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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仇恨深渊 | |
作者:荻宜 文章来源:荻宜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12 22:25:15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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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屋瓦,破旧的窗子,他的人比这间陋室还要破,还要旧。 他的牙已咬碎,舌头滴着鲜红的血。 他的眼睛已不是人类的眼睛,已是一头野兽的眼睛,狰狞、愤怒、恨不得一口咬住仇人脖子的眼睛。 但蛤了并没有流泪。 他宁可流血,绝不流泪。 夜很深,黑暗吞食天地,他那一双野兽般嗜血的眼睛,忽然在这一瞬间发亮。 欢欢端坐在陈旧的镜台前已经很久了。 她似连动都没有动过。 钟展双眼闪起锋芒,这是他的机会,他绝不能忍受仇敌所带给他的屈辱。 名誉武林“钟山府”的名声,绝不能毁在他手里。 钟展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就伫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的腰标枪般挺的笔直。 他听见他的骨骼因伤所发出钩“喀喀”声音,就像同吹竹林,一片片的翠竹应声而断,但是他可以忍受。 他绝对忍受的住。 只要能吃仇人的肉,喝仇人的血,他都可以忍受。 他跨出一步。 但他还是能强烈的感受到脚上伤口神经,所传来阵阵如浪潮般撕裂的痛苦。 他再踏出一步。 窗口放着一根粗木,在黑暗中看来显得丑恶而可笑。 只要可以拼命,他已不在乎拿木棒砸人,这种江湖下五门伎俩。 就算用嘴巴咬,牙齿撕,他也已不在乎。 他的眼睛在发光,可怕的光,一手盈握的木棒,已紧紧握在他手里。 他的身体在颤动,心在呐喊,血也在滴,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欢欢。 黯淡的月光,照在钟展脸上,钟展露出狰狞的笑意,他举起的木棒,也已在这瞬间砸下,一棒就往欢欢头顶砸下。 月色更暗了。 一盏即将结束生命的芯灯,也已昏黄的破碎模糊。 可是当钟展手里的木棒来到欢欢头上时,他忽然先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他从所未见的眼睛,一双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 这双眼睛赤红像烈火,燃烧中的那种仇恨、愤怒、悲痛,已足以将任何东西毁灭,彻底的毁灭。 甚至包括她自己。 欢欢盯住钟展。 钟展已似被她那双燃烧的双眼震栗住,他举起的木棒竟无法砸下。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还活得下去?”欢欢忽然开口。 钟展颤抖。 “那是因为我同情你,我可怜你。”欢欢说。 钟展嘴唇发青。 “你根本不就配我出手杀你,你根本就不配。” 钟展胃部开始收缩。 “我看不起你,完完全全的看不起你,你的命已比一只狗还不如。” 钟展后退,跌到墙角。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想看你受罪的样子,也让你的父亲钟山,在地狱中看你受罪的样子。” 钟展开始呕吐。 “所以为了我,为了你的父亲,你应该要好好的活下去。” 钟展用流着血的手,紧抓自己的胸口,他忽然大叫:“你不是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恶魔,你是魔鬼。” 欢欢忽然笑了,她的笑也同样充满恶魔般怨毒。 她站起来,走出去,从钟展的身旁走出去:“钟展你不用怕你没有饭吃,明天一早我会替你送饭来,饭当然是和喂狗的一样,所以你今晚一定要好好的睡,明天才有精神和野狗一起吃饭。” 钟展大叫。 他呕吐,吐出一堆血。 但是他马上伸出手,把地上一堆鲜血吞回去。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是恶魔。” 这是他昏眩前最后一次,所能听得清楚自己所说的话。 × × × 病少爷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已经很久了,他的脸已结着一层厚重冰霜。仇一刀握刀的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刀柄。 他们都已感觉出,最后这一击,将是生死一击。 病少爷忽然间已在咳嗽。 然后他的从就在这瞬间,突然腾空跃起,翻滚在空中。 仇一刀瞳孔射出锋芒。 他忽然在之瞬间拔刀。 刀光一闪,有如一泓秋水,剪过水波,激起一阵阵涟漪。 他的刀已出。 一刀九斩! 就在这时,病少爷翻滚在空中的身体,忽然伸出他那双瘦骨峋嶙的双手,露出安装在手上的诸葛弩。 “嗤”的一声,诸葛弩匣里的响箭射出。 箭如神龙穿云。 仇—刀右手持刀,飞在半空中的身体一直在往后退,病少爷劲力万钧的响箭,一箭射出的臂力至少有百斤。 谁也无法想像,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手,竟能射出这么强颈的弓力。 仇一刀一直在退。 潘小君站在窗下,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在庭院决斗的二人。 但是他已在摇头。 花四娘站在他身旁,她换了一身曳地碎花长襦裙,显得说不出的清雅绰约。 她也在摇头:“你是不是已看出来了?” 潘小君道:“看出什么?” 花四娘眼波流转,忽然就像变了个人,已不像那个在木桶里洗澡的花四娘。 她轻轻的说:“那个病鬼似乎就快输了。” 潘小君道:“哦?” 花四娘的声音说不出的轻软:“仇一刀,以一刀横档病少爷一箭,一箭射出,去势将竭,病少爷一箭不能得手,就不会再有第二箭。” 潘小君道:“为什么不会再有第二箭?” 花四娘道:“高手相争,一系不能得手,就足已露出破绽,何况病少爷用的是箭,他出手的速度,劲力,角度,想必仇一刀已在这一箭中看出,病少爷若再发第二箭,仇一刀就已有必胜把握。” 潘小君道:“你说的没错。” 花四娘道:“但我并不认为那个病鬼会真的输。” 潘小君道:“哦?” 花四娘道:“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绝不是徒得虚名。” 潘小君没有说话。 这时他们的眼睛,已同时盯在病少爷身上。 “镪”一声,仇一刀退了十丈远后,已一刀划出,将病少爷射出的箭格开。 仇一刀,持刀,刀向下延伸。 他的双眼盯着病少爷,冷漠的眼神中,已有必胜把握。 没有人能避开病少爷手上的诸葛强弩,仇一刀却已避开。 仇一刀看着病少爷:“总瓢把子,还有箭?” 病少爷道:“有。” 仇一刀道:“哦?” 病少爷道:“第二箭。” 仇一刀道:“一箭已落,再发第二箭?” 病少爷道:“是的。” 仇一刀道:“这一箭我能按得住?” 病少爷道:“不能。” 仇一刀道:“第一箭我已接住,第二箭为什么接不住?” 病少爷道:“你出手了,就会明白了。” 刀光一闪! 仇一刀瞬间出手,一刀连人带风的斩向病少爷。 病少爷咳嗽一声,举起手臂,安装在手睥诸葛强弩又射出。 潘小君在叹息。 花四娘已在皱眉:“那个病鬼土定病得不轻,而且脑袋似乎病得很严重。” 潘小君道:“哦?” 花四娘道:“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出手,他怎能不病。” 潘小君沉默。 花四娘看着病少爷道:“看来病鬼这次真的输了,输得实在并不冤。” 潘小君双眼忽然发亮:“你应该再多看看的。” 花四娘看着仇一刀,看着他以同样的招式,将病少爷的箭格开。 但是她却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病少爷射出的第二箭,明明让他一刀格开了,只看箭光一闪,居然又有一箭紧接着射出。 第三箭! 这一箭居然是从第二箭里头射出来的。 潘小君叹了口气:“总瓢把子不愧是总瓢把子,我再怎么想也实在想不出,他会有这一着。” 花四娘脸有惊色:“子母箭!” “子里有母,母中带子,母箭射出,子箭随而进发。”潘小君道:“子母双箭,天下无双。” 花四娘叹口气:“看来我是真的看错了。” 仇一刀握刀的手依然紧握。 一道鲜血忽然间,已自他有胸膛箭一般的飞射出来。 他的胸膛已被穿破。 他档了母箭,却档不了紧随而至的子箭。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子箭的劲力,竟比母箭更猛更烈。 仇一刀忽然笑了,但是很恰恰的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 潘小君双眼已似黯淡:“可怕的武器。” 花四娘轻声叹息:“残忍的箭。” 仇一刀持刀,依然傲立雪中,他虽然已经断气,他的人却还是标枪般站在笔直。 他不会倒,人绝对不会倒,倒下的只是生命,他的命。 残碎的夜,也已似在这瞬间更深,更黯了。 病少爷转过身,放下手臂,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他舒舒服服的躺在软轿里,看着黑暗夜色,喃喃的说:“看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后,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一顶软轿已离开深深的庭院.夜中仿佛还传来病少爷的声音:“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深深庭院,庭院深深。 月下老人屹立在黑暗中,他的手已冒出冷汗,就连背脊胸膛部已让汗水湿透。 万杀仅剩的左眼,在照夜看来,闪着惨碧色光芒,就像鬼火。 他们已从月出战到月将西沉。 二个人已用尽身体所能激发的力气,但他们还是谁都无法取谁的命。 月下老人盯着万杀手中长剑:“看来你我之间一定要有个胜负。” 万杀道:“嗯。” 月下老人道:“再战三天三夜,也应是同样结局。” 万杀无语。 月下老人道:“我们还要继续杀?” 万杀不动,也不说话。 “好,再杀。”月下老人道:“我们再杀。” 月下老人话未说完,人已忽然跃起,拔出他的刻骨小刀,朝万杀的手腕挑去。 万杀手握金边长剑,“镪”一声,长剑出鞘,剑作龙吟。 万杀杀拔剑同时,月下老人手中刻骨刀,居然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挑上了万杀拔剑的手臂。 万杀仅剩的左眼,更冰,更冰了。 他已看出,他几乎已没有方法,化解月下老人这凌利一刀。 眼看着月下老人的刀,已挑上万杀手腕筋脉。 万杀左眼一紧,握剑的手忽然划了个圆,然后手腕一挑,一柄三尺七寸长的金边长剑,忽然斜斜挑起。 “当”一声,刀剑相击,刀与剑同时双双震落。 赤红的鲜血,已慢慢滴下,就滴在夜月的冰雪里,化作红泥。 月下老人握刀的手掌虎口,已被削下一片肉,鲜血涓涓。 万杀握剑的手臂上,也有一道半尺刀痕,皮开肉纵,慢慢的在淌血。 月下老人石着万杀居然笑了。 万杀脸上坚如磐石,还是一点表情也没行。 月下老人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摇摇头:“看来我们只有用拳头了。” 万杀道:“我用的是剑。” 月下老人道:“你已无剑。”万杀道:“我杀人用的是剑,不是拳头。” 月下老人道:“你从来不用拳头杀人?” 万杀道:“我不是野兽。” 月下老人道:“哦?” 万杀道:“野兽火拼,拳打脚踢,这样的人,不配杀人。” 月下老人道:“幸好我并不想当野兽。” 万杀沉默。 月下老人又笑了:“至少我们还有一样事,可以决出胜负。” 万杀无语。 月下老人道:“酒,以酒代剑,决胜负。” 万杀忽然道:“自古酒与剑本就分不开,学剑当然喝酒,酒不醉,剑难成。” 月下老人拊掌大笑:“好,这句话说的实在太好了,好一个‘酒不醉,剑难成’光凭这句话我就当浮三大白。” 月下老人大笑,大笑的走出去。 血在他们手上流,他们似连点感觉都没有。 有些人本就是不怕流血的,尤其是江湖人。 月下老人和万杀就是这种人。 × × × 当一个人缩在墙角,独自在夜半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是被自己的一身冷汗所惊醒,望着无尽的黑暗,只有颤抖的等待天明,那种绝望和无助,已不是人所能忍受。钟展就是被自己一身冷汗惊醒的。 黑暗,黑暗中的端,还是黑暗。 他的人仿佛就在黑暗中,无穷尽的黑暗。 他的脸有血污,嘴角有血丝,四肢有烂泥,身旁还有一只和他一样的野狗。 钟展惨淡的望着窗外,眼神就像一只曲卷在垃圾堆里的野狗。 夜已深,斜窗凄凉; 所有的辛酸悲苦也伴随的昏月而至。 但他可以忍受。 他绝对忍受的的住。 “钟二公子,别来无恙?” 钟展已接近呆滞的眼神,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在说话。 “看来你的日子过的并不太好。” 钟展没有回答,没有出声。 他已看见斜斜的窗下,已直立的站着一条斜斜的人影。 那个人背负双手,施施然的站在窗下。 然后钟展就看到他的脸。 他是杨开。 杨开忽然间从窗外进入屋内,钟展几乎看不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 杨开还是背负双手,他看着缩在墙角像野狗一样的钟展说:“想不到名誉武林‘钟山剑客’仅存的二公子,居然已是这个样子。” 钟展惨淡的看着杨开,似乎已听出他言里所含的嘲讽讥诮。 钟展嘴角有血滴下,他没有说话。 杨开叹口气:“当仇人在你眼前,你却无法手刃亲仇,还眼睁睁的看着他对自己施虐,这种滋味能忍受住的恐怕不多。” 钟展双拳紧握。 杨开又叹气:“所以我实在应该佩服你,至少你还有勇气,还有勇气活下去。” 钟展双拳握的更紧。 杨开眼里忽然有光:“不过这种痛苦很快就会过去了。” 钟展无语。 杨开道:“我来这里,本就果让你解除痛苦的。” 钟展双眼忽然发亮。 杨开道:“我并不是来杀你,你不必紧张。” 钟展抬头看着杨开。 杨开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钟展面无表情,就连眼神也似冰冻:“多谢。” 杨开道:“你不想走?” 钟展道:“是的。” 杨开道:“你难道不知道,她还会想出更可怕的手段来对付你?” 钟展道:“知道。” 杨开道:“她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钟展道:“我知道。” 杨开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钟展道:“不为什么。” 杨开道:“不为什么?” 钟展道:“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有机会,一定会有机会,只要有这一点点的机会就足够了。” 杨开道:“你的武功并不如她。” 钟展道:“我有拳头,有双脚,有牙齿。” 杨开道:“你想拼命?” 钟展道:“以命换命。” 杨开道:“你不怕死?” 钟展道:“怕。” 杨开道:“哦?” 钟展道:“我只怕我先死,报不了仇,杀不她。” 杨开道:“你为什么如此看贱生命?” 钟展忽然盯住杨开,就像一把刀,刀出鞘:“如果我没记错,贵公子杨鹏也死在她手里。” 杨开道:“是的。” 钟展道:“杀子之仇,你不报?” 杨开道:“当然报。” 钟展道:“你总算不枉为人父。” 杨开忽然笑了。 他并没有生气:“这笔账,我迟早会找她算,只不过现在,我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 “青魔手之秘。”钟展忽然也笑了,他的笑,也同样充满嘲讽讥诮:“在你眼中,青魔手的秘密,远比你儿子的命重要多了。” 杨开没有否认:“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到你活到像我一样的岁数,你就会明白,权势、金钱、地位、名利,对一个男人来说,远比其他的一切来得重要多了。” “是的,我是不明白。”钟展大笑,笑声嘲讽:“可是我已明白了一悠扬事。” 杨开道:“哦?” “走,请你走。”钟展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对你没有什么用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有利用的价值。” 杨开大笑。 他的眼睛眯成一线:“本来你的确一点用也没有,就像路边野狗,缩在垃圾堆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去理你,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钟展双眼赤红,像烈焰。 杨开道:“咸鱼能翻身,野狗总有一天也会得‘道’的。” 钟展双拳青筋突暴。 杨开道:“你是我最后一着棋,而且是重要棋子,没有你这颗棋,我可能就是满盘皆输,所以你已不是野狗,你是贵犬,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很重要?” 钟展一拳打在地上,拳骨暴露:“滚,你滚。” 杨开冷笑:“别忘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杨开忽然一个扑身,一拳击向杨开。 杨开连闪都没有闪,身体笔直的退出去:“看样子你这条野狗,不打是难以成器,非得使用扫帚才会听话。” 他话说完,手一伸,已握住一把破旧陈黄的竹帚。 钟展倒在地上,满脸血污,双跟赤红的像烈火。 杨开忽然仰起脸大笑: “钟山啊钟山,你再怎么计算,也算不过你的儿子竟然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真的死了,也真是死得不冤。” 钟展怒吼一声,身体忽然像豹子般跃起,一把怒拳,朝杨开脸上送去。 杨开转身、撒手、回步,一把扫帚往钟展脸上横扫过去,就像在扫地上垃圾。 杨开已将整个扫帚压在倒在地上的钟展,他看着钟展:“你这条野狗真的很可怜,连你父亲也欺骗你,你知不知道钟山没死?” 钟展整张脸已被压得扭曲:“他的棺盖是我亲手盖上的,我相信我的眼睛。” 杨开大笑:“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钟山没死,而且还活的不错。” 钟展不信。 杨开道:“他杀了常遇春,又杀了胡大海。” 他接着又说:“东篱居士一双手,也是在他指使下断指的。” 钟展被压得扭曲的脸,几乎变形钟展:“滚,你滚。” 杨开将手里竹帚压得更用力:“我实在想不到,名誉武林的‘钟山剑客’居然也只不过是是个小人而已,而且还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杨开大笑:“别说你不信,就连我也想不到,不过你放心,我想你一定不久就可以见到他。” 杨开忽然撒手,再探出右手,一双利爪,已抓在钟展右肩琵琶骨。 他把钟展从地上抓起来,就像在抓野狗。 然后他用一种很客气的声音对着钟展说:“你的命不但硬,也似乎特别长,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死对你来说已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钟展想叫,叫不出来。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已没有知觉。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似乎注定就要活在黑暗,痛苦的黑暗,永不复返的仇恶黯淡深渊。 × × × 夜已经很深了。花四娘还没有睡意,她坐在桌前,对着黯淡的夜光举杯独酌。 她并不寂寞,今夜她不寂寞。 潘小君就坐在她面前,替她倒满酒,酒在杯中溢出,飘散在空气中,十二大夜色的寒意,已暖了不少。 花四娘怔怔的看着窗外冷月:“我们已多久没一起喝过酒?” 潘小君看着杯子:“最少有四年。” 花四娘喃喃的说:“不是四年,是四年七个月又十五天。” 潘小君道:“四年一别,你真的长大了。” 潘小君道:“你却愈来愈年轻,我几乎认不出你。” 花四娘转过头看着他,她居然没有生气,她忽然变的很温柔,真的很温柔,她忽然问:“那个手坏、脚坏、嘴巴坏的坏,现在人在哪里?” 潘小君笑了:“江南日暖风丽,在江南。” 花四娘道:“他是不是又开始在使坏了?” 潘小君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的左手搭在一个女人肩上,右手也没有闲着,也环抱在一弯小蛮腰上。” 花四娘道:“嗯。” 潘小君道:“那两个女孩,一个叫双双,一个叫冬冬,都长的很好看。” 花四娘道:“嗯。” 潘小君道:“你毕竟还是很关心他。” 花四娘忽然笑了,她笑的很优雅,不像平时她的脾气:“我是花姑妈,是你们的姑妈,我不关心你们,关心谁?” 潘小君不再说话,他看着花四娘转过头看着窗外夜色的脸,他知道花四娘也已经明白,要解开青魔手的秘密,已不是件容易的事。 即使现在青魔手就在他手上,他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开它。 过了会,潘小君才开口:“也许我应该去找欢欢那个女孩,只有她才知道怎么解开青魔手。” 花四娘忽然叹口气,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跳起来,马上去办。 但今夜的她,却有种说不出的心事与疲倦。 她看着暗夜,喃喃的说:“她的双亲惨遭毒手,她心里只有报复,只有仇恨,凡是想打青魔手主意的,她都不会放过,她没来找你,你应该庆幸了,难道你还想要去送死?” 潘小君承认,但是他忽然道:“我和病少爷打了个赌。” 花四娘道:“哦?” 潘小君道:“你的脚上,一直都带着一只波斯王朝的脚戒。” 花四娘道:“不错。” 潘小君道:“只要我先拿到那只脚戒,他就退出,不再为青魔手争夺。” 花四娘低叹一声:“这就是你们打的赌?”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道:“你输了呢?” 潘小君道:“把青魔手给他,我的武器也交给他。” 花四娘道:“你袖里的剪刀?”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道:“这就是你今晚一直陪着我喝酒的原因?”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没有生气,她居然连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怪你,而且一定会把脚戒交给你,让你赌赢。” 潘小君忽然看着她,看了很久。 花四娘脸上忽然出现一种难以解释的表情,她面对幽幽夜色,幽幽的对潘小君说:“你最后还是要面对大将军。” 潘小君也望着幽幽月夜:“是的。” 花四娘道:“这一战,将是你从所未有的决战,你并没有把握会赢。”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生气?”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幽幽的说:“我只不过想多看看你,想和你多说说话,今夜一别,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潘小君无语。 花四娘轻轻的抬起她那双修长而洁白的脚,自脚指上轻轻的取下那只闪耀着璀璨光华的波斯脚戒,然后她把它闪到潘小君手中。 花四娘忽然握着潘小君的手,就像母亲交待儿子的神情,但她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寂寞:“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回来,回来再让姑妈看你,再唱那首歌给姑妈听。” 潘小君忽然站起来。 他握紧翠玉脚戒,头也不回的就走出门外。 他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花四娘这句话,他知道大将军的武功,大将军的可怕。 他实在没有把握。 “你一定会回来的。”花四娘站起来,看着潘小君消失在夜月中的背影,她忽然举起酒杯,轻声的说:“一定会的。” 月无声,星无语,星月已瞬间变得说不出的寂寞。 花四娘在月下,残影犹在星月下。 她倒一杯,再倒一杯。 淡淡葡萄酒,已化做淡淡离愁。 她的眼神黯淡,就连如花般灿烂的脸庞也已黯淡。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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