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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马驿中卖卜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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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马驿中卖卜人
作者:
范瑶
来源:
范瑶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4
途中,武骐与独孤木兰仍然用改装易容药物,打扮成一双兄弟模样,一程程慢慢而行。
这次,他们已不像由祁连东来时的匆促,一路上留连于茶楼酒馆,慢慢探听着江湖中的消息。
江湖上果然盛传着人头大宴之事,但道听途说,难免添枝加叶,传闻失实,但人头大宴的邀柬已然传遍江湖,却是铁的事实。
嵩山至太行,不过三日行程,但武骐与独孤木兰却在路上走了五天,方才到达了太行山南麓。
使武骐注意的是,天魔教的爪牙几乎已在江湖中绝迹,五日行程中并没有看到过一个天魔教爪牙的影子。
这情形说明了天魔教主在人头大宴之前已经不再采取任何行动,已把全部实力集中在太行别宫,准备一举霸服武林。
武骐一路上到处访查丐帮之人,但却一直不曾发现,虽然遇到过不少讨饭的化子,然而他们像与丐帮无关,问不出所以然来。
那天黄昏,武骐与独孤木兰正在太行山南麓的三马驿留连逡巡,一来想查探铁胆僧等人的下落,二来想找几个丐帮人物。
三马驿虽是山镇,但因是官道所经,却也热闹非凡,镇上商肆栉此,酒馆茶楼不下二十几处。
武骐与独孤木兰在镇上转来转去,既没寻到铁胆僧等人的下落,也没见着丐帮弟子的踪影。
正在意兴阑珊,准备先寻一处客店歇脚之时,忽然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卖卜之人。
那卖卜之人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颏下留着几根黄稀稀的胡子,骨瘦如柴,一身青布长衫,寒酸落魄,一副穷相。
那算命摊子也像那算命先生一般,破破烂烂,可怜兮兮,桌围上左右各有四个大字,写的是:“精批八字,细算流年。”
上面横写的四个大字则是:“铁口直断。”
测字算命,按说应该在大街通衢,繁华热闹之所,但这位算命先生却偏偏拣在一处萧条阴暗的角落,无怪乎要生意冷落,顾客稀少了。
武骐乍见之下,心头不由一动,因为从直觉上就感到这卖卜之人极可能又是天魔教之中的妖孽之徒。
当下悄向独孤木兰道:“兰妹能否看出这算命的先生是否为天魔教中之人?”
独孤木兰摇摇头道:“翁旋坤管理天魔教,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属下各个机构之中,极少发生关系,听说十二个巡坛之中都是卖卜者之流,但他们并无特殊记认,不论是否都难以认得出来。”
武骐略一忖思,道:“我们此番主要目的,就在于引出翁旋坤,也许这卖卜的就是最好的线索!”
独孤木兰微微一笑道:“反正此刻一无所获,就找他扯上一会也好。”
于是两人向那卦摊走了过去。
那算命先生翻了两人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两位客官请坐!”
其实,这话说得实在多余,因为那卦摊后只有一张缺腿的竹椅,他自己坐着,此外根本没有可坐之物。
武骐与独孤木兰相顾一笑,道:“先生一向都是在此处设摊么?”
那算命先生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露出的一丝笑意,无精打采地道:“卖卜算命,哪有株守一处之理,小老儿到此不过三天……”
迟滞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淡淡扫了一转,又道:“两位是要看相还是谈命?”
武骐略一忖思道:“在下想找一个人的行踪,不知先生能否算得出来?”
说罢之后,凝注着那算命先生的神色,看他是否为此言所动,有所变化。
但那算命先生却是冷漠得很,竟是一点表示没有,仅只淡淡地道:“那就请客官测个字吧!”
说着递了一付纸笔过来。
武骐握起笔杆,略一犹豫,终于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翁字。
那算命先生仍然漠不为动地道:“客官要找主人远在天边,一时只怕难以找到!”
武骐怔了一怔道:“先生是何所据而云此?”
算命先生两眼一翻道:“客官这字写得十分清楚,此公双羽齐展,自是远在天边了。”
武骐有些失望的暗暗忖道:看起来这算命先生必与天魔教无关,否则绝不会如此冷漠。
当下投注了独孤木兰一眼,随手丢下十几文钱,就欲离去。
忽然——
只觉独孤木兰悄悄在他背上戳了一下。
武骐心知有异,当下收住脚步,又把目光盯注在那算命先生身上。
那算命先生头也不抬,懒懒的收起散在摆上的铜钱,向怀中一揣,伸手去拿一旁的旱烟管。
武骐仍然有些困惑,因为他始终不曾看出这算命先生究竟什么地方不对。
但就当他迟疑不决之际,那算命先生拿到手中的旱烟管却忽然猛的一伸,向武骐胁下点来。
这一着大出武骐意料之外,幸而他应变迅速,大乘禅功三折同用,身子却巍如岳峙,动也未动。
但听锵的一声脆响,那旱烟管一折为二,断成了两截。
武骐不由讶然一惊,因为他此刻方才发觉,那旱烟管表面看来是一根竹枝,实则却是纯钢打造之物。
那算命先生更是惊魂欲绝,当初他并没把这紫黑脸膛的少年放在眼中,不料他手足未动,竟用真气透穴之艺硬把纯钢烟杆折断,这人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算命摊子之后就是一家鸡毛小店,算命先生大惊之余,扭身移步,就欲向小店中跑去。
那小店似是专为一般穷人所备,门庭寥落,柜房中只有一盏昏黄欲绝的油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伏在柜台之上瞌睡,对店门外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曾注意,此时更是头也未抬。
武骐那容他逃出手去,冷哼一声喝道:“站住!”
拂手一指,点了出去。
直听那算命先生仅只哼了半声,就被武骐点闭了左右肩井及哑穴三处穴道,同时五指疾探,已把他劈胸抓住,有如鹰攫燕雀一般,拉到了一条黑暗的巷弄之内,方才五指一松,同时拍开了他的哑穴。
所幸这一带实在僻静得很,街道上没有一个来往行人,对于那算命先生被抓之事,竟是没有任何人发觉。
武骐沉声喝道:“老贼,我早已看穿你的身份了,还不快些说出实话?”
那算命先生呐呐地道:“小老儿飘流四海,卖卜为生,不知您……要小老儿说什么实话?”
武骐冷笑道:“你倒装的很像,在这等荒僻之处卖卜,就足以看出你的虚假,大约这是你们联络的一处所在吧!”
那算命先生叫道:“小老儿不知相公在说些什么?”
武骐声调一沉道:“你那纯钢打造的烟管,与你暗中出手向我施袭的手法,更足以证明你是个江湖人物,你又当做何解释?”
那算命先生已经定下了神来,闻言笑了一笑道:“小老儿已经说过是飘流四海,卖卜为生,自然是道道地地的江湖人物,纯钢烟管只是防身之用,出手突袭,是因见相公迟疑不走,故意出手一试!”
独孤木兰接口轻叱道:“你倒推得干净……”
转向武骐道:“这老家伙刁滑得很,不给他点苦头,大约问不出他的实话!”
武骐双肩微锁,应声道:“也好……”
右掌五指一扬,就要向那算命先生肩头抓来。
算命先生左右肩井穴被制,双臂不能动转,见状轻叫道:“且慢……”
武骐右掌一收道:“现在,你肯说实话了么?”
那算命先生答非所问地道:“相公要对我怎样?”
武骐怒道:“错骨分筋,使你受点苦楚!”
那算命先生叫道:“小老儿与两位相公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平白无故的要向我下这种狠手?”
武骐冷哼道:“只要你肯说出实话,保证不会难为了你!”
独孤木兰忽然接道:“骐哥不要上了这厮的大当,他这明明是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武骐心头一动,喝道:“好狡猾的老匹夫!”
五指二度扬起,不由分说抓了下去。
那算命先生身手倒也不慢,虽然双臂不能动转,但却身子一矮,就地滚了开去,硬行避开了武骐抓到的五指。
武骐怔了一怔,勃然大怒,拂指一振,就欲先再点闭他几处穴道。
那算命先生却急急叫道:“小老儿愿意实说了……”
武骐住手喝道:“快说!”
但见那算命先生挣扎挺身坐了起来,忽然仰天幽幽一叹,道:“天乎,命乎……”
而后咯的一声,竟而嚼断了自己舌根,一股血箭随着断舌顺口喷了出来,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武骐大惊道:“你……这是何苦!就算你是天魔教徒,我也不会难为了你!须知我要找的只是天魔教主一人!”
独孤木兰叹息道:“骐哥……他已不能再说话了……”
武骐皱眉道:“这人死得离奇,他……”
一言未毕,却见那算命先生双目神光激射,口唇不住牵动,但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武骐怔一怔,连忙伸臂轻拍,解开了他被闭的左右肩井穴。
那算命先生用手在地上划道:“速去太行东麓傲天峰下……”
但字未写完,却头颅一歪,因失血过多而死。
武骐轻轻念道:“速去太行东麓傲天峰下……这是什么意思……”
目光凝注着独孤木兰,接下去道:“这卖卜之人也实在古怪,小兄百般问他,他不肯吐露字,但为何在要死之前,却又写出了这一行字来……”
独孤木兰也是双眉深锁,呐呐地道:“也许他根本不是天魔教中之人……”
武骐忙道:“兰妹是根据什么做此推测?”
独孤木兰道:“因为天魔教戒规虽然厉害,但还没有迫使门人在被捕之时嚼舌自尽的规例,这卖卜之人……”
武骐目光四外一转,见仍然无人经过此处,忙道:“最好咱们先把他搜上一搜!”
当下不待独孤木兰答话,顾自俯下身去,在那卖卜老儿身上详细搜查起来,连衣角袜筒都详细查看了一遍。
然而使他失望的是那卖卜之人除了袋中藏了几钱散碎银两外,亦没有一点可资证明他的身份之物,想是在事前早已藏在别处!
武骐失望的站起身来,轻声道:“咱们还是到前街去吧!”
独孤木兰道:“但这卖卜之人所写的……”
武骐皱眉接道:“要去也该等明晨再行……且到前街繁华之处再去查探一下,也许能找出这卖卜之人的来头原因……”
独孤木兰摇头道:“依我看来,这人绝非天魔教中之人,他之所以不肯吐露身份,是因为误会了你我是天魔敌人,最后他写出那行字迹,则是由你的话中知道了你我都不是天魔教徒,只可惜你那句话说得晚了一些……”
武骐颔首道:“这话不错,我实在应该早些表明身份才对……”
微微一顿,道:“依兰妹之意,又当如何?”
独孤木兰道:“他垂死之前写下速去太行东麓傲天峰下,……想是有十分急迫之事,否则他不会那样挣扎着写这行字迹!……”
武骐心头一动道:“以兰妹看来,可能是什么事故?”
独孤木兰摇摇头道:“这就难说了,也许是翁旋坤在那地方,也许是群雄中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到了那里,也许……”
武骐连忙接道:“不拘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即刻赶去也就是了,不过,那傲天峰究竟在东麓的什么地方,最好能找个熟悉地理之人仔细问上一下,否则盲目乱行,也许会欲速反迟了!……”
独孤木兰忖思着道:“三马驿是在山南,咱们且沿山东行,而后再探问路径,大约也还不迟。”
武骐连忙颔首道:“就依兰妹之见!”
当下两人离开小巷,就欲离镇而去。
但就在两人甫行踏出小巷之际,却见那卖卜之人的卦摊前忽然来了一人,围着卦摊打量不已。
武骐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必是那卖卜之人同一路道,也许是他的伙伴,正欲上前招呼,却被独孤木兰轻轻伸手拉住。
只见那人在卦摊前细细端详了良久,又在桌案上东抓西翻,而后却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
武骐心头暗惊,看样子那人并不是自杀而死的卖卜者同路之人,幸亏自己没有鲁莽的去与他招呼,否则倒有些弄巧成拙。
忖念之间,不由向独孤木兰投注了感激的一眼。
就在两人忖念不定之际,忽见那人双足一顿,似是由那卦摊上看出了什么名堂,一付豁然而悟的样子。
然后,兔起鹘落,迳由武骐与翁木兰所立的小巷之外一闪而过。
武骐不假思忖,向独孤木兰悄声道:“快追!”
于是,两人携手并肩,追了下去。
那人飘忽若风,脚程极快。
武骐虽然大可轻而易举的将之追上,但一来有独孤木兰偕行,速度受了牵制,不能任性而为,二来,则是不愿使那人知觉,要暗中查出他究是哪一路的人马,以及目的何在?
是以双方相距大约五十余丈,亦步亦趋,遥遥相连。
那人根本不会回头,似是不曾发觉身后有人盯梢。
武骐早已把那人打量清楚,只见他玄衣劲装,面蒙青巾,背后斜插着一柄长剑,只能猜测到他是一名武功不弱的武林高手,既无法窥知他的来历路数,也无法看出他的貌相年龄。
但那人去的方向却正是沿太行南麓转向东行。
武骐不假细忖,与独孤木兰一路追了下去,眨眼间已出去了十余里路,到了一片疏林之内!
林荫的深处,有一所简陋的茅舍,那人毫不迟疑的箭射入内,一下子隐没了他的踪迹。
武骐收住脚步,向独孤木兰飘了一眼,悄声道:“咱们是追了进去?”
独孤木兰皱眉道:“既未探明那人路数,谁知他会在这茅舍之中搞出什么名堂来,最好咱们还是等他出来再说!”
武骐颔首不语,于是两人悄悄掩至茅舍十丈之外,在一株巨树树干后隐下身子,静以待变。
茅舍中静无声息,仿佛是那人的住居之处。
武骐等得正感不耐,忽然一阵桀桀笑声传了过来,连忙循声看去,只见进入茅舍的那人已经走出来。
他手中似是提了一包物件,但黑黝黝的却看不清是些什么,只见他在门前略一伫立,又复腾身而起,继续向前驰去。
武骐见状一怔,悄声急道:“这茅舍中必须查看一下,但这人……”
独孤木兰不稍迟疑地道:“这人暂且由我盯梢,骐哥查探茅舍之内,立刻追上来就是了!”
武骐颔首道:“小兄必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目光四外一转,接道:“但如那人转了方向,或是小兄耽搁稍久,兰妹务必在沿途留下暗记,更重要的是且莫被人发觉。”
独孤木兰颔首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娇躯疾掣,向那人驰去的方向继续追去。
武骐同样的更不怠慢,双肩微动,射向茅舍,单掌护胸,迳自推开房门,掩入了茅舍之内。
但一幕惨象呈现眼前,使他差点为之昏了过去!
只见那茅舍一明两暗,共是三间,其中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由服饰打扮看来,分明都是丐帮之人。
那些尸体积血未凝,显然甫死未久,正是方才那人所为。
细点人数,共是一十八具尸体,俱皆血肉模糊,没有一个活口。
武骐不由顿足咬牙,心中暗恨自己,倘若一迳追逐那人进入茅舍,大约不至于会发生这一幕惨剧。
他细细搜寻房内,但除了十八具尸体,能确定那些尸体是丐帮之人外,再难以看出别的。
终于,他怀着满腹疑团,飞身出屋,向前追去。
他已暗暗决定,要再追蹑那人之后,立时把他擒了下来,细加追问,必然可以查明一切。
于是他循着太行山由南而东之路,向前追去。
一路上发现了三处暗记,俱皆方向不变,一迳向东。
但前面踪影不见,显然已出去了甚远。
武骐尽量展开纵身法,风驰电掣,衔尾疾追。
然而一直追出了二十余里,仍然不见一些踪影,但暗记陆续有所发现,目标指明是续向东行。
武骐不由有些惊疑起来,因为依独孤木兰的脚程,绝不会走得如此之快,这究竟是……?
忽然——
他大吃一惊,呆了起来。
只见一株巨树枝丫之上,悬了一件扯破的外衣,上面附加了一张纸条,字迹犹新,写的是:“穷追无益,如想保全贵友性命,最好立刻命驾太行山绝命崖!迟则无及矣!”
下面并无署名,亦无暗记。
武骐有如千丈悬崖失足,只觉四肢冰冷,眼前发黑。
那件扯破的外衣,正是独孤木兰所穿,由此足可证明她已落入了那人的手中,情况不明。
但由留字中可以窥出她的真正身份尚未被那人查知,然而既入敌手,这是迟早都难瞒住之事。
那人究竟是什么路道,虽不得而知,但十有九成,可能是天魔教主,夺命神卜属下的高手!
也许他并不是一人独行,说不定暗中尚有人与之呼应,否则绝不致如此容易的把独孤木兰擒去!
天魔教主恨透了自己与独孤木兰,倘若落入他的手中,那结果不问可知,必是一个十分悲惨的结局。
他并不知绝命崖在太行山的何处,也不知那人为何要自己赶去那里,至少,他已发觉自己是个武功足列入一流之选的人物,要藉此擒下自己,加以杀害。
一时之间,他不由万思千回,心中忸怩不安,他觉得愧对铁胆僧,更愧对死去的白美凝,白美凝枉自将白式武粹三绝式传了给他,想不到他竟连自己的妻子无法保全,使之如此轻易的沦入敌手。
越想越是自责,一时真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
但他终于还是打起精神,再度飞驰而追,希望能够把他追上。
他虽到过一次太行别宫,但对太行山东麓的路径,却十分陌生,一口气追出五十余里,不但未能追到那神秘人物与独孤木兰,竟连路径也迷失。
此刻夜色正深,视力所及,但见峰峦重叠,一片迷茫,加上夜雾如幕,一时已不知身在何处?
正当焦灼急躁之际,忽听一串歌声遥遥传了过来。
武骐闻声一怔,暗暗忖道:“在这深夜荒山之中,什么人会有这等雅兴,在这里引吭高歌,若非武林中人,就是隐居的高人雅士。”
那歌声雄壮苍老,听得出是一位老人所发。
仔细听时,只听那歌声唱的是:
“大盗亦有道
读书所不屑
黄金若粪土
肝胆硬如铁
策马渡悬崖
弯弓射明月
人头做酒杯
饮尽仇雠血。”
武骐为歌声所激,顿时豪气勃发,循声急驰,扑了过去。
只见那歌声来自一片斜坡之前,在一方巨石之上,正站立着一个苍髯白发的老者,手拄拐杖,放怀而歌。
武骐急走两步,双拳一拱,道:“这位老丈请了!”
那老者不由微微一惊,道:“这位壮士来自何方?”
武骐略一忖思道:“在下贪赶路程,不期迷失了路径!……”
目光微微一转,道:“老丈是……”
那老者一笑道:“老朽也是偶经此处,暂借古洞栖身,夜来难以成眠,故而高歌一曲,略抒胸中积郁!”
武骐顿感兴趣地道:“请问老丈高姓大名,因何到此?”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老朽司徒青阳,至于此来目的……”
目光在武骐脸上转了一转,毫不隐讳地道:“则是要收回一件师门失落已久的故物!”
武骐讶然道:“听老丈口气,也是武林中人了!”
司徒青阳手捋长松道:“老朽虽是武林中人,但微末之技,却难当高明法眼,加以师门故物遗失,不便行走江湖,故而平生隐于边僻,暗中查访故物下落!……”
武骐试探着道:“老丈师门故物寻获了么?”
司徒青阳凝重地道:“虽未寻获,但却已有了下落!”
武骐忙道:“老丈既在此处落脚,想必那过失之物是在此山之中了!”
司徒青阳点头道:“一点不错,壮士……”
武骐继续接下去道:“请恕在下冒昧问上一句,老丈可是万劫门中之人!”
司徒青阳大讶道:“壮士贵姓大名,因何知道老朽的门派?”
武骐忙道:“在下姓武名骐,老丈所要收回的师门故物可是碧玉神龙宝玦?”
司徒青阳拐杖一顿,差点跳起来道:“一点不错!……”
旋又叹口气道:“只可惜虽知下落,但能否落入老朽之手,却还难以预卜!”
武骐道:“碧玉神龙宝玦,天魔教主视同瑰宝,就要设法习练上面的神技,自然是不好向他讨取!”
司徒青阳却哼了一声道:“老朽倒不担心天魔教主不肯交付,而是担心同门之人皆有欲得之心,难免要发生一场争夺!”
武骐笑道:“老丈可是指的海天碧影孙长天以及断魂罗刹戚沉香两人么?”
司徒青阳啊了一声,道:“武壮士知道得实在不少……”
微微一顿,又道:“但老朽担心的却不是他们两人!”
武骐奇道:“据在下所知,他们两位也是万劫门人,而且也是竞争最烈,俱都要获得碧玉神龙宝玦之人!”
同时,他记起了自己对断魂罗刹戚沉香所做的承诺,也更记起在断魂罗刹手中控着的母妹两人。
只听司徒青阳笑道:“孙长天、戚沉香虽然也是万劫门人,但却比老朽低了一个辈分,莫说他们不敢向老朽争取,就算想争,也是有心无力!”
武骐不禁又大为吃了一惊!
听这司徒青阳之言,想必不是虚语,那么,他的武功造诣自然是凌驾于孙长天与戚沉香之上很多了!
当下试探着道:“老丈欲要怎样收回故物?”
司徒青阳一笑道:“先礼后兵,天魔教主翁旋坤如果讲理,就会乖乖的将宝玦献了出来,否则只有凭恃武功与之一搏了!”
武骐皱眉道:“这样说来,老丈的武功造诣想是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胜过天魔教主了?”
司徒青阳怔了一怔,道:“话不是如此说法,听说翁旋坤武功出众,学究天人,以老朽之长,未必能是他的对手,但是老朽判断他不会反脸出手,而会乖乖的献出那碧玉宝玦!”
武骐困惑的一笑道:“这是为了什么?”
司徒青阳笑道:“道理十分浅显,第一,天魔教中走失了一个绿萼妖姬白秋萍,使天魔教主抓在手中的碧玉神龙宝玦变得毫无用处。第二,老朽一己之力虽然不足重视,但据老朽所知,赶到太行的敝门同门同辈之人,不下十数人之多,合十数位万劫门人之力,就构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巨大力量,对天魔教足以构成重大威胁,试想天魔教主又何惜乎一块无用的碧玉,而开罪老朽等人!……”
微吁一声,又道:“所以老朽认为,由天魔教主手上取回本门传世之宝并不为难,为难的只是敝门人之间的争执!”
武骐心头一动,暗道:“这老儿倒是十分直爽,倘若能利用他们,倒是对抗天魔教的一股巨大的力量,谅来这老儿比之孙长天等定然高明不少!”
当下含蓄的一笑道:“多承老丈抬爱,坦诚相告一切,在下虽然不才,但愿相劝老丈,取回贵门故物重振门风!”
司徒青阳怔了一怔,细细盯注了武骐一眼,笑道:“壮士勇气可嘉,只是……老朽尚不需壮士相助!”
武骐微微一笑,道:“那么定是老丈认为在下不足为用了!”
声调一沉,道:“在下不才,颇想讨教老丈两招!”
司徒青阳摇首道:“这又何必……”
但武骐不待他把话说完,又沉声叫道:“老丈小心,请恕在下有僭,先行出掌了!”
右掌平推,一掌劈去!
表面看来,这一掌十分平庸无奇,而且去势缓慢,一付迟滞之象,但武骐却暗隐了十成大乘禅功在内。
司徒青阳嘻嘻笑道:“老朽不与人交手多年,壮士既有雅兴,尽请出手打个痛快,老朽在……”
他原想说在十招之内绝不还手,但话未说完,却忽然出了变化,只觉武骐缓缓推来的一掌竟如山岳横移,硬把他推出了三步之外。
司徒青阳老脸变色,啊的一声大叫道:“壮士今年高寿了?”
武骐忍不住噗哧笑道:“高寿两字,在下万万担当不起,今年已是弱冠之年!”
“弱冠之年!……”
司徒青阳拐杖一顿,大叫道:“弱冠之年怎会有这样雄浑的内劲?”
武骐叹口气道:“这只是在下机缘凑巧,先蒙数位老前辈移注了数十年功力,又蒙先师授予了一种特殊修习内功之法,故而略较常人为佳!”
司徒青阳大感兴趣地道:“来……来……老朽也讨教一掌!”
武骐颔首微笑:“请老丈出招!”
司徒青阳沉忖了一下,道:“也好,这次是老朽有僭了!”
同样的平胸一掌,推了出来!
武骐存心使他心服口服,一面暗运大乘禅功,一面把白氏武粹之绝式中的一掌施了出来!
司徒青阳那一掌已蓄足了毕生功劲,一击之下,劲风厉啸,凌厉刺耳,连一旁的树木都被牵动得簌簌而抖。
而武骐的一掌却平淡如前,毫无威势,而且出掌迎击的掌式也显得笨拙异常,表面看来这一掌与司徒青阳有天壤之别,势非必败无疑!
然而,掌力一接,情势却大为出人意外!
只听蓬的一声大震,司徒青阳身形踉跄而退,七八步外方始勉强拿桩站稳。
十分显然,这笨拙的一掌,比之方才的一掌,威势更大了许多。
司徒青阳喘了一口粗气,仰天大叫道:“罢了!罢了!……”
探手一掌,就向自己天灵之上拍去!
武琪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拦住道:“老丈这是为何?”
司徒青阳举起的右掌无法拍下,只好叹气住手道:“老朽生机已绝,不愿活下去了!”
武骐困惑地道:“这是为什么呢?”
司徒青阳苦笑道:“老朽毕生苦研师门遗学,雄心勃勃,欲图寻获师门故物之后重振万劫门,但因你之故,却打消了这一念头!……”
武骐歉然地道:“这倒是在下害了老丈了,但!……”
司徒青阳接口道:“老朽虽不自认为天下无敌,但并没把一般武林人物放在眼中,料不到如今却这样折在你的手上,……”
武骐爽然一笑道:“老丈若是如此而顿绝生机,那岂不……显着你的气量太小了一些么?”
司徒青阳叹道:“话不是这般说法,你可知老朽意欲重振万劫门,目的何在么?”
武骐忖思了一下,道:“那自然是由老丈自任门主,行道江湖了!”
司徒青阳双掌一拍道:“不错,老朽要使万劫门发扬光大,更胜往昔,使之成为天下武林中的第一强门大派,……”
声调突转嘶哑,接下去道:“试想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之人,就能在一招之内击败老朽,老朽这万劫门主还有什么干劲?”
武骐朗然一笑道:“在下从不曾说过大话,但现在却不得不向老丈说上一句,能像在下这般迭获奇遇,造诣非凡之人,虽不敢说绝后,但可称空前……”
司徒青阳猛地一拍前额,道:“这话不错,倒是老朽昏了头了!像你这等年青之人,当真是空前绝后,世无其匹……”
微微一顿,大笑道:“幸亏方才老朽没有自戕而死,否则那可是冤枉透顶!……”
武骐一笑道:“老丈重振万劫门的壮志又恢复了么?”
司徒青阳大笑道:“当然!世上具有如此奇才绝学的少年之人,只有你一个,又不是人人如此,老朽何必因此息去了胸头的壮志!……”
武骐忙把话锋一转道:“如此老丈所担忧的就只有同门之人!”
司徒青阳面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喟然一叹道:“不错,那尚不知鹿死谁手?……”
武骐笑道:“倘若在下相助老丈,不知……”
司徒青阳几乎跳起来叫道:“壮士此言可是当真?”
武骐庄重地道:“在下年事虽轻,但却从无戏言!”
司徒青阳以手加额,道:“如此说来,老朽重振万劫门,已是指日可期的事了!”
武骐轻声道:“不过,在下也有条件?”
司徒青阳忙道:“不论什么条件,老朽都会答应!”
武骐道:“在下的条件十分简单,由老丈策动贵同门,加入侠义道的对抗天魔教之战!……”
司徒青阳眉头微皱道:“这个……老朽没把握必能获得敝同门的同意!……”
轻吁一声,接道:“溯自两百年前敝门传世之宝的碧玉神龙宝玦遗失后,万劫门因而中道式微,同门不相隶属,互无来往!……”
武骐笑道:“这个在下已经知道,不过,可以另外设法使他们同意。”
司徒青阳面色一整道:“武壮士计将安出?”
武骐道:“老丈不妨告知贵同门,在碧玉神龙宝玦到手前必须同心协力,消弭天魔教,夺回传世之宝,然后由贵同门各以武功高低取决,决定谁是万劫门之主,谁是万劫门之属!……”
司徒青阳忙道:“好计好计,练武之人最是无法拒绝这种条件,敝同门等自然会乐于接受,不过……”
武骐忙道:“到时在下可以暗中助老丈一臂之力,包使碧玉神龙宝玦到手,使老丈稳稳坐上万劫门主之位!”
司徒青阳大喜道:“如此你我一言为定!……”
目光一转,笑道:“是否此刻就赶去天魔教太行山别宫之前,等候与敝同门联络?”
武骐摇摇头道:“老丈对太行山势是否熟悉?”
司徒青阳道:“不知武壮士要问什么地方?”
武骐道:“有一处傲天峰及一处绝命崖,老丈可知道?”
司徒青阳笑道:“傲天峰距此约有二十余里,绝命崖就在傲天峰旁,相距不过三里!武壮士为何要问这两处所在?”
武骐忖思良久,道:“老丈先行到太行山别宫之外去联络贵同门,在下先去一趟绝命崖,然后再去与老丈相会如何?”
司徒青阳皱眉道:“武壮士因何要去绝命崖?”
武骐苦笑道:“不瞒老丈说,在下原是与拙荆同行,不幸她忽遭歹人绑掳,留字要在下去绝命崖相晤……”
“啊!……”
司徒青阳叫道:“有这种事?”
武骐微微感愧赧地道:“祇因在下一时疏忽,才有此失!”
司徒青阳道:“那歹人是否属天魔教?”
武骐道:“依在下推断,大约十有九成!”
司徒青阳略一沉忖,捋着长长的苍髯道:“要不这样吧,老朽先同你去一趟绝命崖,再去太行别宫如何?”
武骐大喜道:“有老丈相陪,那是最好不过,只是……”
司徒青阳朗然大叫道:“老朽收回师门重宝,及重振万劫门之事,都要落在老弟台身上,老弟台还和老朽客气么?”
武骐忙笑道:“那就有劳老丈了!”
司徒青阳目光一转,道:“老弟台营救令正心意,谅来也不愿休息一时了?”
武骐苦笑道:“最好是立即启程!”
司徒青阳笑道:“也好,咱们说走就走……不过,老朽还有一件简单的行李,要到洞中取来。”
武骐颔首示意,只见一旁不远之处果有一座山洞,司徒青阳到洞中取出了一个小小包裹束在腰间,即刻与武骐攀山越岭,向前走去。
大约走出二十余里,已到了黎明之时。
此刻已走到一座深涧之旁,只见涧水潺潺,深可千丈,两岸峭壁如削,十分巍峨险峻!
司徒青阳对山路似是极熟,伸手遥遥一指道:“看到那座山峰了么?”
武骐依着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在群峰之中果有一座特别高大的山峰直矗天际,白云飘缈,高不可攀。
当下忙道:“想必那就是傲天峰了!”
司徒青阳道:“正是,绝命崖就在傲天峰之左,形势更较这山涧险峻得多!”
武骐目光四掠,皱眉这:“莫非要由这山涧横越过去么?”
司徒青阳道:“别处虽也有路可通,但要多走上四十余里,绕过数重山峰山谷,由此而过,只有五里即达……”
微微一顿,又道:“这山涧虽险,但老朽却知道一条秘路,走起来十分安全稳妥!”
武骐大喜道:“那就全凭老丈指引了!”
司徒青阳傲然一笑,绕着羊肠小路,当先走去。
武骐亦步亦趋,顺着山涧绝壁向下游走去。
大约五十丈外,有一道石壁缺口,古藤蔓生,有如张在山壁上的一面大网,但下面雾气浓重,看不出任何景致。
司徒青阳微微笑道:“这下面是一条十分平坦的小路,直达对岸,只要攀下百丈左右的危崖,就可安抵那面。”
虽说是百丈危崖,但有那许多更生的青藤,攀援而下却是十分简捷之事,故而武骐从容一笑道:“老丈请!”
司徒青阳并不推辞,当先攀援而行,武骐相继而下。
默算高度,大约已达百丈左右,然而俯视下面,却毫无可以落脚之处,但见云雾茫茫,巨石嶙峋,倘若失足摔了下去,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武骐大感惊愕,只听司徒青阳大叫道:“不对了,原先在这里的一堵山壁为何不见了?”
语声微顿,叫道:“快些上去!……”
武骐也已觉出不妙,方欲腾身而上,忽觉那蔓生的古藤竟然一下子滑了下来,势如飞瀑流泉,再也留身不住,但听耳际风声呼呼作响,身子愈坠愈快速,直往深涧之中跌去!
武骐大叫道:“老丈留神!……”
一面将大乘禅功运出护体,一面手足并用,打出一股股的劲风,以缓和下落之势。
但那山壁实在太高了一些,任凭武骐如何用力拍击挣扎,身子也如流星一般向涧底疾泻而落。
匆遽之中,一缕悲哀之念袭上心头,暗暗叹道:“完了……”
但就当身子快要碰到涧底之时,耳际间忽然听到一片娇若银铃般的喊叫之声道:“接住他们……小心……”
武骐听得出那是许多女子之声,但此刻脑际间已无暇深思,就在喊声入耳之时,身子已经蓬然坠地。
然而那并不是真的坠落在嶙峋的巨石之上,像是无数只手掌同时把他接住,然后耳际间又是一片惊声燕语的狂叫高喊,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武骐与司徒青阳不慎跌入深涧,虽然似是被许多人在涧底以托出的掌力接了一把,但由于山涧过深,下降的速度愈来愈快,仍然震得五腑离位,一时眼前金星乱冒,昏了过去。
但武骐很快地就醒了过来,睁眼看时,不由吃了一惊,大为错愕。
原来在他身旁莺莺燕燕,一共围了八个女人。
八个女人年龄大多在二旬至三旬之间,粉白黛绿,妖妖娆娆,但一个个俱都鬓发凌乱,眉锁重忧,同时,一双双目光困惑而又惊异的齐齐投射在他的脸上。
武骐揉揉双眼,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穿着紫衣的妇人,原来那正是天魔教主的三夫人郭蕊馨。
一时之间,他真疑心自己是在梦境之中,天魔教主的三夫人怎会来到了这山涧之中,另外的七个女人又是些什么人?
转目四顾,只见司徒青阳就在他身外丈余之处,正在跌坐瞑目调息,脸上有划破的血痕,衣服也撕破了一条长长的裂口,形状比自己狼狈得多。
三夫人已经认出了武骐,神色间掠过一片惊喜之情,终于失声尖叫道:“你是……武……少侠?”
武骐双拳一拱道:“是……三夫人出掌相助在下的么?”
三夫人摇摇头道:“凭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领……”
眸光向另外的七名女人一转,接道:“要谢也该谢我的姊妹们!”
武骐怔怔地道:“这几位是……”
三夫人忽然仰天爆出一串狂笑,道:“不说你也该想得到了……”
接着一指身旁的一个半老徐娘,道:“这是二夫人……”
“哦……”
武骐吃惊的拱拱手道:“二夫人……”
在太行别宫中,武骐虽曾见过所有的夫人一面,但匆匆一顾,加上并未留心注意,脑海中并没留下什么印象,是以并不认识!
半老徐娘的二夫人也仰天一阵狂笑道:“此时此地还什么夫人不夫人……”
指指另外的那些女人道:“老四、老五、老六、老八、老十、十一,除开老大老七被杀,和老九逃走之后,我们这些被翁旋坤侮弄过的女人都到齐了……”
目光狠狠地盯到武骐脸上,笑道:“你们为什么要自杀,那个老家伙是什么人?”
“自杀……”
武骐怔怔的笑道:“二夫人误会了,我们为什么要自杀……”
三夫人双目大睁,接口道:“既不自杀,为何要来跳这深涧?”
武骐皱眉道:“不是跳,是失足掉下来的……”
指指司徒青阳,又道:“那位老丈对这里山路极熟,据说上面该有一条可走的小道,谁知这山涧的两壁似乎忽然变了样子!”
三夫人大笑道:“这你就要拜谢翁旋坤之赐了,他为了囚禁我们这群可怜的女人,已经把两面的通路都炸平了!”
武骐奇道:“这是为什么呢?”
三夫人道:“为什么?因为他如今恨透了天下的女人……”
自嘲般的一笑,又接下去道:“大夫人,七夫人与人通奸被杀,九夫人被你拐走,连他手下的能员迷心坛主绿萼妖姬也不辞而别,就是为了这些,使他连带着也恨透了我们!”
二夫人接口道:“够了,九夫人呢,被你甩掉了么?”
武骐摇摇头,叹口气道:“目前我也不知她究在何处,但总在这太行山之内吧!”
三夫人奇道:“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她被天魔教掳回来了么?”
武骐皱眉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目前我正是要去找她……”
眸光转动,困惑地道:“果尔翁旋坤恨着你们,为何他不干脆把你们杀掉,或是用别的方法折磨你们,却要把你们弄到这山沟之内?”
三夫人叫道:“这才是他狠毒的地方,他要我们在这山涧中啼饥号寒,受蛇虫的骚扰,受猛兽的威胁,在恐怖饥寒中慢慢死亡!”
武骐道:“他把你们弄到这里多久了?”
三夫人道:“五天了!幸而这涧中有的是山水可喝,另外……”
得意的一笑,接下去道:“涧中的每一块石头之上,几乎都生长石骨皮,可以用来充饥……”
武骐好奇地道:“石骨皮是什么东西?”
三夫人格格笑道:“只要在晚间用涧水把石头洒湿,经过一夜之后,那石面上就会长出一层菌状的破皮,清脆可口,百吃不厌,看样子就算在这里呆上一年,也不会把我们饿死,这一点翁旋坤大约是当初没有想到……”
二夫人哼了一声,接道:“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地方,再过几天,翁旋坤必定知道我们没有死,也必定会另外再想法害死咱们。”
武骐接口道:“诸位夫人都也是练武之人,难道一条山涧就能把你们困住么?”
三夫人狂笑一声道:“翁旋坤是何等样的人,如果不能囚住我们,他又怎会这样做法……”
眸光幽幽的一转,道:“方才你们坠崖之处的山势如何,就以你武少侠来说,要想攀爬上去,能做得到么?”
武骐苦笑道:“确然很难,要爬了上去,倒是得大费一番手脚!”
三夫人哼道:“这就对了,对面的一道山壁,可能比这边还要险上一些,至于涧水上游,那更是难以攀越的峭壁高峰!”
武骐道:“那么至少你们可以向下游走,离开太行山,远避天魔教!”
“下游……”
三夫人大笑道:“难道翁旋坤是死人,下游共有两道关卡,第一是三道毒阵,第二是四十名天魔教高手,谁也别想走得过去!”
武骐皱眉道:“这倒是很难……芳驾可知翁旋坤现在何处么?”
三夫人道:“五天前,他亲自把我们赶到此处,而后他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不过,想来绝不致离开太行山吧……”
忽然——
正当武骐倾听三夫人等谈话之际,只听一阵脚步传了过来。
此刻虽然已是天色大亮,但山涧中光线幽暗,加上晨雾浓重,数丈之外,依然难见景物。
武骐耳聪目敏,可以听得出那脚步声是由下游而来,估计距离,至少尚在五十丈之外。
当下不由悄声道:“下游有人来了!”
“有人……”
八位夫人俱都惊呼一声,道:“那一定是翁旋坤!”
一时皆凝神倾听,满面忧怖。
武骐微微一笑道:“在下可以听得出来,那绝非翁旋坤!”
三夫人面色惊疑不定地道:“虽然不是翁旋坤,也必然是他派来之人……”
转向二夫人等凄然一笑道:“咱们死期到了!”
二夫人略一忖思,忽然急急地道:“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先伪装饥寒交加,骗他一时再说……”
转向武骐沉声叫道:“你快些躲藏一下,别叫他发觉了你才好!”
于是东倒西歪,八位夫人俱皆伪装萎顿不支,随地倒了下去,武骐轻吁一声,也向一块巨石之后藏去。
不久。
脚步声终于由远而近,一条人影在晨雾中慢慢出现。
武骐由巨石后悄悄看去,只见来者只有一人,身材细瘦,白发拂肩,背后插了一柄拂尘,一袭麻布长衫,破破烂烂,脚上穿着草鞋,神情萎顿,似是一个流浪江湖的落魄老人。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去,这人却绝非天魔教中之人。
他不由大感愕然,三夫人曾说在下游有毒阵与四十名高手把守的关卡,这说法谅来绝不会错,但这人是自何而来?
那人脚步甚慢,而且也落地甚重,踏着山石乱响,顾自垂头而行,似是对身外的任何事都引不起兴趣。
正当武骐忖思着应该如何向这位来历不明的老人攀谈之际,却见他忽然在三丈外的一方石块上坐了下去。
俯卧在地的八位夫人,想是也都看到了,但却迟疑着不敢站起身来,仍然各自爬伏在地。
那老人在石块上坐了一会,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口长气,慢吞吞地念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不可一日无美酒……”
抓起系在腰间的水袋,凑在口唇上咕嘟咕嘟,连饮了几口,想是那水袋之中的都是美酒。
武骐暗暗寻思,这人这样以酒解愁,萎靡不振,看来当真是个穷途落寞,落魄江湖的可怜老人了。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这老人究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正思量间,只见那老人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挺胸凹腹的吸了几口长气,猛然放声大叫道:“好兔崽子,果然有毒!”
接着双手一按小腹,哇的一声,一股酒箭射了出去。
武骐暗中看得清楚,那酒水颜色乌黑,有如墨水,心中不由愕然为之一惊!
只见那老者揉揉肚腹,又吸了几口长气,忽而仰天狂笑道:“用这种手段对付老夫,那可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武骐心神为之一震,这老者看来老病坎坷,实则却是一位身负绝技之人,更可想见的则是他与天魔教必然并不友善。
那老者说完之后,收住狂笑,又仰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老了!老了……”
缓缓起身,又朝前走来。
忽然——
一直暝目跌坐的司徒青阳猛然站了起来,大步迎来,显然他被摔的创伤已经自疗复元。
那老者忖了一忖,顿时收步喝道:“什么人?”
司徒青阳在那老人一丈外收住脚步,纵声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微微一顿,又道:“你不是人称实心老的柳长枯么?”
那老者啊了一声道:“不错,老夫正是柳长枯,但你……”
司徒青阳豪笑道:“不记得三十年前终南之会了么?”
柳长枯手指轻敲前额,忽而恍然大悟道:“司徒青阳!”
司徒青阳开心地笑道:“你的记忆力也很强!这些年来……”
柳长枯叹口气道:“当年壮志早已消磨殆尽,而今老迈无能,更无余勇可贾了!”
司徒青阳不以为然地道:“单以你命驾太行看来,就足以证明你豪壮不减当年……此来自然也是为了本门传世之宝了!”
柳长枯叹道:“老朽毕生确曾以寻回失宝,重振门风为己任,但现在……”
黯然摇摇头接下去道:“老朽却已消去了这一念头,眼下就要离开此处,永隐天涯,再也不问本门兴衰的事了!”
由他们谈话之中,武骐已可听出他们不但彼此认识,而且还同是万劫门中之人,到比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那碧玉神龙宝玦,只不知他何以忽然如此颓废伤感?
只听司徒青阳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柳长枯声谓低沉地道:“为了重振万劫门,老夫若干年来一直未敢稍懈,自忖在武技薄有成就,不料……”
长叹一声,又复住口不语。
司徒青阳奇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息去了壮志雄心,难道……”
柳长枯呐呐地道:“老夫已会见了天魔教主翁旋坤!”
此言一出,匿藏在巨石之后的武骐不由心头一震,略一忖思,立刻由石后大步走了出来。
柳长枯咦了一声,道:“这位壮士是什么人?”
武骐忙趋前几步,抱拳一礼道:“在下姓武名骐,见过柳前辈!”
司徒青阳从旁接道:“这位是老朽途中结识的朋友,人虽年轻,武功却是高人一等,老朽曾经与之此拼了一下,结果……”
柳长枯精神一振,紧盯着问道:“结果如何?”
司徒青阳老脸一红,道:“不怕你见笑,老朽败得很惨!”
“啊……”
柳长枯惊异的啊了一声,又把目光移注到武骐脸上,上下打量不已。
武骐淡然一笑道:“微末之技,不足以当高明,只是司徒前辈相让而已……”
微微一顿,迫切地道:“柳前辈既是曾与天魔教主会过一面,可知他现在何处么?”
柳长枯怔了一怔道:“武壮士问他何为,难道你也是……”
武骐双手连摇道:“柳前辈不要误会,在下绝非万劫门中之人,只不过为了匡正涤邪,要与侠义道群雄共同诛除翁旋坤,荡平天魔教!”
柳长枯双掌一拍道:“壮志可嘉,老朽等应该惭愧……天魔教主若非在太行别宫,就是在傲天峰或是绝命崖!”
司徒青阳接口道:“既你会过了翁旋坤,难道没向他讨取本门的传世之宝么?”
柳长枯神色黯然地道:“老夫卧薪嗜胆数十年苦修,目的就在于寻回传世之宝,重振万劫门百年前的雄风,既知重宝落于天魔教,又遇到了天魔教主,岂有不向他讨取之理?”
司徒青阳道:“看来情形似是不顺利了!”
柳长枯俯首道:“翁旋坤不但不允交付,而且还出言奚落,老夫气愤之余,登时与他交手互殴了起来!”
“噢……”
司徒青阳颇感兴趣地道:“结果不问可知了!”
柳长枯咬牙道:“结果老夫在第三招上就败下阵来,受了重伤!”
武骐颔首不语,司徒青阳微微一笑道:“这是意料中的事……”
“什么……”
柳长枯顿时勃然道:“你言中之意是藐视老夫了?”
司徒青阳大笑道:“老友,你误会了,翁旋坤早年巧遇异人,一身艺业巧夺天地造化,我辈万劫门人任谁单独与之相搏,也是有若以卵击石!”
柳长枯气平了一些道:“这话也有些道理……”
长叹一声道:“万劫门历劫两百余年,眼下虽已知失宝所在,但对手如此之强,岂非仍然复兴无望!”
司徒青阳笑道:“那也并不尽然……你可知本门中原尚有多少人来到此处么?”
柳长枯颔首道:“据老朽所知,至少有十人之众!”
司徒青阳拊掌道:“万劫门如欲复兴,至少还有一个办法。”
柳长枯紧盯着道:“什么办法?”
司徒青阳从容不迫地道:“眼下侠义道群雄已因人口失踪之事与天魔教成了不能共存的强敌,天魔教择定清明时节举行人头大宴,无非是要一举将天下群雄尽皆坑杀,或是尽皆降服,以遂其霸服武林江湖的野心……”
柳长枯接口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要我万劫门中之人协助侠义道群雄同战天魔教,而后再取本门传世之宝?”
司徒青阳笑道:“愚意正是如此,除此而外,只怕碧玉神龙宝玦不易到手!”
柳长枯沉忖了一下道:“这事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算碧玉神龙宝玦能够到手,只怕不但不是我万劫门之福,反而会使当世万劫门人再罹一场血劫!”
司徒青阳道:“你可是说本门中人势将抢夺碧玉神龙宝玦,争为万劫门今世之主,以致同室操戈么?”
柳长枯板着脸道:“想我万劫门两百余年来,各不相属,一旦发觉本门传世之宝,自然要你争我夺,永无休止了!”
司徒青阳摇头道:“老朽何曾没想到过这一点,不过这也有适当的方法可以解决,当天魔教瓦解之日,碧玉神龙宝玦到手之时,不论是先到那位手中,都不必争夺,可以由所有万劫门人比武较技,最后获胜者即为当世本门之主,他人不得再有异议,这办法是否公平合理?”
柳长枯沉忖了一下,忽然拍手大笑道:“好办法,老朽熄去的壮志如今已重燃了!”
司徒青阳亦自十分得意,大声豪笑道:“这样一来,万劫门的重振门风,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目光一转,又道:“方才听她们诸位谈及,此涧下游之处有毒网与高手布防,不知你是如何走了来的?”
柳长枯傲然道:“老夫只遇到了十名天魔教爪牙,结果被老夫的拂尘一招天篷散煞,俱皆把他们闭了穴道,眼下大约还保持着原状哩……”
目光转动了一下,道:“至于毒网,老夫当时并未察觉,而是方才才知道的,已被老夫以化酒吸毒之法,完全迫出体外了!”
司徒青阳忙道:“这些年来,你果真并没白费,单是这化酒吸毒之法,老夫就瞠乎其后,难以企及!”
柳长枯干笑道:“客气了……这几位……”
原来此刻他方才发觉那躺卧在地的八位夫人!
武骐趋前接道:“这些都曾是翁旋坤的夫人,但在失宠之余,又复横遭迫害,要使她们活活的在此冻饿而死!”
柳长枯胡子翘起老高,大骂道:“好一个丧心病狂的贼子,老夫拼着性命不要,再遇到他时也要与他二度拼上三招!”
八位夫人俱都姗姗的站了起来,二夫人忽然朗声道:“翁旋坤众叛亲离,眼前更与所有天下群雄为敌,咱们幸得不死,也要与这贼子拼上一拼,以解心头之恨!”
其他七位夫人同声道:“我们就举二夫人为首,与天下群雄一路杀到太行别宫!”
武骐忙道:“这样最好不过,但眼下群雄未至,如果轻率出头,只怕仍难逃得翁旋坤的毒手!”
二夫人道:“依武少侠说,是要我们觅地匿身,等到人头大宴之期,再行动手么?”
武骐忖思着道:“那也难说,须知眼下四方豪杰有的已暗暗潜伏而来,眼下这太行山区也已成了藏龙卧虎之地,至于各大门派的群雄,眼下正在某地密聚,至已搬请到了不少归隐已久的成名人物,他们……”
微微一顿,沉凝地道:“也许要等到人头大宴之期,也许会提前而至,因为兵贵神速,最好是在翁旋坤准备未及之时先行助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二夫人道:“那么我们呢?”
武骐把目光转向柳长枯道:“依在下之意,这倒要麻烦一下柳前辈了!”
柳长枯怔了一怔道:“要老夫怎的……只要与大局有益,而又是老夫能于胜任之事,老夫并不推辞……”
武骐道:“各位夫人也都是武功卓越的高手,但眼下尚不宜露面,最好能与前辈同行,就在太行山中寻一处隐秘之地,暂时藏匿下来,俟机而动……”
柳长枯怔了一怔道:“这也容易,老夫可以先在涧口把布上的毒网除去,再带领她们离开此涧觅地匿身!”
武骐忙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转向二夫人道:“不知诸位夫人意下如何?”
二夫人应道:“只要柳老侠士不嫌贱妾等累赘,贱妾等愿意同行!”
武骐目光四转,道:“此地不可久留,柳前辈与诸位夫人最好就此动身!”
柳长枯皱皱眉头道:“你与司徒老儿呢?”
武骐陪笑道:“在下尚需司徒前辈相陪去一趟傲天峰与绝命崖两地,眼下只好暂时与柳前辈等分手了!”
司徒青阳微笑无语,柳长枯忖思了一下,道:“也好,待群雄进攻天魔教之日,咱们战场之上再见了!”
双手一拱,转身走去。
八位夫人也挥手道别,跟着柳长枯一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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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危峰赌酒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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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玉牌一出惊众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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