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驼子怪叫道:“不能放活口走啊!”
东方野对“无双堡”的人,可说恨之入骨,母子在“武林城”受过无数的屈辱,迫害,最后母子生离当然,他不必手下留情,单以对方今夜的强盗行为,便该杀,何况这死别里是“无双堡”的地盘,放走了活口,欧驼子决走不出十里。
心念一转之间,电闪般追了下去。
“啊!”
惨号再传,汪小发逃出不及十丈,便告横尸。
东方野折转身来,说:“老丈,你快走吧!”
欧驼子深深看了东方野一眼,道:“这马是你的了!”
东方野归剑入鞘,一摇手道:“在下没三千两银子付与老丈。”
“不要钱,奉送?”
“在下不敢领。”
“不行,小老儿刚才说过,有人救小老儿一命,以马相赠……”
“这断乎不可,在下出手,并非为了那句话。”
欧驼子执拗地道:“不行,我欧驼子一生说话一句便是一句,从不更改。”
东方野初意本是想得这匹神驹代步,现在,基于武士的风度,他改变了主意,闻言之下,为难地道:“老丈定要相赠么?”
“当然!”此马名叫“的庐”,脚程奇快无比,登山涉水,如履平地。
“这样好了,在下身边尚有少许金银……”
“别再说了,小老儿说过相赠便是相赠,如果付钱,三千两分文不少。”
“这……在下心里过意不去?”
“婆婆妈妈,不象个有为的武士。”
东方野啼笑皆非,想不到他倒教训起自己来了。
欧驼子把马牵到东方野身前,把缰绳交在东方野手中,然后抚着马脸道:“这是你的新主人,乖乖地听话!”
那马儿似有灵性,口里低嘶一声,伸唇吹鼻,在欧驼子头颈上不断磨擦,似乎对旧主人有无限依恋之情。
东方野心中十分难受。暗忖,不如一走了之,何必要人家价值不菲的宝物!
心念方动,欧驼子已退到了侧面,开口道:“此马草料已足,可以奔驰后会有期!”
期字甫落,人已如缕轻烟般消失在沉沉暮色中。
东方野怔住了,想不到欧驼子竟然是位风尘人,凭离去的身法,便已十分惊人,其手法可见一斑了,他要对付“过山虎赵刚”两人,可能不费吹灰之力,他狂呼救命,是故意做作的,可能他早已知道自己在侧,自己出手,确有些班门弄斧。
难怪他带了这等物行走江湖安然无事。
但,他为什么要送马与自己呢?彼此素昧平生呀!
他想不透这中间的蹊跷。
一看时辰不早,该赶路了,他对马性,可说十分熟念,先试探着与他亲近,然后轻轻抚摸了一阵,见马十分驯善,这才跃上马背。
一声轻斥,马儿发开四蹄,风驰电掣地行起来,快,固属快得惊人,但却十分平稳,实实有的神驹。
天明不久,到达了距川边不远的建始,这一夜,足足走了五百多里,东方野为之咋舌,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也无法在一夜之间走几百里,何况人的体力有其极限,一阵疾赶之后必须有当的时间恢复体力,而这匹“的庐”,仍然精神抖擞,毫无疲备之态,这使东方野大感应幸,得此良驹,也是异数。
他在城厢小镇入店打尖,并要店家以上好饲料喂“的庐”。
估计行程,过午渡江,不必日暮,便可到目的地。现在的最大问题是能不能顺利地找到那怪老人,如一切顺利,将河在五日之内回“秘魔门”报到。
一想到回门报到,他的心便往下沉,他无法想象后果是什么?
此际,天时尚早,座中除了他没有别人,他细斟慢饮,目的是能让那匹神驹有较长时间的休息。
突地,一阵群马惊嘶之声,传了过来。
只见店里伙计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道:“这……不成,客官……”
东方野一愕道:“什么不成?”
“你……那匹马……”
东主野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道:“怎样?”
伙计定了定神道:“客官那匹马太凶,在廊中踢坏了两匹马,惊得其他的不敢吃草料,小的又无法近他的身……”
东方野起先以为那匹神驹发生了意外,倒着实吓了一跳,及至听清了,才放下心来,和声道:“不要紧,我去看看,踢坏的马,照价赔偿就是!”
说完,跟着伙计来到后面马廊,只见那匹“的庐”安静嚼着草料,两匹马躺在旁边。肋旁鲜血淋漓,在咻咻喘息,其余七八匹马竖着耳朵挤成一堆。
东方野皱皱眉,道:“两匹马值多少?”
伙计陪了个笑脸,显得很为难的道:“这两匹马是上月买的,不十分驯,否则也不会被踢……”
“……非常对客官不住!”
“没的话,应该的,我看牵到外面好了,我吃完便要上路。”
东方野亲自把“的庐”牵到店门外马桩上栓好,伙计把吃剩的马料拿到外面,另提了一桶水给马饮。东方野回座继续饮食。
忽地,一猫一狗,追逐入店,在座间狂奔乱跳,小二跟着大声吆喝,东方野看得忍俊不置,冷不防那猫儿跳上了桌子,碗蝶齐翻溅了东方野一头一脸,弄得他啼笑毕非,尴尬异常。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为客官重新换酒菜。”
东方野已被搅得兴味索然,摆了摆手,道:“不必,我本已吃得差不多了!”
小二又连连打拱道:“实在对不起,请客官海涵!”
东方野双手捧起势毛巾,着擦拭头脸上的汤汁,擦完,把毛巾往桌边一放……
“呀!”
小二怪叫一声,如逢鬼魅,两眼发直,扑数数抖个不住,脸色也变了。
“掌柜的,掌柜的”,散着的伙计,全奔了过来。
掌柜的一迭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二口唇拌动了半天,才进出一句话道:“这位……客官的脸……会变化……”
“变化?胡说!”
掌柜的大声呵斥那小二,可能东方野入店时,除了这招呼的小二,谁也没注意到他的长相身形。
东方野本被弄得摸不着头脑。一说,他立时醒悟过来,俊面不由直红到耳根,原来只顾擦喷溅在头面上的汤汁却忘了脸上戴的人皮面具,这一擦,当然原形毕露。
掌柜的见多识广,立刻明白是回什么事,忙挥手喝道:“你们都退下去,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全统!”
伙计们慌忙走开,掌柜的这才拱手为礼,笑哈哈地道:“小子们无知,大惊小怪,请少侠包涵,区区特此赔罪!”
东方野讪讪地道:“小事一件,算了,倒是在下的坐骑,伤了贵店匹马,一并算罢。”
掌柜的显得很不好意思地道:“两匹马胁骨各折了三根,已不能乘用了,本是二十两银买的,这是意外,如果要少侠赔偿,说不过去,这样着,少侠随赏几文就是至于酒菜,算小店请客。”
东方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锭,道:“这大约可兑足丝纹银二十四两,算是马价与酒钱草料钱!”
说完,放在桌上。
掌柜的连连摇手道:“使不得,少侠,太多了,区区不敢收,小店经营已数十年,图个近悦远暖,这岂非成了敲客人的竹杠……”
东方野一笑道:“尽管收下,这是我愿意如此。”
掌柜的熟视了东方野几眼,一拍掌道:“少侠,区区看得出你那匹坐骑不是凡物,但那付鞍镫却不相衬,区区有一付特制的鱼皮鞍子,是祖上所遗,好马配好鞍,举以相赠,请勿推却。”
东方野摇手道:“这使不得,无功不受禄……”
掌柜的豪爽地道:“如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东方野可无法推拒了,盛情难却,但又觉得受之有愧,期期地道:“那在下……只好收之不恭了……”
“这样才好,少侠如何称呼?”
“东方野,但……一般人称在下小野,这姓么……还是请保秘?”
他是第一次对处提名道姓,主要的是,是被主人盛情所感。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区区叫做宇文一雄!”
“哦!宇文兄,请问贵庚?”
“已过不惑之年!”
“哦!小弟十九。”
“好,我们初交,饮上一杯,来,请到后院,这里快到上座的时候了,不便!”
东方野想了想,道:“小弟有急事赶路,留待下次如何?”
宇文一雄蹙眉道:“急在一时间么?”
东方野一想,有这匹“的庐”代步,耽上一时也无妨,随道:“如此小弟叨打扰了!”
“请!”
“宇文兄请!”
宇文一雄吩咐了伙计几句,然后领着东方野进入店后内宅。
后院布置十分古朴幽雅,一点不象买卖人家,倒象是书香宅第。两人入厅,分宾主坐定,使女献上香茗,东方野浏览了一下壁间的字画。
“想不到宇文兄是个雅人?”
宇文一雄哈哈一笑道:“冒充欺文,谈不上,老弟见笑了!”
东方野道:“小弟幼遭孤露,少谈识书是虽个地道的江湖人……”
“老弟忒虚了,听谈吐便知不俗。”
“只随家母认几个字,仅识之无而已!”
“老弟是姓东方?”
“是的!”
“啊,愚兄有个师姐也是姓东方氏……”
东方野心中一动,道:“但不知那个东方氏?”
宇文一雄淡淡地道,
“早已不相往来了!”
对方似有隐哀,东方野自不便追问,反正天下姓东方的多的是,换了话题道:“如此说来,宇文兄也是武林一脉?”
宇文一雄点了点间,坦然道:“不瞒老弟,是的,但鲜有人知!”
谈话之间,三四名伙计搬来了杯筷酒菜,刹那便已备齐。
“老弟请上坐!”
“那里话……”
“头一遭,来者是客,太谦便失武士本色了!”
“只是打扰不当?”
“那里的话,萍水相逢,老弟折节下交,也算是一段缘。”
两人分宾坐了,宇文一雄亲自执壶,斟酒了杯,对饮而尽。
酒过数巡,宇文一雄开口道:“老弟说有急事待办?”
“是的!”
“可惜,我们一见如故,却不能畅谈心曲!”
“留待下次吧!”
“老弟目的是那里?”
“白帝城!”
“哦!回头能来盘桓些时么?”
“恐怕不可能,小弟白帝城事了,还须赶着办另一件事。”
“老弟是个忙人?”
东方野脱口道:“小弟此番白帝城之行,受人之托送封信!”
宇文一雄立却道:“老弟,这就简单了,愚兄派人代送,老第在此坐候,岂不一举两得?”
“不成,这封信必须亲自送达,而且时限十分紧迫!”
“白帝城方面,愚兄头面尚熟,不知这信送与谁?”
“这……是城外本主庙一位无名的怪老人!”
宇文一雄面色一整,道:“一个与乞丐为伍的白发老人?”
东方野心头一震,栗声道:“正是此老,宇文兄何以认得?”
“早年相识的!”
“啊!”
“老弟不必去了!”
“为什么?”
“那位老人早已离开本王庙,不知何往!”
东方野宛若被冷水浇头,颓然道:“是真的么?”
“一点不假,此老与愚兄略有瓜葛,每年愚兄略必造访,不久,前往访落了空。”
“这……这……真是想不到,哦!对了,老人名号可以见示么?”
宇文一雄歉然一笑道:“这点请老弟原谅,老人不许提他名号。”
“那就算了!”
宇文一雄又劝了一杯酒,然后正色道:“老弟送信是受何人之托?”
“张铁嘴!”
“张铁嘴何许人?”
东方野显得有些气沮地道:“一个江湖卖卜的人!”
宇文一雄困惑地道:“依愚兄所知,那位老人甚少交游,可说早已谢绝江湖……”
东方野灵机一动,道:“对了‘张铁嘴’还有个外号!”
“什么?”
“做没本钱买卖的人!”
宇文一雄惊声道:“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
东方野十分意外地道:“宇文兄也认此人!”
“听那位老人提过,对方可能是他唯一还保持交往的人。”
“哦!”
“那封书信可否借愚兄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