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贵姓大名?”
“在下姓吴!”
“哦!巧极了,老夫也姓吴,谊属同宗。五百年前是一家,真是幸会,恕老夫不客气,称你一声吴老弟,吴老弟面色不侍,是贵体不适么?”
东方野不由啼笑皆非,尴尬地一笑道:“在下生来单薄,并无什么不适!”
“哦!是老夫失言了!”
“那里,那里!”
“老夫备下水酒薄肴,想请老弟台边房一叙,共消今昼以解客地寂寞,弟台肯赏光否?”
“在下方才用过!”
“不要过谦,坐一会也好,老夫惴候!”
说完,不待东方野表示可否,起身出房自去。
东方野心想:这老者不简单,原先以为他是大买卖人,现在想起来,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江湖人,从眼神,步履,便可断定,他邀饮必有用意,如果他有什么不轨图谋,便是看错了人,即是如此,倒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招,他说姓吴“鬼话”,与自己一样。
心念既决,立即理了理衣衫,走向边房。
华服老者,立门而待,把东方野引入套间。
套间里,早巳备了一桌洒菜,看上去十分精致。
那名二十余岁的下女,彬彬有礼地朝礼东方野福了一福,口称:“见过公子!”
华服老者把东方野请上客位,自己在对边坐了,大喝道:“斟酒!”
侍婢双手执壶,替双方斟上,老者朝横里一指,道:“你也坐下吧!”
“婢子不敢!”
“没关系,吴公子不是外人!”
“如此,婢子僭越了!”
说完,倒真的坐下了。
东方野不由心中窃笑,这可妙,只片刻工夫,便不是外人了,主婢同桌,陪生客饮宴,确属罕闻。
老者先敬东方野一杯,然后命待婢也敬一杯。
东方野只好回敬他主婢。
老者手指婢女道:“姓叫小兰以后望吴公子多多照应!”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令人啼笑皆非,东方野只“唔!”了一声。
酒过数巡,华服老者打了个哈哈,才徐缓地道:“老弟台既是游学,怎不拣庵观庙院清净所在,却来投市嚣逆旅!”
东方野一怔神,尴尬地一笑道:“在下并未打算逗留久停,明日便要上道了。”
老者一击掌,道:“真巧,老夫也是明日动身。”
东方野不由一楞,老者接着问道:“老弟枉驾何所?”
东方野心想,且堵他一句。
“在下准备去‘武林城’!”
老者一击掌,道:“妙啊,我们正好同道,老夫要去陵山!”
东方野气对方不过,冷冷地道:“山中也有买卖可做么?”
老者嘻嘻一道:“有,有,大买卖,正如老弟到‘武林城’游学一样。”
针锋相对,东方野为之语塞,这老者是何居心,实在无法测度,江湖诡谲,一至于此,照此看来,这老者是缠定自己了,对方投店,显然也是冲着自己而来。
老者紧迫不放地道:“同道而行,当可免除旅途岑寂,老弟是乘马还是坐轿?”
东方野冷冷地道:“在下步行!”
“哦!老弟斯文一脉,怎能耐那涉之苦,老夫正好有一骑空马,老弟千方别客气,将就代步吧!”
“在下阮囊尚不羞涩,一骑之资……”
“话不是那么说,老夫那马匹空着也空着,顺便罢了。”
“老丈有孟尝之风?”
“过誉了,萍水相识,投契而已。”
东方野直觉地感到这老者有些莫测高深,心想,就看你要出什么花样吧,怕你便不叫“青衣修罗”了,当下一拱手道:“在下就此谢过”!
“这样才好,我们明天一早动身,遇事也个商量。”
这又是一句大蹊跷的话,东方野含糊以应道:“老丈说得是!”
“我们一言为定了?”
“当然!”
“来,人行提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哦,现在是白天,没有月亮,对月不成,就必为‘客’吧!”
东方野一生置之,没有接腔。
四骑马沿官道奔向咸丰──武林城。
马上一个是华服老者,一个是黄瘦书生,另两个是男女仆从,看来是夫妻档。
到了“武林城”,四人投入同一店中,老者看来十分豪气,又是佳肴美洒,主客连仆从共进。
东方野心想,后天便是挑战之期,这老者忒也鬼祟,莫节外生枝,误了大事,还是早早分手的好,心念之间,开口道:“老丈要赴武陵山?”
“不错!”
“在下行程到此为止,要失陪了。”
“啊!那只好改日再见了?”
东方野语含深意地道:“老丈风范,令人心感,有机定趋前拜领教益。”
老者哈哈一笑道:“可惜老夫是买卖人,胸无点墨,那有什么教益可领,倒是老夫能得老弟折节下交,引为一大快事。”
“老丈忒谦!”
“老夫说的可是实话!”
这一餐,尽欢而散,第二天一早,老者率仆上道,却留下了马匹,东方野坚辞不获,只好谢过收下,老者离去之后,忙回房小坐,心中可又困惑,老者业已离去,如说他有什么存心,却又没什么其他表示,好生叫人不解?
店内住满了三山五岳的人物,都是参与“血榜”盛会而来的,有的忙着起来,有的三五成群,呼么喝六,一片乌烟瘴气。
东方野硬着性子呆了半个时辰,唤小二结帐。
小二进房,笑嘻嘻地道:“公子,帐已由那位台爷一并算过了!”
“噢!”
“那位台爷留下了话……”
东方野心中一动,道:“留下了什么话?”
“山中再见!”
东方野暗吃一惊,莫非那神秘老者早已知道自己身份,这未免太可怕发,他真有些阴魂不散,竟缠定了自己。当下摸出一块碎银,道:“小二哥,这赏你!”
小二裂开了嘴,连称不敢领公子厚赐,手却已伸出接下塞入袋中,哈了哈腰,眉开眼笑地道:“公子,马匹已喂足水料,以拴在店门口,公子随时可以上道,马背鞍袋里有干粮,山中可以食用。”
“这是那老头子吩咐你预备的?”
“是的!”
“你可以走了!”
“谢谢公子的厚赏,来城时希望再光顾敝店。”
“唔!一定!”
东方野离店上路,杂在人潮中,奔向武陵山。
现在,他的情绪开始紧张了,明日午正,便要做生平大事,报血仇,毁血榜。当年,父亲以一招而饮恨,明天,自己从未见识过田慕嵩的武功,但依情理而论,决高不到那里,如果他功力可恃,便不至于一再施展阴谲诡计了。
他是第二次参与这行人的行列。
上一次,他是“过路客”的随从,因缘而入“藏龙谷”。
这一次,他是众扬瞩目的挑战者。
夕阳卸山,东方野来到一个岭头,看那马儿浑身汗湿,如水淋似的,口鼻里直冒热气,连打前蹄,已不堪再躯策了,只好下马,避开山道,进入一片林中歇息,乘取出干粮,慢慢咀嚼。
突地,一声极其热悉的喝话,传入耳鼓:“井水不犯河水,尊驾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声音道:“要你离开远些,不成么?”
“此地并非禁地……”
“但你的行为令人恶心!”
“别自以为了不起?”
“这些话换在另一个时候,你便得出代价。”
“哼!区区不信这个邪!”
“要试试看么?”
“未始不可。”
东方野一听,双方的声音都不陌生,一展身形,掠了过去,目光扫外,不由大动,一顶彩轿,停在树下,旁边是四名青衣少女,轿前站的是紫衣妇人,这边,一灰衣蒙面书生,身后是一名俏婢。
想不到大母与“血手书生”斗上了。
听方才的话因,必是大母看不惯“血手书生”主婢在一道。
东方野身形一现,双方的目光全向他射来。
“魔轿使者”冷冷地道:“朋友,这里没你的事!请便!”东方野一笑道:“区区只是觅地歇脚而已!”
“血手书生”道:“你另寻好地方吧!”
东方野暗忖,此时万不能报露身份,万一泄了底,被“无双堡”的人发觉,事情必起变化,一切计划,便要付东流了,但如何使双方不动手呢?
“血手书生”一转身,面对东方野,语中带刺地道:“朋友,此地是‘魔轿’禁地,犯之者死!”
东方野哈哈一笑道:“朋友未免言过其语。”
“血手书生”向侧方一退,向紫衣妇人道:“使者,这怎么说?”
“魔轿使者”寒声道:“请你带这女的离开!”
“血手书生”怒哼了一声道:“这似乎不干别人的事?”
“你俩是什么关系?”
“你管不着!”
“走江湖有走江湖的规矩。”
“区区不兴什么臭规矩。”
轿中传出了冰冷的语声:“主婢同行,不成体统,打发他上路!”
“魔轿使者”作势就要出手,“血手书生”手摸剑柄……俏婢娇声道:“公子,犯不着,我们走吧!”
这“我们”两字,语涉暖昧,听来十分刺耳。
“血手书生”一摆手道:“你退远些!”
“呛!呛!”双方拔剑在手。
东方野向前挪了两步,道:“区区作个鲁仲如何?”
“血手书生”不屑地道:“你算什么东西?”
东方野佯怒道:“若非看在好友小野份上,我便要骂你!”
小野两字出口,双方都似大感意外,齐齐转面怔视着他。
“魔轿使者”惊声道:“你是小野的朋友?”
“不错!”
“小野现在何处?”
“不知道,我们月前分手。”
“朋友如何称呼?”
“血手书生”接口道:“你真的是小野的朋友?”
东方野莞尔道:“这怎么假得了!”
“你知道在下与他的关系么?”
“当然,他告诉了区区在关结交令兄妹的一切经过。”
“啊!”
这话一说,“血手书生”已无置疑的地步了。
“魔轿使者”又道:“朋友知道小野的身世么?”
“他曾提过!”
“与敝主人的关系?”
东方野淡淡地道:“贵主人不愿意区区说出这一层,对么?”
“魔轿使者”惊异地深深扫了这看上去不起眼的病书生一眼,没再开口。
东方野接着道:“说开了彼此都是自己人,盼听区区进言,勿以兵刃相见!”
“魔轿使者”首先回剑入鞘。
“血手书生”似乎意犹未释,冷冷地道:“小野何时结交了阁下这位朋友?”
“渊源不比你‘血手书生’浅!”
“没听他说过?”
“也许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现在说明了也是一样。”
“血手书生”收起了剑,悻悻地转身道:“我们走!”
主婢二人,弹身出林而去,东方野望着他俩的背影,摇了摇头,意思是实在不耻的行径。
“魔轿”开始发话:“小友说月前与小野分手?”
“是的!”
“在何处?”
“建始的道上。”
“朋友是参与盛会而来的?”
东方野共恭谨地应一声:“是!”
“明午便是会期,却没见他的影踪……”
“晚辈想,他可能要届时才会现身。”
“唔!”
东方野心想,已无再呆下去的必要,话说多了,可能会露破绽,当即施礼道:“晚辈告退,明午谷中再见”
“小友请便。”
东方野折身离开,回到拴马之处,
(缺一段) 离开他吧……
华服老者业已发现东方野。哈哈一笑道:“老弟幸会啊!你来得很快。”
东方野尴尬万分,硬起头皮上前道:“的确是幸会,老丈是专一等候小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