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昶心头一震,原来“狼心魔“使奇英主婢就范,现在制住四人,用的是毒,还以为是什么邪术呢!
这毒可真厉害,无影无形,使对手失去自主之力。
心念之间,闷嗥连传,只见四人悉被“狼心魔“抓碎天灵,尸横就地,这种杀人手法,的确够残忍,难怪他的外号叫“狼心“。
“狼心魔“抓死四人之后,折返林中,到了奇英主婢身前,目注小蕙,自语道:“带两个是累赘,但这小妞儿毁了未免可惜,这俏模样还真难找,舍了岂非暴殄天物,也罢,先受用一番,然后带正点子上路!”说着,向二女一挥手道:“走啊!”
两女可真听话,说走便走,随著「狼心魔“朝林深处走去。
朱昶心念疾转,该救她两个吗?她是血海仇人之女呀,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己曾受过她好处,不管如何,那一份痴情是可感的,同时“狼心魔“是自己行动的对象,决不能放过。
心念之中,鬼魅般尾随在后,不带丝毫声息。
进约里许,林密叶茂,藤蔓牵绕,行进已十分困难。
“狼心魔“在一处林空停了身形,把奇英拉倒一旁树下,道:“你好好候着,老夫痛快了便带你上路。”说完,转向小蕙,双目射出了兽性的欲焰,抓住小蕙的手臂,另一手抚着她的小脸,嘿嘿怪笑道:“小乖乖,咱俩来高兴高兴,参个欢喜禅!”小蕙仍傻楞楞地,奇英在一旁也没有表情。
朱昶一看这情景,勾起了母亲及忠仆叔叔的女儿被奸杀的隐恨,登时杀机犯炽,急忙抓下毡笠,蒙上面巾,儒衫在衣外一套……
“狼心魔“抱起小蕙,走到另一边枯叶堆上,一放,道:“脱光你的衣服,脱呀!脱呀!”小蕙心神已失,似乎只知服从,竟然伸手解带……
“狼心魔“得意万状地淫笑着。
朱昶一闪身欺了过去。
“狼心魔“可真不愧“十八天魔“之列,立即知警回身,一见朱昶之面,先是一楞,继而狞声喝道:“找死吗?”朱昶目如利刃,直照在对方面上,半言不吭。
“狼心魔“倏有所悟,暴喝道:“你小子便是"断剑残人"?”朱昶冷酷地哼了一声道:“不错,正是区区!”
“狼心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面上抖露了一片恐怖杀机,栗声道:“好小子,来得好,老夫正愁碰你不上。”
“狼心魔,你死期到了!”
“老夫非活裂了你,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配吗?”
“呛!”地一声脆鸣,断剑已掣在手中。
“狼心魔“上身不动,平飞八尺,欺到朱昶身前,双袖交叉一挥。
朱昶但觉一缕异香触鼻,头微微一晕,但瞬即恢复正常,他知道对方故技重施,在用毒,但自己身上带有“巫山神女“所赠的“天蜍珠“,百毒不侵,当下故意一幌身形,像是已中毒了之状。
“狼心魔“十指箕张,闪电般抓出。
朱昶重重地哼了一声,断剑斜挥。
“哇!”
惨嗥声中,“狼心魔“一只左臂,齐肩而落,血如喷泉。
但此魔的确不同凡响,重伤之下,决不犹豫,弹身便逃……
“站住!”
他方转身弹起,朱昶已拦在身前,这一来,吓得他魂飞魄散,立时面如死灰,但口里仍狞恶的道:“兔崽子,你敢把老夫怎样?”朱昶冰弹般吐出两个字道:“杀你!”
“狼心魔“此刻已自点穴止住了血,连退数步,厉声道:“你……竟然不怕毒?”
“毒,算得了什么,江湖下三滥的玩意。”
“小子,你……究竟是何来路?”
“断剑残人,奉师命收拾"十八天魔"!”
“你师父是谁?”
“空空子,明白了吗?”
“你……你是"空空子"的……”
“纳命!”
断剑挥处,“狼心魔“再次发出了惨嗥,栽卧血泊中。
朱昶车转身,目光扫处,不由惊呼一声,赶紧背过身去,面热心跳,原来小蕙已自己脱得精光,半丝不挂,妙相毕陈。
久久,那跳荡的心才平静下来,他不敢再回顾,举步走向奇英。
面对这一往情深的仇人之女,使他感到命运的作弄太残忍,然而不管如何,他已与郝宫花订了终身,这些缠人的丝缕,不断而断了。
奇英傻傻地望着他,粉靥上没有任何表情,她那灵秀慧黠之气,全失去了。
朱昶取出“天蜍珠“,递了过去,道:“含在口里!”奇英木然接过,纳入口中,片刻工夫,双眸开始放光,木然的神情逐渐消失。
朱昶怕她毒尽之后,不注意吞了下去,一看情况,知己收效,随道:“吐出来吧!”奇英一张口,想说话,那粒“天蜍珠“滚了出来,朱昶急忙接在手中,后退数步,以待她的反应。
仅只片刻工夫,奇英面上升起一片惊愕之色,愈来愈浓,最后,开了口:“阁下是谁?”朱昶尚未答话,奇英的目光触及不远处精赤条条的小蕙,登时粉腮剧变,双眸杀光毕露,厉声道:“禽兽,姑娘我杀了你!”随着喝话之声,纤掌闪电般划向朱昶,迅捷厉辣,尽是致命杀着,朱昶一幌,施展“空空步法“避了开去,论功力,她可真不俗,朱昶是第一次见识她的真实功力。
奇英一击落空,招式不老,中途抽招换式,觑准朱昶位置,翠袖连挥,缕缕指风,密密层层荡出,使得竟是武林罕见的“兰花拂穴手“。
朱昶再次闪开,冷冷地道:“姑娘冷静些!”奇英杏眼圆睁,咬牙道:“姑娘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姑娘应该问问事实真相……”
“事实摆在眼前。”
“姑娘何不回想一下不久前的遭遇,看看地上的尸体是谁?”奇英望了望地上“狼心魔“的尸体,若有所悟的道:“这老货郎是阁下杀的?”
“不错!”
“哦!那是我莽撞了……”
“他并非老货郎,是"十八天魔"中排行第三的"狼心魔"!”
“啊!"狼心魔"!小蕙她……”
“区区迟一步现身,她已不堪设想。”
奇英胀红了粉腮,大声道:“小蕙,你还不穿上衣服?”小蕙木然望了奇英一眼,果然动手穿着衣服,只是动作十分迟钝。
朱昶道:“你两个都中了"狼心魔"迷神之毒,姑娘的毒已除,她却未解。”奇英惊呼道:“是了,方才你收回的那粒珠,莫非……”不错,那是解毒之珠。”
“如此,是阁下救了我主婢,适才我真唐突,就此谢过。”
“不必!”
“请问阁下……”
“何不先解了她的毒?”
奇英粉腮一红,道:“那就请阁下再麻烦一次……”朱昶把“天蜍珠“递了过去,道:“让她含在口中,片刻即可取出。”奇英伸手接了过去,自去为小蕙解毒,小蕙此刻业已穿着完毕。
朱昶背对她主婢二人,心里在急转着一个念头,是否要从奇英口中问出“黑堡“位置,以及她父亲来历?但想到她的一往情深,以及援手之德,他又踌躇了,桥归桥,路归路,那样做未免有失武士之道……
心念未已,主婢双双走了过来,奇英把“天蜍珠“还与朱昶,道:“敬谢阁下大德!”朱昶接过放好。
小蕙突地惊叫一声道:“小姐,他……”
奇英秀眉一蹙,道:“他怎样?”
“他便是"断剑残人"!”
“啊!”
奇英栗呼了一声,娇躯一震,连退三步,惊望着朱昶道:“阁下真的是"断剑残人"?”朱昶冷冷地道:“区区不否认!”
“我主婢此次偷走出山,便是要找……”说到这里,发觉失言,倏地住了口,但话中之意,已十分明白。
朱昶心中一动,接口道:“姑娘偷离"黑堡",为的是要找区区?”奇英窒了一窒,道:“阁下已知我的身份?”
“不错!”
奇英粉腮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期期地道:“但阁下却出手救了我主婢?”
“那是另一回事!”
“阁下与本堡是生死之敌?”
“诚如姑娘所言!”
奇英面上掠过一股痛苦之色,幽幽地道:“残杀何时终了呢?”朱昶冷酷至极的道:“到该死的全死光为止。”
“太可怕了!”
“区区不拟与姑娘谈这问题。”
奇英垂下了头,半晌,才抬头道:“我向阁下请教一件事?”
“请讲!”
“苦人儿与阁下是同门吗?”
朱昶想不到对方会提出这问题,心头为之一震,略一转念道:“区区并不认识什么"苦人儿"!”奇英颦眉蹙额的道:“真的吗?”
朱昶冷冷地道:“当然,江湖中那有"苦人儿"这一号人物。”奇英转目望了小蕙一眼,又道:“我再问一人!”
“谁?”
“白衣书生!”
朱昶心头又是一颤,但声音却又冷漠平淡如故的道:“白衣书生何许人?”奇英粉腮绷得老紧,眸内一片激动之光,咬了咬下唇,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以一种十分沉重的音调道:“他可能是"剑圣朱鸣嵩"的遗孤!”朱昶咬牙故意“哦!”了一声,道:“可能!那姑娘并未能确定?”
“差不多可以确定!”
“他叫什么名字?”
“朱──昶!”
这两字拖得很长,目光紧盯住朱昶,似要看透朱昶的内心,但朱昶蒙了面,她只能看到一双泛射仇与恨的眸子,这,对她已足够说明某些推测了。
动于中则形诸外,朱昶是个血性武士,府城不深,目光中不自觉流露的恨意,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姑娘与他是什么关系?”
“阁下先说认不认识他?”
朱昶为了替将来预留地步,同时也一时的冲动,想知道对方的用意,当即道:“数面之缘!”
“不止此吧?”
“信不信在于姑娘!”
“好,我暂时相信,他行踪何处?”
“人海茫茫,很难说。”
奇英又咬了咬香唇,声音微见激颤的道:“阁下不愿见告吗?”朱昶拾回话题,道:“姑娘尚未说出原因?”小蕙此刻却接上了腔,代答道:“不瞒阁下,我家小姐对他一往情深,不克自己!”奇英红晕上颊,粉颈低垂!
朱昶横了横心,道:“劝姑娘息了这念头……”奇英双目大睁,栗声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昶抑住激动的情绪,保持语音的平静,沉声道:“姑娘应当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那是欺人之谈。”
“阁下何不明说?”
“毋须区区开口,姑娘心内十分明白的!”
奇英粉腮立地变得苍白,颤声道:“阁下是指双方的仇?”
“一点不错!”
“冤仇宜解不宜结,我想……”
“这仇解不了的!”
奇英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娇躯向后一挪,迫视着朱昶道:“请见示白衣书生下落?”
“区区无法奉告!”
“请阁下出示真面目?”
“姑娘,你知道这是办不到的!”
“如果我说……”
“说什么?”
“你就是白衣书生!”
朱昶全身一震,哈哈狂笑起来,久久,才敛住笑声,道:“姑娘怎会发此奇想?”
“并非奇想!”
“那是什么?”
“你敢摘下面巾?”
“办不到!”
小蕙冷冷地插口道:“如果我是白衣书生,决不回避,托言诈死,是恩是仇,终须有个交代。”朱昶心头一沉,这是实话,应该有个交代的,当初若非她主婢相救,未入山便已遭仇家毒手,出山之后,如非仗那“墨符“,也是劫数难逃,但如何交代呢?血海深仇,非报不可,不杀她主婢,算是报恩,要交代,也须留待以后。
心念之中,一抱拳道:“区区要先走一步!”
“慢走!”
奇英大叫一声,横身拦住去路。
朱昶寒声道:“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奇英双目一红,幽怨绝伦的道:“你真狠心?”
“姑娘错把冯京当马凉!”
“白衣书生、苦人儿、断剑残人,全是你一人化身!”
“哈哈哈哈!……”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真如太上之忘情?”
朱昶未始不被她的痴情所感,但他要报仇,他曾誓言血洗“黑堡“,情仇不能并存,如果硬不下心肠,后果难以想像,当下故作冷酷无情的道:“区区再说一遍,并非姑娘心目中人。”奇英泪水盈睫,哀声道:“我不是向你乞怜,只是……”只是什么,她说不下去了。
朱昶一横心,道:“区区出手救援,乃是基于"武道"二字,否则……”否则怎样?”
“区区没理由援手。”
奇英一咬玉牙,凄厉的道:“断剑残人,不管你真正身份是什么,一切不谈了,只问你一句话,你此来目的是向本堡寻仇?”朱昶阴声道:“不错,姑娘满意了?”
“你知道仇杀的结果如何?”
“姑娘认为如何?”
“结果是流血、死亡,不管那一方。”
“不错,区区所要做的也是如此!”
“你明知我的身份,你不杀我,反而援手相救,为什么?”
“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下次也许会!”
“何不现在?”
“那有违区区初衷。”
“你报仇到何限度?”
朱昶双目杀芒毕露,酷寒地道:“血洗黑堡!”奇英全身一颤,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如你大志未酬身先死,又怎样?”朱昶毫不思索的道:“那是命运!”
“命运在你自己手里,也在于一念之间,何不改变命运?”
“姑娘不必浪费唇舌,企图说服区区。”
“你喜欢流血?”
朱昶愤然厉声道:“黑堡在中原武林道上,生杀予夺,流人血,害人命,恶行罄竹难书,凡有血性之武士,谁不痛心疾首,姑娘怎能指摘区区喜欢流血。”奇英也厉声道:“你报的是私仇抑是为了公义?”
“二者俱有!”
“不能罢手?”
“决不!”
说完,不理奇英反应如何,施展“空空身法“,如幻影般一幌而杳。
奇英长长一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蕙走近前去,道:“小姐,您醒悟了?”
“不!”
“那您说……”
“我是说当初邂逅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世,也不能预期后来的变化。”
“小姐以为他就是他?”
“没有错的!”
“我们回堡吧,已没有出去的必要了!”
“不!”
“小姐还想……”
“我感觉活下去没意思了……”
小蕙大惊失色道:“小姐怎说出这种话来,彼此又没什么深厚交情,只是……”你不懂!”
朱昶尚未远离,他正在改换原来装束,主婢的话,他全听到了,然而,丝毫也不能动摇他复仇的决心。
就在此刻──
数条人影,分枝拂叶,穿林而至,赫然是四名“黑武士”。
四“黑武士”一见奇英主婢,顿时面现惊喜之色,远远便躬身为礼,其中之一道:“奉堡主之命,恭请小姐回堡!”奇英一瞪眼,道:“我不回去,你们走!”
四武士一楞,那发话的再次躬身道:“小姐,我等奉严命……”奇英怒斥道:“走!”
一个声音,倏地接上了腔:“妹妹,大哥我亲自来请你!”随着话声,一个二十许的锦衣武士,悠然出现。
小蕙轻轻扯了奇英一把,奇英嘟起小嘴,撒娇似的道:“大哥,我不想回去!”
“你想做什么?”边说,边已到了奇英身旁。
“堡里太闷了,我要出去散散心!”
朱昶在暗中杀念大炽,心想,来得好,想不到“黑堡“少主在此现身……
锦衣武士笑嘻嘻地道:“妹妹,你好不懂事……”我为何不懂事?”
“现在是什么时候?”
“申末酉初吧!”
“我不是说这个,目前正是本堡多事之秋,"通天教"一心要取代本堡在中原武林的地位,本堡弟子已牺牲了不少,外加一个"断剑残人"……噫!死者是谁?”他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尸体,不由指着惊问。
奇英愤然道:“十八天魔之中的"狼心魔"!”锦衣武士顿时面露骇色,栗声道:“狼心魔?”
“一点不错!”
“啊!对方竟然敢深入本堡腹心之地,林外道上的人马是他毁的?”
“谁说不是!”
“妹妹杀了他?”
奇英迟疑了一阵,道:“我险遭毒手!”
“那是谁杀的?”
“断剑残人!”
“断剑残人?”锦衣武士惊呼一声,面色大变,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目光四下一扫,似乎“断剑残人“就在周近。接着又道:“他竟然也入山了!”奇英道:“这该是意料中事!”
“但却不见在沿途的探子回报?”
“以他的功力,恐怕那些探子难以发现他的行踪!”
“他因何出手?”
“救我俩呀!”
“他知道你的身份?”
奇英微微一窒,道:“不知道!”
“你们交谈了吗?”
“没有,他冷酷异于常人,来去飘忽!”
锦衣武士回顾“四黑武士“道:“你们先回头,就说"断剑残人"业已现踪,加强戒备!”
“遵令!”
四武士齐齐恭应了一声,弹身奔出林去。
朱昶心念一转,闪身蹑上了四武士,约莫半里之处,弹指疾袭最后一名,指风射处,最后一名闷嗥一声,仆了下去,其余三名回头一看,同伴无故丧命,却不见出手之人,不由亡魂尽冒,四人互望了一眼,弹身再奔,就在弹身之际,又一名栽了下去。剩下的两名,吓了个屁滚尿流,连腿都软了。弹身的身形,落回地面。
一个村俗汉子,幽露般出现眼前。
两武士齐齐一挺手中剑,其中一个暴喝道:“朋友什么来路?”朱昶冷森森地道:“索血的!”
最后一个字出口,双掌一圈,凌空拍了出去,两武士连发剑都来不及,便被疾旋的罡风卷得倒撞树身,惨哼声中,双双倒了下去,朱昶加上两指,登时了帐。
杀了四武士,他略不稍停,驰回原地。
半途,只见奇英兄妹及小蕙,迎面奔来,忙向侧方回避,让三人走过,才尾随而行,杀了他?不杀他?朱昶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最后,决定暂不出手,好由对方领路寻出“黑堡“的位置。
出了树林,便是官道,朱昶顾及被对方发觉而起疑,遂顺着道旁林木,暗中跟进。
到了山镇,只见日头平西,暮色已起。
奇英等三人,进入原先那间酒店,这酒店想必是“黑堡“的连络站,同时,也是山镇里唯一像样的一家。
朱昶想了想,也走了进去,远远选了个角落坐下,这一次,店小二比较客气了些,一回生,二回热,反正开店的目的是赚钱。
奇英等可没喝酒,话也很少说,匆匆用饭,掌柜的仍鞠躬如也,亲自接待。
朱昶叫了一个客饭,草草食毕,先到镇外候着。
没多久,三骑马驰出镇来。
这就成了两条腿追四条腿。
暮霭重重,山中的夜比平地来得早,待到夜幕低垂,朱昶便明目张胆地衔尾疾追了,踏上弯曲的山径,三骑马缓了势。
翻过几重山头,一座小庙的影子映入了眼帘。
三人勒马不前,锦衣武士撮口打了一个胡哨,一条人影,自暗中现身出来。
“参见少堡主!”
“免!传我令加强戒备,哨卡加倍。”
“遵令!”
人影退去,锦衣武士突问奇英道:“妹妹,我们到小庙去,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边走边说不行吗?”
“不,那非常重要,不能入他人之耳。”
“回堡再说吧?”
“堡里不方便!”
“哥哥别故作神秘,你我兄妹还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谈……”待会你便知道!”说着,转向小蕙道:“你先回去禀报,小姐随后便到,也可使堡主与夫人放心。”
“是!”
小蕙应了一声,催马走了。
朱昶在暗中踌躇不决,是跟小蕙好,还是继续盯住奇英兄妹?想来想去,决定仍跟踪奇英兄妹,最主要的是撇不下好奇心,要听听兄妹俩个有什么秘密大事商谈。
兄妹俩掉转马头,奔向小庙。
朱昶知道目前已入重地,哨卡密布,是以行动加了三分小心,一路施展“空空身法“,如淡烟幻影般掠去。
到得庙前,立即又有卡哨头目现身。
锦衣武士与奇英双双下马,把缰绳交与那头目,锦衣武士吩咐道:“庙内弟子一律撤出!无论有何情况,不奉命不许入内!”
“遵令!”
那头目发出了暗号!然后牵马转向庙侧林中。
兄妹双双入庙。
朱昶如鬼魅般蹑了进去。
这庙不大,除了庙门,就是三合院,正面是大殿,两厢是一明两暗的房子,明间里依然没有神龛。
无灯无火,一片死寂。
奇英似颇不耐的道:“有话好说了?”
锦衣武士柔声道:“我们进殿!”
进入殿中,锦衣武士用脚把两个蒲团踢在一起,然后自己坐下,用手一拍另外的一个,道:“妹妹,坐下!”奇英迟疑地挨着坐下。
突地──
奇英惊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朱昶在殿外空棂隙里内望,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的目力,不殊白昼视物,看得十分真切,锦衣武士在奇英落坐之际,忽然伸指点了她的穴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会诳她来此,点穴制住她,她和他是兄妹呀?
奇英穴道受制,但口尚能言,只见她杏目圆睁,栗声叫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锦衣武士嘻嘻一笑,道:“妹妹,我爱你呀!”朱昶登时血脉贲张,几疑听到的不是事实,这禽兽难道要乱伦不成?
奇英好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你说什么?”锦衣武士用手抚弄她的粉颊,轻狂地道:“我爱你,我要永远占有你!”奇英厉声道:“你疯了?”
“不!我没有疯!”
“那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因为我爱你,已非一朝一夕,数年来,我望着你长大……”你……你……真的疯了……”
“我很正常!”
“你想做什么?”
“好妹妹,答应嫁给我……”
“你……你……”
奇英声泪俱下。
锦衣武士贼秃嘻嘻地一笑道:“妹妹,我们此刻成其好事……”你……敢?”
“我爱你,不容你落入别人之手!”
“你是人还是禽兽?”
“我当然是人!”
“爹妈知道不杀你才怪……”
“放心,决不会!”
朱昶杀机直透顶门,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正待……
只听锦衣武士悠悠地道:“你根本不是我妹妹!”朱昶一震,止住了冲动。
奇英如中雷击般呆了半晌,颤声道:“我不是你妹妹?”
“不!”
“你胡说?”
“你不信回去问你母亲!”
“我母亲?……不是你母亲?”
“不是,生我的母亲早死了!我是爹收养的!”
“你……是我爹收养的?”
“你爹……嘿嘿,他也不是你爹……”
“啊!我不要听,你疯了,全是疯话……”
“听着,这不是疯话,是事实,你是自幼随母来的!”
“真的?”
“我可以发誓!”
“那我生父是谁?”
“问你母亲!”
“放开我?”
“妹妹,你清楚那是办不到的!”
奇英凄厉地吼叫道:“除非你杀了我……”
锦衣武士伸手解她的衣服,口里道:“妹妹,我舍得杀你吗?”
“我做鬼也不饶你。”
“妹妹,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呸!”
“妹妹……”
奇英羞、愤、急、怒交加,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朱昶再也不能忍耐了,一闪身……
几乎是同一时间,殿内传出一声闷嗥,朱昶一窒止住身形,只见锦衣武士身躯扭动了数下,仆地寂然,定睛望去,他背上赫然插了一柄短剑,直没及柄。
朱昶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
下手的人,手法之狠准,令人咋舌!
是谁下的手?
是“黑堡“自己人吗,谁有这胆量敢杀少堡主?
如果是外人,他如何进庙的,何以自己毫无所觉?
这庙在锦衣武士到来时,才下令撤出,当然不可能事先埋伏在内。
他想不透这道理,锐利的目光,向殿内目光能及的地方,搜视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心念数转之后,沉声发话道:“是那位朋友,何妨请出一见?”连问数声,毫无反应,不由心里有些发毛,但执拗的性格,使他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一个箭步,进入殿中。
蓦地──
一道毫光划空爆起,照得殿内一片通明。
朱昶大吃一惊,连退了三步,只见一个美艳至极的中年妇人,站在神龛前,桌上放了一粒鸽卵大的珠子,发出耀眼光芒。
这妇人,美得令人不敢逼视,仿佛全身都是魅力,使人心神动摇,如果时光倒退,她当是一个绝代尤物。
杀死少堡主的会是他吗?
那妇人凝视了朱昶片刻,轻启朱唇,曼声道:“朋友何来?”朱昶略一踌躇,道:“打猎至此!”
妇人莞尔道:“猎人还是猎兽?”
朱昶一楞道:“当然是猎兽,那有猎人之理!”
“可是此山并非好的打猎场所?”
“区区是初次来此山!”
“朋友,真佛之前,不必烧假香,这山区是"黑堡"重地,岗哨密布,可说飞鸟也难越雷池半步,我倒很佩服朋友的胆识与身手……”朱昶面上一热,讪讪地道:“区区认为这无解释的必要!”妇人又是一笑,道:“看在方才你想伸手救小女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来历……
:“
朱昶骇然,想不到这妇人便是“黑堡夫人“,不禁脱口道:“少堡主是夫人下的手?”妇人面色一沉,道:“不错,这点不瞒你,他是自己找死!”听口气,方才少堡主所说的一切没有错,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妇人接着又道:“给你忠告,立即离山,你能来,当然也能去!”朱昶心头爆起了复仇的火焰,但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在没有找到主凶,没有查出“黑堡“位置之前,不宜动手。
心念之中,一抱拳道:“敬遵夫人之命!”
说完,转身出庙,一连几幌,施展开幽灵似的“空空身法“,重新掩入庙中,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殿内,母女相对而立,奇英两泪汪汪,咬牙切齿地道:“妈,你早已来到庙中,为什么任由这禽兽……”孩子,狼子野心,我早就注意到了,想不到他这么大胆,我途遇小蕙,听说他带你入小庙,便知不妙,所以急急赶了来,我等待他最后悬崖勒马,但他没有,所以我才下决心杀他!”
“他说的全是真的?”
“这……一半是真!”
“此话怎讲?”
“他是收养的不错,但你是妈生的!”
“父亲呢?”
“傻孩子,这何用问。听说"断剑残人"曾救你脱"狼心魔"之手?”
“是的!”
“你能看出他的来历吗?”
“他不开口,我怎知道!”
“黑堡夫人“沉默了片刻,道:“孩子,我们回去!”
“这尸首呢?”
“包裹了带回去,此事不宜让手下们知道!”说完,撕下神前帐幔,把少堡主包裹妥当,提在手中,收回了珠子,道:“走吧!”母女两个徐步出庙,招来了马匹,奇英自乘一骑,她母亲乘一骑,把尸首横在了鞍前,催马上道。
朱昶不用提,暗中追踪,一口气奔了十数里山径,天色已将破晓。
眼前乱山丛杂,山径穿两峰夹道而过。
甫一进入谷道,眼前两骑突然神秘地消失了。
朱昶大感惊骇,双方距离,只在七八丈之间,视线可及,怎会突然消失呢?身形一紧,疾掠数丈,连一丝影子都见不到了,再看眼前,岗陵起伏,岔道遍布,朱昶傻了,他不知该走那一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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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了片刻,决定先顺较大的一条路走走看,心念之中,弹身再奔,奔了一阵,停身一看,又回到了原地。
他陡然省悟,这是一座奇门阵式,自己已被困入阵中。
对阵法,他是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胡闯只是白费气,反给对方可乘之机,索性寻了个地方坐下。一时之间,他有些啼笑皆非,心想,多少年来,“黑堡“能保持神秘,不为武林同道发觉所在,是有其条件的,自己竟不曾考虑到这一点。
如今该如何办呢?
他深悔在大理国时,一心艺成返中原复仇,竟不曾向师父学习奇门之术。
也许,自己此刻的行踪,已落入对方眼中了。
如果不久前不顾一切出手,挟持母女带路,情况就不同了,现在悔之晚矣!
他恨得牙痒痒的,但计无所出。就在此刻──身侧远处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时停时止,听步声不止一人,朱昶知道已有人朝自己迫近,当下故作不知,急思应付之方。
算来,该是天亮时分了,但四周仍是灰暗一片。
他想,待对方走近现身,只消擒住一个活口迫他带路,便可出困,但这么一来,势必闹得沸反盈天,今后的行动将更困难,同时声张起来,对方必有高手驰援,能否出困,便大成问题了。目前自己这付面目打扮,何不如此如此,让对方主动送自己出困?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住了,在阵中,除非对方有意现身,否则即使近在咫尺,也是无法发现的。
心念之间,故意粗声粗气地咒骂道:“见他妈的大头鬼,终生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这只死兔子竟带大爷进入这鬼地方,嗨!赶山的人在山中被鬼迷,真是见鬼!”说完,不见反应,又道:“等天亮吧,大爷不信真的会迷路!”
“哈哈哈哈!”笑声中,三条人影,现身眼前,两名劲装,一名身着黑衫,年纪都在三十左右,经过了这些时的接触,他已能从服装上判别对方身份,这黑衫人,当是头目以上的身份,想来是守阵的。
朱昶故作惊惶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道:“爷们,这是什么地方?”那为首的黑衫人,仔细打量了朱昶几眼,冷冷地道:“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知道就不会迷路了!”
“你如何入山的?”
“追猎物迷了路!”
“鬼话,你分明是江湖人……”
“嘿嘿,小可并非江湖人,但练过几手把式!”
“哼,这地方周围三十里,鸟飞不进,朋友,你可真不简单?”
“爷们,小可实在是安份良民,世代打猎为生!”黑衫人倏地欺身上步,五指箕张,闪电般扣向朱昶腕脉,朱昶早有成算,完全不反抗,一把被对方抓实,“哎哟!”一声,矮了下去。黑衫人一皱眉,道:“带走!”两名劲装汉子,一左一右,抓住朱昶手臂,向外走去。
朱昶心里想,由他们如此押解到“黑堡“,岂非天从人愿?口里却乱嚷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官府,也不是地方……”黑衫人冷喝一声道:“闭上你的鸟嘴!”
只是片刻工夫,眼前一亮,景色骤变,原来已到了阵外,天色是大明了。
两汉子挟着朱昶,放开步子疾行,朱昶一辨方向,心里凉了半截,对方带自己走的是回头路,不久,果然看见了昨夜停留的小庙。
“爷们带小的到那里?”三人都没有答腔。
朱昶此刻要走,或杀三人,可说易如反掌,但那样做了于事何补呢?
他想了又想,决定装浑到底,见机而行。半盏热茶工夫,到了小庙前,两名黑衣汉子,在门口停住。黑衫人直扑入庙,不大工夫,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带进了!”那声音,刺耳之极,男不像男,女不像女。
两名黑衣汉子,把朱昶架得两脚离地,直入庙中,庙内静悄悄地,毫无人迹,空气显得有些异样,其中之一高叫道:“人带到!”互相望了一眼,直奔大殿,双双惊叫一声,呆若木鸡。
朱昶举目望去,不禁汗毛直竖,惊魂出了窍,殿内,一排排全是死尸,不下五十具之多,排列得很整齐,方才那黑衫人也在其中。
“哇!哇!”两声惨嗥,两名黑衣汉子栽了下去,朱昶猝被松开,身形打了一个踉跄几乎立脚不牢,眼前多了两个红衣妇人冲着朱昶裂嘴一笑。朱昶顿然明白了,“红娘子“也到了此地,这便是她的杰作。两红衣妇人把两具尸体拖入殿中,顺序排列。
朱昶跨入殿槛,激动的道:“大姐,你也来了?”一个血红的人影,从神龛后转了出来。
“小弟,我还比你早了一步。”
“哦!大姐早到了,有什么发现?”
“我们马上离山!”
“为什么?”
“你不是在阵内被擒吗?那便是问题……”
“问题?”
“不错,黑堡便在那阵式中央,你识得奇门之术吗?”
“这……外行!”
“那不就结了!”
“大姐何不留个活口讯问口供?”
“这何须你说,该做的都做了,对方宁死不吐半字,而实在的情况是除了少数几个有地位的人物外,以下诸头目弟子,没有半个了解全部情况,阵中俱是堡主心腹把守,未奉命谁也不能出入,否则格杀。”朱昶一顿足道:“我放过了大好机会!”
“什么机会?”
“我本是追踪堡主夫人母女而去的,早知如此,该制住她母女!……”白费!”
“为什么?”
“你仍难越雷池一步,一入阵中你便身不由己,这阵势外围是"九宫八卦",里面是"迷魂大阵",我曾深入内阵边缘,若非见机得早,恐怕已陷入了其中!”
“大姐既识得阵名,难道……”
“我只略懂毛皮,而阵势变幻莫测,全由对方操纵,安知除阵势之外,尚有什么重要埋伏,就算你挟持了对方要人,一旦深入"迷魂阵",心神立刻被制,岂不全是白费力气了吗?”
“为今之计呢?”
“出山去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久已绝迹江湖的异人,叫"遗世老人"……”朱昶从未听到过这名号,困惑的道:“遗世老人?”
“不错,听过否?”
“没有?”
“外号遗世,当然其名不彰,而且相当怪僻,比之"鬼手神人"过之无不及。”
“找他则甚?”
“当代武林中通晓奇门之术的,除了他便是"空空子"……”哦!找他破阵?”
“对了,求他指点!”
“此老现在何处?”
“有两条线索可循,据传闻,有人在大别山中见到他,而我所知他的隐遁地点是幕阜山,这其间相差太远了,一南一北,我们分头去访,约定时间会合,如何?”朱昶迟疑地道:“我们何不另等机会?”
“红娘子“柔声道:“小弟,这是唯一的路子,等机会遥遥无期,而且变化难测,寻到此老,请教破阵之道,是根本解决之法!”
“好吧,依大姐之见!”
“呃!这才是我的好小弟!”
朱昶不由面上一热,道:“大姐那个方向?”
“我对幕阜山较熟,你走大别山吧,以四十天为限,我们在当阳城青龙客栈会合,不见不散,怎样?”
“好!但不知"遗世老人"有何特征?”
“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此老终年四季都是一件黄葛布衫,秃头赤足,两眉之间,有一粒红痣,见面即可认出……”就在此刻,数声枭啼,遥遥传至。
“红娘子“一摆手道:“有人来了,我们立刻离此,小弟,一路小心走吧!”朱昶拱手一揖,道:“大姐再见了!”了字声落,人已到了殿外,再闪而没。
那以枭啼传讯的,当然是“红娘子“手下无疑。
朱昶出了庙门,果见一群人影,远远奔来,庙四周寂静如死,可能,这方面的哨卡,全被“红娘子“解决了。来人如不是巡山的便是换岗的。
此地事已不可为,自无逗留的必要,虽然,他十分不甘心,但又将奈何?
以他的功力身法,那些沿途卡哨,是无法发觉的,毫无阻滞地出了荆山。
赴大别山必须朝东北行,而唯一捷径是横越大洪山。出了荆山,他取这条捷径。
这一天,来到宜城,这是个大去处,商贾辐辏,水陆交通十分发达,堪当繁华二字,上溯是樊城襄阳,下行安陆,过汉水便距大洪山区不远了。
朱昶面具不除,但改变了服式,锦衣鲜履,外带员外巾,俨然大商贾。
在正街“悦来店“包了一间花厅,目的是图清静略洗征尘。华灯初上,朱昶要了些精细酒菜,独个儿在房内自斟自饮,正自得其乐之际,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朱昶以为是店中伙计,冷冷的道:“有事会叫你,别乱闯!”人并未离去,剥啄声仍旧,朱昶心中一动,道:“谁?”
“纪晓峰,高昀!”
“哦!请进!”
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两条人影,悠然而入,一个是老秀士打扮,另一个是驼背老人,一点不错,正是“四大高手“之中纪晓峰与高昀。
“请坐,我叫店家添酒菜,我们喝上一杯!……”不必了!”那语气,神态,使朱昶为之愕然。
两人各拿了一把椅子,在一侧坐下,纪晓峰冷冷地道:“将军,我们开诚布公的一谈!”朱昶困惑地道:“有什么事?”
纪晓峰看了铁青着脸的高昀一眼,激动的道:“将军,恕卑职无礼,将军虽然位高爵重,但我等同属一殿之臣,同是奉国师之命暗中协助行事,将军无权生杀……”朱昶骇然一震,道:“这是什么话?”
“将军难道还不明白?”
“我说过别如此称呼……”
“不,这是公事。”
“我半句也不懂,有话明说吧?”
纪晓峰陡地离座而起,怒目圆睁栗声道:“将军功力,我等深知,决非敌手……”朱昶如堕五里雾中,但意识到事态严重,也离席而起,凝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高昀起立接话道:“我等即日返回大理国!”朱昶又是一震,道:“为什么?”
“不想横尸中原,不明不白的死!”
朱昶锐厉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连几绕,栗声道:“我明白了……”将军明白了很好!”
“你们是怕死,当然,这任务艰困而危险,你们回国也好……”纪晓峰接过去道:“身为武士,焉有怕死之理,但死也有分别,必须有价值。”
“什么价值?”
“卑职大胆请问将军,王健何事触怒将军,竟将他惨酷处死?”朱昶全身触电似的一震大声道:“你说什么?”纪晓峰咬牙道:“请问将军王健取死之由?”
“什么?你……说我杀了王健?”
“将军不承认吗?”
“这……这……从何说起?”
“将军请看这个!”
纪晓峰自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两手颤抖得非常厉害,一旁的高昀,面孔在抽搐,分不出那是恨,是怒还是激动。
朱昶接了过来,一看,是一幅衣襟,上面有四个斑斑血字:“将军杀我!”纪晓峰接着道:“这血字是王健临死写在衣襟上的,在处理善后时我把它撕下来!”朱昶血脉贲张,一把抓落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只见他面色铁青,面容扭曲,用拳猛一击桌,厉声道:“谁杀了王健?”两人同时一震,互望了一眼,仍是纪晓峰道:“将军,容我等先行回国!”朱昶心乱如麻,既悲王健之死,又困惑于这块血布,茫然无主地道:“王健在何处被杀?”高昀冷冷地道:“当阳城外!”
“你们如何发现的?”
“因为我们听到将军在该处现身,所以先后赶了去!”朱昶情知内中有异,自己根本不曾去过当阳,但一时之间,也无法解说。
“结果发现他遇害?”
“是的,身中十八剑之多,创口显示是断剑所伤。”
“那血字是他写的吗?”
“将军,这是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
“外人无法获悉这称呼。”
朱昶一颗心顿往下沉,这公案离奇得令人难信。
“将军告辞了!”
“慢着!”
二人面色骤变,各采戒备之势。
朱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王健之死,我本人十分难过,但我郑重声明,决没有杀他之事,更没有杀他之理,两位无妨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从两人面上的反应看来,根本不相信朱昶的话,那四个血字,何殊铁证。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疾射而入,一线白光,闪电般射向朱昶。
事出猝然,纪晓峰与高昀,惊呼出了声。朱昶反应神速,身形一偏,伸手一捞,一柄利匕,接在手中再看来人,赫然是化身走方郎中的宋伯良。
宋伯良满脸杀气恨毒地瞪着朱昶,全身簌簌抖个不停,口里凄厉的道:“大剑手,你一并杀了我宋伯良吧!动手呀!”朱昶知道对方是悲愤过度,事出误会,并不怪他的冲动无礼,当下缓缓放落接住的匕首道:“宋兄,请冷静,这是个极大的误会……”宋伯良冷冷一哼,道:“误会吗?死人会说谎临死留字诬赖将军?”朱昶咬了咬牙,道:“这便是症结所在!”
宋伯良寒声道:“卑职极想听听将军的解释?”朱昶镇定了一下紊乱的情绪,道:“高兄,请你暂时到外面把风守望!”高昀望了两同伴一眼,低头走出房去。
朱昶这才沉重地开口道:“在下蒙国师破格收为弟子,段皇爷恩赐奇书,得以成就武功,唯一重任,是收服"十八天魔",四位远道随同协助,衷心铭感,至于"镇殿将军"之职,乃是因应付苗王子挑拨而从权达变,各位大可不必顶……”宋伯良抗声道:“君无戏言,何况是当众所封,岂可等闲视之?”朱昶苦苦一笑道:“宋兄,我们不谈这题外之言,王健在当阳遇害,但在下根本足未踏当阳之土……”这血字何解?”
“我们好好揣摩一下,找出其中蹊跷!”
“将军事情不只此一端……”
朱昶骇然道:“还有什么?”
“要我一一列举吗?”
“无妨说说!”
“岂非多余?”
“宋兄,在下忍耐有限,再次请你冷静。”
宋伯良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额上青筋股股虬起。
纪晓峰接话道:“由卑职来说吧!当阳城汉中镖局接了一趟暗镖,是数件价值连城的珠宝古玩,尚未起镖,局主全家大小八口悉被杀害,暗镖被劫……”唔!”
“少林三老,在归州被害!”
“还有?”
“丐帮汉中支舵被挑,死难弟子达二百人之多,首座长老也在其内……”还有?”
“衡山掌门人被分尸,女儿遭奸污……”
“还有吗?”
“有,不必说了,尽属令人发指的恶行!”
朱昶咬牙道:“全是"断剑残人"所为?”
宋伯良栗声道:“将军,传言正是如此,且有不少人证,卑职已侧面证实过。”
“宋兄可曾想到有人冒充在下形貌妄为?”
“但王健不致会错认了人?”
“在下自巫山求医,一耽百日,出山之后,便不再以"断剑残人"面目出现……”这只有将军自己知道!”
朱昶想了想,目注纪晓峰道:“山镇中传"狼心魔"讯息的是纪兄,在下是什么形像?”纪晓峰毫不思索的道:“这些事都发生在将军在山镇现身之前!”
“你当时怎不提及?”
“卑职追踪"狼心魔"已一月之久,那时尚未知悉这些公案!”
“在下离巫山未及一月,有"红娘子"、"天不偷"等人为证……”王健遇害是五日前?”
朱昶的确是有口难辩,紧皱眉头,半晌无言。
宋伯良激动未已的道:“将军,我等先行返国,向"国师"面陈一切……”你们暂不能走!”
“何故?”
“得待此公案澄清!”
“将军准备如何澄清?”
“查出冒充之人!”
“恐怕是徒劳……”
“宋兄仍认定是在下所为?”
“因为事实不容卑职作他想。”
朱昶强捺下一口闷气,道:“对方既如此做,显系有计划的阴谋,目的可能是要激起武林公愤对付在下,对方不会就此休手,如注意查访,必有端倪何寻!”纪晓峰为人比较平和,转向宋伯良道:“宋兄,将军既如此说,我们就调查一番,如何?”宋伯良偏激地道:“我不想埋骨中原!”
朱昶不由动了肝火,寒声道:“在下如果确如三位所料,何必多费唇舌,只现在便可向二位下手!”这话份量重且情在理中,听得二人为之一楞。的确,以朱昶的身手要杀三人,一点也不难。宋伯良有些软化了,沉思了片刻,道:“将军,但愿这真是一场误会!”
“本来就是一项可怕的阴谋!”
“谁可能是主谋呢?”
“不出黑堡与通天教!”
“如何着手查探?”
“分头行动,但有一点,三位如有发现,切勿现身露面,由本人亲自处理,对方既敢冒充本人,能为不可小估,同时身后必有同伙支撑。”
“如此就一言为定,卑职等告辞!”
“共饮一杯如何?”
“留异日吧!”
“请便!”
纪晓峰与宋伯良,施礼出房而去。
朱昶颓然坐回椅上,啼笑皆非但心中却是恨到了极处,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经此一搅那里还有心酒饭,招来小二收拾了桌,整了整衣冠,出店蹓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