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究惊声道:“小兄弟,你要杀谁?”方珏道,“丹阳子!”
“你跟他有仇?”
“可以这么说!”
“什么样的仇?”
方珏不便抖出身世,想了想,道:“老哥,这一点恕小弟暂时不能奉告!”老学究道:“先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如何发展再说!”
就在此刻,场中已分出了胜负,“屠夫”刘昌被“丹阳子”打得口吐鲜血,退出了圈子。方珏身形一动,就想冲出去。老学究一把拉住道:“慢着,有人进场了!”话声才落,一条人影从乱石中射出,飘絮般落在“丹阳子”身前,赫然是一个面无血色的中年文士,胁下斜挎了一个锦囊,手中横提着一柄连鞘剑,眼珠是绿的,闪着碧芒,一望而知是个邪门人物。“丹阳子”一见此人现身,老脸大变。场边伺机的高手发出一阵“嗡嗡”低语。方珏闪着星目,说道:“老哥,现身的是何许人物?”老学究低声道:“一个使江湖人闻名丧胆的妖物,‘酆都客’!”
“酆都客?”
“不错,手段极辣,杀人是家常便饭!”
“丹阳子”显然十分惧怯,栗声道:“阁下意欲何为?”“酆都客”发出一阵狼嗥也似的笑声道:“丹阳子,你这句不是废话么,你清楚今天所有到场的朋友,都是为了‘王者之剑’,还佯问什么?区区奉劝你一句,乖乖交出剑来,可保残生,否则,你将一无所有,连老命在内。”方珏心弦连连震颤,暗忖:“想不到‘王者之剑’仍在丹阳子手中,不共戴天之仇必须报,剑必须得回。”“丹阳子”脸孔起了抽搐,咬着牙道:“阁下也未见得能全身而退!”看样子,他不敢跟“酆都客”动手。“酆都客”狞声道:“区区的事,何用你担忧,快把剑交出来!”“丹阳子”向后退了数步,脸孔扭曲得变了形,当然,他—万个不甘心,可是君子固本,说来说去还是老命重要。他挫了挫牙,探手袍内……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丹阳子”的身上,“王者之剑”是传闻中的东西,真正看过的可没几个人。这剑宝在何处,可能也没几个人知道。“丹阳子”真的肯把“王者之剑”交与“酆都客”?在群豪虎视眈眈之下,“酆都客”能携剑在身而退么?方珏激动欲狂,但现在不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丹阳子”的手,终于从衣袍中抽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柄两尺长的连鞘短剑,形式奇古。所有贪婪的目光全直了。“酆都客”碧绿的眸光四下一扫,有点示威的作用,意思是谁敢伸手?然后向“丹阳子”道:“江湖中唯识时务者能活得长,交剑上路吧!”“丹阳子”突然把剑扔在地上,弹身暴退。
“锵”的一声,“王者之剑”落地,立即有两条人影,闪电般扑出。“哇!哇!”人影踣地,红光进现,“酆都客”手中剑,离鞘一半,没几人看出他是如何杀的人,这一手的确慑人。“酆都客”横着剑,目光特别扫向“玉罗刹”,阴声道:“还有谁想插手,快些,不然区区要上路了!”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上路,到酆都城作客么?”现场的只觉眼一花,场中多了—个灰衣蒙面人,全场一阵骚动。方珏恨声道:“他也来了!”
灰衣蒙面人现身,场中又是一阵骚动,忖测纷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倒是大出“酆都客“意料之外,他本谅定没有人敢出面的,唯一顾忌的是“玉罗刹”,但“玉罗刹”没什么特殊反应,他认为是笃定了,当下,双目碧芒—闪,阴恻恻地道:“你想伸手?”灰衣蒙面人道:“当然,这叫见者有份!”“酆都客”语音带煞地道:“凭你敢出头这一点胆识,区区特准你先报来历再受死!”灰衣蒙面人哈哈一阵狂笑道:“好大的口气,令人作呕!”“酆都客”一向目无余子,从没听过这种轻侮的话,“呛”地拔出长剑,另一手执着剑鞘,狞声道:“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灰衣蒙面人缓缓拔出剑来,斜劈向下,这种起手之式,可说大异剑道常轨,的确是罕闻罕见。“酆都客”暗吃—惊,直觉地感到碰上了劲敌。
“王者之剑”静静地横在地上,似乎显示着—场血雨腥风又将拉开序幕,这不祥之物所到处必有杀伐随之。
双方对峙着,两支剑在阳光下发着栗人的寒芒,刺眼也刺心。场边群豪,屏息而观。
栗人心魄的暴喝,震得人心旌摇摇,双方终于出了手。剑芒暴闪,像一堆熊熊烈火,突然被挑拨搅动—样,爆发出满天火星,剑刃交击之声有如连珠密响。但,只一刹那,使人鼻息皆窒和画面骤然消失。双方仍凝立对峙.只是持剑的架式有了改变。双方都意识到,碰到生平仅见的敌手。
方珏为之心惊不已,他在想:“师门叛逆裴震,号称‘天下第—剑’,不知比场中的这两个如何?”老学究激动地道:“这种剑术,已到了一个剑手所能的修为极至,可惜,都出现在邪门人物的身上,令人扼腕。”
场中双方,似乎僵化了,对立如两尊雕像。所有在场者的门光,集中在—点,略不稍瞬,这种场面.使人忘了自我。独独方珏的目光,瞟向了远在另—方的紫衣少女李筱娟。他不能忘记李筱蜗在奉师令废他的武功时,手下留情。李筱娟的目光,也适时瞟了过来,因为方珏的白衫太显眼,距离远?双方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但内心的反应却—样。
“呀!”暴喝再起。方珏的目光被拉问场心。这—个回合很短暂,只有三声金铁交鸣。情况有了变化,“酆都客”退离原位置约莫三四尺,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白得怕人,左上胸—片殷红,他已经落败。灰衣蒙面人立足之处,距“王者之剑”最近,不到五尺,他俯身即可捡取,以他的表现,可能没有人敢于伸手。“酆都客”栗声发话道:“区区认栽了,是人物留个名号!”灰衣蒙面人徐徐放落长剑,冰声道:“你只记住本人的装束就行,没有名号!”“酆都客”咬咬牙,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疾掠而去。灰衣蒙面人得意地飞出—长串慑人的狂笑,挪步,俯身
—个震耳的声音道:“慢着!”出声喝阻的是“玉罗刹”!灰衣蒙面人直起身,“玉罗刹”已到他跟前。灰衣蒙面人阴阴地道:“芳驾也想伸手?”
“也许!”
“芳驾不考虑后果?”
“大话唬不了老身!”
“事实摆在眼前,这可不是虚声恫吓?”
“老身不信这个邪!”
“可是……区区一向不惯于和妇人女子交手!”
“玉罗刹”脸色—寒,道:“蒙头遮脸,显然是见不得人,还满口胡言,是男子汉何不露出真面目?”说完轻蔑地—笑。灰衣蒙面人道:“随便芳驾怎么说,人各有志!”“玉罗刹”冷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人各有志,闲话少说.你是准备放手还是动手?”灰衣蒙画人嘿嘿一笑道:“放手?芳驾说的太天真了!”“玉罗刹”沉声道:“那就准备动手!”灰衣蒙面人不知在转什么念头,窒了片刻,才阴恻恻地道:“区区实在不愿伤你,何必咄咄逼人?”“玉罗刹”不屑地哼了—声道:“臭美,口气可真的不小。”
方珏突有所觉,转头向老学究道:“老哥,这灰衣蒙面人会不会是用毒中之毒,毒毙神剑帮帮徒的人?”老学究—震,道:“你是说,在山中惊鸿一瞥的那灰衣人影?”
“是的!”
“很难说,没见他施毒!”
“小弟我要出手了……”
“不行,你无法得手。”
“不行也得拼上一拼!”
蓦在此刻,突听紫衣少女李筱娟扬声大叫道:“师父,他就是神剑帮帮主!”
此言一出,满场皆震,神剑帮是当今江湖第—大帮,帮主是谁,迄无人知,想不到这灰衣蒙面人就是神鬼莫测的神剑帮主。
李筱娟又道:“师父,前些时在江边,授意属下,以假的‘王者之剑’制造凶杀的就是他!”说完,有意无意地朝方珏这边扫一眼。“玉罗刹”哈哈一笑道:“这倒真是想不到,原来是堂堂神剑帮主!”灰衣蒙面人也发出一阵狂笑,道:“真的是想不到,区区居然被封为帮主。”“玉罗刹”道:“你不敢承认?”灰衣蒙面人道,“区区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区区就是区区!”莫测高深的话,引起在场的群豪惊疑莫释,到底他是不是神剑帮主?是!他是谁?不是!他又是谁?“玉罗刹”也不由怔住了,这实在费人猜疑。
方珏自言自语地道:“他究竟是谁?”
蓦地,灰衣蒙面人乘“玉罗刹”失神疏于戒备,闪电般攻出—剑,事出猝然,“玉罗刹”被迫闪避。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灰衣蒙面人一把抓起“王者之剑”,弹身飞逝。这一着,又出群豪的意料之外,爆发出一阵惊呼。
最先反应的是方珏,“王者之剑”应该是属于他的,他父母便是因这剑丧生,同时师父遗言,要清理门户,除非得到“王者之剑”,他不能让灰衣蒙面人得手,几乎是灰衣蒙面人遁走的同时,他飞身掠入场中。然而,毕竟慢了—步,灰衣蒙面人已没入乱石之中不见了。他当然不甘心,身形一落即起,循方向追去。到了峰背方向,灰影已在峰腰,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方珏提足真气,飞追下去。
峰顶现场,曲终人散,群豪再无留恋,纷纷离开。“玉罗刹”转向李筱娟道:“怎么会是他?”李筱娟道:“弟子记得是他不错!”“玉罗刹”道;“我说的是白儒!”李彼娟暗吃一惊,故意“哦”了一声道:“白儒!”“玉罗刹”声色俱厉地道:“上次在山中,‘偷生客’墓前,我曾命你废了他的功力,你……”李筱娟期期地道:“弟子不知道,他的功力本来是废了。”“玉罗刹”眉头一皱,喃喃地道:“这倒是怪事,莫非他能闭脉封穴?”李筱娟芳心一动,乘机道,“很有可能,‘武林至尊’的传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玉罗刹”一摆手,道:“我们走,除非他退出江湖,他逃不了的。”
方珏一个劲地猛追疾赶。眼前山势丛杂,灰衣蒙面人失去了踪影,方珏懊恼万状,要在乱山中找人,可不是件易事,何况对方的身手比他只高不低,木立了一阵,他只好走回头路,心想:“你跑不了的,迟早我会找到你。”才走出几步,一个冷阴阴的声音道:“小子,天假其便啊!”方珏大吃一惊,回身望处,登时激越欲狂,灰衣蒙面人竟然主动现了身,当下身形一欺,栗声道:“实在是天假其便,此地没有别人,咱们正好把问题彻底了断。”灰衣蒙面人怪笑了一声道:“首先,你回答我,你是否真的是古立人的传人!”方珏脱口道:“不错!”灰衣蒙面人眸中骤现杀机,冷森森地道:“好极了,现在你说说古立人在什么地方?十五年前他已被剜目断臂,滚落绝岩,何以会不死!”方珏咬着牙道:“阁下先交代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