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珏震惊莫名地道:“内子独闯百花会总舵,为什么?”“无胆书生”定定神,才道:“这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有一‘百花使者’传口讯与嫂夫人,说是要兄台提‘讨债人’的脑袋,交换令公子玉郎……”方珏登时热血沸腾,狂叫一声:“玉郎?”“无胆书生”颔首道:“是的,玉郎现在对方手中。”方珏激愤如狂,怨毒冲顶,目眦欲裂地道:“想不到玉郎是落在百花会之手,我非血洗百花会不可。”“无胆书生”沉声道:“兄台必须保持冷静,人在对方手中,弄不巧就会坏事,敝师兄‘土行仙’已去追嫂夫人,定能截阻她。”方珏恨得几乎要吐血,他想起被杀的“百花使者”王素珍,曾提出以“讨债人”的来历作条件,交换一样无法估计价值的宝物,原来所谓宝物指的便是玉郎,百花会主为什么会来这一手?“玉琶妖姬”投效百花会,说要代自己办件大事,难道指点的便是玉郎?心念之中,咬牙道:“胡兄,内子走的是哪条路?”“无胆书生”道:“当然是奔向百花总坛的路。”方珏猛错牙,道:“在下得去追赶!”说完,不理“无胆书生”的反应如何,弹身便奔。“无胆书生”只好随后跟进,百花总坛是在西边,多绕了四五里才上正路。
—路没有动静。
二更初起,距百花会总坛已是不远。一条人影迎面奔来,赫然是“十行仙”,方珏迫不及待地道:“前辈,忆凤呢?”“土行仙”吐了口大气道:“老夫阻她不住,还好,半路碰到你师姐袁佩玲与‘偷生客’,说好说歹把她暂时劝走。”方珏激动地道:“晚辈这就去……”“土行仙”一把拉住方珏的手臂,沉声道:“小子,投鼠必,玉郎在对方手上。”
“晚辈无法忍耐……”
“不忍也得忍。”
“难道要晚辈答应对方的要挟,去取‘讨债人’的人头?”
“这……得从长计议。”
“晚辈绝不答应充当刽子手。”
“凭硬闯救不了人!”
“那该怎么办?”
“老夫说从长汁议。”
“无胆书生”突地想起件事来,语音沉重地道:“对了,‘讨债人’曾被百花会主的替身以‘鬼头毒蜂’螫伤,如果他毒发不治,已经……”方珏一怔神,道:“是呀!这些日子来都没听说‘讨债人’有什么行动。”“土行仙”冷冷地道:“以‘讨债人’的功力而论,不会如此容易送命。”“无胆书生”道:“很难说.如果万一真的死了呢?”“土行仙”道:“死了便好办了,百花会的企图,是希望借玉郎要挟我们全力对付‘讨债人’,以减少百花弟子的死伤,人死了,对方会放玉郎。”“无胆书生”道:“那只有先设法查‘讨债人’的生死下落。”方珏咬紧牙道:“他的生形相貌来历都不知道,看到的只是他的化身,即使当面碰上也不认识,如何查?”“土行仙”沉吟着道:“对了,那……弄琵琶的约你来枣阳,必有用意,见过她了么?”
“见过了!”
“怎么说?”
“她要晚辈听候她的消息,没说出原因。“
“唔!这必与玉郎之事有关,小子,有她做内线太好了,莽撞必偾事,我们分头行事,你去等她,老夫我与师弟一方面设法打探‘讨债人’的情况,—方面联络你姑姑她们,心要时只有硬来,对方耳目众多,你还是先走吧!”“无胆书生”道:“兄台必须注意保持身分的秘密,这样行事就比较方便。”方珏点点头,拱手告别,奔回枣阳旅店。回到店里,已是三更时分,店门半开着,只有小伙计伏在柜上打瞌睡,全店旅客已人梦乡,方珏不惊动他,悄然回房。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愤,根本无法入眠,他回想玉郎失踪的那晚,正好三才门主邱文俊暗地来岳母‘金凤女’灵位前插香化纸,真是太巧了,这件事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百花会主的杰作。远处传来鸡啼,方珏还是鼓着两眼,照他的想法,真想闯入百花总坛,杀他个痛快。油枯灯尽,房里骤呈一片黑,窗纸却已透亮。“咿呀’’声中,房门开启,一条人影闪入。方珏机警地翻身下地,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是我!“
“香娥?”
“小声点,别惊动了房客。”说着,随手掩上了门,然后拉着方珏的手,在床沿并肩坐下。方珏重温异样的感受,但只是那么一瞬,随即被重重的心事冲淡了。“玉琶妖姬”以极低的声音道:“珏哥,你知道玉郎……”
“我知道了!”
“我也是在半夜前不久才确实知道。”
“玉郎怎么样?”’
“被她们藏在密室,我一个人无能为力。”
“那……”
“慢着,只宜智取,会中高手不少,百花会主三天前才练武完毕出关,据我所知,她的功力相当惊人,你绝非她的对手……”
“地是谁?”
“不知道,我没见到她本人,一切命令都由她贴身侍者传达。”
“你怎会加入她们?”
“那天我去替你买衣服,半路无意中听到两名弟子谈及孩子的事,那时我只是一种敏感,于是故意去闯会主替身的轿子,该会亟需得力弟子,所以我便加人了该会……珏哥,我要为你做的,便是这件事!”方珏忘形地紧握住她的柔荑,激动地道:“眼前该怎么做?”“玉琶妖姬”起身到窗边及门外察看了一遍,才又回到床沿,悄声道:“你不是自称‘病书生’么?我将计就计,诡称你是四十年前搅翻中原武林的魔王‘金面修罗’的传人,会主大为振奋,要我来邀你入会,准备给你总香主的位置……”方珏冷笑了一声道:“那是‘鬼秀才’耿光明的遗缺?”“玉琶妖姬”道:“不错!”方珏道:“对了,耿光明被‘讨债人’残了之后怎么样?”“玉琶妖姬”吐口气,道:“人已无用,被毒死之后埋葬了!”方珏切齿道:“够狠,可说是枭中之枭,香娥,说下去!”
“我要你去应聘。”
“我?”
“嗯!这样可以俟机行事,救出玉郎。”
“这……”深深一想之后,道:“好,我去!”
“对方还有优惠的条件。”
“什么条件?”
“把‘百花使者’施小芸配给你。”
方珏瞠目道:“这……我办不到,我无法答应。”“玉琶妖姬”附耳低语了几句,又道:“你可以如此敷衍,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救人。”方珏俊面一阵燥热,很勉强地道:“好吧,只好如此了。”“玉琶妖姬”靠了靠娇躯,道:“天—亮,你便到总会坛来,有人接引,记住—点,她们可能会考较你的武功,可千万别露破绽。越狠越好。”方珏咬牙道:“我不会心软,你放心!”“玉琶妖姬”站起身来,双眸放光,欲言又止。方珏道:“香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玉琶妖姬”突地抱住方珏上中身,在他额上亲了—下,然后夺门而去,方珏木坐在床沿上,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知道她的心思,半句话也没说,但这—吻胜过了千言万语,罗敷虽无夫,使君已有妇,最后,他付以—声长叹。
辰巳之交,方珏来到了叉荡交错的百花总坛外围,一条人影姗姗迎出,负责接引的竟然是“百花使者”之一的施小芸。由于“玉琶妖姬”说过,会主要把她配给他,心里便有了疙瘩,这一相对,很不是意思。施小芸显得很冷落地开口道:“本使奉命接引阁下!”方珏力持镇定道:“有劳姑娘了!”口里说,心头忆及在大街上因为多看她一眼而被教训的一幕,心里直想笑。
“请随本使来!”
“请带路!”
七拐八弯,经过无数小桥栈道;来到总舵之前,方珏想起三年前闯舵救人的惊险经过,不由感慨系之。警卫森严,弟子中女多于男。穿庭过户,来到令厅之前,施小芸低声道:“请在此稍候!”说完,径自入内通禀。令厅外执戈的竟是八名劲装少女,个个姿色不俗,由于方珏易容后面目不堪,八名少女目注空处,连多一眼都不看他。工夫不大,厅内传出—个高亢的声音道:“会主升座!”方珏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厅很深,他又是站在阶沿下,无法看到厅内的情况。接着,又传出声音道:“着‘病书生’进见!”施小芸出现厅门,侧身做了手势。方珏定定神,昂首上阶,入厅,只见两侧列坐了老少不下二十人之多,“玉琶妖姬”、“南天鬼女”与曾做替身的老姬均在其中,这多高级弟子,只有三个是男的,二老—中年,迎面,长案披钉,案后却是个纱龛,隐约可见—个人影端坐,仿佛寺里的菩萨,神秘又可笑。“南天鬼女”独坐长案后的侧方,因为她是副会主。那老妪坐左边—排的首位,想来身分不低。方珏有一种揭开纱幔,看看这女魔真面目的冲动,但他忍住了,抱拳道:“在下见过会主。”百花会主道:“你叫病书生?”
“是的!”
“金面修罗的传人?”
“不错!”
“姓名?”
“门规所限,只称号而无名。”这是胡扯的,但却暗合了“金面修罗”的规矩,他也不明白。
“据报你与‘土行仙’有渊源?”
方珏暗吃一惊,心念电似一转,冷沉地道:“上一代的交情,各行各道,素无来往。”
“你愿加入本会,共创武林大业?”
“是!”
“照本会规矩,考验武功之后入会,立功之后正式授职,你愿意么?”
“愿意!”
“柳香主向你说过优惠的条件?”
“嗯!说过。”
“有无异议?”
“暂时没有。”
“很好!”
随之是一阵沉默,静得落针可闻,蓦地,方珏感到一股潜劲由正面迫来,不由心头一凛,本能地运功相拒,潜劲不断增加,他意识到这是考较武功内力,立即凝神聚功,全力以抗。双方距离几乎两丈,能隔物透功,纱幔丝风不动,这份修为,的确吓人。推力万钧,与时俱增,方珏的额上渗出了汗珠,身形也微见抖颤。无声,无形,完全靠精湛的内力,半盏热茶时间之后,方珏已呈不支,两眼直冒金花,汗出如浆,脚下青砖已被踏碎下陷,深及脚踝,但他仍拼命抗拒。所有在场的百花会高手表情凝重,目光全胶着在方珏身上。百花会主的功力究竟有多高,无法想象。方珏俊面有如充血,全身似乎要爆裂开来,他自知已熬不了多久。压力由强转弱,消失,方珏身形—个踉跄,但他咬牙挺住,立稳。百花会主沉声道:“武功通过,待命立功之后,再行授职入会大典,散堂。”两旁高手齐齐起立躬身,人影自纱幔中消失。方珏内元损耗过巨,有腾云驾雾般的感觉。“百花使者”施小芸趋前道:“请随我来!”
这是间很考究的卧室,布设奢华。方珏经过两度调息,体力尽复,时已二更,他独坐灯前,心绪相当不宁,玉郎就被执在总坛之内,近在咫尺,但如何救他呢?经过了日间的考验,他知道如凭武功,绝对难以成事,只好静待“玉琶妖姬”的安排。房门轻启,进来的是施小芸,便装,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方珏心中一动:“使者有何指教?”施小芸淡淡地道:“奉命陪你!”方珏心头“咚”地一震,尴尬地道:“在下不需要陪。”施小芸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命令,也是规矩,从现在起,这卧室属于我们两个。”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视男女关系如儿戏,但方珏明白,这是百花会笼络新进高手的手段。施小芸径自走到床边,开始卸装。方珏血行加速,一颗心卜卜乱跳,脑海里一片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