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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一道旨令
作者:独孤残红  文章来源:独孤残红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11 23:33:08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漆黑的天空,闪起了稀疏的星光,一轮昏灰的下弦月在二层中时隐时现。
  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还飘浮着微寒的水雾。
  徐天良接到旨令后,立即从西子庄,鼓返水月轩。
  此刻,他已站在水月轩的洞府门前。
  今天,不,准确地说是昨天,他刚离开这里,现在又回来了!
  他是怀着十分敬佩和几分欣慰的心情,离开这里。
  他却又怀着十分的杀气和无奈,重新来到这里。
  他没想到,钱振宇害怕的对手,居然会是自已!
  他终于明白了水月轩为什么会如此惊慌失措。
  西子庄能摆平魏公府,其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得多,在武林各派中没有任何一派能单独与西子庄抗衡。
  他感到有些为难,没想到主人的第一道旨令,就要他去杀钱振宇。
  但,他没犹豫。
  他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主人的命令,即便是命他杀自己的爹娘,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这是十八年来,主人精心培训他的结果。
  完成皇祖圣命,是他的天职,没有人能使他背叛皇陵。
  现在他已是皇祖圣命使者了,他是肩负圣命而来,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
  他沉下脸,眼中闪烁着冷厉的绿芒,一掌拍开了水月轩洞门。
  门是虚掩着的,一掌拍去,门扇大开,砰然震响。
  响声震动了石壁,整个水月轩都在颤栗。
  不见任何回声,也不见任何人影出现。
  难道水月轩洞的人已闻风而逃?
  心念闪动之间,他已掠入水月轩内。
  四周一片漆黑,一片沉静。
  钱振宇是否还在水月轩?
  如果在,他会在房中?
  偌大的一个水月轩,要仔细搜索,一个人确是有些困难。
  他不懂,为什么主人不给他派些人手。
  蓦地,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点火光。
  他先是一怔,随即迅速断定这光亮,来自水月轩的凉轩亭。
  他没有迟疑,身形骤起,电射而出。
  凉轩栏杆上点着一支蜡烛。
  栏杆旁的石凳上端坐着钱振宇。
  钱振宇身着铁血堡堡主的袍服,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面含微笑,神态十分安祥,仿佛并不知灾难即在眼前。
  徐天良见到钱振宇,心中一块石头放了下来。
  钱振宇没有逃走,他可以顺利完成旨意了。
  他心中的担扰放下后,又升起一股淡淡的倜伥,却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因此,他定定地瞧着钱振宇没有说话。
  只听得池塘溪流的流水声,如同万马奔腾般地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尖锐、恐怖。
  钱振宇打破沉寂:“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冷冷地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钱振宇目蕴笑意道:“我想他们一定会派你来,果然不错。”
  徐天良的声音如同寒潭之水,冷酷得令人心悸:“你知道他们派我来干什么?”
  钱振宇淡淡地道:“来杀我,取我怀中的铁血令旗。”
  徐天良沉地道:“即然你早已知道,为何不逃走?”
  钱振宇浅抿嘴唇:“在劫难逃,何必多此一举。”
  徐天良目芒一闪,手按住腰间织锦袋中天神剑剑柄:“你不要以为我会念在钱小晴的份上,饶过你。”
  钱振宇镇静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的确没有这么想过。
  他曾想以徐天良对抗魏公府,想以徐天良的人头,换得魏公府的信任,还想以钱小晴牵住徐天良与闽佳汝两条狼,但他失算了。
  可是,他从没想过徐天良会放过他。
  徐天良脸上泛出青冷的光芒:“拔出剑来,动手吧。看在你款待我三天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钱振宇淡然地道,“我已认命,无须动剑。”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褐色小三角旗,顺手一扬。
  “嗤”小三角旗钉入徐天良身旁石桩没至旗柄。
  小三角旗竿,乃是一根半小指粗的铁丝,能钉入石柱之中,深至旗柄,可见钱振宇内力之深厚,在武林中已属罕见。
  夜风吹拂,小三角旗展开放出光彩,光彩中一座城堡和“铁血令”三个字,耀人眼目。
  钱振字道:“这就是你要的铁血令旗,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钱振宇内力精深,武功不弱,怎么会交出铁血令旗,自寻死路?
  徐天良心中顿起疑云。
  钱振宇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西子庄代魏公府向铁血堡问罪,铁血堡纵有十旗人马,也根本无法与其对抗,为保铁血旗数百弟子生命,我只能出此下策,以自已一条命,换铁血旗数百条命。”
  徐天良沉声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同情你。”
  钱振宇睁圆了眼道:“谁要你同情了?快动手吧。”
  徐天良目光寒冷如冰:“你真打算放弃抵抗的机会?”
  钱振宇道:“是的,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徐天良冷目中闪起绿芒:“好!我就成全你了。”
  话音刚落,身子却往后一跃。
  呼呼呼!风声掠响,火光晃动。
  十余名脸罩蒙面巾的执着火把的青衣武士出现在凉轩洞!
  原来主人已安排了接应人手!
  青衣武士中,走出一个身不满四尺的矮汉。
  因为蒙面巾遮着脸,徐天良无法断定,他是不是在西子庄皇祖圣灵中见到过的,那个侍立在皇祖身旁的矮子。
  矮子款款两步,摆在徐天良身前,亮出了手中的碧玉如意。
  徐天良立即躬身道:“皇祖圣命使者徐天良见过主人。”
  矮子低低地哼了一声,举起双掌,轻轻一拍。
  凉轩走廊里,火把骤然多了几支。
  火把光焰下,两名青衣武士押来了钱小晴。
  “爹”钱小晴哭喊着扑向钱振宇。
  “当!”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勒住了钱小晴的颈脖。
  徐天良冷如寒潭之水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钱小晴见到了徐天良,不觉退后一步,脸上展开一片惊诧。
  “天良!”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叫喊着,“快救我爹!”
  徐天良冷木着脸,不予理睬。
  她此刻看到的,是一张残酷薄情的男人面孔,那面孔上充斥着的是冷漠与孤寂,没有情感,也没有人性。
  矮子冷冷地对徐天良道:“杀了他。”
  “是。”徐天良身形微侧,手按住了腰间剑柄。
  钱小晴面现惊慌之色,惶然喊道:“不要……不要杀我爹。”
  徐天良冷如冰霜的声音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留他一个全尸,从今以后你我谁也不欠谁!”
  说话间,寒芒耀日,天神剑随着一声夜狼似的嗥叫声,刺入了钱振宇的左胸。
  一股喷溅的鲜血,将栏杆的蜡烛溅灭。
  钱振宇的身子晃了晃,砰然从石凳上栽倒在地。
  钱小晴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她的心也在流血。
  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缔思,一点幻想,已完全消散了。
  世外桃源的美梦,浪迹天涯的奇想,对未来的希望,对钟情人的依恋,这一切都随着残酷的现实,消逝在苍穹之中,永远的去了。
  她心中充斥的只是仇恨和愤怒。
  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爹爹,面色苍白,目蕴泪珠,使劲地咬住已被咬破了的嘴唇,强忍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徐天良插剑入鞘,拔出钉在凉轩石柱上的铁血令旗,双手捧送到矮子面前。
  矮子仰起短脖,一阵大笑,笑声中接过了铁血令旗。
  “徐天良!”钱小晴突然大声喝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你,替爹爹报仇!”
  徐天良静地站着,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矮子摆摆手,立即有两名青衣武士进入凉轩,检查钱振宇的尸体。
  青衣武士把过钱振宇的颈脉,又在鼻孔上捂了捂,这才出凉轩,道:“禀右护法,钱振宇确死无疑。”
  右护法?徐天良目芒一闪。
  他立即断定,此矮子便是他在皇祖圣灵中见到的,站在圣祖右边的那个矮子。
  原来皇祖圣灵也是由活人扮装的!
  刹时,他似乎明白了不少。
  刚刚安静下来的钱小晴,又吼叫起来:“徐天良,我饶不了你!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算这笔血债!”
  矮子并没有叫人阻止钱小晴的叫喊,却是两只闪着森森然亮点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神色自若,用一种冷漠得毫无人性的声音道:“要不要杀了她?”
  说话声中,他手又已按住了剑柄。
  他的话,像利剑一样刺穿了钱小晴的心。
  她停止了叫喊,目光凝定在徐天良脸上。
  她的神色是这样凄楚、悲伤,形态可怜,令人同情,也许,女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都会给人这种感受。
  然而,他却似无动于衷,面上是冷酷与无情,手依然按住剑柄。
  矮子和在场的青衣武士,谁都不怀疑,只要矮子点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钱小晴。
  矮子缓缓地道:“不要杀她,皇祖吩咐,要把她送到魏公府去。”
  “是。”徐天良低下了头。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凉轩里的钱振宇脸上,居然慢慢地绽开一丝笑意。
  矮子挥挥手:“带她走。”
  青衣武士押着钱小晴往外庭走去。
  走不出几步,钱小晴扭回头,目光盯着了徐天良。
  蓦地,她在徐天良目光相接的瞳仁深处,看到了一丝光亮。
  那是温柔的、充满着深情的光!
  难道徐天良尚未完全泯灭?
  难道他还爱着自己?
  可是……
  他眼中的那丝光亮一闪而逝。
  可她却将这一瞬间的感觉,视为永恒,留在心中。
  她咬着牙道:“你想要我死,可我偏不死我要好好地活着,无论多么痛苦也要活下去,日后再找你报仇,你等着瞧!”
  徐天良突然扬声大笑,笑声中带有一种反常的狂乱。
  青衣武士带着钱小晴走了。
  凉轩恢复了宁静。
  只是多了一个矮子,少了个活人,添了具尸体。
  徐天良垂手转身对矮子道:“主人还有何吩咐?”
  矮子尚未答话,一阵尖厉的笑声,从轩外林中传来。
  两条人影如同飞燕,掠过凉轩池塘,来到凉轩前。
  人影尚未落稳,徐天良已认出二人来。一位是师傅徐沧浪。
  一位是皇祖圣灵中扮装先帝的老人。
  徐天良因不知该如问称呼这位扮装先帝的老人,只好楞在原地。
  徐沧浪站稳身子后,立即道:“狼崽,这是西子庄西门复庄主,皇陵守者、圣命特使,即是你我的主人。”
  徐天良闻言,跪拜于地道:“狼崽徐天良叩见西门庄主。”
  西门复双手托起徐天良道:“这里不是皇祖圣灵现身之地,不必如此多礼。”
  “谢西门庄主。”徐天良复施一礼,才站起身来。
  矮子将手中的铁血令旗和碧玉如意,交给西门复道:“庄主,钱振宇已……”
  西门复摆手阻住他的话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全都看到听到了,徐天良,你很不错,你很不错,没有辜负皇祖对你的期望,你过关了。”
  “过关?”徐天良迷惑地道。
  西门复点头道:“不错。今天并不是要你执行圣命,而是考验你是否能过情义二字之关。你做得很好,今天起你正式是皇祖圣命使者了。”
  “谢主人。”徐天良目光扫过凉轩,神情冷漠而孤僻。
  西门复指着矮子道:“这位是西子庄护法伍奉旨,绰号武大郎。”
  伍奉旨摘下头上的蒙面巾,拱手对徐天良道:“好剑法,好身手,好狠的心肠,好辣的手段,佩服佩服!”
  他话音虽然辛辣,却是充满了热情,是出自肺腑的真言。
  “伍护法过奖。”徐天良声音冷冰冰的,显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伍奉旨受到意想不到的冷落,脸色顿变,但碍于西门复在,不便发作,只好强行忍住心中怒火。
  西门复抿着嘴,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满意。
  徐沧浪一旁道:“伍护法,狼崽长期与狼为伍,天生的冷傲性格,还望见谅。”
  伍奉旨尚未答话,西门复突然沉下脸道:“你未免也太过于操心了。”
  徐沧浪垂下头,惶恐地道:“属下不敢。”
  西门复冷哼两声,声音变得冰冷:“徐沧浪!”
  徐沧浪跨前一步:“属下在。”
  西门复眼中闪出冷厉的青芒:“你擅离死亡谷,违抗圣命该当何罪?”
  徐沧浪“扑通”跪地:“属下罪该万死,不过,属下是恐狼崽有失,有辱圣命,所以才擅自离谷……”
  西门复冷声截断他的话,问伍奉旨道:“皇陵圣规,擅离职守者,该以何惩处?”
  伍奉旨眼中闪着红光,冷声地道:“杀无赦。”
  徐沧浪垂首不语,脸上呈现出一片沉静。
  徐天良形如木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目光中透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西门复青冷的目光,从徐天良脸上扫过,沉缓地道:“违反圣规,本应处死,念你十八年苦守大漠培训狼崽的份上,将功折过,从轻发落,废除武功,遣回大漠死亡谷。”
  徐沧浪顿首道:“谢庄主开恩。”
  徐天良别过脸去,心中交杂着海潮一般的复杂情绪。
  西门复目光转向徐天良:“圣命使者。”
  徐天良心弦一震,扭回脸:“属下在。”
  西门复泛着冷焰的眼睛,盯着他道;“废了他的武功。”
  徐天良身子抖了一下,随即道:“是。”
  他一抬足,两步走到徐沧浪身前。
  徐沧浪抬起了头,目光凝定在他的脸上,那表情是落寞的,没有希望的,但似有种热切的哀求意味,使人为之心动。
  徐天良的心像被蛇在咬一般。
  徐沧浪是他的救命恩人和师傅,有十八年的养育,怎能对他下手?
  人为什么要相互残杀,如此冷酷无情?
  他一腔对皇祖圣命的热念,顿时如冷水浇头,化为乌有。
  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西门复冷冷的目光望着他。
  伍奉旨双掌微抬,脸上露出一团煞气。
  徐沧浪的脖子中亮起冷漠的光。
  那是一种请求他动手的,却又带着一丝仇恨的的光芒。
  刹时,他胸中腾起一团烈火。
  眼前闪过徐沧浪逼他练冰渣练功。
  唆使狼群撕咬他的惨景。
  他眼中闪烁出狼眼凶残的绿芒,右手掌突然拍出,击在徐沧浪头顶上。
  徐沧浪身子一阵颤栗,头额冒出豆般大小的汗珠,神情痛苦已极。
  西门复含着莫名的笑意,凝身未动,伍奉旨垂下双掌,脸上煞气尽退。
  片刻,徐天良收回掌,对西门复道:“禀主人,徐沧浪武功已废。”
  西门复微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圣规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包括我也是一样。徐沧浪,我希望你不要怪我,也要怪狼崽。”
  徐沧浪面色苍白,磕头道:“谢圣命特使不杀之恩。”
  西门复的声音,突然变得前所未有道:“我很高兴,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谢特使。”徐天良沉冷地回答,脸上却浮起一片倜伥的神色。
  西门复冷电似的目光,扫过徐沧浪的脸,凝定在徐天良脸上:“从今后起,你已不再是徐天良了。”
  徐天良微微一怔,困惑地道:“属下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西门复扁扁嘴,冷声道:“徐天良已死了。”
  徐天良困惑地望着西门复,心头闪过一道不解的阴影。
  西门复抿唇发出一声唿哨。
  亮起一支火把。
  一个瘦高的人影,押着一人,从凉轩后转出。
  徐天良见到来人,蓦然一惊,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吃惊的并不是那个瘦高的人,虽未经介绍,他已认出这人是皇陵墓前的护法。
  令他吃惊的是左护法押着的人,那人竟是“徐天良”。
  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似乎猜到了西门复的用意,五指微微发抖。
  西门复指着瘦高个道:“这位是西子庄左护法,绰号白无常。”
  徐天良双手一拱,神情不卑不亢,声音不冷不热:“见过左护法。”
  左护法冷傲地点点头,也没答话,站到了西门复身旁,左手高擎着火把。
  他与伍奉旨,站在西门复左右两侧,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反差极大,可谓相映成趣。
  西门复指着像徐天良的人道:“这位是徐天良。”
  话音刚落,二道耀目的寒芒乍起,一股喷柱般的鲜血裹着“徐天良”的头颅,冲上了天空。
  血雨纷飞,人头砰然落地。
  人头就落在徐沧浪的脚下,血珠还在空中飘洒,但众人身上却未沾一滴鲜血。
  风将血珠吹到了左边的草地上。
  “徐天良”是左护法杀的,他左手仍擎着火把,右手垂在胯边,斜在肩背上的钢刀似乎根本不曾动过。
  好快的刀法!
  徐天良暗自吃惊不已。
  西门复冷森森的声音响起:“徐天良已经死了。他的人头,将与钱小晴一同送往魏公庄,这一使命,就交给你去完成。”
  西门复的手指指着了徐沧浪。
  徐沧浪垂下苍白的脸:“遵命。”
  西门复抬头望着灰灰的月色,缓缓地道:“你武功已废,徐天良已死,钱小晴已送还,铁血堡已归顺魏公府,想必闽少南也会满意了。”
  徐天良眉头一皱,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笑。
  西子庄原来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摆平魏公庄的!
  西门复没有理睬任何人的反应,似是自言自语地道:“知彼知已,百战不殆,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徐天良心一动,脸上泛现一片异样的光彩,在火把光下,显然很不调和。
  西门复目光缓缓地从天空,转注到徐天良脸上,再次重复道:“徐天良已经死了。”
  徐天良嘴角浮起一丝似嘲弄,又似讥讽的难解的笑意:“是的,徐天良已死了。”
  西门复点点头:“这很好。”
  徐天良问道:“那今后我是谁?”
  西门复盯着他道:“你就是你,谁也不是。”
  徐天良眼中目光一闪:“我连狼崽也不是?”
  西门复沉冷地道:“到恢复狼崽名号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目前,你什么也不是,无名无姓,无家无师,是皇祖圣命使者化为的幽灵,明白了吗?”
  徐天良面色凝重,点头道:“属下明白。”
  西门复凝目道:“真的明白。”
  徐天良正色道:“是的。”
  话音未落,西门复倏地夺过护法手中的火把,往徐天良脸上戳去。
  徐天良凝身未动。
  他确是真正听明白了西门复话中的含意。
  火把戳在徐天良脸上。
  响起了火烧皮肤的“噗噬”响声。
  空气中飘开一股肉烧焦的臭气。
  徐天良仍然未动。
  西门复猛然缩回手,将火把递到左护法手中。
  徐天良消失了,变成了另一个丑鬼。
  眉毛已被烧掉,前额的头发也被烧去大半,但更为可怖的是那张脸,脸上额头、鼻梁、脸腮及半边嘴唇都已被烧坏。
  徐天良紧闭着眼,咬着牙,全身在颤抖,显然在忍受着难熬的剧痛。
  徐沧浪的脸扭曲了,手在发抖,但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伍奉旨和左护法满脸惊愕,嘴张得很大。
  他俩惊楞的并不是西门复的举动,而是徐天良的反应。换了他俩中的任何一个人,见到戳来的火把,不管心中是有意还是无意躲避,一定都会往后跃退的。
  徐天良的表现,使他俩自叹不如。
  西门复衣袖一撩,摸出一只小瓶,扭开瓶盖,亲自替徐天良上火伤药。
  他一边敷药,一边道:“这是天山冰莲玉液膏,敷上它后,马上就会见效。”
  徐天良已几乎无法忍耐面部的火辣刺痛,他竭力地支撑着,不让自已后退,西门复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忽然,一阵冰凉盖了过来,脸上的火辣减退,接着刺痛也逐渐减弱。
  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西门复站在他身前,犀利的目光盯着他道:“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料定你要躲闪,你却没躲闪,尽管你虽然躲闪,我仍能将火把烫到你的脸上。”
  徐天良振作起精神,抿嘴道:“我知道没法躲……所以我没有躲。”
  他说话断断续续,神情十分痛楚,说话时引起的面部剧痛,使他难耐。
  “不要说话。”西门复打断他的话,将小瓶塞到徐天良手中。
  “将天山雪莲玉液膏,一日三次,早中晚涂在伤处,三日后便可全愈。”
  徐天良点点头,收起了小瓶。
  西门复又道:“去大铺镇悦来店栈,等待旨令,三日后自会有人找你。”
  徐天良轻叱一声。
  西门复沉声道:“记住,你已不再是徐天良了,与西子庄毫无关系,你现在可以走了。”
  徐天良深沉地看了徐沧浪一眼,拱拱双手,转身就走。
  他面色冷峻,步履坚定,拱手的神态十分恭谨,但举止之间却有一种蔑视一切的狂傲。
  西门复凝视着徐天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对徐沧浪道:“你将钱小晴、这颗人头和铁血令旗,送到魏公府后,立即回大漠死亡谷,不得违令。”
  “是”徐沧浪支吾了一下道:“这铁血令旗……”
  西门复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徐沧浪道:“铁血族交给闽少南,魏公府凭添铁血旗十旗人马,岂不对咱们西子庄不利?”
  西门复凝视他片刻,道:“想不到你被废武功,居然还对皇祖圣命一片忠心。”
  徐沧浪立即跪伏于地道:“为完成皇祖圣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西门复摆摆手道:“精神可嘉,你起来吧。”
  “谢庄主。”徐沧浪抖身爬起。
  西门复沉声道:“你不用担心铁血旗的事,这面铁血令旗送到魏公府时,已是面不管用的旗帜了。”
  伍奉旨忍不住插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铁血令旗怎么会不管用?”
  西门复冷笑着道:“你以为钱振宇真会拱手送出十旗人马,而自已在这里等死吗?”
  伍奉旨摸了摸后脑勺。
  西门复继续道:“早有人给钱振宇通风报信,钱振宇已下令改换令旗,十旗人马全部疏散,转入地下了,现在钱振宇已死,这面令旗岂不是一面废旗了?”
  伍奉旨又问:“是谁有这么大的胆,竟敢给钱振宇通风报信?”
  “这你就不必问了,西门复扬起手,走吧。明天西营武士护送徐天良等人去魏公府。”
  西子庄一行人离去。
  水月轩又罩在昏灰的月色和水雾中。
  风吹着,风中有血的腥味。
  水月轩的管家黄老头,从假石的暗洞里钻出,溜进了凉轩。
  风仍在吹。
  一片乌云飘过,下弦月露出半边脸。
  冷清的月光洒进凉轩,照亮了地上的鲜血。
  血还在,血泊中钱振宇的尸体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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