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心头一惊,踉跄着冲出三步就仆在地上。这种吹箭上未淬剧毒,只有麻药而能使人麻醉一会,因为黄氏兄弟对凌鹤一直不忍杀死。
也可以说,在他们确实得到孩子之前,绝不杀他。
此刻黄世海上前自凌鹤背上解下孩子,正要叫弟弟捆在他的身上,黄宗海却大惊道:
“大哥,咱们白忙了一场……”
“你说什么?”
“大哥,你看,这一个是马小鹤,而不是凌小鹤!”
黄世海仔细一看,不由大为失望,把孩子丢在地上,孩子立即哭了起来。道:“他为什么背着马小鹤?而不是他自己的儿子?而凌小鹤又不知在何人手中,奠非不是他去尼庵杀了人,抢走了孩子?”
“是啊!奶娘说,抢孩子的是两个姑娘,一个穿红衣,抢走了马小鹤,一个穿蓝家,抢走了凌小鹤。”
黄世海道:“穿蓝衣的不是马芳芳吗?穿红衣的呢?”
黄宗海摇摇头,道:“大哥,我看这个马小鹤也不错,长得白胖,十分可爱。”
“哼!你懂什么?光是小时候可爱不成,马家的人没有什么出息,马如飞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正是所谓黄鼠狠下耗子一辈不如一辈。咱们千辛万苦选了个举世无双的种子,为了这种子,连‘怒堡’的基业都毁了,怎可随便弄一个回去呢?”
“大哥,孩子未抢到,族人已死了百余人之众……”
“不要说了!咱们找那蓝衣姑娘去……”兄弟二人掉头率众而去,孩子却仍在地上大哭。
不一会,两条人影疾射而至,竟是江杏及马芳芳。
此刻马芳芳看到了倒地昏迷的凌鹤,先是一喜,继而一惊,道:“大娘,是凌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江杏背着凌小鹤,蹲上一看,凌鹤中了两支吹箭,原来江杏近日常常暗暗窥伺叶伯庭父子及黄氏兄弟,偷听到黄氏兄弟谈及这吹箭之事,知道这箭链上未淬毒,而是一种麻药。
江杏极不赞成她不管自己的侄子而背着人家的孩子跑来跑去,万一丢了人家的孩子自然交代不了,且会弄巧成拙,别人弄丢了她的侄干将来也无法向大哥交代。
还有,江杏是过来人,知道失去骨肉的痛苦,凡事总要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况且姜不幸美极,马芳芳也望尘莫及。
江杏道:“芳芳,你看……”
芳芳一看凌鹤腿上的两支吹箭,立刻尖叫了起来,道:“大娘,这是什么箭?”
“吹箭!”
“淬了毒吗?”
“你这是多此一同,箭插得这么浅,若非淬了毒,人会昏迷不醒吗?”
“这是谁干的?”
“我只知道黄世海的族人个个都擅吹箭,当然是他们了。刚才过去一些人,八成是他们。”
“大娘,我们不能救他?”
“没有解药怎么成?”
“我们去抢解药,不,我一个人去,只要抽冷撂倒一个蛮人,抢回解药不成问题,大娘,你在此看着点,我去去就来。”
芳芳立刻循黄氏兄弟一干人所去方向疾追而去。
江杏解下孩子,作了一番手脚,也向芳芳所去之方向疾掠而去。几乎同时,自不同方向又来了二人,一个是李婉如,一个已姜不幸。
李婉如当初奉师命如此这般,不过是试探凌鹤,他不信世上真有十全十美之人,武功好、人品好、心术又正,这造物者也未免大偏心了吧?果真如此,却又创造了“猪叟”他这种乌漆马黑,四六不成材的坏东西干啥?
可是世上任何事都可以试,只有男女间的事试不得。“恶扁鹊”终生未娶,连“八臂模母”高丽花、“烈火无监”王色以及“夜叉”阿九都看不上他,自然不再作成家之想了,所以对男女间的事却是大大的外行。
李婉如由西转北,未追上人,这时正好赶回来到这里,乍见凌鹤卧地,身边有个婴儿,她一时激动。轻拍着凌鹤的面颊道:“凌大哥……凌大哥……”
叫了几声没有动静,看看身上也未受伤,原来他腿上的两支吹箭已被芳芳拔下丢了。李婉如乃是“恶扁鹊”之徒,自懂医理,试脉之下,知是中了麻醉,却不知是何种麻醉之药,但知道他已快醒来。
李婉如耐心地为凌鹤推拿按摩,甚至还在凌鹤口鼻处大力呼了几口气,这情景看在姜不幸眼中,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
她先是为了芳芳及娟娟和凌鹤的亲呢而恼火,相信这毕竟是个花花公子。后来已有找机会解释清楚之意,因为他们已是夫妻,又那么恩爱。但眼前的一切,立刻否定了她想和解的一切,不完整的她宁愿不要。
如果他们的情感不是那么深,自不会这么坚决。尤其是口对口呼吸这一手,不通医道的姜不幸怎能谅解?因而她伏在一边一直未露面,看看到底二人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交情到了什么热度?
这工夫凌鹤醒来,睁开眼道:“李姑娘,找到了没有?噫!我背上的孩子呢?”
“不是在这儿吗!”李婉如指着一边地上的婴儿。这小家伙也许是习惯了被人背着奔行,很少哭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另一边,也就是姜不幸那边。
凌鹤道:“我是中了蛮人的吹箭,大概中了毒。你呢?没有一点头绪?”
李婉如摇摇头,道:“凌大哥,只怪我一时疏忽,以为那儿反正只有一个孩子,所以抱上就走,没想到马芳芳这女人很诈!她把别人的孩子留在身边干什么?真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了。至于你中了吹箭,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就在这儿一箭,还有这几……”凌鹤指出创口,李婉如先仔细看了一会,再贴近把鼻子靠近他的大腿伤口处嗅了一阵,这一手更使一边的姜不幸咬牙切齿。
“你这是干啥?”
“一嗅便知吹箭上有未淬毒,还好,只淬了麻药。蛮人的吹箭上不淬毒,倒是少有的现象。”
“不是蛮人射的,是黄氏兄弟二人射的。正因为未想到他们兄弟也用这种吹箭,才会吃亏。更想不通的是,他们居然留了我的活口!”
“八成,他们还舍不得杀你,因为他们所要的孩子并未找到,要是已经找到了,那就难说了。”
“孩子在马芳芳手中,迟早会落入黄氏兄弟及叶氏父子手中。”他的创处由李婉如为他上了药,一跃而起,道:“果然没有中毒现象。”
“我要是连这点小毛病都弄不清,那算……”这工夫凌鹤捡起了背带,李婉如也自地上抱起了孩子,但人影一闪,孩子已到了另一人手中。
李婉如也是一时分神,她的注意力全在凌鹤身上。失声惊呼中,发现抢孩子的女郎光艳照人,美得几乎使她不大敢信任自己的眼睛。
女人对自己容貌的自负,往往会掩耳盗铃地硬说自己比别人美。天长日久,也就由于对自己的高估造成了久疑成真的看法,严然是女人中的女人,非男人中的男人不配。但李婉如似此自负,却无法强迫自己相信比这个抢孩子的女郎更美些。她如果仍认为比对方美,就太愚昧了。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抢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对方“格格”笑了起来,道:“真是年头变哩!一些黄花大闺女,硬是抢别人的孩子,拉拉扯扯,据为已有,想要孩子可以自己生啊!”
李婉如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不禁全神贯注,打量这个美态撩人,我见犹怜的小女人。
道:“你莫非就是姜不幸姑娘?”
“正是,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我叫李婉如。姜姑娘,据我所知,这并不是你的孩子。”
“谁说不是……”但她立即又改口道:“的确不是,但和我的孩子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
“这理很简单,黄氏兄弟要的是我那孩子,却把马芳芳的侄子当作了我的孩子而抢走,弄清之后,又抢走了我的孩子。据我所知,现在马芳芳手中那个孩子就是我的。似乎也是有意把她的侄子交给别人,却弄走别人的孩子,这种心态,自然是心照不宣了。我目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暂时拥有此婴,也许有一无可以换口自己的孩子,如此而已。”
李婉如是局外人,实在不便置词,这工夫凌鹤才能插上嘴,缓缓走向姜不幸,道:“阿幸,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不是我不认识你,而是你变得大多、太快,我的眼睛无法适应,所以认不出来了。”
“阿幸,我为找小鹤,曾和黄氏兄弟及其族人三百余人及叶伯庭父子血战,落下绝崖,幸被萧娟娟姑娘接住,后来……”
“不要说了!你的事我几乎全知道,我不听你这些浪漫史,你可以同时拥有阿娟、阿芳或阿婉,却不能再使我相信你这花花公子的调调儿……”
“阿幸……千万别误会……这一切全是误解,你听我说“你不要浪费口舌,我不会再信任你,反正在你来说,女人有的是,张三李四,阿猫阿狗,连指头也不须勾一下,就像渴骇奔泉一样,也像是有猪头送不上庙门一样……”
李婉如粉脸一寒,道:“你说话最好别带刺儿!”
“我说的是张三李四、阿猫阿狗,李姑娘最好别插嘴!”
“你似乎以为自己是世上最美丽的鸟儿!”
“至少,我并不以为自己是一只吃了花苞心里俊的癫蛤蟆!”
“你……”李婉如的小姐脾气比姜不幸还大,哪吃这一套,正要发作。
凌鹤急忙拦住,道:“李姑娘,你不少说两句,要不,误会会越来越深。”
姜不幸掉头就走,凌鹤大声道:“阿幸,你听我说,阿幸……这的的确确是误会……”
“花花公子,你休想虚言假套,有了新欢,也不必难为情,反正都是自己送上庙门的!”
李婉如厉声道:“姜不幸,你再骂人,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姜不幸道:“不客气又如何?你还能吃人哪?”这正是所谓:才子遇才子,必有怜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无惜美之意,何况二人之间有利害关系。
李婉如要往上冲,凌鹤拦住,这工夫姜不幸疾驰而去,由于凌鹤背着身子拦阻李婉如,未看到姜不幸走了,而李婉如虽看到却又不说,待姜不幸快没影儿了,她才道:“那女人走了……”
凌鹤猛回头一看,连连顿足道:“李姑娘,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她走了嘛!”
“你可是亲眼看到的,这女人很难缠,说话指桑驾槐,你看她那股子咋唬劲儿,好像世上所有的人都欠她似的,”
“不行,我要去追……”
“迫不上了!再说她此刻又不可一世,还是先让她静下来再说,我认为目前当务之急不是去追她。”
“那是为什么?她是我的妻子呀!”
“我看不是,你们只不过是苟合,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的之言,她既不重视这份露水姻缘,你也不必一厢情愿。”
“不,不!虽无父母之命,亦无媒的之言,有了孩子,我今生不渝,绝不会背信毁盟。
李姑娘,你刚才说目前当务之急不是追她,那是什么?”
李婉如道:“当然是去把你自己的孩子抢回来,只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再去找那姓姜的小泼妇,她就再也泼不起来了。”
凌鹤一想也对,抢回孩子真的比去追姜不幸还要紧,道:“好吧!咱们去找马芳芳……”
哪知二人奔出三五十丈远近,忽见迎面两个人影疾驰而来,李婉如道:“是两个女人啊!”
“不错,而且那个老的还背了个孩子。”原来这二人正是江杏和马芳芳,她们去追黄氏兄弟及族人,也许是追错了方向,或者对方改变了方向,居然未能迫上。
马芳芳十分焦急,找不到解药,也要回来看看昏迷的凌鹤,江杏也未拦阻。这工夫凌鹤大声欢呼,道:“另一个年轻姑娘正是马芳芳……”
李婉如虽知他如此高兴是由于孩子有了下落,那妇人背的必是凌小鹤,却悻悻地看了凌鹤一眼。
四人很快地接近,老远芳芳就大叫道:“凌大哥,你没有中毒?那真是吉人天相,太好了,太好了!”
凌鹤道:“马姑娘,我的孩子在你哪儿?”
“是啊!小妹知道,小鹤是你的命根子,所以才和江大娘一起去黄氏兄弟及叶怕庭父子藏身的尼庵中抢了回来。”芳芳立下了汗马功劳,她以为几天的辛劳,已得到了补偿。
凌鹤抱拳道:“这位江大娘,晚辈过去……”
马芳芳抢着道:“江大娘就是‘一指叟,叶伯庭的夫人,由于大娘厌恶叶伯庭的为人,早已和他离异……”也顺便说了她出去找孩子遇上江杏,以及回去放了江涵和交换孩子的事。
“原来如此,大娘谷恶分明,一丝不苟,晚辈敬佩万分,就此向大娘致谢。”
江杏道:“凌少侠莫客气,老身嫁了那种男人,又生了那种儿子,真是愧对父母及武林,少侠不怪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凌鹤道:“大娘背的可是犬子凌小鹤?”
“是……是的,不……不过……”
凌鹤上前道:“我给大娘解下……”目光在孩子脸上一扫,不由突然愣住,呐呐道:
“怪事……怪事……怎么又有一个马小鹤?”
江杏自然心里清楚,是她动的手脚,把孩子换了的,那是因为她不主张把别人的骨肉留在自己身边。此刻她想装糊涂都不成,况且她也无须再瞒下去,道:“凌少侠,你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令郎不是在你身边吗?”
“大娘,您说什么?”
江杏愕然道:“难道少侠不久前醒来,身边没有一个孩子?”
“有啊!就是这个马小鹤,这个才应该是犬子凌小鹤才对,怎么又是马小鹤呢?”
马芳芳道:“这可把人弄糊涂了。大娘,这个就是凌小鹤呀!您怎么忘了呢?”
“不……不!”江杏道:“芳芳,大娘必须告诉你,不久之前,你去抢解药,先离开凌少侠,大娘就把孩子偷偷换了过来,也就是把凌小鹤放在凌少侠身边旁,马小鹤背在我的身上……”凌鹤和马芳芳都是一震,马芳芳一震之后,继而责怪江杏自作主张,但凌鹤一想,无怪姜不幸抱走了那个孩子,八成当时她就发现那个是凌小鹤了。
姜不幸得到了她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远离这一带就很难说了,只是凌鹤并不怪江杏,还抱拳道:“多谢大娘,孩子已被姜不幸抱走了。”
马芳芳愕然道:“怎么?凌大哥见过姜姊姊?”
“是的……”凌鹤说了一切。
马芳芳内心更讨厌江杏,她本想讨好凌鹤,居然弄巧成拙,反而送给了姜不幸,却不得不敷衍道:“凌大哥,既然姜妹姊把孩子抱去了,不是更好吗?”
“好是好,只是当时我被蒙在鼓里,不知哪是犬子,相信不幸会远离此镇的。”
“那也不见得,请问这位李姑娘,既在凌大哥身边,怎么会把孩子弄错呢?”
李婉如正想找她算账,冷冷地道:“亏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你骗了我,说我抢到的孩子就是凌小鹤,自以为得计。结果如何,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马芳芳道:“空不空是我个人的事,你整天跟着凌大哥算什么呢?”
“我不算什么,只是不愿看着人家骨肉分离而已。你有没有们心自问一下,是谁使人家骨肉分离的呢?”
“李婉如,我觉得你很讨人嫌,而你自己居然并不知道。其实你除了会跟以外,你还会什么?”
李婉如一晃而至,闪电攻出三掌,马芳芳为“怒堡”“八成”之一,非比泛泛,但仍被沤退了两步。李婉如道:“你是个什么女人呢?你绍未想到,凌大哥根本不领你的情,而感激这位江大娘对不?这就叫着吃对门谢隔壁呀!”
马芳芳厉叱一声,扑了上去,凌鹤厉声道:“不要打了!”但两女谁也不想停手。马芳芳不弱,李婉如更非易举之辈,甚至比曲能直师兄还厉害,二人力搏了五六十招,凌鹤又叫了几声,两女不停,他掉头疾驰而去。
他实在不愿有女人在身边,他要去打阿幸、因为一旦阿幸遇上叶氏父子或黄氏兄弟,一定逃不出他们的手掌,他以为任何女人也无法取代阿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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