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贾老二这一展开脚程,你别看他弓背弯腰,跑起路来一颠一颠,活像一只大马猴,而且还拖着鞋跟,一路梯梯他他的,根本不懂什么轻功提纵、陆地飞行,就洒开大步,没命的耸着肩往前奔跑,但却跑得比谁都快!
不,他竟然越跑越快,明明看他就在前面,后面三人就是迫不上他,而且在不知不觉间和他距离竟然越拉越远!
三人中,徐少华当然可以追得上他,但因有纪若男、祖东权同行,不好让他们两人落后,是以并未全力奔行。
贾老二上路之后,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路,似乎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他是领路的人,他没有停下来休息,后面三人自然只好跟着他继续的跑了。
祖东权在千毒谷身为右护法,一身武功自是极高,老实说,不是纪若男和徐少华结为口盟兄弟!
不,他是老江湖,当然看得出少谷主对徐少华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他哪会把云龙山庄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云龙山庄的一名总管了?
此时眼看贾老二一味的在前头奔跑,和后面的三人距离越拉越长,心头渐感不耐,本来他还顾虑少谷主和徐少华会跟不上,没有施展全力。这回不觉脚下一紧,跟着追了上去。
他在江湖上,也可以算得一流高手,这一展开轻功,势若奔马,何等快速?怎知前面这只大马猴——贾老二好似背后长着眼睛。
你展开轻功,一路追逐下来,他拖着鞋跟,脚下也随着加紧,本来只差十几丈远近,如今竟然越追越远!
二十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三十丈,贾老二的人影,越来越小,任凭你祖东权提吸真气,用上了十二成力气,一味猛追,也休想追得上他,本来老远还可以看到他的人影,现在却要凝足目力,才能看到他一点黑影!
这把祖东权看得心头大为凛骇,暗自付道:“这酒鬼到底是何来历?他分明并没施展轻功提纵术,哪来如此快速的身法?凭自己的身手,还迫不上他!”
想到自己一味穷追,把少谷主和徐少华两人丢在后面,距离远了,怕两人跟不上,不觉脚下一停,回头看去。
只见徐少华一手牵着纪若男的手,两人从容不迫的并肩行来,和自己相距,不过一丈来远!
原来同行四人之中,自然以纪若男的内功最弱了,奔行了几十里路,渐渐就感到呼吸急促,鬓边汗水涔涔而下。
祖东权发足追了下去,她就是用出吃奶的力气来,也迫不上。
徐少华在她身边伸过手去,柔声道:“二弟,来,愚兄拉着你走好了。”
说着,一把握住了她的玉手。
纪若男双颊飞红,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意,任由他握着手并肩奔行。先前她感觉到的只是羞意和甜意,一个人有飘飘然的感受,渐渐她发现奔行之际,好像一点也不吃力。急促的气喘,和后力不继的感觉都没有了。好像和他手拉着手,在春光明媚,轻风徐来的湖边漫步一般,毫不感到吃力,心中好生奇怪!
举目望去,原来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赶上祖大叔,只是不徐不疾的和他并肩而行,一时更是惊奇不止。
祖东权看到两人,心头不禁又是一怔,他自然知道纪若男是个姑娘家,内力较差,自己这一阵子展开轻功,朝前紧追,据估计身后两人至少也要落后二三十丈,哪知他们居然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不过一丈光景!
这明明是徐少华拉着纪若男的手的关系了。
照说徐少华不过弱冠年纪,以他的内力,要跟住自己不落后,也未必办得到,因为轻功完全需由内力支持,但他不仅并未落后,还能带着少谷主同行。
要知带着一个人施展轻功,必需以内力把带着的人托住,否则拉着手奔行,岂不就像奔行的马匹后面拖着一个人,不拖死才怪!心中暗暗付道:“这位云龙山庄的少庄主和贾总管,看来都是非常之人了!”
心念方动,突听耳边传来贾老二的声音说道:“喂,祖老哥,你怎么停下来了?咱们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哩,你不用管少庄主他们,只管跟小老儿走就是了!”
祖东权不由又是一怔,忖道:“他使的岂不就是‘千里传音’之术了?这人果然是一位游戏风尘的高人,自己差点看走眼了!”
要知在一二丈内,对面施展的,叫做“传音入密”,也要内功精纯,才能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为第三人所觉。
“千里传音”就难得多了。(当然这千里二字,只是夸张之词,大概不出二三十丈罢了)因为距离越远,要把练音成丝送到别人耳中,不被天风吹散,这人要有何等功力才能办得到。
所以“千里传音”的道理和“传音入密”似乎差不多。但武林中只要内功精纯的人,都会“传音入密”但会“千里传音”的人,却屈指可数,最多也不过两三个人而已,这教租东权如何不惊?
眼看少谷主由徐少华携手同行,足可赶得上自己,也就依言展开脚程,一路跟着贾老二下去。
纪若男偏着头叫道:“大哥,你拉着我的手,我再也不感到气喘如牛,后力不继了,你好深厚的内力!”
徐少华含笑道:“愚兄牵着你的手,只是稍可支持你的内力而已,这也并不稀奇。”
“但你却可以跑得和祖大叔一样快,这还不稀奇吗?
纪若男道:“祖大叔是我们谷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呢!哦,我看祖大叔一直追不上贾总管,贾总管的武功,一定比祖大叔还要高明得多了?”
徐少华随口道:“那当然!”
纪若男道:“大哥,我看得出来,你对贾总管不但信任,而且认为他说的、做的都是对的,这就要完全了解他,才会对他有这样坚强的信心,你说给我听咯!”
徐少华道:“你要我说什么呢?”
纪若男道:“大哥所知道的贾总管咯,都说给我听。”
徐少华道:“有许多话,目前还不能说。”
纪若男眨着眼问道:“为什么呢?”
“这是贾总管特别交代愚兄的。”
徐少华道:“因为他的来历还不宜让人家知道,愚兄只能告诉你一点,他是一个有大本领的人。”
“这点大哥不说,我也看得出来。”纪若男道:“这么说,他说的话,都靠得住了?”
“这个自然!”
徐少华笑道:“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噜里八嗦,但遇上正经事,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胡说八道的。”
纪若男色然喜道:“大哥,这么说,他今晚要我们跟他走,一定是爹行踪有了着落了?”
徐少华微微颔首道:“我也这样想,不然,他不会只要我们三个人跟他走了。”
纪著男兴奋的道:“大哥,那我们就快些追上去咯!”
徐少华笑道:“你不用急,贾总管就在前面,我们只要跟着他就好。”
他们紧跟着祖东权,不徐不疾,一直保持了寻丈来远。
祖东权现在心里已经明白,凭自己的能耐,是迫不上贾老二的,但人家一路跑了下去,自己总不能落后得大多。是以还是尽他的能力,施展陆地飞行,轻功提纵,紧跟不舍。
贾老二似乎知道祖东权已经不再和他比赛脚程了,也就没有方才那样扛着肩急奔,脚下稍为和缓了些,但还是马不停蹄的跑着。
这一来两人的距离也渐渐拉近了,现在还差个十来丈光景,总算给祖东权稍稍扳回了一点面子。
祖东权方才只顾追着前面的贾老二,根本没有机会向两旁打量,如今目光朝四周略作打量,才发现贾老二走的竟是乡村问小路。
四周黑越越的,只有远处才有疏朗朗村落,仔细辨认,好像已过了八斗岭,左首有一条宽阔的大江,那该是池河了。
他(贾老二)沿着池河一路朝北,那究竟是要上哪里去呢?自己和他一直保持了十来丈距离,连想问问他都无法可问!
但祖东权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是了,他一直不让自己追上他,敢情就是不让自己有问话的机会,好,不问就不问,看你跑到哪里去?”
贾老二好像算得很准,以祖东权的一身功力,跑上一个通宵,也足可支撑得住,纪若男体力不足,但有徐少华同行,也不成问题。
因此他跑在前面,硬是不肯停下来休息。
除夕晚上,有星无月,当然说不上月落参横,但此刻已快近丑未寅初,这一路奔行,一口气足足跑了二百四五十里。
前面的贾老二终于停下来了,耸着肩,转过身来,笑嘻嘻的拱手道:“恭喜少庄主、少谷主、祖老哥,新年新岁,万事如意!”
祖东权问道:“是不是已经到了?”
贾者二嘻嘻一笑道:“咱们从年尾跑到年头,足足跑了两年,一共是二百六十五里,也该歇歇脚了。”
纪若男道:“贾总管,你说在这里歇歇脚,那是还没到地头了?”
贾老二搔搔头皮,傻笑道:“地头,哈,那还远着哩,大家先坐下来,吃些点心,大年初一,少不得要讨个彩头……”
原来他胁下还挟着一个纸包,放到大石上,慢吞吞的打了开来,里面却有七八个小包,他把每一个小包,逐一打开。
一面唠叨的道:“这是高(年糕)中,(粽子)年年高中榜首,这是百年好合,(百合)这是永结同心,(莲子)这是早生贵子,(枣子)这是寿比南山,(炒面)这是发财发福,(馒头)这是大富大贵,(扣肉)哈哈,这样够了吧?”
纪若男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笑道:“自然是长安居厨房里弄来的了。”
祖东权道:“贾总管果然早就准备舒齐了!”
“这还用说?”
贾老二耸耸肩道:“当总管本来就比你老哥当护法要辛苦得多,譬如咱们一起出来,当护法的可以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但当总管可不能不管一行人的吃住,不然,还能叫总管吗?”
纪若男道:“吃的东西,你带来了,住呢,你要我们住到哪里去?”
“哦,嘻嘻!”
贾老二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小老儿早就替大家包下了上房,待会保你们睡得舒舒服服!”
祖东权笑道:“贾总管,你别吹牛了,这条路上,别说客店,就是有村落,也只是些贫苦人家,哪来的上房?”
“你不相信?哈,小老儿几时说过谎,我说包了上房,就是包了上房!”
贾老二一面指指石上的食物,说道:“大家快些吃了,天快亮了,咱们奔波了一晚,还得早些赶去休息呢!”
大家跑了这许多路,确实感到有些饥饿,也围着坐下,各自吃了起来。
贾老二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嘻的笑道:
刘、老儿不想发财发福,大富大贵。也总得讨个吉利,这是长生果,(花生)吃了长命百岁!”
一面取出酒瓶,打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就剥着花生下酒。
纪若男走到他身边,在大石上坐下,偏头问道:“贾总管,你知道爹在哪里,对不?”
贾老二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嘻的笑道:“少谷主,出门在外,最好少开口,咱们不是去了吗?到时自会知道,这时候还是把肚子填饱了才是正经。”
纪若男听出他的口风,心中喜道:“贾总管,谢谢你。”
“不谢,不谢。”
贾老二举起扁瓶,咕咕喝了两口,就把瓶盖塞好,收入怀里,再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角,站起身道:“来了,来了,嗨,再不来的话,天快亮了!”
纪若男道:“你说什么人来了?”
贾老二伸手指指江面,说道:“看,那就是小老儿包的上房了。”
纪若男举目看去,江面上正有一艘帆船朝岸边缓缓驶来,这就问道:“你说的是那艘帆船?”
贾老二点着头道:“正是。”
纪若男又道:“我们还要坐船去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咱们四个人一口气跑了二百五六十里,再不好好睡上一觉,赶到地头,不用和人家动手,就可以束手成擒了,所以白天要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晚上才能去救人。”
说话之时,只听帆船上传来一个苍老声音说道:“贾总管,你接住了。”
一条绳索凌空丢上岸来。
贾老二应道:“没问题!”
话声未落,那条绳索就像捆仙绳一般,一下圈住了贾老二的双足,从足踝向上,迅若闪电,一圈又一圈的绕起来。
眨眼之间,已把贾老二捆得像柁螺一般,只露出一个脑袋,船也正好及时靠岸,把他当成了木椿,牢牢把船拴住。
贾老二嘶声叫道:“少庄主,你们快上船去,再迟小老儿就撑不住了。”
纪若男问道:“你呢?”
贾老二道:“你们都上去了,船就开了,船开了,小老儿自然也松绑了。”
徐少华道:“好吧,我们先上船去好了。”
三人相继纵身跃上船头。
这船并不大,只有一间中舱,也极为狭仄,船头就是前舱,后舱蹲坐着一个戴破毡帽的白发老头,一手拉着风帆的绳索,一手把舵。
三个人跃落船头,船头就往下低了下去。
白发者头急忙叫道:“你们快进舱去,这样三个人站在一起,就会翻船!”
徐少华急忙一拉纪若男,低着头跨进中舱。
白发老头问道:“没有人了吧?”
贾老二在岸上应道:“还有小老儿,你别忘了!”
白发者头道:“我知道。”
一抖手,把拉着贾老二的绳索连人一起凌空抛起,朝船上飞来,落到船头,绳索一宽,迅快的从贾老二身上滑落,贾老二也正好平稳的站在船头上。
祖东权看得极为惊懔,江湖之上,到处都有隐迹风尘的异人,船老大这一手,没有精湛的上乘内功,岂能办得到?不觉由衷的喝彩道:“老丈好高明的手法!”
贾老二松动了一下肩膀,哼道:“再慢一步,小老儿全身都要麻痹了!”一面朝祖东权招招手道:“祖老哥,咱们就往前舱里来吧!”
前舱和中舱,只有一板之隔,祖东权依言走了过去。
贾老二隔着木板,说道:“少庄主、少谷主,你们听着,船一开行,就得把船篷拉上,不到天黑,不可开启,更不可说话,白天要好好养足精神。”
祖东权问道:“贾总管,咱们究竟要去哪里?”
贾老二道:“小老儿刚说过,船一开行,就不能说话了。”
说完,和身在舱板上睡下,就呼呼睡去。
祖东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就不再说话。
前舱虽然狭仄了些,但足可容两人睡下,祖东权赶了大半夜路,确也感到疲乏,坐了一回,也就躺下睡了。
中舱,自然要比前舱宽敞得多,但这条船平日敢情并不是载客用的,舱板虽然抹得还算干净,却空无一物,连茶几都没有。
徐少华和纪若男只好在舱板上席地而坐,现在船已开行,船篷也早已推上,船舱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船头一昂一低,鼓浪而行,就像坐在摇篮里一般,本来就有催眠作用,再加上两人奔行了将近两个更次,这一静了下来,更觉睡魔袭人!
徐少华正在跌坐行功,渐入忘我之境,忽觉一个软绵绵的娇躯,偎了过来,一阵又一阵淡淡的幽香,从鼻孔直沁心脾,心族不禁为之一荡!
急忙睁开眼来,低下头看去,纪若男红馥馥的脸上,阖着长长的睫毛,红菱般樱唇微微上翘,睡得很甜!
他和这位易钗而弃的二弟,相识不久,自从知道她是女的,就很少朝她平视,没想到她睡熟之后,竞会如此甜美动人!
一时不禁看得呆了,几乎要想低下头去,轻轻的吻她一下,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强自抑制着波动的心情。
玉人在抱,本来是何等香艳之事,但看她睡得又香又甜,怕惊醒了她,连身子都不敢移动一下。只好挺直了上身,靠在船篷上闭目养神,渐渐感到一阵倦意袭上心来,也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前舱板壁上传来弹指之声,两人同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竟然相拥而卧!
这下直羞得纪若男双颊似火,口中“嘤”了一声,忙不迭的向旁闪开。
徐少华也闹了个手足无措,俊脸通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对不起,愚……兄失礼得很。”
纪若男发现身上衣衫钮扣均未曾动过,才算放下了心,依然胀红了脸,低低的道:“大哥,我并没怪你。”
适时只听贾老二细声说道:“少庄主、你醒了没有?快午时啦,还有少谷主,醒一醒,该用饭了。”
徐少华应道:“我早已醒了。”
“醒了就好。”
贾老二依然细声道:“那就别说话了,小老儿会把午餐送过来的。”
过了一回。舱门启处,走进一个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提着食盒走入,耸耸肩,压低声音道:“船上没准备什么,这是两碗蛋炒饭,两位将就着用吧!”
徐少华道:“多谢小哥。”
“不用谢”瘦小个子嘻嘻一笑,说道:“小老儿不是小哥。”
这是贾老二的声音。
徐少华一怔,凝目看去,站在面前的明明是一个面目黧黑的小伙子,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一时望着他楞道:“你……”
瘦小个子裂嘴一笑,说道:“少庄主没瞧出来?嘻嘻,小老儿这一手还不错吧?”
纪若男惊异的道:“你是贾总管?”
瘦小个子嘻的笑道:“小老儿是贾老七,贾总管的小弟。”
纪若男嗔道:“你还骗人,你是易了容!”
“嘘!瘦小个子在嘴唇上竖起一根指头,低声道:“咱们已经进入人家的辖区之内,说话可得小心,幸亏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忙着过午,不然准出漏子!”
徐少华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瘦小个子道:“说不得,说出来了,包管少庄主吓一跳,你们只管吃饭,不用多问,有什么事,待会去问贾总管就好。”
说完,放下食盒,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立时推上了船篷。
纪若男道:“这人……
船篷外适时又“嘘”了一声,纪若男只好把下面的话缩住。
徐少华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弟,贾总管此举必有缘故,咱们还是吃饭吧!”
纪若男点点头,伸手取过食盒,揭开盒盖,里面放着两大碗蛋炒饭,和两双竹筷。
这就取起一碗,递给了徐少华,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来。
女孩子食量较浅,一大海碗蛋炒饭她当然吃不下,等徐少华吃到一半,把自己的一碗又分了一半给他。
两人吃毕,纪若男收过碗筷,放入食盒之中,回身坐下,低声道:“大哥……”
她只叫出“大哥”二字,徐少华立即扬了扬手,要她不可说话,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前面已有两条船驶近过来,船上至少也有八九个人,你不可出声。”
纪若男听得暗暗奇怪,忖道:“船篷推上了,谁也看不到外面景物,大哥说有两条船驶近,船上至少有八九个人,他是听出来的了,大哥好灵的耳朵,自己简直一点也听不到。”
就在她思付之际,突觉船头往下一沉,分明有人飞身上船来了。
只听一个粗大声音喝道:“简老头,船上可有人吗?”
话刚出口,只听坐在船尾的白发老头哼道:“老夫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从没有人问过老夫船上是什么的,你瞎了眼睛,自己不会看?”
接着就听到“呼”的一声,有人凌空飞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掉入江心。
只听右前方有几个人的声音喝道:“简老头,你敢在湖面上撒野!”
“好个简老头,你不要命了!”
“把他拿下,捆起来,送到堂上去。”
白发者头哼道:“你们回去问问帮主,他和老夫是如何约定的?你们同伴敢擅自跃上老夫的船来,老夫只是把他丢入湖心,已经是最客气的了。”
突听一个中气极足的声音大喝道:“你们不可对简老先生无礼。”一面又道:“在下李长庆,忝掌朱雀堂,方才手下多多冒犯,还望简老先生恕罪。”
白发老头哼了一声道:“老夫往来湖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船只继续往前驶去。
徐少华心中暗道:“这白发老头不知是何来历?听他口气,极为倚老卖老,谅必是一位前辈高人无疑。”
纪着男心中也暗自寻思:“那人自称忝掌朱雀堂,一定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江湖帮派了,爹莫非落在这帮人手中不成?”
只听徐少华“传音入密”说道:“二妹,此刻不过午时稍偏,时间还长得很,贾总管要咱们不可交谈。听方才那人的口气,咱们好像已进入某一个江湖帮派的范围之内,自然不说话的好,咱们在这段时间,还是静坐练功吧!”
纪若男为了方才和大哥偎依着相拥而眠,心头还有些羞意,自然不敢再睡了,这时听了大哥的话,就点点头,在船篷右角盘膝坐好,做起吐纳功夫来。
徐少华目前功力大进,一经跌坐行功,立刻返虚入静,气机运转,进入忘我之境。
纪若男却不一样,她虽然坐了下来,心头依然静不下来,只是回味着方才和大哥相偎相依的情景,心头一会感到甜甜的,一会又小鹿跳动,浑身臊热!接着又想到三妹史琬,和大哥认识较早,看情形两人早已有着情愫,自己将来……
一会又想到爹不知是被什么帮派劫持去的?这次仅凭自己四人,不知能不能把爹救出来?
她思潮纷沓,只是想着心事,几次睁开眼来,看到大哥在静坐之中,容光焕发,脸色清莹如王!
不觉又芳心筋涟,晕红双颊,赶忙又闭上眼睛,但眼睛虽闭上了,大哥潇洒俊逸的影子,却依然浮现在眼前,和不曾闭上眼睛一样!
船篷内透不进天光,本来就很幽暗,但坐久了,自可看得清舱内景物。
现在渐渐接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舱内也随着更黑了。
纪若男枯坐着始终定不下心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
前舱板壁上又响起了叩指声音,传来贾老二细声说道:“快吃晚饭了,少庄主,少谷主可以醒醒了。”
纪若男道:“我一直就醒着。”
徐少华缓缓睁开眼来,含笑道:“二妹没静坐行功吗?”
纪若男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没有。”
船篷推开,扮成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的贾老二弓着腰走入,拿起食盒,又退了出去,回头道:“马上就可以吃了,小老儿给你们去装饭。”
纪著男道:“贾总管,我可以出来吗?”
“不成,船上只有小老儿和简老大两人。”贾老二摇着头,又道:“小老儿不是贾总管,是贾老七。”
说完,迅快的又推上了船篷。
不多一回,贾老二又推篷走入,说道:“快吃了,嘻嘻,小老儿只会炒蛋炒饭,将就些吧!”
放下食盒,又迅快的退了出去。
纪若男取过食盒,和大哥一起吃毕,天色已经大黑,她收起碗筷,发现船已停了下来,急忙低声叫道:“大哥,船已经靠岸了呢?”
徐少华还没开口,船篷已被推开,贾老二在舱口招着手道:“快出来了,船不能停得太久,咱们要尽快上岸。”
徐少华赶紧站起,和纪若男一起跨出中舱,贾老二踊身一跃,跳上岸去,两人跟着长身掠起,祖东权已在岸上等候。
贾老二把一件东西塞到徐少华手中低声道:“少庄主,快拿着。”
徐少华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原是一柄绿鲨皮鞘的短剑,这柄剑正是上次在绝尘山庄,贾老二要自己送给乙老人家的那柄秋水寒。
贾老二接着朝三人低声道:“你们三个依然由祖老哥跟着小老儿,少庄主,你照顾少谷主,只要跟住祖老哥就好,好了,咱们走吧!”
话声一落,耸着双肩就朝一条小径上行去。
那是一条相当荒凉的小径,四周既无人烟,两边茅草足有一人来高,黑暗之中,只能看到远处矗立着一座隐幢幢的高峰,不知是什么山?
三人只是紧跟着贾老二走去。还没走到山脚,贾老二就一头钻进一人高的茅草丛中,弯着腰而行。祖东权只好学着他弯腰低头的一路走去,徐少华,纪若男也同样跟了上去。
这一段路,只在茅草丛中钻行,约莫走了一箭来遥,就已进入一片松林。松林并不茂密,但在夜里,看来就隐秘得多了。
贾老二好像回到了老家,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穿行松林朝左绕去,大家只觉脚下悬岩巨石,高低不平。
渐渐耳中听到波涛撞岩之声,凝目看去,山脚间一片汪洋,已临大江之滨!
祖东权直到此时才看出地形来,心中暗道:“这里会是老子山?”
贾老二走在前面,转过一座大石崖,忽然不见,祖东权急忙跟了上去,原来这座大石崖下面,竟是一个深广的洞窟。
水声汤汤,不知有多深,贾老二沿着洞窟右边石壁问仅堪容得一点足尖的石瞪,身贴石壁,往里走去。
祖东权、徐少华、纪若男也一同跟着沿壁走去。
石磴虽然仅容足尖,但你如果面对石壁横着行走,双手可以攀援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而行,并无多大的困难。
这条石磴渐渐盘曲而上,走了一回,快到尽头,贾老二手脚并用,爬上一块高大的岩石,一闪不见。
原来这岩石后面,有一个一人来高的窟窿,望去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贾老二站在石窟人口处,压低声音说道:“到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后门,咱们要进去,只有破门而入,但最好不可惊动里面的人。”
祖东权问道:“门在哪里?”
贾老二伸手一指,说道:“就在里面,少庄主,你把剑取出来。”
徐少华依言取出秋水寒,递了过去。
“你拿着就好。”贾老二道:“大家随我来。”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火筒,打着了走在前面。
三人一起跟了进去,这洞窟并不太深,只走了一两丈光景,便已到了尽头,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贾老二脚下一停,指指石壁,朝徐少华说道:“这座石门必须里面的人才能开启,现在咱们要在这石门上挖一个窟窿才能进去……”
他边说,边用手指在石壁上划了一个半人高的圆圈,续道:“但这道石门少说也有七八寸厚,少庄主必须用剑依着小老儿划的圆圈以。太清心法,,把真气透过剑锋,才能划开,好了,现在你来划吧!”
他随手划圈,坚硬的青石上就划下了一道足有两三分深的圆圈,这份功力,看得祖东权暗暗一怔!
再听他口气,徐少华练成“太清心法”,能把真气透剑而出,划开石门,自然更令人惊异不止了!
贾老二退下一步,徐少华就走上前去轻轻抽出短剑,这剑连柄一共才八寸来长,除了剑柄,就只有六寸光景。
石门有七八寸厚,刺进去也穿不透,还差了一二寸,难怪贾老二要他凝聚真气透过剑尖,运用剑气去切开石门了。
徐少华右手持剑,回头问道:“我办得到吗?”
贾老二道:“一定办得到,少庄主划好圈,就退下来,以后的事,就交给小老儿了。”
“好!”徐少华缓缓吸了口气,运起“太清心法”,把真气凝聚剑尖,依照贾老二划的圆圈,徐徐刺入,划了一个圆圈,才收回短剑。
“可以了!”贾老二道:“少庄主退下来好了。”
徐少华返剑入鞘,依言退下。
贾老二跨了上去,蹲下身子,双手手掌直竖,按在圆圈中间,缓缓朝前推去。
石壁上的圆圈,已经被徐少华剑气切开,经他这一推,就被推得缓缓朝里移去。
贾老二双足一点,敢情力道用得太猛了,圆形石块在前,他人在后,飓的一声,从圆形石洞中箭一般穿了进去。
这一刹那,洞外的人,只见洞内左右两边刀光一闪,两柄雪亮的钢刀闪电朝贾老二双腿砍落!
这下看得洞外的人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贾老二双脚迅快的一缩,人已站了起来,低声笑道:“好快的刀法,幸亏小老儿早有防备,嘻嘻,成啦,少庄主,你们可以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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