想的一对。”
  “好好色,恶恶声是人之常情,不论是谁,见了漂亮的女人无有不动心的。”
  “你是将,心比己?”
  “是实在话。”
  “不管是什么话,根本没有争论的必要,在下有两个问题,需要得到明确的答复。”
  “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小龙暗暗一咬牙:“你阁下是不是已经占有了宋文娟的身体?”
  铁脚瞪时目爆寒芒。
  小龙心里已有准备,提防铁脚激烈的反应,他的剑握得很紧,必要时他将施展最厉害的杀手,不管铁脚用什么手段,至不济也来个两败俱亡。
  很可怕的意念,但事实上有其必要。
  铁脚瞪了小龙好半晌。
  “小子,你怎么会有这想法?”
  情况不如你想象之坏。
  “不然你为什么把一个大闺女藏在秘室里?”
  “为了救她。”
  “救她?”
  “不错。”
  “在下想明白原因?”
  “小子,你想想,她无缘无故地中了奇毒,而在她之前是侍婢被奸杀,显然有人存心要她主仆的命。这人当是最可怕最恶毒的人物,让对方认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不是很好么?”
  小龙在心里冷笑,多么牵强的理由,也许凶手就是他,情节显示她的嫌疑最重。
  “难道天斩门庇护不了她?”
  “可能。”
  “天斩门不找到她不会甘心,而凶手在没证实已达目的时也不会罢手,怎么说?
  “希望凶手不罢休,我们才能挖出他。”
  “这么说,阁下倒是大仁大义,古道热肠,替别人担起了重责?”
  话中有话,谁也听得出来。
  “小子,你是中了余巧巧的毒,所以一直在怀疑我。”铁脚表现出气愤难忍。
  “在下不否认。”
  “你小子准备怎么样?”
  “把宋文娟送回天斩门。”
  “你小子又管那门子的闲事?”
  “既然已经淌进了这场浑水,只好淌到底。”小龙分毫不让,坚持原则。
  “如果我说不呢?
  “那咱们就剑下见真章。”
  “我不想跟你小子斗呢?”
  “那可就由不得你阁下了,在下出剑不会有所保留,不信可以试试。”
  “我不想试。”
  小龙一直想不透,铁脚为什么一再强调不跟自己斗,这当中有什么文章?
  “那就照在下的作法。”
  “如果宋文娟本人不同意呢?”
  “在下不相信。”
  “好,这简单,你可以当面问她,这件事不必争论,你说第二个问题?”
  又是出人意料的变化,铁脚竟然肯让自己当面询问宋文娟,到底又是什么花招?现在面临第二个问题,这是一个关键,牌一摊开,很可能就要生死互见。
  “阁下会用毒?”小龙沉凝万分地开了口。
  “识毒,不用毒。”铁脚回答得很冠冕。
  一句话……”小龙的声音突然转弯:“你是否吊亡客的传人?”
  “你小子怎会怀疑我是吊亡客的传人?”
  “你只回答是或不是。”小龙眸子里射出栗人的光焰,直照在铁脚的脸上。他是抱着豁出去的决心问的,他已准备好随时闪电出手。
  “不是。”断然决然的回答。
  小龙的情绪突然变的十分紊乱,失望掺和着犹疑。失望的是依然抓不到仇家的丝毫线索,扰疑的是铁脚的话是否实言?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能硬指对方是,也不能强迫对方承认。
  之所以怀疑铁脚的原因是他是毒中能手,来路不明,先后发生的事故他都在现场附近,而遇害人中的毒证明是当年吊亡客所擅长用的毒。
  “真的不是?”
  “人格保证。”
  铁脚谈人格,小龙觉得好笑,但他笑不出来,因为疑虑未消,情况不明。
  话说到这里,已是山穷水尽。
  “你阁下一再声明不跟在下斗,为了什么?”小龙转了话题,但目的仍在逼出对方的底牌。
  突地,铁脚目望远方,鼻头连皱。
  这动作小龙很熟捻,八成铁脚又嗅到了什么,无稽的鬼话,但偏偏又言之必中。
  “小子,那边发生了事情。”
  “你阁下又是闻到的?
  “不错,我们去瞧瞧。”
  木在一边的孔大郎似乎也紧张起来。
  鼻子闻得出附近发生事故,简直的不可思议,小龙斜扫了铁脚和孔大郎一眼,望向远处,月色迷朦,什么也没发现。
  铁脚举步前奔。
  小龙心里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身形一起,也朝前奔去,但与铁脚保持了很大的间隔。
  土阜后面的野地上。
  余巧巧面对一个黄袍道人,三角脸,突出的眼珠子死盯住余巧巧,活像个毒蛇头。
  地上有把剑,是余巧巧的。
  “余巧巧,对你这惹火的尤物,道爷我真的舍不得下手。”道人脸上浮起邪意的笑。
  “你为什么要杀我?”余巧巧的声音有些抖颤。
  “没办法,因为你非死不可?”
  “我为什么非死不可?”
  “别问了,道爷不会告诉你的,嗨!真不忍心把剑刺进你的酥胸,你自了怎样?”道人抖了抖手中剑。
  “自了?”余巧巧咬牙笑笑:“没这么简单。”
  “你一定要道爷我动手?”
  余巧巧扫了一眼距脚边不远的剑,她没机会去捡,对方只一招便击落了她的兵刀,显见功力悬殊,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然,她是不甘心束手被杀的,不单是她,任何人都一样,即使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也会竭尽全力求生。
  “道爷,我还不想死。”余巧巧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希冀能有救星出现,也在盘算如何死里求生
  “不想死?哈哈哈哈,成么?”
  “我不甘心。”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
  “我还没有嫁过人。”余巧巧拿出了她的本钱:“还没享受过人生的乐趣。”她笑了笑,妩媚的笑。
  在这种情况之下,能笑出来可真不简单。
  道人的目光闪了闪。
  “你说你还没享受过人生的乐趣?”
  “是呀。”
  “难道……你还是个大闺女?”道人吞了泡口水。
  “可不是,道爷……”余巧巧低了低头:“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嘿嘿嘿嘿!余巧巧,你这一套对道爷我不灵,道爷经过的阵仗多了,不会受你迷惑的。”
  道人说是这么说,但从他那转变成邪意的目光,和不自然的声调,充分显示了他内心的反应,这一点余巧巧拿捏得很准。
  “我认了,你下手吧。”这是以退为进。
  “要你自了。”
  “办不到。”
  “那道爷我只好硬着心肠下手了,无量寿佛。”剑扬起,刺出,极单纯的招式,但却使人有根本无法闪躲抗拒的感觉。
  余巧巧闭上眼,做出受死的姿态,实际上她的心快要跳出腔子,她只有赌,孤注一掷地赌,自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如果反抗,是准输无疑。
  道人的剑在距余巧巧心窝三寸之处突然停住。
  余巧巧感受得到。
  “余巧巧,道爷我杀人一向不眨眼睛,但碰上你这逗火的东西真不忍刺下去……”
  “唔。”
  “杀了你是暴珍天物。”剑收回去,一只手搭上余巧巧的香肩。
  “道爷。”余巧巧睁开眼,脸上全是冶荡之色,扭扭腰,止步,投靠过去。
  “哈哈哈哈……”道人搭在她肩头的手,改环她的纤腰。稍纵即逝的机会,余巧巧翻腕倒肘。
  “啊。”
  “哇。”
  惊叫与惨号同时传出,人影飞起,坠地。
  飞坠的是余巧巧,她已不能动弹,口里血沫直冒。
  道人的黄袍在腰肋之间开了一朵大红花,他脚边掉了一把亮晶晶的匕首,是余巧巧用来刺他的。他警觉太快,只伤了皮肉,否则这一扎足可要他的命。
  检视了一下伤势,道人上步欺身,迫到余巧巧身前,剑尖比上她的酥胸。
  “臭娘们,想不到你还会来这一手,道爷要剥光你的衣服,让你曝尸荒野。”道人咬牙切齿。
  余巧巧瞪着眼,想说话,但嘴一动便有血沫涌出,发不出声来。
  “嗤”地一声,胸衣被剑尖挑开,令人目弦的酥胸半露。
  道人的剑尖再一颤,但没有动作,他的眼睛死盯在余巧巧的酥胸上,久久,他收了剑。
  “臭娘们,道爷要是不尽情地享受一番太不合算,那真正曝珍天物,上天会不高兴的。”弓身,伸臂、平托起余巧巧的娇躯,左右一张顾,走向土阜侧方。
  “站住。”冰冷的喝话声。
  “什么人?”道人回转身。
  “浪子小龙。”
  “你……浪子……”道人似乎相当震惊。
  “把人放下。”小龙举步前迫。
  “接住。”道人振臂抛出余巧巧。
  小龙伸手接住。
  道人的剑跟着刺出。
  小龙闪电般滑了开去,与对方出剑是同时,他早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即使道人不出剑,他也会采取这预防的步骤,正待放落余巧巧,道人已疾掠而去。
  余巧巧已陷入昏迷。
  小龙无法分身去追那道士,愤愤地一咬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余巧巧,心想:“看样子她伤得很重,如果不及时治疗会耽误她的命。”
  想着,他轻轻把余巧巧平放地上,半裸的酥胸,使他心弦振颤,急伸手把胸衣掩上,然后探探脉息,从身上取出伤丹,托开她的嘴,塞了进去,用指头轻点喉结,丹丸顺喉而下。
  “哇。”惨号之声遥遥传来。
  小龙心头一震,直起身,略作犹豫,弹身奔之过去。
  绕过土阜,远远见一条人影躺在地上,奔近前去一看,头皮发了炸,刚刚逃走的黄袍道士,倒在血泊中。
  血,在月光下变成了黑色。
  是谁杀害这道人?
  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道人还没断气,身躯微见抽搐,剑抛在一边。
  小龙俯身探去,是剑伤,从胸口到腹部裂开尺多一道口,肝肠五肚隐约可见,是无救了。
  “谁下的手?”小龙大声喝问。
  连问了三句。道人口唇翁张,血沫堆涌中,发出了模糊,但仍可辨认的声音:“吊……吊亡客……”
  一声长喘,断了气。
  吊亡客?”小龙心神俱震,脱口叫出声来。
  事实上已无可置疑,吊亡客在这一带活跃,这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一般人认为业已不在人世的恶魔,又重新肆虐江湖。
  他为什么要杀这无名道士?
  道士吐出了吊亡客三个字,似乎还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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