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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秘血衣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二章 神秘血衣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8/9/26

  吴刚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白色里衣,怔住了。
  老人业已断气,不能再开口了,他送自己这件白里衣是什么意思?他是伤重神志不淸了么?但看那说话的神气,不像是信口胡诌,同时,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而且,他被“武盟”属下“金剑手”追杀不假。
  这件里衣,即使没有染血,又所値几何呢?
  他一再说“缘法”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莫非自己拿错了东西了么?
  心念及此,觉得大有可能,于是,他又伸手向老人身前摸索,但怀中空无一物,那是这件血衣无疑了。
  他又发了一回楞,抖开血衣,血衣就是血衣,任什么夹带都没有。
  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吴刚纵聪明绝世,也想不透其中道理。
  他茫然地抚弄着这件神秘的血衣,突地,他发觉这些血迹密密麻麻,有些异样,不由心里一动,窑内昏暗,看不真切,他连伤痛都忘记了,移身洞口一看,血衣上密密麻麻的尽是字迹,用鲜血写成的字迹。
  这一发现,使他惊奇万状,这些血字,必有文章。
  雨势稍刹,唯已时近黄昏,天色灰暗得难看淸四周的景物。
  一个黑影,一颠一跛地朝这边走来,人影渐近,吴刚看出是一老丐,暗忖,必是这窑洞的主人回来了,摆着一个死人,又得费一番口舌。
  “双翅虎蔡玉书”身为“武林第一堡”的管家,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吴刚随他十年奔波,在文事方面,倒也奠定了相当的基础。
  吴刚匆匆地审视那些字迹,读起来十分拗口,再一看,竟是练武秘诀。
  他惊喜若狂,这倒真的是缘法了。
  老丐已将到窑门,吴刚皱眉一想之后,赶紧脱了外衣,把血衣穿在里面,再把湿衣罩上,法束停当,老丐已水淋鸡般钻了进来,一看,大声嚷道:“哪里来的野种,竟敢占我老化子的地方?”
  吴刚作了一个揖,道:“大叔别生气,小可是进来避雨的!”
  老丐冷哼了一声,目光触及破席上的老人尸体,登时双目圆睁,气呼呼吼道:“好哇!竟然鹊巢鸠占了,小子,那又是谁?”
  “也是……避雨的!”
  “好一个也是避雨的,问你他是谁?”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老丐上前数步,手中打狗棒一扬,就要砸下去……
  吴刚急声道:“大叔,使不得!”
  老丐一翻眼,打狗棒却放了下来,穷吼道:“什么使不得?”
  吴刚期期的道:“他已经死了!”
  老丐双脚一跳,厉声道“死了?”定睛一看,火气更大了。“哇!老化子前世不修,今生当了乞丐,已够倒霉的了,还把死人朝这儿送,小鬼头,我砸扁你……”
  手中杖又扬了起来。.
  吴刚向后一退步,苦着脸道:“大叔,这位老人家被‘武盟’属下的‘金剑手’追杀,身负重伤,刚刚不久前断了气……”
  老丐面色一变,道:“被‘金剑手’追杀?”
  “是的!”
  “嗯!值得‘金剑手’追杀的,必非等闲人物,老化子得认认是何方高人……”
  话声中,俯身审视老人的脸,突地后退三步,一杖朝吴刚扫了过去,吴刚不会武功,这一杖只有硬挨,“哎哟!”一声,栽了下去。
  老丐愤愤地道:“好小子,你竟敢欺骗我老人家……噫!你不会武功?还好,老化子没存心打你,否则这一棍准敲折了你的腰杆!”
  吴刚痛得眦牙裂嘴,但他没有哼出声,只恨恨地瞪着老化子。
  老化子一点头,自言自语的道:“是了,除了窝里反,江湖中谁又敢向这老毒虫下手,堂堂‘武盟’内堂管事!”
  吴刚心头一震,脱口惊呼道:“什么!他是‘武盟’内堂管事?”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这老毒虫是有名的狠人‘飞天蜈蚣李青山’!”
  “啊!”
  “奇怪,他怎会被自己人追杀呢?”
  这话,是在问自己,说了等于没说。
  吴刚心里明白,问题出在那件“血衣”,但实情如何,便不得而知了,老人曾说是受人之托,受什么人之托呢?又为什么被“金剑手”追杀呢?老丐说值得“金剑手”追杀的,必非等闲人物,而老人却称“金剑手”为天下第一流刽子手,由此看来,“金剑手”是相当可怕的人物了。
  老丐抬头望着窑顶,似乎考虑什么重大的问题。
  吴刚伤上加伤,连爬都爬不起来。
  雨天夜来得早,只转眼工夫,窑内已漆黑一片。
  老丐突地喃喃发话道:“这不是闹着玩的,若被对方发现人死在这里,麻烦可就大了……”
  话声中,突地挟起老人尸体,向窑外逸去。
  从老丐利落的动作,吴刚看出他身手相当不凡,大约过了盏茶工夫,老丐又回到窑中,他先打着了火种,升起一堆火来,然后嚷道:“小子,别装死了,过来烘烘衣服吧!”
  吴刚冷冷的道:“不用,大叔把那老人怎么样了?”
  “怎样?老化子饿疯了也不会吃死人肉,当然是拿去埋了!小子,过来!”
  吴刚咬牙挣扎起来,走近火堆旁,一阵头重脚轻,身躯向火堆直栽下去,他不由惊叫出声,但却无法止住那下栽之势。
  突地,一股强劲的无形劲气,把他的身躯托住,他惊魂回窍,只见老化子一只手掌虚空前抵,面上若无其事。
  他站稳,坐下地上。
  老化子一收手掌,道:“小子,你原来受了伤的?”
  吴刚点了点头,想起被路劫的一幕,眼中不期然的闪出恨毒之光。
  老化子端详了吴刚片刻,突地一拍大腿,道:“你是从开封来的?”
  吴刚这一惊非同小可,期期地说不出话来。
  老化子接着道:“你跑了这一大段路,没有发生意外,真是天保佑!”
  吴刚惊呆了,身世被掲穿,后果不堪设想,要想否认,已属多余的了,看这老化子的身手,如想脱身,那也是妄想,心念将转之后,冷声道:“大叔以为小可是谁?”
  “武盟通令各门派截击的要犯。”
  “大叔准备把小可怎样?”
  “送到‘武盟’领赏!”
  吴刚猛一咬牙,栗声道:“很好,人言丐门重义,竟出了阁下这等人物……”
  老化子嘿嘿一笑道:“小子,如被‘武盟’侦知本门庇护你那还了得!”
  “动手吧?”
  “等天亮不迟,如老化子判断不差,‘金剑手’会去而复返!”
  “这样比较省事?”
  “对了,你真聪明!”
  “阁下凭什么认出小可来历?”
  “小子,听着,你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便是最明显的特征,老化子先前疑心不到你,你一近前与老夫相对,便认出来了,双目充满常人所无的恨意,不会武功,年纪在十六七岁之间,瘦削,这正符合‘武盟’通令上所列的特征!”
  吴刚心头起了一阵悚栗,的确,如是有心人,太容易辨认了。
  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遥遥传至。
  老化子冷冷的道:“说曹操便到,来了!”
  吴刚面色一变,站起身来,怒瞪着老化子,目中所表现的怨毒,似要把老化子活活呑下去,把心一横道:“毋劳动手,本人自行投到便是……”
  “哈哈,那老化子可没得赏领了!”
  吴刚只觉胁下一麻,“咕咚”栽倒,心里十分淸楚,可就是不能动弹,也无法开口出声,胸中的怨毒,可就别提了。
  老化子一把抓起吴刚,扔在身后,破棉絮往上一罩,然后身形往后一靠,口里哼起了莲花落。
  马蹄声停在窑洞外,一条人影闪入窑中。
  “呔!要饭的,那小叫化呢?”
  “什么,小叫化?我老化子孤家寡人一个,从没过老婆,哪来的……”
  “少装蒜,刚才有一双母子在这里……”
  “哦!不错,有这可能!”
  “什么可能!”
  “老化子我到前村赶喜事,雨歇了回来,发现有人在此避过雨,还翻动了东西,大概就是阁下说的小王八羔子母子了。”
  “人呢?”
  “谁知道,我回来此地是空的。”
  来人目光四下一扫之后,阴侧恻的道:“你是哪里属下?”
  “丐帮汉中分舵!”
  “可曾知道盟主通令缉拿人犯这回事?”
  “知道!知道!三天前总舵便已飞令晓谕了!”
  “哼!”
  冷哼声中,那人退了出去。
  吴刚被蒙在又臭又霉又湿的破絮中,几乎蹩断了气,穴道甫一被解,迫不及待的把破絮踢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老化子的作为,令他不解。
  老化子一回身,道:“小子,别动!”
  吴刚一楞神,不知这老化子玩什么花枪。
  老化子面容一肃,道:“你是‘武圣’遗孤吴刚?”
  “不错!”
  “你知道你目前处境?”
  “十分清楚!”
  “令先尊的为人,武林同钦,十年前的惨剧,实在令人扼腕,但武林仇杀循环,十分可怕,而是非亦难有定论,老化子今夜放了你,望你将来能时时体察天心,行事不要过份,则老化子今日之举,便少些罪戾。”
  吴刚当然听得懂老化子言中之意,口中唯唯以应。
  老化子从怀中取出三粒伤丹,往吴刚口里一塞,然后把他的身躯翻转,手附“命门”迫入一股真气,为他疗伤。
  吴刚不谙武功,自无法以本身真元接引,老化子可就吃力了,片刻工夫,全身白雾腾腾,这是因为湿衣受真元所散之热蒸发的缘故。
  半个时辰之后,老化子收掌默坐。
  吴刚只觉伤痛全失,精神比未受伤之前还要畅旺,他挺身而起,望着额汗如雨的老化子,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不久,老化子运功完毕,睁眼道:“你可以走了,愿你好自为之,今夜的事,只当没有发生吧!”
  “小可不死,必有以报,请问尊号?
  “不必了!”
  吴刚窒了一窒,作了一个揖,走出窑门。
  夜色浓得像墨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路上的积水闪着微光,雨倒是完全停了,吴刚摸索着照模糊的路影前行。
  他的意念,全集中在身上的那件血衣上——
  “血衣”是何来路?
  “武盟”内堂管事“飞天蜈蚣李青山”受何人之托传送这“血衣”?
  他何以会被同门“金剑手”追杀?
  这件“血衣”原本是传送与什么人?
  他何以不请自己替他完成所托,而把“血衣”作主送给自己?
  “血衣”包含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血衣”所记载的是什么样的武功?
  …………
  这些谜,除了“血衣”武功一项可以凭观察了解之外,其余的根本无从思索。
  当然,如果老人李青山能多活片刻,这些谜就不成其为谜了,可惜,他的生命之火熄得太快了些,他一定还有话要交代,但,他连多说一个字都不可能了。
  如果老化子早一步回来,倩况也许完全改观,以老化子的功力,纵不能挽回他的生命,至少可以使他多活上片刻。
  “血衣”会落在自己手上,这如何解释呢?命运吗?
  以“飞天蜈蚣李青山”在“武盟”中的身份地位,虽不高但也不低,他甘冒生命之险传送,对方又出动“金剑手”追杀,这说明了“血衣”本身如非关系重大,便是所载武功极为珍贵。
  李青山如非重伤将死,不会把“血衣”赠送自己!
  自己如果不被痞棍抢劫,不会遇雨,当然不会到那破窑,“血衣”便不是自己的。
  老化子如早一步回来,“血衣”也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一切都有这么巧,像是冥冥中安排定了的。
  现在,最主要的是先了解“血衣”所记文字的内容,除了自己匆匆一瞥所发现的练功口诀外,是否还有旁的记载,以帮助揭穿这谜底。
  如果,“血衣”武功有珍贵的价值,自己是远去边荒,觅地硏修,还是设法寄身权贵之府,暗地参硏?
  走着,走着,突地一抹绿光掠过眼前,他大吃一惊,停步看时,不由毛发逆立,冷汗直流,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入了一片坟场之中,一蓬蓬的鬼火,忽聚忽散,飘浮来往,像是暗中有人操纵。
  他想回头,但暗夜中不知路在何方,四周却是阴磷鬼火,似入了鬼域。
  坟堆,华表,石翁仲,像一大群待机扑噬的幽灵。
  寒气股股直冒,鸡皮疙瘩遍起,两腿在打颤。
  于是,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一幕一幕地浮现脑海,不想也不行,似乎那些恐怖故事,已与现实连成了一片。
  他骇极想到,但喊不出声音,似乎,那些幽灵,就隐在每一个黑影之后,也许,就在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地朝后倒退,一步,一步……
  “咔嚓!”半个身子陷了下去,原来踏到了暴露在土穴中的腐朽棺材,登时惊魂出了窍,差一点晕了过去,他惊呼出了声:“呀!”
  那声音,根本不像是发自本人的口,刺耳,怪异,世上没有比这更难听的声音了。他全身发麻,头皮像要炸开来,他想到脚下的破棺,枯骨,四肢百骸都散了。
  离开这里!他告诉自己,离开这鬼地方,但双脚不听使唤,软得像只有肉没有骨头,分毫也不能移动,他直想瘫下去,但又不敢,死命地用两手撑住边缘。眼前,幻化出无数的尸体,鲜血,残肢,然后又化成了白骨,骷髅……
  “五百人冢!”
  这意念涌上心头,父母姐弟,亲友,同门,下人,五百多条命造成了“五百人冢”,他们现在一样是鬼,是枯骨,没有棺木盛殓,一个大坑,堆叠了五百多具被火烧焦了的尸体,死,比什么都公平,尊卑长幼亲疏上下,浑然一体。
  他想着,自己也好几次几乎变鬼,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的话。
  世间有两种最大的力量,“爱”与“恨”。
  爱,可以成全一个人,产生超人的力量,创造出奇迹,但也可以毁灭一个人。恨,是爱的另一个极端,同样可以使一个人创造奇迹,但那奇迹是破坏性的,可怖的,对象不限于本身,可以扩及很大的范围,而恨的最大特征,是促使一个人打破一切的规范与有形无形的伽锁。
  现在,恨创造了奋迹,恐怖的意念已完全从吴刚的意念中消失,他觉得刚才的表现太可笑,自己活着为什么?
  别人,使“武林第一堡”变成了“五百人冢”。自己,要使那些刽子手变成鬼。
  他爬出坑外,坐上一座坟头。
  幢幢冢影,与那些游走的磷火,此刻在吴刚的心中,已失了恐怖的意味,他的思想,已全部被无边的恨占据了。
  渐渐,坟场从昏昧中现出了轮廓。
  他看出,一条颇为平坦的小路,把坟场一分为二,连接上大道,自己便是无意中岔上这条小路,而进入坟场的。
  这坟场占地极广,从远处的犬吠声判断,总有数百丈之遥。
  乘夜赶一程吧!
  心念之中,他站起身来,下了墓头,踏上坟场中央小路。
  蓦在此刻――
  一阵马蹄声,踏破了死寂的空气,遥遥传来,吴刚心中一动,暗忖,莫非那批“金剑手”还不放弃搜索那老人“飞天蜈蚣李青山”?
  目光不期然的向前面望去,几团黑影,正向这坟场小路移来,他咬了咬牙,掉头折入侧方坟丛之中,刚隐好身形,四骑马已到了刚才停身之处。
  “驻马!”一个粗喉咙在下令。
  四骑马齐齐刹住,距吴刚藏身处不及三丈。
  吴刚偷眼望去,天太黑,看不清马上人的面貌,只是那斜背身后的长剑,闪着金光,看来连鞘带柄都是金子包镶的,大概,这就是“金剑手”的标志了。
  粗喉咙的又开了口:“盟主飞讯传令,无论如何还带李青山那老狗回去,不拘死活!”
  另一个道:“老大,这事透着希奇,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能跑多远……”
  “事情坏在那场雨!”
  “现在采什么行动?”
  “先召集人!”
  一声胡哨,破空而起,静夜中,可以传出数里之遥。紧接着,远处起了应声,此起彼落满空尽是胡哨之声,听来十分刺耳。
  吴刚心中大为紧张,如被发现,后果便难以想象了,但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只要一动,绝难逃对方的耳目,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久,无数人影,风驰电掣地奔到四骑之前集中,不下三十人之多。
  粗喉咙的大声发话道:“各位自行査査看,还有哪一组的负责人没有到?”
  这些集中的,都是负责人,每人率领一小组,如此说来,“武盟”追杀李青山,动用的人力便非常可观了。
  一阵嗡嗡之声过后,一个声音道:“禀侍卫,全部到齐!”
  从这人的回话、,显示“金剑手”在“武盟”中的地位相当崇高,较之“丑面人屠”统领的“神风剑士”,不知高了几级……
  粗喉咙的冷冷应了一声:“好!”然后以一种凛然的声音道:“奉太上盟主严令,叛逆李青山务必追回,生死不论。此刻樊城周遭十里之内的大小通路,业已全部封锁,现在各小组照原划分地区,严密展开搜索,天亮之前,在樊城东门外会齐,出动!”
  “遵令谕!”
  数十人轰应一声,纷纷四散而去。只剩下四名“金剑手”仍在原地。
  被称做老大的粗嗓门“一号金剑手”又开了口:“四号,你带三骑马到东门外坐镇,以便各小组联络。”
  “好的!”
  三人下了马,剩下的一人便是“四号”了,接过了三匹空马的缰绳,回头驰离。
  “十五号,你搜坟场右边,二十号搜左边,我负责中央,老狗如果藏匿,这坟场是好地方,注意,别疏忽了!”
  “是!”
  十五、二十,两名“金剑手”向左右两侧搜索前进。
  吴刚松了一口大气,只等“一号”离开,自己便可从反方向退出坟场。
  “一号金剑手”向前走了数步,突地又回过身来,电炬似的目光,一阵扫掠,停留在吴刚隐身之处。
  吴刚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一号金剑手”嘿嘿一笑道:“真想不到,出来吧!”
  吴刚知道既已被发现,便别打算脱身了,把心一横,正待……
  蓦地,一只冷冰冰的手,把他的身形往后一拉,还来不及了解情况,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幽然出现,正好遮在自己前面。
  这黑影身着一袭长而宽的黑袍,从颈子直罩到脚跟,往上,是纷披的长发,从背影,分不出是男是女,但那形象,已够唬人的了。
  “呀!”
  “一号金剑手”惊呼了一声,连退数步,栗声喝问道:“什么人?”
  黑影不言亦不动。
  “一号金剑手”刷的拔出了长剑,一剑在手,胆子似乎壮了些,再茨喝问道:“你是人是鬼?”
  “鬼——”
  声音拖得很长,冷漠,阴森,连一点活人的气味都没有。
  吴刚打了一个哆嗦,世间真的有鬼不成?声音,仍听不出是男是女。但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对方是鬼,死路一条,落在“金剑手”竽中,也是死路一条。
  “一号金剑手”下意识地再退了一步,忽地狞声一笑道:“鬼也好,人也好,报上来历?”
  黑影的黑袍,被风扬起了下摆,吴刚是伏在他身后,看得十分真切,里面衬的是曳地长裙,不由心中一动,暗道:“是个女的。”
  “幽冥异路,人不与鬼争,赶快离开!”
  那话,在这鬼气森森的境地中,发自一个怪物之口,实在使人毛骨悚然。
  “一号金剑手”手中剑虚空一挥,劲风过处,黑影脚前半尺长的青草,齐腰折了一片,吴刚看得全身一颤,他不谙武功,但跟随蔡管家十年亡命,知道的却不少,他知道那是剑气,草本柔韧,而且相隔几近三丈,凭一挥之力,竟能以剑气斩草,这种剑术,已到了惊人的程度。
  奇怪的是这黑影的衣袍,能被微风拂动,碰上凌厉的剑气,反而纹丝不动了。
  “一号金剑手”何许人物,当然看得出来,但堂堂“武盟”首席“金剑手”,自不能被几句诡异的话唬走,何况,他判断奉命截杀的人,可能就隐匿在这片坟场中,而这怪人,出现得太突兀,至低限度,得摸出对方底细。
  所谓鬼,一句话而已。
  冷笑一声之后,道:“朋友现身的目的是什么?”
  黑影寒森森地道:“黑夜是鬼的世界,不许生人侵扰,请你滚蛋!”
  “朋友一定要自拟为鬼么?”
  “我本来是鬼!”
  “可知区区的身份?”
  “人鬼异路,没有知道的必要。”
  “如果区区不走呢?”
  “你会走的!”
  话说得十分肯定。
  “一号金剑手”蓦地电闪欺身,金剑挟骇人剑气,向黑影罩身划去。……
  剑去人杳,“一号金剑手”不愧首席剑士,不慌不乱,剑势一变,环身绕了一串剑花,车转身形,黑袍怪人正站在他原来立足之处。
  方向变易,双方仍是原来的距离。
  吴刚悄悄伸长了脖子一睹,猛打了一个冷颤,只见那黑影整个脸部,被纷披的黑发遮住,根本不像是人,说是鬼,并无不当。
  “一号金剑手”暴喝一声,再次出手。
  “嚓”的一声,一颗长发纷披的怪头,滚出丈外,不见血光,尸身也不倒,变成了一个没头怪人。
  吴刚亡魂尽冒,这种怪事,他可听也未曾听说过。
  “一号金剑手”心头发了毛,此刻,他也拿不定对方是人是鬼了。脚步,不期然的步步后移,渐渐,退到了吴刚身侧。
  他一目不瞬地望着那没头尸身,可没注意到身旁还有更重要的人。
  黑影一抬手,那颗滚落的人头,像活物般飞回手中,然后,往颈子上一装。
  “格格格格!”
  那笑声,说多难听有多难听。
  吴刚被这恐怖怪事惊得少魂失魄,差点晕了过去。
  鬼!鬼!难道她真的是鬼,初进坟场时的恐怖意识,又告抬头,他可以面对刀剑斧钺而无视于生死,但这恐怖场面,情况就不同了,它可以令人发狂……
  “一号金剑手”不但不为这诡异恐怖的情况所慑,反而上前数步,阴恻侧的道:“这种江湖下三流的障眼法,只能唬唬无知的人!”
  话声中,剑尖疾颤,幻成无数寒星,挟丝丝破风剑气,向黑影上中两盘罩去,所有要害大穴,都在被攻击之中,而本身却门户严密,丝毫无懈。
  这种厉辣的剑术,令人叹为观止。
  黑影厉笑一声,宽大的衣袖斜斜一划……
  一连串紧密的震耳金声,“一号金剑手”的招式被消卸于无形,剑身直荡开去,人也连退了数步。
  余波残劲,使匿身坟堆后的吴刚,也感到触肤如割。
  “一号金剑手”栗声道:“领敎了,阁下身手果然不凡,‘挥袖成钢’夹以‘太阴掌功’,两般倶是罕见绝学。”
  黑影冷森森的道:“你很有见识!”
  “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滚!”
  “装神扮鬼,不嫌失武士身份?”
  “滚!”
  仍是一个简单的字,但却充满了令人悚栗的杀机。
  “一号金剑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弹身消失在夜暗之中。
  吴刚方站起身形,黑影已到身前。
  “你叫吴刚是不是?”
  吴刚心头为之剧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名姓,实在是匪夷所思,当下定了定神,道:“不错!”
  “武圣之后?”
  “是的!”
  “好,随我来!”
  “请问尊驾是……”
  “鬼!”
  吴刚此刻已断定对方是人而非鬼了,只是对方企图未明,来历未清,他不再与对方分辩人鬼之称,追问道:“尊驾要带在下到哪里去?”
  “当然是鬼住的地方!”
  “可否示知原因?”
  “到时你自然明白!”
  “如果在下不能应命呢?”
  “废话,不自量力!”
  吴刚自嘲地一笑,的确,自己说这话是有些不自量力,堂堂“武盟”首席“金剑手”尙且不敌而遁,自己根本不谙武技,凭什么反抗呢?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反正生死由命……”
  心念未已,只觉一阵阴风扑面,头脑一沉,人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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