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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事在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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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事在两难
作者:
东方玉
来源:
东方玉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8
当下只哼了一声,大踏步跨进屋去。这是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堂,两边八把紫檀雕花椅子,上首一张横案上还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大士,香炉中冒着袅袅轻烟。珠儿跟在毕玉麟身后,心中却另有想法,她暗暗冷哼,双龙堡主接待毕大哥,不派双龙八杰,处处都由他门下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弟子出面,这老贼果然安排好“美人计”,要毕大哥入班!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跨进屋子,堪堪落坐,一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上茶来。苏令娇嫣然一笑,道:“大姐,你招呼毕少侠宽坐一会,我这就去请老太大出来。说着转身朝屏后走去。珠儿望着她后影,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多一会,只听屏风后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只见苏令娇和另一个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挽扶着一位满身绫罗,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缓步而出!
毕玉麟乍见老妇,只觉头上轰了一声,一颗心骤往下沉,急急扑了过去,口中叫道:“娘!你老人家会在这里……”
原来这老妇人正是毕玉麟的母亲宗氏!
老妇人没待爱子说完,惊喜的道:“孩子,苏姑娘说你这几天会来,你果然来了!
毕玉麟登时明白,这是双龙堡主阖诡谋,他把母亲接到双龙堡来,留为人质,藉以胁逼自己,心头不期打了一个冷噤,这一着当真毒辣无比,自己该如何是好?心念疾转,愤怒的横了苏令娇一眼,抬头问道:“娘,你考人家可是被他们劫持来的?”
“劫持?”宗氏目光诧异的道:“孩子,你说什么?谁劫持我来的?”
毕玉麟道:“娘,你是被双龙堡主劫持来的?”
宗氏“哦”了一声,慈笑道:“孩子,你别胡说,娘是这里的堡主,在三个月前,叫苏姑娘把娘接来的,据蔡姑娘说,这里堡主还是你爹的多年故交。”
毕玉麟道:“娘!你见过堡主了?
宗氏摇摇头道:“没有,堡主新近才启关的,娘还没见过,唉,娘到了这里,真给蔡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把我当作客人一般看待,拨了一个丫环伺候不算,还要劳动苏姑娘,娘真是过意不去,孩子,你还不谢谢这位苏姑娘?”
苏凤娇笑吟吟的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了,堡主怕丫环们服伺不周,才要我来陪你老的,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懂呢。”
宗氏道:“堡主也真是太客气了。”
蔡凤娇站在一边,道:“老太太和毕少侠已有许久不见,请多谈一会,愚姊妹暂且告退。”
说着和苏令娇两人,一齐退了出去,那使女把宗氏扶到椅上坐定,也自悄悄退下,珠儿上前几步,裣衽下拜,口中说道:“侄女段珠儿拜见伯母。”
宗氏先前只当珠儿也是双龙堡的人,这时听她口叫“伯母”,不禁怔得一怔,连忙伸手扶住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姑娘快请起来。”一面朝珠儿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朝毕玉麟道:“孩子,这位姑娘是谁?
毕玉麟道:“娘,她叫珠儿,就是大师伯的侄女,和孩儿是结义兄妹。”
宗氏“啊”了一声,道:“这姑娘是严州段家的?唉,你大师伯也失踪了一十三年啦!”
毕玉麟道:“娘,你已经知道了?”
宗氏点头道:“唔!娘是听苏姑娘说的,这里堡主,和你大师伯,你爹当年都是朋友,所以这多年来,也曾派人四出打听,据说目前已经有了眉目……”
毕玉麟因黄钟别府的阴魔尚师古,也曾自称是自己父亲的多年旧友,因此听娘说出双龙堡主又以自己父亲的好友自居,并不置信。但听说双龙堡主对自己父亲已经有了眉目,却不由你不信。因为这话是苏令娇告诉母亲的,苏令娇说出此话,当然是双龙堡主所授意的,那么双龙堡主如果不知父亲下落,决不会透出此项消息。以此推测,那黑衣人掷给自己的纸条上“欲知尔父下落,可去双龙堡”之言,证明是千真万确之事。而且自己在江湖上也遇上过不少正邪两方的著名人物,没有一个人知道父亲下落,何以双龙堡主会“已有眉目”?那么除非自己父亲已落在双龙堡主手里?想到这里,不由心头愤激,恨恨地跺了下脚,道:“定是如此,这老贼好卑鄙的手段!”
宗氏眼看爱子忽然有这异常动作,不禁脸露惊奇,问道:“咦,孩子,你怎么啦?”
毕玉麟蓦地想起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么自己双亲,已全落到双龙堡主手里,连自己也身在虎穴,此事只有徐图良策,不能和他闹翻,当然此中内情,眼前也不能和母亲直说。心念疾转,赶忙摇摇头,掩饰着道:“没什么,孩儿只是想起这几个月,上了传闻的当,空目奔波,连一点眉目都没有,没想到双龙堡主倒打听出爹的消息来了。”
说到这里,只见门外匆匆走进一个使女,躬身道:“堡主有要事相商,请毕少侠到书房一谈。”
毕玉麟暗暗哼了一声,回头以“传音入密”朝珠儿道:“珠妹请留在这里,陪伴我娘,如非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动手。”
珠儿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毕大哥一个人去,她只是想着双龙堡主会唆使四个妖女,对毕大哥使的“美人计”。但听毕大哥的口气,却要自己照顾他母亲!这倒也确有此必要,毕大哥的娘,被双龙堡主接来,其中自然不怀好意。她心中略一盘算,只好点头道:“毕大哥,你快去,我留在这里,和怕母做伴好了。”
毕玉麟转身道:“娘,堡主既然有事,孩儿去去就来。”
宗氏含笑道:“孩子,你见了堡主,替娘道谢一声。”
毕玉麟答应一声,掀帘走出。那使女早在门外伺候,一见毕玉麟出来,立即低着头在前面引路。刚一跨出院落,陡觉一缕劲风,从斜刺里朝手上飞来,伸手一接,竟然轻若无物,依稀好像是一个纸团!
毕玉麟不禁微微一怔,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左侧一丛花树之间,一条白影,一闪而没!
他目光何等犀利,虽在一瞥之间,业已看清那条白影,正是白凤苏令娇,心头不期大奇,她躲在花丛之间,无缘无故向自己投掷纸团,所为何来?
心中想道,暗暗把纸团在掌心摊开,低头一瞧,只见上面用眉笔写着一行小字:“速即离去,君母自可无恙。”
字体潦草,显见书写之时,心情慌张,十分仓促!
毕玉麟瞧得暗暗称奇,白凤苏令娇名列双龙四娇,乃是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得意女弟子,她这一举动,岂非大有背师之嫌?
即使她纯出好意,说的也许是真,但自己母亲落在人家手中,也断无离去之理,何况自己父亲,可能也在堡中。他心念疾转,随手一捏,把纸条搓碎,一面留神堡中进出道路。那知青使女领着自己走的,竟然不是方才走的路径,只觉转弯抹角,先前还记得清楚,但穿越过无数房屋,渐渐使人有模糊之感,生似整座双龙堡的房屋,都按九宫奇门而设。再一仔细辨认,每一院落,形式布置,依稀相同,心知仅凭记忆,也无济于事,只了作罢。不多一会,行抵书房,毕玉麟昂然直入,只见双龙堡主独自坐在一把交椅之上,一眼瞧到毕玉麟走进,立时笑脸相迎,缓缓起身道:“小兄弟已经见过令堂了吧?”
毕玉麟双目冒火,冷哼道:“堡主好卑鄙的手段?”
双龙堡主丝毫不以为忤,手捋花白长髯,含笑道:“小兄弟既然见过令堂,当知老夫并无恶意。”
毕玉麟做然在他对面椅上坐下,冷冷笑道:“堡主设计将家母劫持,难道还是善意不成?”
双龙堡主微笑道:“小兄弟毋须意气用事,老夫和令尊,也算得是多年友好……”
毕玉麟仰天一声敞笑道:“毕某在黄钟别府之时,阴魔尚师古也曾如此说过,堡主不必绕什圈子,有话不妨明说。”
双龙堡主浓哼一声道:“尚师古岂可和老夫相提并论?小兄弟既不见信,不谈也罢,只是小兄弟前日在朝真洞取出的“洞元记内篇”,是一本假的,想来真经已为小兄弟所为,老夫但求相借一观,别无他意。”
毕玉麟早已料到此着,故作惊容道:“你说那是假的,在下并未瞧到洞内还有什么真经?”
双龙堡主阴笑道:“小兄弟自称天门门下,老夫面前,何用故作推托?”
毕玉麟心中暗暗一震,依然镇定的道:“不错,在下在双龙堡石室,得蒙恩师收列门墙,自然是天门门下,至于“洞元记内篇”,在下当日已亲手交与堡主,洞中并无第二册,信不信在下不欲置辩。”
双龙堡主阴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毕玉麟脸上,口中故意味深长地桀桀两声怪笑,继续阴恻恻说道:“数日之前,小兄弟在李家桥连使绝学,如说不是从“洞元记”内篇上传来,只怕无人能够置信吧?”
毕玉麟听得恍然大悟,原来那晚那个蒙面人,竟是双龙堡主,心中想着,面上却力持镇定,冷笑道:“原来堡主劫持家母之后,又把在下设计引来,就是为了“洞元记内篇”,那么堡主只怕白费心机。”
双龙堡主两道凌历阴森的目光,始终在毕玉麟脸上溜来转去,闻言温和一笑,平静的道:“老夫请小兄弟前来商谈,倒也并不是专为老夫自己打算,小兄弟既是天门派传人,自不能仅练下册,老夫之意,愿以上册和小兄弟交换一阅,所谓合则两利,对小兄弟来言,也不无好处,何况老夫还另有一件和小兄弟切身有关的重要之事,一并奉告。”
他这一句话,显然比什么都来得历害,毕玉麟心头骤然一紧,暗想:他说的另一件和自己切身有关的重要之事,自然是指自己父亲而言,那么苏令娇告诉母亲,说自己父亲已有眉目之言,果非虚语!他心头一阵激动,双目神光暴射,抬头道:“堡主可否说说在下切身有关之事?
双龙堡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背母离乡,所为何来?嘿嘿,老夫方才已经说过,令尊和老夫原是;日识,因多年未见,只道他在家纳福,后来听小兄弟说起,才知令尊竟然失踪多年……”
毕玉麟肚中暗暗哼道:“你这话鬼才相信!”
双龙堡主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老夫当日心切独得秘笈,把小兄弟推入石室,事后深悔愧对故人,但石门已闭,无法再启,后来忽听小兄弟在江湖出现,老夫弥觉欣慰……”
毕玉麟冷冷地道:“已往之事,堡主不说也罢!
双龙堡主道:“小兄弟虽不见责,老夫总觉于心不安,因此为了协助完成小兄弟孝思,特地派出多人,四处寻找令尊下落……”
毕玉麟再也忍耐不住,急急问道:“堡主可有眉目?”双龙堡主脸上露出为难神色,缓缓说道:“令尊下落,虽然已有眉目,只是凭小兄弟那晚和老夫动手的招法而论,虽然威力极强,但并不是找不出破绽来,推其原因,自然是小兄弟虽得天门绝学,但总究未窥全豹,没有练过上册所致。”
令尊身在何处,目前奉告,对小兄弟还并非所宜,老夫之意,小兄弟不妨在双龙堡住上些时候,对‘洞元记外篇’,加以研练,才能救出令尊,小兄弟还请三思。”
毕玉麟听得将信将疑,抬头道:“听堡主口气,家父似乎被人所困?”
双龙堡主颔首道:“此人武功莫测,就是老夫也难有制胜把握。”
毕玉麟气愤填胸的道:“此人到底是谁?”
双龙堡主皱皱浓眉,温慰道:“小兄弟如肯交换,只要练成上册武功,老夫自会告知。”
毕玉麟虽觉对方言词,不无可疑,其中定有蹊跷,但窥其用意,无非志在“洞无记内篇”。要是真把内篇献出,双龙堡主无异如虎添翼,江湖上定然杀孽大增,更无人能制;要是不献出内篇,事关自己父亲下落,岂不抱恨终身?他心念闪电急转,忽然剑眉一剔,抬头道:“在下也不妨实言相告,此次远上双龙堡,虽因几日之前堡主侨装蒙面人,告以欲知家父,可来双龙堡,但即使堡主不说,在下也非来贵堡不可,堡主该知在下来意吗?”
双龙堡主微微一讶,捋须道:“这个老夫倒还想不出来。”
毕玉麟脸容一正,凛然道:“在下身为天门弟子,堡主得到的‘洞元记外篇’,乃在下师门之物,在下自得向堡主索还,此其一。先师被囚双龙堡,虽系自震银针而死,但可说是堡主所害,身为人徒,师仇岂容不报?”
双龙堡主容色微变,接着大笑道:“小兄弟目前是否改变初衷呢?”
毕玉麟星目含光,冷冷的道:“目前不仅家母已落在堡主手里,可能家父也在双龙堡中……”
他话声未落,双龙堡主拂然道:“小兄弟怎可如此说法,老夫请来令堂,并无丝毫恶意,至于令尊,确实被一位绝世高手所困,小兄弟日后自知。”
毕玉麟朗朗一笑,续道:“在下考虑之下,事难两全,是以必须向堡主郑重声明,堡主所得‘洞元记外篇’,在下以天门弟子身份,师门之物。必须收回,并不是交换。在下在朝真洞石室,也确实并没看到‘洞元记内篇’,石洞方圆一丈,除堡主取走石函之外,已空无一物,当时在下只在石壁上找到一首天门派上乘内功口诀‘鸿钩真诀’……”
“鸿钧真诀!”双龙堡主目射奇光,迟疑地问道:“小兄弟难道真没找到‘内篇’?”
他敢情瞧着毕玉麟侃侃而言,似乎不像有假,心中感到困惑,同时他那天也确曾亲目所见朝真洞石室之内,四周全是石室,除了石案上放着一个石函,已无他物,不禁也有些相信。毕玉麟眼看双龙堡主已有信意,不由脸色一正,续道:“今日之事,在下即使说假,也是无用,在下之意,欲将‘鸿钧真诀’和堡主作为交换家父的条件,堡主意下如何?”
双龙堡主眼中陡地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迅速地瞟了毕玉麟一眼,捋须沉吟道:“好,小兄弟,老夫依你,‘洞元记外篇’,归还天门派,小兄弟的‘鸿钧真诀’呢,何时可以默写出来?”
毕玉麟道:“在下当在明日一早交卷。”
双龙堡主呵呵笑道:“好,好,老夫就在明日一早奉告令尊下落。”
毕玉麟起身道:“那么请堡主派人送在下到后院去。”
双龙堡主微笑道:“这个自然,小兄弟想必只要老夫说出令尊下落,就要兼程赶去,今晚和令堂团聚,自是人子之常。”
说着击了一下手掌,吩咐使女,送毕玉麟回转后院。珠儿陪着宗氏,早已把自己和毕大哥如何结拜,如何同往天琴峡,毕大哥如何在落山庙负伤,和盘说了出来,直听得宗氏不住的念佛。此刻一见爱子回转,立即笑着问道:“孩子,你见到堡主了,不知他可曾提起你爹的消息?”
毕玉麟不敢明说,只点点头道:“堡主就是为了爹的消息,要告诉孩儿。”
宗氏喜得流下泪来,念佛道:“阿弥陀佛,堡主真是天大的好人,孩子,他说你爹在那里?”
毕玉麟心中一阵激动,连忙笑道:“他说爹为了研练一种武功,正在一处山中结庐隐修。”
宗氏连连点点头道:“你爹就是嗜武如命,为了练功时常废寝忘食,唉,他也不想想这多年来,娘一直提心吊胆,苦苦撑持……”
她说到后来,忍不住泪流满颊,咽不成声。毕玉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娘的伤心,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劝慰才好。珠儿连忙扶着她,笑道:“娘,快别伤心,爹有了消息,你老人家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不知何时,本来叫伯母的,如今改了口了。宗氏一边拭泪,一边笑道:“娘只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唔,孩子,你得赶快去找你爹去。”
毕玉麟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晚餐之后,宗氏先行睡了。珠儿悄悄问起双龙堡主谈话的情形。毕玉麟愁结眉心,把日间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珠儿凝眸道:“毕大哥,你真打算把‘鸿钩真气’默写给他?”
毕玉麟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珠儿一双溜溜眼珠,一阵乱转,忽然“唔”的轻笑一声,凑到毕玉麟耳边,低低的道:“毕大哥,你不会写假的给他?”
毕玉麟摇摇头道:“不成,这老贼武学深湛,我胡乱写给他,必会被他识破。”
珠儿挑着眉毛,咕咕的笑道:“天门派的武学,当今之世,只有你一人知道了,你爱怎样写,就怎样写,难道还有谁会认得出真假来?”
你只要把真诀中的文句,颠倒窜改,写得似是而非,三句真话,夹上一句假话,逢到练功紧要之处,给他增增减减,老贼再机灵,也决瞧不出来。”
毕玉麟沉吟道:“这样自然可以,只是娘……”
珠儿道:“就是因为娘在双龙堡,我猜老贼一定认为你不敢有假,即使他照着练习,发现是假的,因为真诀在你肚中,也不敢对娘怎样?我们尽可先赶去把爹救出了再另行设法。”
毕玉麟听她说得虽是有理,但总觉不妥,只是沉吟不语。珠儿笑着推了他一把,道:“毕大哥,我想目前咱们只有这样办,才分得出手来,如想接娘离开双龙堡,只怕比登天还难,你快去想想真诀如何写法,才是正经。”
毕玉麟实在感到傍惶无计,不由暗暗叹息,要是万里飘万老前辈没死,他老人家定会想得出两全之策!
他心中零乱如麻,缓步踱出庭前,一会儿盘算如何赶去接出父亲,如何才能使母亲离开双龙堡!
一会儿又默想如何写改‘鸿钧真诀’,何处可以改静为动,求增反减,何处可以颠倒词句,似是而非。边走边想,兀自拿不定主意,忽听身侧不远处,花枝轻微摇动,心中一惊,霍然抬头,低喝道:“是什么人!”
喝声才出,只见花丛中枝叶一分,露出半个人影!
毕玉麟一看正是四娇中的白凤苏令娇,她黛眉轻蹙,妙目圆睁,焦急之中带着一份笑意,笑意中又带一份娇羞,轻轻向自己招了招手!
这下可把毕玉麟瞧得一呆,正想开口,问问对方究是何意?
苏令娇突然摇摇手,意似叫他不可出声,一面又打着手势,焦急地招了几下。毕玉麟因她下午暗丢纸团,叫自己“速急离去”,此刻又躲在花丛之间,向自己招手,一时不禁大为踌躇,不知自己该不该过去?心念转动,这就以传音入密,问道:“苏姑娘可是有什重要之事,和在下说吗?”
苏令娇粉靥发赧,微微点了点头。毕玉麟暗想她甘冒大不讳,和自己送信,可能有什么要紧之事,虽觉瓜李有嫌,但也无法顾得许多,略一迟疑,便举步朝花丛中走入,轻声道:“姑娘要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吗?”
苏令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娇羞不胜,欲言又止,举手轻轻扯了一下毕玉麟衣角,自己立即蹲下身去。毕玉麟知她怕被人发现,要自己也蹲下身去,当下只好跟着蹲下。这么一来,两个身子顿时隐入花丛之中,毕玉麟但觉自己和她相距不及一尺,阵阵如兰气息,隐隐可闻,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白凤苏令娇待他蹲下之后,又轻扯了他一下衣袖,纤纤玉指在沙地上写道:“我不擅传音之术,改以指代言,你看得清楚吗?”
毕玉麟点点头,仍以“传音入密”说道:“姑娘请写,在下看得清楚,”
苏令娇回眼瞧了他一下,胀红着脸,写道:“我自幼在堡中长大,三月前奉命迎接令堂来堡,听令堂述说经过,始知少侠身世,及在幕阜山下酒楼中邂逅少侠,私心窃慕,已非一日。”
她写到这里,一颗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娇躯也微微颤动!
毕玉麟也瞧得俊脸通红,心头一阵跳动,但忽然之间,想起珠儿说过双龙堡主要使美人计之言,不期暗生警惕。苏令娇继续写道:“堡主不知何故,对少侠极表重视,曾派出堡中高手,搜求少侠行踪,不想少侠果然自己送上门来。我自知和你站在敌对地位,欲助无能,我不会忘负师恩,背叛师门,少侠也决不会归附双龙堡。堡主为人顺生逆死,听大姊的口气,堡主对少侠似别有企因,这企图在未达成以前,虽不致遽尔下手,也终非拔除不可。我不忍眼看少侠身罹危机,才甘冒不讳,向少侠示警,以我猜测,只要少侠火速离开此地,令堂反会安全。毕少侠,我苏令娇不顾羞耻,向你倾出一片真情,挚意务望少侠能以诚相看,早离此地,今堂我会以母相事,如有半点差池当一死相酬。写到这里,蓦然抬起头来,一双明媚秀目,满蕴泪水,顺腮滚落!
毕玉麟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真情流露,明白示爱,心神不期一震,忙道:“在下和姑娘萍水相逢,承蒙如此关照,深情厚意,在下万分感激,只是听姑娘口气,似乎也不知在下和双龙堡主之间的恩怨过节。”
苏令娇仰脸瞧着他,点了点头。毕玉麟仍以“传音入密”简扼向她说出经过情形。苏令娇用指在地上写道:“照少侠如此说来,难道真要将师门真诀,抄与堡主?”
毕玉麟心头一震,立时警觉,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在下实逼此处,为求家母安全,和家父下落,只好如此。”
苏令娇目中忽然露出犹豫,低头写道:“我虽是堡主门下,但平日耳儒目染,眼看堡主残杀无辜,心中每感不安,身在堡中,自问良知未泯,尚能分清善恶。果如少侠所言,把真诀抄出,只怕此后武林,将成一片血腥,我虽立誓不背叛师门,终觉少侠此举,值得考虑。”
毕玉麟摇摇头,没有作声。苏令娇兰心惠质,自然瞧得出毕玉麟对自己似乎并不深信,不由柳眉深锁,目含幽怨的幽幽一叹,写道:“苏令娇剖心示爱,少侠对我,似未深信,这点苏令娇也无法表白,少侠日后自知,如今之计,苏令娇仍欲为君借著代筹!
少侠师门真诀,天下得知真伪者唯少侠一人,其中斟酌轻重,不妨略为增减,堡主一时自然无法辩出真伪。少侠明日得到令尊下落,宜先设法营救,只要少侠离开此地,堡主即使发现有假,令堂也仍可无事,日后徐图营救不迟。明月在天,花前一诺,苏令娇誓以一死酬知己,决不有负少侠。”
她写到这里,一双含着莹莹泪光的秋彼,似怨似爱,射出万缕情丝,注着毕玉麟凄楚地一笑,突然身子一侧,闪电朝花丛中闪去!
脂香犹在,人影倏分!
一时把毕玉麟呆在当地,这一段花下示爱、无声对自,弄不清是真是假,是白凤苏令娇对自己痴情独钟?还是双龙堡主故意相试?
“毕大哥!”院前传来珠儿低低的叫声,把毕玉麟从梦幻中惊醒,立即长身一掠,从花丛中闪出,低声道:“我在这里。”珠儿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埋怨道:“毕大哥,你到那里去了,害我找得好久。”
毕玉麟俊脸微微一红,笑道:“我就坐在这里,没有动过。”
珠儿不疑有他,凑近身边,仰着脸轻声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毕玉麟点点头道:“我们进去吧!”
珠儿幽幽的道:“我只是不放心你,才出来瞧瞧,使女已替你准备好了笔砚纸张,就在你房中我不进去了,今晚我和娘睡在一起。”
毕玉麟听她叫娘叫得挺亲切,不由朝她微微一笑,珠儿粉脸骤然红晕,轻啐一口,很快往里间跑去。毕玉麟跨进房中,慎重考虑,觉得白凤苏令娇说的,和珠儿见解相同,除此之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当下掩上房门,在案头坐定,随手剔亮灯烛,心中把‘鸿钧真诀’,默默背诵了一遍,然后逐句推敲,仔细参研,何处可以窜改,何处可以颠倒,想了一阵,才研墨拂纸,捉笔书写。
他自幼熟读经史,把自己增加的句子,力求古奥,一篇真诀,足足费了一个更次,才算书写完毕,自己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觉得并无破绽,轻轻摺好,收入怀中,然后熄灯上床。第二天早晨,毕玉麟盥洗完毕,仍由使女烦路,跨入书房,双龙堡主已在书房中等候,离他身边不远的案上,还放着一柄长剑,赫然是自己在武当遗失的屠龙剑,那黄绢册子,也正是“洞元记外篇”,心中方自一怔!
双龙堡主呵呵一笑,起身道:“小兄弟这柄长剑,是老夫门下从夜鹰杜天九身上拿来,小兄弟此去营救令尊,大敌当前,用剑的机会较多,请先把此剑收了。”
至于这册“洞元记外篇”,小兄弟身为天门弟子,自有收回师门秘笈之权,老夫答应了小兄弟,言出如山,自应奉还。不过……小兄弟要去之处,颇多凶险,恶斗自是难免,带在身边,似有未便,老夫当为暂时保管,只是此事全由小兄弟自己斟酌,老夫不便作主。毕玉麟没想到他会如此慷慨,真把“洞元记外篇”还给自己,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母亲一时无法出得双龙堡,自然只好仍留虎窟之中,如果自己急急把“外篇”取走,岂非显示自己默写的“鸿钩真诀”有假?
而且听他口气虽然故示大方,把“外篇”放置案上,但仍有代为保管之言,可见并非真心归还,只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而已,自己何不将计就计,以坚其信?心念转动,缓缓走近案前,伸手取过屠龙剑佩好,一面拱拱手道:“蒙堡主替在下追回失剑,先行谢过,在下心切家父安危,既然堡主认为此去恶斗在所难免,身怀秘笈,万一失落,岂非愧对师门?堡主允予暂作保管,自是最好不过,在下之意,此行如能救出家父,当再上贵堡,向堡主拜领,目前仍请堡主收起为宜。双龙堡主掀髯大笑道:“小兄弟寄存之物,随时都可取去。”
毕玉麟也在此时,从怀中取出写好的“鸿钩真诀”,双手递过,说道:“‘鸿钧真诀’在下当日身困石室,只是匆匆默记,已经全写在这里,请堡主过目。”
双龙堡主目露喜色,从毕玉麟手上接过,看了几行,只觉真诀言词古奥,每段文义,都难以索解,和“外篇”所载“双龙玄功”歌词,颇相近似,料知不假。暗想:凭自己已练就“双龙玄功”,“鸿钧真诀”乃是更进一层的上乘武学,只要慢谩参研,必能推详透澈。十余年心愿,一旦得偿,不由得心花怒放!
当下依然把纸摺好,笼入袖中,一面含笑从案上取过那封密柬,面色凝重,交到毕玉麟手上,说道:“令尊被囚之处,乃是一位极世凶人,武功高不可测,老夫原想小兄弟在堡中住上些时候,先把“洞元记外篇”所载武功,加以温习,者夫也许可从旁指点一二,始为万全之策。
无奈小兄弟心急如箭,刻不容缓,事关令尊安危,老夫自难阻止。抑且北山会期已近,五大门派,虽未必在老夫眼里,但也不能低估,老夫无暇分身,实是遗憾,小兄弟此去,只宜智取,不可力敌,能把令尊营救出来,自然是好,否则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他目光之中,流露出无比关切,语声沉缓,说来极是诚恳,好像和屠龙剑客真是多年故交一般,殷殷叮咛!
毕玉麟听得不禁大疑暗忖:难道双龙堡主对自己当真并无恶意不成?他越想越疑,手上接着那封密柬,忍不住抬头问道:“家父究在何处,囚禁家父的究是何人?还望堡主明白见示才好。”
双龙堡主目光何等犀利,看在眼里,故意微喟一声,语气温和的道:“小兄弟要问的话,老夫全已写在这封密柬之上,只是对方实在是个极为难惹的魔头,老夫并非故弄玄虚,消息如有泄漏,对小兄弟有害无益……”
毕玉麟双目精光暴射,历声道:“这人囚禁家父一十三年,此仇不报,在为人子,在下不信他会是三头六臂之人,不叫他尝尝历害,就不算是天门门下了!”
双龙堡主脸上,飞过了一丝阴笑,但故意装出关切的神色,点点头道:“凭小兄弟的武功,自然去得,但总以小心为宜……”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这封密柬,小兄弟要到了江宁府,才能开视,老夫预祝你马到成功,至于报仇之事,最好还是徐容后图,令堂住在这里,阎伯修决不敢有半点简慢之处,小兄弟只管放心。”
毕玉麟见他如此说法,只好把密柬收入怀中,一面拱拱手道:“堡主言重,在下心急如焚,就此告辞。”
双龙堡主含笑道:“小兄弟既然急于要走,恕老夫不送。”
话声刚落,门帘掀处,珠儿已由使女领着走入,偏头问道:“毕大哥,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毕玉麟惊奇的道:“娘已经知道了吗?”
珠儿点头道:“娘听苏姑娘说的,都知道了,她老人家不放心,才催我来的,和你一起去咯!”
毕玉麟心头不禁疑念丛生,但脸上却丝毫不露,点头应好,当下就和珠儿两人,向双龙堡主作别。走出双龙堡,两人脚下加紧,一口气奔出四五里路。毕玉麟再也忍耐不住,四顾无人,急急从怀中取出密束,打开一瞧,不由脸色大变,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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