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人变色,的确,对方所顾虑的便是这点。
“毒瘤子杜十全”挪步进入圈子。
“玉蝴蝶”与两个黑衣老者,自动退了开去。
“毒瘤子杜十全”扬了扬手中剑,寒声道:“白衣童面,本座成全你!”
话声中,一剑斜斜刺出,这一剑,部位招式,诡辣得到了家,“白衣童面”轻轻一晃身,用手中的朱文华去挡剑,“毒瘤子”的剑,滑溜十分,挪步,从另一部位刺去……
“玉蝴蝶潘巧巧”似乎与杜十全早有默契,杜十全一出手,她便绕着“白衣童面”身后打转,伺机出手。
“白衣童面”大叫一声:“姓杜的,你再出一剑,我便毁了这小子!”
杜十全果然不敢出手,收剑后退。
就在“白衣童面”说话分神的瞬间,潘巧巧脱手发出“毒蚨”,直取“白衣童面”的后心……
一条人影,电扑而至,“毒蚨”袭上那人影,掉落草丛。
圈子中多了一个目射煞光的锦衣书生。
“不死书生!”
惊呼声如雷骤发。
圈子内的四名高手,不期然地齐往后退,面色大变。
“白衣童面”打了两个踉跄,看来他是勉力支持,现在已到了不支地步。
南宫维道面罩冷霜,手握铁剑,片言不发,闪电般攻向侧方两老者,两老者暴喝一声,举剑迎击,但南宫维道这一着乃是佯攻,他的主要目的是“玉蝴蝶潘巧巧”,招至中途,突然连人带剑,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击“玉蝴蝶”。
“玉蝴蝶”在南宫维道出剑攻向两老者时,从侧后方突击应援,甫宫维道一返身扑击,她正是疾攻之势,这一来,根本没有闪让的余地。
“哇!”
惨号破空,血光迸现,“玉蝴蝶”被一剑挥成两段。
众“金龙武士”又是一阵惊呼。
两老者的确惊得呆了。
杜十全登时面似龚血,他连应援的余地都没有。
南宫维道一回身,面对“毒瘤子杜十全”。
杜十全目毗欲裂地道: “不死书生,本座要拍你挫骨扬灰!”
南宫维道不屑地一哼道:“只要你办得到!”
“白衣童面”栗声道:“不死书生……人交给你!”
南宫维道目光一扫“白衣童面”手中的朱文华,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仇家之子!
奸污尤小芬的淫徒!
他恨不得把他生撕活裂,但,养母董淑筠曾一再交待,不许伤害他,必要时还要保护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想不透“毒瘤子杜十全”暴喝道:“你们是一路的?”
南宫维道咬了咬牙,道:“原无不可!”
“白衣童面”口里呻吟了一声,突地跌坐下去,连带朱文华也栽落地面。
南宫维道见状大急,在道义上,他应该援手“白衣童面”,不由栗声道;“阁下无法行动了吗?”
“白衣童面”一颔首,道:“我……不成了!”
南宫维道心念疾转,“毒瘤子杜十全”身手不弱,如果要救“白衣童面”,又要带走朱文华的话,事实上办不到,而“白衣童面”显然内外伤极重,再耽搁时间,准活不成了:如要全力对付社十全,便无法兼顾“白衣童面”安全,在场的任何人,都可致他死命。
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杀死朱文华,力救“白衣童面”,一是放了朱文华,问题便迎刃而解。
杀死朱文华,有违义母董淑筠之命,不管内情如何,义父因自己而舍子捐生,义母抚育自己长大,可说恩重如山,不殊亲生父母,她的话决不能违忤。
两名黑衣老者,目注坐地不起的“白衣童面”,跃跃欲试,看样子只要杜十全向自己出手,他俩便立即对付“白衣童面”,还有数十名武士,虎视眈眈,虽不足忧,但对“白衣童面”,确是大威胁。
“白衣童面”看样子恐已无力制朱文华死命,如此,对方的顾虑便消失了。
心念之间,迅快地作了抉择,决定放过朱文华,救“白衣童面”一命。
当下突然闪身,铁剑指住朱文华。这一着在场的人全感到意外。
“毒瘤子杜十全”猛省自己没立即出手绊住“不死书生”,是一大失策,但后悔已来不及了,气得一跺脚道:“不死书生,你准备怎样?”
南宫维道有所恃地道:“依你看呢?”
“你敢动少帮主……”
“区区不敢杀他那便是笑话了!”
“你杀了他,这笔帐将算在所有‘宏道会’的余孽身上,你知道后果?”
“哈哈哈哈,杜十全,后果吗?本会与金龙帮原本不共戴天,谈什么后果?”
杜十全脸色成了铁青,哑口无言。
南宫维道凌厉的目光一扫侧方的两名黑衣老者,喝道:“站远些!”
这话,似有无穷的威力,两老者果然应声退了数步。
南宫维道蹲下身去,右手剑仍指着不言不动的朱文华,左手疾探“白衣童面”穴脉,一探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业已气消脉沉,生机十分薄弱。
一时之间,他真有些无计可施。
杜十全栗吼道:“不死书生,他死定了!”
南宫维道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未见得!”
话声中,伸手锦袋,摸出了三粒师门伤丹,递与“白衣童面”,道:“阁下快服下,区区助你一臂!”
“无用了!”
“试试看!”
“白衣童面”抬起无力的手,接过药丸,纳入口中,南宫维道目光监视着全场,左掌心贴上“白衣童面”命门,徐徐迫入真元。
杜十全仗剑欺身……
甫宫维道寒声道:“杜十全,你敢再动,区区先宰了朱文华!”
杜十全果然被迫止步,但那恨毒之气,却毕露无遗,额上的肉瘤在发颤,身躯也在簌簌直抖。
过了片刻,甫宫维道收回手掌,道:“怎么样?”
“白衣童面”凄声道:“老弟,我……恐怕要辜负你了!”
“阁下伤势如此严重?”
“失血过多,加上……内腑重伤,不及时治疗……”
南宫维道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势不能如此僵持下去,如能立刻带“白衣童面”离开,尽力救治,或许能挽回他一条命。
“阁下能步行吗?”
“试……试看!”
说着,以手撑地,站了起来,晃了几晃,但终于站稳了。
南宫维道左手扶起朱文华,随着起立。
杜十全怒叫道:“不死书生,你想怎样?”
南宫维道转念道:“如要朱文华的命,叫你手下撤退!”
“你放人?”
“可能!”
“白衣童面”激颤他说道:“不可,我……看是死定了,老弟,杀了他……”
南宫维道无法明言,只好道:“阁下有救的!”
“不……行了!”
“在下要尽力一试!”
“老弟,我擒这小子,本是……为了要替你尽点力……”
南宫维道大感意外地道:“为在下尽力?”
“不错!”
“为什么?”
“呢!我也……说不出……是缘份吧!”
南宫维道更加不解了,他母亲“白发红颜”,被师父禁锢在古墓中数十年,彼此之间只有仇恨,哪来的缘份呢?不过,从当时自己被挟至墓中,他向母亲求情等经过看来,他是个怪人。
“缘份吗?”
“白衣童面”突然回身凝视着南宫维道,举手缓缓除了面具。
“呀!你……”
南宫维道惊呼一声,全身如遭雷击似的一震,说不上话来。
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白衣童面’竟然是在山中不期而遇,渐成同道的中年文士徐郁之。
他愣愣地望着他,半响无言。
徐郁之身形晃了一晃,强打精神,惨然一笑,道:“老弟,愚兄一生走邪路作恶多端,仅交你一个朋友,你的为人使我心折,立意从善,可惜……不能长久相交了……”
南宫维道激动不已地道:“徐兄,振作些,小弟非使你复原不可!”
徐郁之又是苦苦一笑道: “愚兄万分感激……只有件事,请看愚兄薄面,照顾老母……”
“一定的!还有,徐兄……是伤在杜十全他们群攻之下一是的!”
“小弟替你讨这笔帐!”
“行了!”
徐郁之面上毫无血色,双目神光尽失,口角竟沁出了血水。
南宫维道急切中,突然伸手在朱文华身上戳了几指。
杜十全见状,暴吼道:“你敢伤……”
甫宫维道把朱文华抛向杜十全,杜十全急接在手中。
徐郁之喘着气道:“老弟,你……错了!”
南宫维道不答他的话,带煞的目光,冷视着杜十全,道:“姓杜的:朱文华巳被我封了功力。如果不立即救治,一个时辰送命。办法很简单,遍点全身大小穴道,然后一个时辰内不停地输以真元,你记住了!”
杜十全咬牙切齿地道:“不死书生,你飞也飞不了!”
“要他活命,立即行动,咱们不久再见!”
说完,挟起徐郁之,右手仗剑,大步走去……
“站住!… ”
暴喝声中,两名黑衣老者,双双扑上。
南宫维道手中铁剑猛然划出。
“呛!”挟以一声闷哼.两老者一个折剑,一人胸前冒红。
南宫维道转头道:“现场功力高的大概只你等三人,凭杜十全一人不能连续一个时辰不断以真元助朱文华打通穴道!”
说完,举步再走。
两老者怔在当地,作声不得。
外围的“金龙武士”知道一出手就送命,谁敢去捋虎须,纷纷朝两侧退开,让出通路,“毒瘤子杜十全”业已着手救治朱文华。
南宫维道从容出庙,然后运足功力,朝旷野之地疾奔,虽然他手中多了一个人,但奔驰的速度,仍十分惊人。
一口气奔了五六里地,采到一片丘陵之中,忙拣了个僻静之所,放下徐郁之。一看,不由傻了眼。
只见徐郁之已经奄奄一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眼白不停地向上翻。
这一下,他可慌丁手脚,不管徐郁之以前的为人如何,自结交之后,他的表现很够一个朋友,他曾答应为“宏道会”效力,他也是一个显赫的人物,现在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扼腕。
“徐兄!徐兄!”
连唤数声,对方仅眨了眨眼。
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他说要为自己尽点力,所以才挟持了朱文华,他哪里知道有义母董淑筠在中间岔了这一技呢!否则,朱文华活不到今日了。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他用手疾探穴脉, “心脉”欲断还续,气血微弱得几乎没有。
南宫维道不由仰天一叹,他略通歧黄,知道救治无望,除非有“大还丹”或“千年何首乌”一类天材地宝,护住将断的心脉,否则,如贸然以内元救治,反速其死,他完全绝望了。
痛苦的目光,停在徐郁之白纸似的面上,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情。
又一个为“宏道会”而牺牲的人。
丽日当空,他却有天昏地暗的感觉。
突然,徐郁之嘴角一咧,浮起了一丝微笑,笑容僵化在脸上没有消失,头一偏,合上了眼皮。
不可一世的“白衣童面”就此与江湖告别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生作恶多端,但,到了人生尽头,他毅然向善,江湖浪子回头,他的笑,该是一种安慰的表示。
南宫维道抚着凄冷的尸身,掉下了数滴英雄之泪。
这是他对这位奇特的好友,唯一的吊念。
“徐兄,你去了,因小弟之事而亡,小弟会遵守遗言,报仇,照顾令堂。”
口里喃喃祝祷,一个意念升上脑海,他凄然地笑了笑。
他脱下他的白衣,与面具放在一起。
然后,他急急掘墓,就地掩埋立碑,碑上居中刻的是: “近故武士徐郁之之墓”。
边下特别题了“生而何地死何为”几个字。
下署“不死书生”敬立。
诸事妥当,前后耗去了大半个时辰。
他换上染满鲜血的白衣,戴上面具,肃立墓前,伦声道:“徐兄,小弟为你报仇去了!”
然后,弹身回奔“七贤庙”。
怒火在胸中燃烧,仇恨在血管里流转,他祈望着“毒瘤子杜十全”一行尚未离开,他要以“白衣童面”的身份为徐郁之报仇。
身形犹如魅影飘风,其快无比。
顾盼间,那片梅林在望。
他在木桥头放缓身形,然后昂首过桥。
“站住!”
暴喝声中,四名“金龙武士”横拦身前,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齐声惊呼:“白衣童面!”
“白衣童面”竟然活着,前后仅一个时辰,这的确令人骇异。
南宫维道脚步未停,向前直闯,四名武士惊悸地退了两步,齐齐拔剑在乎,甫宫维道片言不发,双掌猛拂。
如山劲气卷处,惨号破空而起,两人立栽路中,另两人被震飞三丈以外。
他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朝林中扑去。
七八名外围警戒武士,闻声扑至。
“呀!”
惊叫声中,齐刹住身形。
“哇!哇!”
南宫维道掌劈指戳,旋飞戳杀,只眨眼功夫,全部了帐,逃得了最远的,不出两丈。
到了庙门前,两名黑衣老者,匆匆扑了出来,目光扫处骇然怔住了。
南宫维道直奔到对方身前两丈处,才止住脚步。
老者之一栗声喝问道:“白衣童面,你竟然没有死?”
南宫维道以内功逼住嗓音,阴森森地道: “本人若死了,这仇由谁来报!”
两黑衣老者深深扫了满身血污的冒牌“白衣童面”一眼,另一个道:“好极了,生有地,死有方,你既然回来找死,我们当成全你!”
语声中,双双仗剑前欺……
南宫维道也懒得拔剑,双掌一抡,攻了过去,双方展开了惊人的搏斗,赤手对双剑,只三个照面,两老者便已失去了还手之力。
又是三个照面,暴喝声中,一名老者口喷血箭,栽倒在庙门石阶之下。另一名见状不佳,虚晃一剑,转身便朝庙门里弹去。
“哪里走!”
南宫维道如影附形而上,疾逾电光石火,一把抓住了对方右臂,用力一抖,“锵!”老者手中剑掉落地面。
另一手随即揪住老者腰带,振臂把他举了起来,猛朝庙门石狮砸去。
“哇!”
又是一声惊人心神的惨嗥,那名老者,被砸成了一堆烂肉。
三名“金龙武士”由里面奔了出来,远远见状,掉头折回。
南宫维道一步一步朝庙里走去。
穿过中门、便是原先交手的院落,现场已不见尸体,谅来已清理过了。
十几名武士,惊怖地远远站着。
“毒瘤子杜十全”嘿嘿一阵怪笑,迎上前来。
少帮主朱文华双眉紧蹙,站在殿廊上,他的穴道看来已解开了。甫宫维道远远扫了他一眼,目光回到业已欺近身前的“毒瘤子杜十全”面上。
杜十全目中尽是狞色,阴侧侧地道:“白衣童面,你真是命大!”
南宫维道嘿嘿一笑道:“杜十全,我不死你便完了!”
“配吗?”
“你可以看得到的!”
“白衣童面,先前若非‘不死书生’横来一手,你一百个也死了……”
“所以,该死的还是死!”
“你很有自知之明,回头领死。”
“杜十全,‘金龙帮’又将失去一个太上护法。”
“有种的我们再来对上三掌?”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看来徐郁之一定伤在对方掌下,破了心脉,这“毒瘤子”的掌上功夫,必然十分了得,正好,以同样的方法来为徐郁之报仇,当下冷哼了一声道:“好极了!”
“三掌之内你仍不死。本座饶你一命!”
“但本人却非要你的命不可!”
“嘿嘿嘿嘿,白衣童面,你是在做梦!”
“咱们走着瞧了?”
“准备!”
杜十全暴喝一声,矮身,弓腰,双掌半提。
南宫维道暗运全部真力于双掌,但表面上从容不迫,双掌虚虚下垂,似乎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但眸中却是杀机可掬。
无形的杀机,弥漫在荒芜的庙院。
朱文华突地弹身入院,站在圈子之外,冷酷地道:“太上护法,你说三掌不死,你饶他一命?”
“嗯!”
“我的帐呢?”
“你可以自己算,本座言出必践,不会下手杀死他!”
“那好,三掌之后交给我!”
“这么一说,本座只好手下留情,留个活口了?”
“当然,这比较恰当!”
双方一问一答,似乎“白衣童面”已是砧上之肉,听任宰割了。南宫维道冷眼一扫两人,道:“杜十全,你如不用全力,将没有对第三掌的机会……”
“毒瘤子”轻轻地一笑道:“改为一掌如何?”
南宫维道不以为然地道:“那更干脆!”说完,转向朱文华道:“少帮主,你会失望!”
这种神情态度,使杜十全与朱文华困惑,一个重伤将死的人,复活已是奇迹,竟然回头挑战,莫非怪事?一个人即使服下天珍地宝,灵丹妙药,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骤增功力。
“白衣童面”何所恃呢?
杜十全突然若有所悟道:“白衣童面,你倚那白发红颜的母亲撑腰吗,何不请她现身出来!”
南宫维道怒哼一声道:“你在放屁!”
杜十全额上的瘤子一颤,道:“那完全是存心找死来的?”
“是存心索命来的!”
“那好,准备!”
场面顿时紧张了。
南宫维道可不敢大意,互对一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既要为徐郁之报仇,就得有所表现,以慰他在天之灵。
双方的内力,均已提到了极限。
这是互判生死的一击,但南宫维道自信极强。
十几名“金龙武士”,逡巡着迫近圈子,要见识这难得一见的对掌。
相持了约莫半刻时间,杜十全首先不耐,吐气开声,双掌猛然拍出。
南宫维道沉哼一声,相继推掌。
轰然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劲气如怒涛般向四外卷涌,站得最近的朱文华,被卷得退了一个大步。十余武士,面目失色。
劲风过后,场中两人仍兀立对峙。
这一掌究竟谁胜谁负?
所有在场的原本骇震的目光,变成了困惑。
突然,“毒瘤子杜十全”身躯晃了两晃,“哇!”地射出一股血箭,“砰!”然后跌坐地上,口中冒出血沫。
“呀!”
惊呼声破空而起。
谁也料不到,堂堂太上护法,接不了“白衣童面”的一掌,而他,本是他手下败将,重伤将死之人,短短一个时辰,竟有这么意外的变化。
惊呼声过后,现场立趋死寂。
朱文华面如土色,大喝一声:“撤退!”
十几名武士,如漏网之鱼,倏然而没。
朱文华发令之后,急急转过身去,作势……
“朱文华,你还打算走吗?”
语冷如冰霜,令人不寒而粟。
朱文华脚下生了根,寸步难移。
朱文华觳觫地转过身来,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但仍硬着头皮道:“白衣童面,你待怎样?”
南宫维道恨恨地道:“我剁碎你!”
朱文华全身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惊恐万状地望着“白衣童面”。
南宫维道杀机阵阵汹涌,“唰!”地掣出铁剑。
朱文华再退了两步,他连拔剑反抗的勇气都消失了。
南宫维道握剑的手在发抖,义母董淑筠一再交待的话,又响在耳边:“你不能伤害他,甚至必要时你还要保护他……”
他的心痛苦得在起痉挛,他垂下了剑,大喝一声: “你滚!”
朱文华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白衣童面,什么原因使你不敢下手?”
“不敢,哈哈哈哈,为了‘不死书生’的缘故,饶你不死!”
“那……又为什么?”
南宫维道厉声道:“朱文华,快滚,在本人未改变主意之前。”
朱文华目光转向“毒瘤子杜十全”。
南宫维道再次厉喝道:“滚!”
朱文华弹身疾纵而去。
南宫维道一回身,面对杜十全,满腔怨毒,突然爆发。
“杜十全,本人要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你!”
“毒瘤子杜十全”全身一颤,想挣起身来,但撑起一半,又跌坐回去。
“白衣童面,杀吧!本座认命了,只是……”
“只是什么?”
“你原没这高的功力?”
“你想知道?”
“当然,否则死不瞑目。”
“好,本人让你瞑目!”
说完,脱下面具。
“毒瘤子杜十全”绝望地怪叫一声:“不死书生!”
“不错,我为好友报仇!”
“啊!本座……有目如盲,早该……认出你小子的铁剑。”
“认得出认不出都是一样,反正你死定了,你等联手残害‘白衣童面’,理应付出代价!”
杜十全沮丧地一叹,道:“不死书生’下手吧!”
“我会的!”
话声中,戳出一剑。
“哇!”
血水似喷泉般喷了出来。
“哇!哇……”
一剑又一剑,杜十全顷刻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不死书生,你……你……够狠!”
“好说,比你阁下差多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
“杜十全,现在你才知道吗?”
杜十全倒了下去,抽扭,喘息,惨哼,就是断不了最后一口气,充满戾气的眸子,此刻成了乞怜,他希望快些结束这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铁剑从心窝缓缓刺入,杜十全双脚一伸,结束了丑恶的生命。
南宫维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尸身上拭净了剑上血迹,归入鞘内,然后把面具与那袭血污狼藉的白衣,抛在尸旁,仰天喃喃道:“徐兄,小弟已为你报仇了!”
斜阳,照射在破庙的一角,凄清而惨淡。
这一幕由血开始的惨剧,在血光中结束,只留下了令人不忍目睹的现场。
南宫维道离庙上路,继续奔向许州。
一路无甚事故!似乎“金龙帮”的嚣张气焰,经过多次的挫抑,已收敛了许多。
这一天,黄昏时分,南宫维道抵达许州,他径奔五女店。
他心头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见到了师伯义母他们,将如何措词呢?赴大别山寻“五色兰实”刻不容缓,万一延误时日,周小玉被他人赘配,岂非终身遗恨,也难以对“金钗魔女”交待,但,这总属儿女私情,报仇复会才是大事。
目前报仇最大的阻碍当是崆峒“魔魔道人”的“行尸武士”,那是非人力所能强的,不知师伯“野和尚”他们可筹出了善策?
起更时分,抵达五女店。
遥望南宫庄宅,隐在夜色之中,一片谧静。
可能, “金龙帮”方面,尚未发现在外围所撒之毒,业已被掉了包,认为可以活活困死庄内人。
倒是那些可怖的“行尸武士”不知是否仍守伺在附近!
到了接近护庄奇阵的外围林中,仍未发现什么异样,心头放松了不少。
突然,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你回来了?”
南宫维道一听是神秘人物“一枝梅”的声音,不由大喜,忙道:“前辈也回来了?”
“比你早两天!”
“这里仍然平静?”
“表面如此,危机四伏,对方不除去这心头之瘤,岂肯干休?”
“晚辈未曾发现敌踪。”
“你多呆一会,便可发现!”
“行尸武士仍在吗?”
“在,两名,驻守未离。”
“这倒是件麻烦事……”
“老夫业已发现了‘行尸武士’之秘……”
南宫维道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道;“是怎么回事?”
“一枝梅”沉声地道,”行尸武士均是人,而且是不弱的高手!”
“哦,怎成了这等形状呢?”
“因为他已由人变为行尸!”
南宫维道心头飘过一抹寒意,粟声道:“是真正行尸?”
“不折不扣的行尸!”
“什么原因呢?”
“这是一种绝灭人性的左道旁门之术,武林高手,被施术者制住之后,立即以药物使被制的高手失去本性人性,然后在特制的药水中,浸泡百日,使其皮肉坚韧,至此,作为一个人的条件便完全丧失……”
“太残忍了!’
“这只是起头,随后,以特殊手法,使被制的气血逆行,一反正宗运行之道,再服以特制的增长元气的药物,这种药物,平常人服之必死,但受术者服下之后,内元顿增,再以后,授以几式特殊杀手,再练百日,大功告成……”
南宫维道惊然道:“颇不简单?”
“当然!”
“前辈何以知道得这般清楚?”
“是‘百花婆’说的!”
“啊!那‘百花婆’也通此术?”
“她不懂,也是听人说的。”
“行尸武士自己不能言语?”
“老夫说过作为一个人的条件完全丧失,全受施术者支配,对生死二字亦已无所感受,这是极可怕的杀人工具!”
“能否再恢复为正常人?”
“不能!”
南宫维道沉重地吐了一口气,道:“该有制伏之法?”
“除了施术者本人!”
“魔魔道人?”
“不错!”
“那只有设法擒拿‘魔魔道人’一途?”
“行不通!”
“为什么?”
“他决不肯毁坏他穷毕生之力所制造的工具!”
“他不怕死?”
“一枝梅”哈哈一笑道:“魔魔道人并非等闲人物,要擒他谈何容易,即使他入了你的手,死并不能威胁他去做这件事!”
“为什么?”
“因他自知如被擒便死定了,同时,决不会放过他,对吗?”
“如果晚辈真的网开一面呢?”
“他会相信吗?他被擒是死,毁了自己的杰作也是死,所以他不会做。何况擒捉他决非易事。”
“但为了毁去‘行尸武士’,晚辈虽明知不可为也要去做!”
“决办不到!”
“前辈认定如此?”
“他与‘行尸武士’心灵相通,彼此不分离,你没时间下手,还有一点,除了他,没有人能完全控制这几具行尸,设若他死了, ‘行尸武士’失去控制,试想,后果如何?那些失去人性的怪物,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其祸害之烈,你可以想象得到。”
南宫维道倒抽了一口凉气,激声道:“那就是说根本无法可施了?”
“或许有”
“老前辈或许有这三个字做何解释?”
“有一个人可以制伏,但此人难以找到!”
“谁?”
“杳杳真人!”
“杳杳真人?”
“对了!”
“从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哈哈哈哈,小子,岂止你没听说过,连老夫也是初闻呢!”
南宫维道困惑地道:“既有名号,必是人物,以前辈的阅历,竟然没听见过!”
“天下奇材异能之士,所在多是,岂能全部知晓,而且这‘杳沓真人’,是先辈人物,平时不行走江湖,其号不彰……”
“前辈现在却能提出?”
“是‘百花婆’相告的,约三十年前,她因采集百花之精,去到桐柏山中,巧逢这怪人,这怪人当时业已白发苍苍,也极好神家之术,所以两人谈话投了机,他才说出外号‘杳杳真人’!”
“原来如此!”
“还有一点,时已相隔数十年,不知他是否还在人间?”
南宫维道心头微微一凉。
“可是‘百花婆’怎知那‘杳杳真人’能制‘行尸武士’呢?”
“一枝梅”哈哈一笑道:“这话问得好,原因是‘百花婆’与‘沓沓真人’谈到物物相克时,偶尔提到江湖中有人能使人变成行尸,人力不可制,只有某种奇药可以毁灭之时,当时‘百花婆’也只听听便过了,没有追问是什么药物。”
“好,晚辈去碰碰运气看,桐柏山与大别山一脉相连,正好顺道!”
“怎么扯到大别山?”
南宫维道把“百花婆”所说的“五色兰实”之事,说了一遍。
“一技梅”声音中充满了惊震之情,道: “你要去‘西归谷’?”
“是的,前辈也知道这地方?”
“岂止知道,险些一命呜呼!”
南宫维道大喜过望地道:“前辈肯赐告经过吗?”
“当然可以,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夫也是一时好奇,想一探这可怖之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地头……”
“阿!”
“别啊呀哇呀的,老夫怀着战兢的心情,进入‘西归谷’不到十丈,只听一个似空谷回声般的声音道: “此谷不开,入者西归’,老夫当时已生了退后之心,但一念好奇,硬起头皮再往前行,约莫又进入了十丈左右,骤觉阴气迫人,身上顿感不适,默察之下,内元不聚……”
南宫维道禁不住又“啊”了一声,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一枝梅”话声一顿之后,又接下去道:“老夫灵魂出窍,等到急忙回头时,已经四肢无力,举步艰难,阴寒之气,不断往穴脉里钻,走不了几步,便告不支倒地……”
“后来呢?”
“老夫拼着一点残存之气,一寸一寸爬出来。”
南宫维道倒吸了一口凉气,栗声道:“够惊险,前辈可能是唯一生还的人?”
“可能,你还想去吗?”
南宫维道以断然的口吻道:“晚辈不轻易改变心意!”
“有种,但你想到后果了?”
南宫维道豪气入云地道: “想到了,但天下无论任何事,总得有人去做!”
“小子,老夫着实佩服你……”
“过誉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把这里事略作会商之后,立即动身!”
“好,愿你成功,为武林史册添光辉!”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祈前辈俯允!”
“什么事?”
“在晚辈离此之后,望前辈能暗中维护此庄安全!”
“可以,老夫不离开就是!”
“还有,晚辈与‘百花婆’前辈约定三月为期,在此晤面,为了桐柏山之行,展约二月,请前辈能予转告………
“那就是改为四个月了?”
“是的,万一……”
“万一怎样?”
“晚辈如四个月之内不返,那可能发生了意外,望前辈仍能大力协助敝会遗者们完成复仇大举……”
“要老夫鞠躬尽瘁?”
“不敢,谨竭诚以求,前辈可为则为!”
“这不须你说的,老夫岂是虎头蛇尾,为德不卒之辈,不过穷通寿夭,虽不谙风鉴,观其人亦可略知,小子,老夫等你回来!”
南宫维道激动地道:“谢谢前辈金口……”
“嘘!有人来了!”
“噢!”
“小子,你赶快入庄,最好别使对方知道你的行踪!”
“来的何等样人?”
“例行巡逻,依老夫的话,快进去,杀几个小卒子于事无补!”
“前辈,后会有期了!”
“去吧!”
南宫维道弹起身形,如魅形般投入护庄奇阵之中,然后,站在阵缘,举目察看,只见数条人影.分散开缓缓掠过,看身法是“双龙武士”之流的身手。他也觉得出手没有什么意思,于是,返身朝庄宅奔去。
方出阵外,立即有人喝问:“什么人?止步!”
他应了声:“是我!”随即站定身形。
四条人影,闪现身形,虽在暗夜,但他的视力不殊白昼,只见为首的手执虎尾鞭,双目精光的的,赫然是新加盟入会的曹氏昆仲老二“单鞭将曹真”,不待对方开口,先发话招呼道:“是曹老哥吗,小弟南宫……”
“单鞭将曹真”抢前两步,朗朗一笑,躬身道:“原来是少主,失迎!”
“不敢,此地大家都好?”
“平安!”
曹真身后三名弟子,也恭谨地行礼口称:“参见少主!”
南宫维道一招手,道:“少礼,众位弟兄辛苦了!”
“单鞭将曹真”对身边一名弟子道: “急速传报范主事!”然后侧身向南宫维道道:“少主请!”
“请!”
两人相差一肩而行,那名弟子早没了影儿。
将及庄门,一行人迎了出来,当先的是“野和尚范文昭”,怪样如昔,分毫不改,南宫维道疾步趋前,躬身道:“不敢当师伯屈驾!”然后又向其余的作了一个罗圈揖,道:“劳动各位大驾,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
范文昭哈哈一笑道:“来啊!维道!”
“师伯与各位先请!”
“来,我们携手而行!”
南宫维道有一种倦鸟归巢的感觉。
“师伯,我娘……”
“那不来了!”
董淑筠业已来到中门前边的院地。
南宫维道脱开被范文昭握住的手,奔上前去,双膝一曲,唤了声:“娘,您好!”
董淑筠双眼一红,扶起南宫维道,叫道:“孩子!”
虽非亲生,但那有逾骨肉的情份,使所有的人,全受感动。
紧接着,义姐南宫倩与韩小虎两夫妇迎了出来,互相寒喧。
一行人直入大厅落座。
南宫维道目光扫视厅内一周,低声向旁边的董淑筠道:“娘,小芬呢!”
董淑窍黯然道:“她不愿见人”
南宫维道剑眉一蹙,说:“孩儿又放过了朱文华一次!”
董淑筠粉腮一惨,苦苦一笑道:“孩子,难为你了!”
范文昭开了口:“少主此行如何?”
“挑了‘金龙帮’所属‘沁阳分舵’,毁了‘赤后宫’设在孟津城的‘怡红馆’,不过,暗中全有‘一枝梅’前辈相助,来此途中,剑劈‘金龙帮’太上护法‘毒瘤子杜十全’……”
“啊”
的确是语惊四座,满厅俱是赞叹之声。
范文昭眉毛一扬,道: “算是去了一个头号劲敌,可喜,可贺!”
“庄中没有困难?”
“没有,备粮丰富,不虞匮乏,外间监视并不严密,偶尔采办什物,也没发生过意外,只是大家伙闷的慌。”
“目前可虑的是‘行尸武士’,怪物不除,无法行动。”
“大家均为此忧虑,苦无对策!”
“小侄已经有了路数!”
此言一出,满座动容。
范文昭激情地道:“什么路数?”
甫宫维道把“一枝梅”的话,扼要地说了一遍,同时也把请托“一枝梅”尽力协助的话说了出来。
董淑筠关切地道:“孩子,这是刻不容缓的事!”
“你一切要小心……”
“是的!”
他本待说出赴“西归谷”寻“五色兰实”的事,但想了想,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果说了出来,义母与师伯等会力阻,即使勉强成行,也会令大家不安,同时,对会中人也是一种心理的负担,对情绪影响极大。
一直不曾开口的独臂老者尤允中开了口:“我等静候少主佳音!”
南宫维道起立欠身道:“多谢,尤前辈两位令郎前此为会捐躯……”
尤允中怆然一笑,打断了南宫维道的话:“少主。他们死得光荣!”南宫维道眼圈一红,坐了回去。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启齿。心中难过到了极点,因为死者是为“宏道会”而捐躯,而自己是少主。
黄衣老人古上梅沉重地道:“争战杀伐,死伤难免,今晚在座的,谁又料到是何终场,身为武士,只要死得其所,死得其时,亦可瞑目于九泉。”
尤允中点了点头,道:“古老哥说的是!”
范文昭起立道:“少主路途辛苦,也该歇歇,聚会到此中止,厨下已整备酒莱,稍停再请各位与少主一洗征尘!”
南宫维道起立道;“不敢当!”
众人纷纷施礼告退。
南宫维道向董淑筠道:“娘,孩儿想看看小芬?”
董淑筠点头道:“跟我来!”母子俩出厅转入后院,来至靠偏院的一间小阁前,只见烛影摇红,一个纤巧的半身人影映在碧纱之上。
董淑筠向南宫维道点头示意,然后退了出去。
南宫维道心头先一阵黯然,徐步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房里传出小芬低沉无力的声音:“哪位?”
“是我,小芬!”
“你……是……”
“南宫维道!”
“哦,是少主,您回来了?”
“小芬,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门没有上栓!”
南宫维道推门而入,小芬起立相迎,面上带着一丝怆然的笑容,这笑容并不能掩饰她内心的悲戚,只见她憔悴容颜淡淡妆,消瘦花枝深深愁。
“少主请坐!”
“小芬,你瘦了?”说着,在她对面椅上坐下。
小芬幽凄地一笑道:“少主你定奇怪我依然活着?”
南宫维道心头一惨,强装出一个笑容,道:“小芬,别那么说,身为武林儿女,有些遭遇必须逆来顺受。”
小芬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答非所问地道:“难得少主来看我。”
南宫维道尽量保持平静地道:”小芬,你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要自苦!”
泪水,终于滚落粉腮,面上再现令人心颤的笑容。
“少主,这并非自苦二字所能解释的,一个女人,失去了珍逾生命的东西,活着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小芬,唉!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是为吴伯母一句话而忍辱偷生!”
“为我娘的一句话?”
“不错!”
南宫维道心头一动,义母董淑筠为什么如此讳莫如深,行事如此诡秘,她要自己不杀朱文华,又用一句话稳住了遭朱文华强暴的尤小芬,的确令人难解。
“小芬,我娘说了句什么话?”
尤小芬摇了摇头,道:“不能告诉你!”
南宫维道明知得到的答复必是这一句,但仍追问道:“为什么?”
“是吴伯母交待的!”
“连我也不告诉?”
“我爹也不例外!”
说完,觉得这句话不妥,但也无法收回,只好笑了笑。
南宫维道怀着满腹狐疑,转了话题道:“小芬,我明天要走了!”
“什么,少主明天又要离开?”
“是的,不得不走!”
“什么要紧事?”
“到桐柏山中寻访一位前辈异人,解决‘行尸武士’的难题!”
“哦!这是件大事,何时回庄?”
“四个月之内!”
“不知还能否再见少主?”
南宫维道鼻头一酸,苦笑着道:“小芬,别说丧气话,这不像你平时的为人。”
“我……本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试想,尤老伯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女儿,能使他老人家晚景无依吗?”
“少主,我的心已死了啊!命运……谁能违抗呢?”
“命运由自己主宰!”
“也许对,但对我已失去了意义,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南宫维道不愿继续谈这些伤心话,起身道:“小芬,今夜庄中有个小宴,希望你能参加!”
尤小芬毫不考虑地道:“不!谢谢少主美意!”
“散散心也好?”
“我不想见任何人!”
“你能看开些,即使是勉强,尤老伯心里也会高兴!”
“不!”
“那……我走了!”
尤小芬木然点了点头,道:“少主请便!”
出了小阁,南宫维道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暗叹一声:“可怜的女子,这种奇惨遭遇的确不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所能承当的!”
厅内,摆上了十桌酒席,头目以上的都参加。
这一餐,南宫维道因心中横梗着尤小芬的事,吃的食不甘味。
第二天一早,他辞别了义母师伯,离庄上路。
真可说得上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
这一天,来到了大别山,他已置备了丰富的干粮准备在山中食用。
大别山广袤千里,“西归谷”在何处呢?
他不由跌脚失悔,在五女店时,竟不曾向“一枝梅”问清楚“西归谷”的坐落,但,现在已来不及了,他不能再回头去问,好歹只有自己摸索了。
这一大半天,他深入山区数十里,一无所获。
入夜,他在一个石穴藏身。第二天一早,又开始盲目搜寻,如此一连五天下来,一无所见,连个相似或可疑的山谷都不曾看到,他不由有些沮丧,但那搜寻到底的意志,是分毫也不动摇的。
本来,在这绵直无尽的山峦中,寻找一座根本不识的山谷,的确是件难事。
由此,他想到桐柏山中的“杳杳真人”,找起来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对方已经不在人间,但事实上非尽人事不可。
第六天,他已搜遍了近百里范围,近午时分,他登上一座高峰,默察山势,准备深入做第二阶段的搜寻。
一只雉鸡,从不远处冲空而起,一见之下,不由童心大发。猎雉,是他童年的拿手好戏,可惜跟前没有弹弓,他几乎不加思索地伸手锦袋,去摸金钗,手方探入,忽然触及一个纸折,不由心中一动,这是什么东西?
那只雉鸡转眼投入峰边树丛之中不见了。
他取出纸折,打开一看,不由雀跃起来。
这纸折上,绘的正是“西归谷”的位置,不用说,这是“一枝梅”的杰作,但他是什么时候放入自己的锦袋中的呢?锦袋从未离身,只那晚在庄中过夜时解下挂在床头,神偷,的确名不虚传,这种身手,真是神出鬼没。
回想那夜,一方面旅途劳顿,又多喝了几杯酒,再方面在自己庄中,放心大睡,毫无警觉之心,所以才毫无所觉。
这六天的莽撞,实在冤枉,不过幸而现在发觉,如果再茫然乱搜下去,那才真正气人呢!
他迫不及待地摊开地图,仔细参详。
这图绘的十分细致,从入山起,均标明了特殊山势,里程及方向。
他默默回想搜寻过的峰谷,与地图对照,再细察立身之处,不禁喜极而笑出声来,这高峰,赫然是图中最重要的指标。
顺峰西行,越过三道涧,便是“西归谷”口。
他收起了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对“一枝梅”的感佩,简直难以形容。他取出于粮充饥。
看日色,,是正午时分。
正待下峰之际,忽然一眼瞥见十丈外峰边一块怪石上,赫然呈现一个女人身影,心头不禁为之骇然而震。
只见那女子长发纷披,背向而坐,生形年貌,无法看到,身着青衣。
在这荒山绝岭,出现这么个女人,的确令人骇异。
她是原本就坐在那里,还是刚来不久,为什么自己竟然一无所觉?
他干咳了一声,希望那女子回头,但,对方似塑像般的寂然不动。
他想;管它,自己的事要紧。
于是,他举步便要离开,脚步一移,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幽然长叹,那声音,孤凄,渺茫,有如空谷足音,给人一种幽寂但又虚无缥渺的感觉。
他不期然地止了脚步。
那女子叹息了一声之后,又寂然如故。
南宫维道忍不住发话道:“姑娘怎么称呼?”
没有反应。
南宫维道从鼻孔里吹出了一口闷气,方待再次举步……
那女子却在此刻发了话:“你是什么人?”
声音冷的怕人,大天白日,给人一种阴森冰寒的感觉。但听起来不失娇脆,这证明对方年纪不会太大。
南宫维道想了想道:“区区‘不死书生’!”
“哈!‘不死书生’,这名号倒很别致!”
“姑娘怎样称呼?”
“我么?没有名字,有人叫我‘无名女’!”
“无名女?”
“对了!”
“姑娘怎会来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谁说的,我世代居在此山!”
她仍没回过身来,却跟着反问道:“不死书生,你来这深山之中有何目的?”
南宫维道迭经祸患,阅历也不少,心里本能地有一种警惕之念,淡淡地道:“兴至而已!”
“哈哈哈哈……”
“无名女”纵声狂笑起来,娇躯乱颤,纷披的头发,阵阵波动,那笑声如午夜急雨,颤人心弦。
南宫维道重重地一哼,道:“姑娘因何发笑?”
“好一个兴之所至!”
“这也不见得好笑呀?”
“好笑之至,这里既非名山,也无胜景,人踪罕至,你竟然会兴之所至,这兴头可真不小!”
词锋犀利,咄咄逼人,南宫维道不禁大惑。
至此似已无话可说,南宫维道心念一转,默然举步……
“慢走!”
“姑娘还有话说?”
“你未见我面,也不知道我的年纪,竟称我为姑娘?”
这话近于取闹,南宫维道有些啼笑皆非,温声道:“那该如何称呼你?”
“算了,姑娘也罢!”
“姑娘唤住在下,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我想知道你入山的目的!”
“在下说过……”
“我代你说了吧,兴之所至,没有目的,对吗?”
“对了!”
“深山多虎狼,你一点也不怕?”
“姑娘所指何意?”
“就这么句话,没旁的意思!”
“在下自信还有点胆子,一般虎狼,倒不放在意下!”
“很自负,对了,你叫‘不死书生’,这名号也够狂妄……”
“何得谓之狂妄?”
“因为世间没有不死的人!”
“诚然,那是指天年已尽而言,在下所谓的不死,是别于天年当终而言!”
“所以我说的‘狂妄’两字并没错!”
“这不值得辩论!”
“你无以自解吧?”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
“有意思!”
“在下没空饶舌……”
“噫!奇了!你不是兴之所至吗?怎地又没空了?看来你善说谎。”
南宫维道面上一热,讪讪地道;“随便姑娘如何解释,在下要走了!”
“你不屑与我交谈?”
“不是这意思,不过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江湖中的趣闻轶事如何?”
“这方面在下所知有限,很抱歉令姑娘失望。”
“你很固执?”
“并无不可!”
“也许对你有好处?”
“在下不需要什么好处!”
“你会后悔?”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对方这话断非无因而发,看来这女人居心叵测,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她的现身,本就突兀,这一说,距正题便不远了,当下好奇之心大发,试探着问道:“在下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无名女”冷凄凄地一笑,道:“因为你不愿与我交谈!”
“这有什么?”
“后果十分严重!”
“在下倒很想知道什么严重后果?”
“你会取消名号!”
“姑娘的意思是死吗?”
“嗯!”
南宫维道仰天打一个哈哈,道:“在下不在乎生死!”
“但你取了‘不死书生’的外号?”
“也是兴之所至。”
“无名女”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发出一声叹息, 自言自语地道:“只缘情关看不破,此身常在奈何天!”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道:“姑娘莫非情场失意?”
“春蚕作茧自缚……”
“姑娘逢上了负心人?”
“无名女”突然厉声大叫道:“谁敢对我负心?”
南宫维道被她这突然的厉叫吓了一大跳,这话倒是新鲜,既然她自信无人敢对她负心,那她叹的是什么气呢?
到底是什么来路?
“没人敢对姑娘负心吗?”
“当然!”
“为什么?”
“很简单,负心者必死!”
南宫维道不由芜尔道;“姑娘的意思是负心人必遭报应?”
“不错,这报应由我主宰!”
“既然如此,姑娘何事可叹?”
“这你不必知道!”
南宫维道啼笑皆非地道:“是姑娘自己提起的!”
“无名女”扑哧一笑,声音已不似先前的冷漠,竟和缓了许多。
“是的,这是我……提起的!”
南宫维道淡然道:“在下也没兴趣探人隐私。”
“无名女”大声道:“但我要告诉你!”
南宫维道暗忖,好一个任性的女子,反反复复,全是她自己说的话,她不是任性,便是心神失常。
“为什么要告诉在下呢?”
“因为一年多来,我只碰到你一个人,我不能对石头树木去说。”
“一年多只碰到在下一人?”
“不错!”
“以前呢?”
“没有以前,一年多前我才认识他!”
“他是谁?”
“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人!”
“在下很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