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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10回 心存仁慈,三招胜敌成遗恨;义愤填胸,五煞追魂屠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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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10回 心存仁慈,三招胜敌成遗恨;义愤填胸,五煞追魂屠凶人
作者:
冯家文
来源:
冯家文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23
魏银屏自奉干爹阚不贯临咽气以前之命,独自潜来紫盖峰,隐身水帘洞侧,等候那位和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干爹血屠千里阚不贯鼎足共称江湖三大煞神的三眼神煞罗盘古,迄今已经四夜三天了。
水帘洞旧名朱陵洞,距南岳庙大约十里路,地点偏僻幽静,游人向来不多。
由于水源来自峰顶,流经山涧,汇入石池,水满溢出,垂直下倾,高达二三十丈,每年春夏之交,出泉进泻,形如跳珠喷玉,声似雪溅雷鸣,蔚为奇观,是南岳衡山的四绝之一,被唐代大诗人李商隐题书为“南岳第一泉”。
魏银屏听干爹详尽地叙述过三眼神煞罗盘古的形状,知他一生嗜武如命,童身至今。年纪虽过古稀,仍像五十许人,再加上印堂正中有痣,犹如三只眼睛,一眼便能认出,所以坚持耐心等下去。
岂料一直等到第五天的中午,不仅没有等到三眼神煞,却等来了一个人,此人身高八尺,胖瘦适度,两道斜飞入鬓的宝剑眉,一对闪烁惊人的丹凤眼,面白如玉,掩口胡须,虽已年过花甲,头发却乌黑如墨,高挽头顶,横别五簪,一袭灰布长衫,洗得露出来白色,同色高鞠袜子,脚登镶云布履,衣衫虽然陈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特别是两手十指,细而且长,打扮得不道不俗,实令人难测高深。
看得魏银屏心头一震,暗自忖道:此人的穿着打扮和形象,极像丈夫武凤楼口中述说过的峨嵋现任掌教。
再仔细一看,更从他那躯体昂立如山、目光凌厉逼人上,看出确实像那个“常怀席卷江湖之志,时存独霸武林野心”的绝代枭雄司徒平。
正在魏银屏惊疑不定之时,突从左侧密林中闪出一条人影。
不需细看,光从对方肩横一条五尺长铁棍、两头各挑一个汲水长瓮上,魏银屏已确认就是自己前来寻找的三眼神煞罗盘古。
静等担水人来到了水帘洞前,魏银屏才真正看清了三眼神煞罗盘古老人的长相,果如干爹阚不贯之所言,不管从貌相、躯体和动作上,都看不出罗盘古是位年过古稀的七旬老人,相反地比一般半百岁数的人还显年轻些,足证他老人家的内功精湛超绝了。
人常说:时运衰败鬼来欺。可叹魏银屏白白潜伏等候了五六天,却让峨嵋掌教司徒平这声臭肉坏了一锅汤。
峨嵋掌教司徒平,按江湖上行客拜座客的规矩,双手高高拱起,笑容满面,招呼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罗神煞,果真高卧名山练烹茶。司徒平这厢有礼了!”
按说,司徒平以堂堂峨嵋掌教之尊,主动先向三眼神煞行礼打招呼,也就算满给面子了。
没料到,罗盘古反倒老脸一寒,很不友好地反问:“你喊老夫什么?”
司徒平神情一怔。
三眼神煞冷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阁下贵为一之尊,喊我一声老兄,老夫已感无尚光荣,怎敢当罗神煞三字?再说,我也多年没有杀人了,你这不是硬想让老夫去打人命官司吗?”
让三眼神煞拿话一堵,峨嵋掌教司徒平极为尴尬地说:“在下一时失口,务请罗兄莫怪。”
隐身一旁的魏银屏,一见司徒平不光和三眼神煞早就认识,现又兄弟相称论交,真后悔自己白跑一趟和憨等五六天。
三眼神煞罗盘古,又哈哈大笑说:“难得司徒掌教看得起,肯和我罗盘古称兄道弟,只可惜老夫……”
司徒平一怔,心想:这叫什么话,四海之内皆兄弟是你罗盘古自己亲口说的。我按照你的吩咐喊老兄,你还是一个劲地称老夫,这不是冲我在骂大街吗?
直到此刻,魏银屏方才看出,罗盘古根本不齿于司徒平的为人。
魏银屏正考虑如何去拜见罗盘古,陡觉一溜劲风,疾如利矢,向自己身后的灵台死穴袭来。
这要是换上以前的魏银屏,势非惨死在背后偷袭者的手下不可;经过义父千里空将近两年的苦心传授,再加上消魂观音不断地喂招和指点,目前的魏银屏克敌制胜虽不足,小心自保尚有余。
当下,蓦地将娇躯一扭,子午分头斩中的起手第一式拨云夺珠,一闪而出。不光当的一声,格开身后扎来的这剑,就势还将真武轮迥刀向外一展,刀光霍霍,反倒扫向后偷袭者左肋。
双方身形一触即分之后,魏银屏不禁暗道一声:“惭愧!”
原来,暗地暴袭魏银屏的,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最让魏银屏大吃一惊的是,峨嵋掌教司徒平大喝一声:“秀儿住手。”
那小孩一面挥舞手中的短剑,连连袭击魏银屏,一面向峨嵋掌教司徒平递过话来道:“爹爹,你老人家走眼了,这女人就是武凤楼诈死埋名的妻子魏银屏,孩儿是娘派来迎爹的。”
以峨嵋掌教司徒平的知识之博,经验之广,自会一眼瞧出魏银屏那招拨云夺珠刀法和奇妙和诡异。他和无情剑冷酷心共生四个儿子,按明、朗、清、秀排名,老大司徒明、老二司徒朗和老三司徒清,完全惨死在先天无极派老少等三辈人的手下,仅剩十四岁不到的四儿司徒秀,哪放心让他去和艺出杀人如麻千里空门下的魏银屏去拼命!连忙一晃身形,打算扑上前去替下司徒秀。
哪知面前人影一闪,三眼神煞罗盘古却阻住他的去路说:“想不到以司徒掌教的身分之尊,声誉之隆,竟想父子二人俩打一,老夫我头一个不答应。另外,老夫二十年前就和你三叔司徒贤兄弟相称过,你司徒平张嘴愣敢喊老兄,真他妈的地位一变辈也变,我非找司徒老三评评这个理儿不可的!”
魏银屏第一,是专门来找罗盘古;第二,怕三眼煞神难分敌我;第三,形势对自己太不利。索性一把掏出干爹阚不贯交给自己的那片竹符,抖手抛给三眼神煞说:“侄女奉干爹之命,前来拜谒罗老伯!”
三眼神煞罗盘古,一把将自己这块当年信物接在手,脸色当时就刷的一变,脱口问出一句:“这块竹符是谁给你的?”
魏银屏庄容答道:“女虽不该言父讳,我也只好说出是我已故干爹阚不贯交给我的!”
三眼神煞一扑而上,伸手抓住魏银屏的玉腕,颤声说:“你那干爹病故了?”
魏银屏眼圈一红,先凄然吐出一个“不”字,然后才银牙一错说:“我干爹为了救我,惨遭大批峨嵋爪牙围攻被害的!”
喀嚓一声响,握在三眼神煞左手之中的竹符粉碎了,右腕陡地一翻,一招画龙点睛,暴取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双目。
在这招怒极拼命进招下,就让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功力再高,也被逼得撤身后退了八九尺。
三眼神煞左手一扬,碎成破片的竹符蓦地飞出,化成七支甩手箭,射向司徒平的血阻、幽门、肝俞、紫宫、通太、睛明、眉冲七大穴。并乘出手之机,抓起地上的那条撼天震地的铁棍。
司徒千自非易与之辈,不等七枚竹片袭到,早亮出自己的霜镡宝刃,一招七星伴月,既震飞了七枚竹片,剑的前端颤如灵蛇,挂着嗡嗡的震鸣声,扎向三眼神煞的咽喉要害。
三眼神煞罗盘古桀桀一笑,声如厉枭,掌中的撼天震地棍一立,正好贴上司徒平的剑身,铁腕一较劲,怒叱了一声:“撒手!”
凡属练武之人,无不深知“棍锤之将,不可力敌”这句话,司徒平又哪肯用剑和铁棍较真力!身形一晃,痴如狂风闪电,避开罗盘古的对面,蓦地欺近到罗盘古的右肩侧,出手一招怒海扬波,上划罗盘古的右边太阳穴,下罩罗盘古的右肩井。
按说,司徒平的这一剑,确实是够黑狠的。换个功力稍逊一些人,不被他一剑划裂太阳穴,也准被他一剑截下右臂来。
三眼神煞果然不愧号称天下第一煞,面对武林头号枭雄人物司徒平,他竟敢冒着横尸地上的奇险,先用了拍月下藏钩,让司徒平的宝刃贴着自己的头皮扫过去。趁势功出一招万笏朝天来,五尺长短的铁棍,在他手中竞能撒出一片棍影,罩向司徒平的后心。
司徒平做梦也想不到,罗盘古为了阚不贯之死,豁出老命不要,和自己真的拼上了。情知双方出招都凶狠,稍一不慎,不仅一世英名付东流,连命都得搁在这。心神一凛之下,身化风旋云转,闪躲开那招威力极大的万笏朝天,自己的霜镡剑一溜寒芒,裹着森森剑气,招出弯弓射日,换袭罗盘古的左边太阳穴。
罗盘古的胆量也真大,明明掂量出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功力并不逊于自己,他愣敢又一次豁出性命不要,比上一次更险地用一式芥里藏针,不不让司徒平的利剑扫过自己的头当顶,并还被他削下一截蓬乱的头发,但却能借机施展出宋太祖棍法当中一棍定中原,直指司徒平背后十节脊骨下的阳关穴。
这一棍,真要让他捣定了,司徒平的心肝五脏都会碎为一团糟。
性命攸关之下,司徒平哪能再顾一教之尊的威严!首先扑地一式无常倒头,险而又险地躲过罗盘古的致命一棍,然后又不得不用懒驴打滚的身法,才彻底逃出棍影笼罩下。
双方虽在狠拼恶斗中,三眼神煞也不得不赞了一声:“司徒平,你是老夫三十年来碰到的,也是功力最高的难斗的对手。”
随着话音,猛把铁棍移交左手,右手握住了棍头,两手各向相反方向一拧,微闻噌的一响,竟从棍身之中抽出一口全长三尺六寸、明含天罡三十六之数、宽两寸八分、暗隐二十八宿之机、通体墨黑、冷森尖锐、一面是刃、一面是锯的奇形怪刃来。
司徒平脱口一声:“冷艳锯!”
罗盘古这才哈哈大笑说:“算你小子有眼力,老夫的这件得手应心兵刃,业已二十多年没闻血腥味。今天,错不是碰上你这位峨嵋大掌教,它将被永远藏在棍身中,你可要小心防备了!”
最后一个字最多吐出来一半,三尺六寸长的冷艳锯早喷射出一缕乌芒,招化利箭穿珠,扎向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右肩井。
半个时辰的激斗,就逼出罗盘古的冷艳锯。司徒平一则颇为自负,一则凛然心惊,手中的霜镡剑一招拨浪寻鲸,磕开罗盘古的冷艳锯,还击了一招碧波七剑之中的漫天风雷。
罗盘古既已亮出二十年来从未动过一次的冷艳锯,为保持过去的威名,就是老友阚不贯没死在峨嵋派之手,他都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内力一贯,冷艳锯一面吐出森森寒气,一面喷射层层齿光,连环施出风吹残烛、雨打落花、火焰毁尸、暴雨灭迹、无常锯尸、判官斩鬼、回光返照七招。千条冷刃,漫天齿影,一齐压向司徒平。
司徒平被激怒得一声厉啸,山谷回应,一震手中的利剑,先用碧波七剑中的日出东海、碧波万顷、海市蜃楼、滔天狂浪四剑,配合达摩一百单八剑中的夺命三剑古刹钟鸣、金鼎三足、佛光普照相对抗。
由于拼头双方施展的都是威震江湖的武林绝学,并都贯足了内家真力,虽只对拼了七剑,二人的头顶都冒出来丝丝的白气,鬓边也流出了点点汗水。
罗盘古本人虽被号为三眼神煞。本性尚未完全泯灭,在双方连拼七剑之后,只是重聚内力,准备再战,藉分高低。
司徒平外表貌似谦谦君子,温良恭俭,骨子里却脸坏奸笑,机诈百出,趁双方的身形一分的刹那间,偷将一筒连下八门都羞于使用的阴毒暗器——五毒白眉针,秘密藏在了左袖内。
一分再合,三眼神煞就弹地扑上,出招之前,还按江湖人的老规矩,先暴喝了一声;“小心!”然后才话到,人到,冷艳锯到。用快到不能再快的手法,一连挥出电穿孤峰、冷电伐木、电闪土崩三煞手。
尽管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内力精湛,达摩一百单八剑招式超绝,在三眼神煞的追魂夺命闪电三煞手袭击下,也只来得及用达摩面壁和折苇渡江两剑,格罗盘古的电穿孤峰、冷电伐木两煞手。终归还是让罗盘古的最后一招,锯开了他的右侧软肋,跌坐地上。
司徒平真不愧绝代恶枭,处在身受重创,跌坐地上,不管三眼神煞和魏银屏二人之中的哪个,都能追走他的性命的一霎间,他竟冲三眼神煞喊出一句; “请暂停贵手,听我一言!”
骗得罗盘古身形微微一滞。
狡猾如狐、凶狠如狼的峨嵋掌教司徒平,乘机将左手一扬,五五二十五根五毒白眉针,完全射进了三眼神煞罗盘古的前胸。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疼昏在四儿子司徒秀的手臂上。
司徒秀既没有司徒平那样的眼力,更没有其父的那种胆量,勉强托起昏死过去的爹爹,逃逸了。
魏银屏报仇之心再切,也不能抛下罗老伯不管,自去追踪司徒父子俩。
罗盘古虽年过古稀,仍不愧铮铮铁骨硬汉子,身中司徒乎二十五根白眉针,尚未截倒在地,右手拄棍,左手扶胸,长叹道:“重起来,还是大名鼎鼎的贾学士说得对,口里打牙肚咽,人旁擦泪谁怜?虽然头上有青天,自古何曾睁眼!世上的事,哪一回不是天助恶人……”
说到此处,实在支持不住了,才扑地而坐,喘息说:“凭真才实学,我不光早胜过他司徒平,还用冷艳锯开了他有软肋;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他缓兵诡计,既让他拣回去一条命,反倒丧身在他的五毒白眉针下,岂非时耶、命耶、天数耶!”
听三眼神煞说得这般严重,魏银屏登时就被吓呆了。
罗盘古强提残存真气,阻止毒气暂时不能侵入内脏,张嘴说话是不可能了,只好拣起一段枯枝,在地面上写:“我命将残,速持冷艳锯,前往回雁峰上的雁峰寺,去找我师弟展宏图,嘱他一定为我报仇。”
写完,真气一散,剧毒侵入他的心脏,致令老人不阎眼地死去。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靠山山倒,靠河河干,魏银屏实在是欲哭无泪了。
掩埋了罗盘古之后,反复琢磨罗大伯生前默念的“口里打牙肚咽,人旁擦泪谁怜?虽然头上有青天,自古何曾睁眼”这名话,越想越有道理。自己真是一个时运衰败的不祥人,既出身于奸阉门第,又牵扯苦了丈夫武凤楼;既累得义父千里空先我而逝,又害得干爹阚不贯惨死人手。
如今奉命来找罗盘古,想不到又是求助不成,反遭暗算。
说什么我也不能再去连累罗大伯的师弟展宏图了。
转念再想,受人之托,还得忠人之事。何况,罗大伯又是为我而死,我总不能连罗大伯的死讯也不告诉他老人家的师弟,我只不求姓展的帮我报仇就行了。
主意既定,魏银屏又攀山越岭地赶向南岳七十二峰中的首峰回雁峰。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魏银屏自己也没料,这一决心前往雁峰寺送信,反倒从时运衰败一变而为时来运转。
所谓回雁峰,乃是自从唐代以来,就有“北雁南飞,不度衡阳”之说,故此峰名曰回雁。上有雁峰寺,是大唐天宝年间建造的。
该处峰岭四起,涧水夹流,水声潺潺,松涛阵阵。寺院为砖木结构、小巧玲珑、可惜魏银屏自幼生长青阳宫,号称郡主,除去遭受当今天子幽禁外,一向没有受过任何艰辛。就连诈死埋名后,也是外有义父千里空,内有叶兰香。
可叹现在是孤身独影,奔驰在鸟道羊肠的山径上,露宿在猿啼狼嚎的空山中,时时处处都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惊。
以魏银屏目前的轻功造诣,自距飞行绝迹尚远,要从水帘洞畔赶往回雁峰,当非一目之内可以到达。
次日,刚从一座高大的层峦驰入一处幽谷内,忽见一个年纪不小的黑衣老妇,斜倚树身,呻吟不止。
以魏银屏眼下的情况,当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她天性仁爱,心肠慈悲,还是毫不迟疑地奔了过去。
来到近前,才真正瞧清了那位黑衣老妇的长相。只见她头发虽然苍白,脸色仍很红润,徐娘已老迈,风韵依稀有。唯一异乎常人的是,两道秀眉泛煞,一双凤眼含威,显然是个性情暴烈、不能容物、心胸极为狭窄的人物。
没等魏银屏开口,黑衣老妇早冷冷地用手一指自己的膝下,命令道:“快给我把蛇毒吸出来!”
像这般语冷如刀地使唤人,而且还是让人给自己吸出蛇毒,走遍天下,恐怕都难碰上一个愿意干的。如今,却让魏银屏这个“血海深仇无力报,寻人不知路哪条”的可怜虫给碰上了。并还毫不迟疑和毫无愠色地放下手中的铁棍,俯下娇躯,将樱唇贴紧黑衣老妇的伤处,使劲地吮吸了起来。
一连吸出和吐掉二十多口乌黑的污血,血水才逐渐变成为鲜艳的红色。
黑衣老妇人从自己袋中掏出一丸药,随手掷给魏银屏,再次语冷如刀地说:“嚼碎给我包扎好!”
魏银屏还真听话,光将药丸送进口中嚼碎,又从自己贴身的内衣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先将药吐在布条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包扎好。
这在施恩不望报的魏银屏来想,自己可以赶路了。
哪知,没容她转过身来,黑衣老妇又说:“背起我翻过前面的山岗!”
心中急于赶路的魏银屏,还是一声不响地背起她,向她所指的那道山岗奔去。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何况,在绵亘数百里路的南岳衡山中,直把魏银屏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才筋疲力尽地爬上那山岗。
魏银屏放下她,刚想喘口气,黑衣老妇又发号令了:“快去猎来一只野兔,剥好、洗净、烤透给我吃!”
魏银屏有心拒绝走去,终念黑衣老妇蛇伤未愈,无人照应,好在时值秋末,山中野兔甚多,猎取并不困难。果按黑衣老妇所说的号令,击毙了一只野兔,提到山涧之中,剥好洗净拿回,并拣来一抱枯柴,耐心用温火烤透,捧送她的面前。
这时,魏银屏心想: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
想等黑衣老妇吃饱后,将她背送到有人烟的地方,或把她送到地头。
哪知,黑衣老妇虽不再发号司令,却说出更阴更冷更难听的一句:“事情做完还不滚,难道想啃我吃剩下来的兔骨头!”
魏银屏虽被气得娇躯颤抖,花容变色,但还是一声不响地拾起铁棍,下岗而去。
第三天,日落黄昏前,魏银屏方才攀上回雁峰。
果如罗盘古之所言,大唐天宝年间建筑的雁峰寺,位于峰顶上,寺前古柏八株,形如八大金钢。寺宇规模虽不宏敞,布局却甚严谨,计有山门、前殿和后殿,内有东西厢房和钟、鼓二楼。
后殿三间见方,重檐九脊顶,殿内梁架规整,形制古朴。
魏银屏敲开山门,告诉小沙弥,自己专程前来拜见日月双环展宏图。
小沙弥上下打量了魏银屏一眼,合计说; “展施主隐居本寺多年,轻易不会外客。请女施主通名报姓,好去禀告。”
魏银屏一来急于见到展宏图,交出铁棍和冷艳锯,讣报罗盘古的凶讯,二来一向不惯说荒,当即随口答出;“我名魏银屏,系奉罗老前辈之命而来,烦请快去禀告!”
小沙弥冷古丁地听到“魏银屏”三字,不光脸色一变,身躯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可惜这些,都被魏银屏忽略了。
那个小沙弥自知有些失常,连忙说; “请女施主稍候!”掉转身形,跨进山门,快步向方丈室跑去。
魏银屏的时运,也真到了称二斤咸盐都生蛆的地步。
主持雁峰寺的方丈无相,恰巧是艺出峨嵋,法号无垢、无尘二僧的空门大师兄。无垢、无尘惨死的凶讯,早被别有用心的冷酷心传为死于武凤楼之手,传给了雁峰寺。这就难怪小沙弥,一听魏银屏的名字,变颜变色了。方丈无相一听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的妻子来到寺外,脸色一狞,下令道:“除去把魏银屏引来后殿外,迅速传谕罗汉堂长老,命他亲自挑选八名功力较高的僧人,清洗本寺周围,以防有人前来侵犯。”
吩咐完毕,迅疾去找展宏图。
罗盘古的二师弟、江湖人称日月双环的展宏图,正好从居住的静室之中走出来,一见方丈到来,脱口笑道:“法号无相,实则有相。像你这样腥荤不忌、杀戒常开的大和尚,八辈子也修不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境界。依我看,你老秃还是蓄发还俗,娶妻生子的好!”
无相和尚也出口相讥道:“咱们是妓女别笑半掩门,还不是明里暗地都是卖!你展宏图若不是怕你师兄罗盘古,肯装模作样地窝在我这雁峰寺!又娇又艳的七里香褚云娘也不会嫁给司徒平的大舅子,瞧无肠龙龙冷凝霜的长相和性格,九成九准是你展宏图下的种。凭七步追魂冷铁心那块料,说什么也不会下出那样的女儿来。” 又奸又诈、又贼又滑的秃驴无相这番话,果真一下子就触到了展宏图的痛处。但他毕竟是个城府极深、既阴且险的深沉人物,脸色一凛,怒斥道:“无相,刚给你三分颜色,你别顺着鼻子往额头上爬。快说出你有何事来找我?”
无相眼珠一转,说:“没见过你展宏图这么霸道的,只兴你这州官放火,不准我老百姓点灯。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有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之妻魏银屏前来找你,别管是吉是凶,你都不能不作点准备。”
别看日月双环展宏图的城府那么深,竟没察觉出无相秃驴先故意提起杀死七里香的武凤楼,然后才说魏银屏到此,而褚云娘又是展宏图当年最为迷恋的女人,后来由于凛惧掌门师兄罗盘古的严厉门规,不光忍痛抛弃了人尽可夫的七里香,就连明知七里香死在武凤楼的手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寻仇。
无相秃驴是多么狡猾的一只老狐狸。从展宏图嘴角的肌肉一再抽缩上,知他已被自己激出寻仇的怒火,适可而止地扭身头前带路了。
不知内情的魏银屏,见到展宏图的第一句话,就讣报了罗盘古死讯。
可叹——代人杰罗盘古,生前硬没有看出师弟脑后有反骨。无意之中,不仅把魏银屏推入了绝地,并把展宏图垂涎多年的师门怪刃冷艳锯送到他的面前。
方丈无相默候魏银屏交出冷艳锯,讣报了罗盘古凶讯后,就冷不防地弹地扑出,一招金豹探爪,蓦地抓向魏银屏。
变起仓促,魏银屏拔刀不迭,只好一晃娇躯,向展宏图身侧躲去,并失声惊叫道:“展老前辈救我!”
哪知,早被无相激出一腔愤怒的展宏图,嘴中吐出:“姑娘莫怕!”右手却乘机搭上了她的玉腕。
魏银屏的江湖经验再不济,也看出苗头不对了。震臂一挣之下,没用脱日月双环的掌握,更清楚业已变生掖肘,左手就想去抽真武轮迥刀。
忽听日月双环一声惊叫,原本紧紧抓住魏银屏的那只右手,不知为什么,慕地一下子松开了。
魏银屏乘机一式紫燕斜飞,横着移出七八尺。
方才看出,日月双环的右肩,被人击穿一洞,鲜血泪汨直流,并还暴睁着两只惊恐万状的金鱼眼,死勾勾地注视着殿门外面。 出乎魏银屏的意料,竟是那位一度被蛇咬伤而又极端不通人情的黑衣老妇人,身躯僵直,面容呆板,木无表情地站在大殿门外。
魏银屏这回机灵了,弯腰拾起地上的铁棍和冷艳锯,翩若惊鸿般扑到黑衣老妇人的肩下,欲想道谢。
黑衣老妇人早冷冰冰地向殿内二人道:“俗话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们俩刚才在西跨院中的那番对话,姑奶奶可是一字不遗地全听到了。无相秃驴固然是荤腥不忌,杀戒常开,你展宏图又何尝不是外托良善之名、内藏奸诈之机的险恶小人?今天是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合该姑奶奶我大开杀戒了!”
随着喝骂之声,黑衣老妇像变戏法似的,从衣袖中取出一支长仅一尺八寸的判官铁笔来。
无相和尚和展宏图虽已多年不在江湖上奔走,对武林中的绝技和秘闻,毕竟知道得不少。一眼瞧见镔铁判官笔,异口同声地惊呼:“血溅红!”无相和尚惊慌失措地操起香案旁的镔铁月牙铲,日月双环展宏图也急忙摘下自己那对独门兵刃日月双环。
开始,魏银屏还为黑衣老妇那支又短又不起眼的判官笔而大失所望,如今一见二人双双惊慌失色,如临大敌,才略微有点放心。
对这位黑衣老妇人的出身来历,别说江湖经验不丰的魏银屏不知,就连她的丈夫武凤楼也毫无所闻,只有四五十岁以上的武林人物,或许还能记得她一鳞半爪。
原来,明朝自万历二十五年起,各地的矿监和税使就开始横征暴敛,强占民田。特别是朝廷的宗室们,封地更多得吓人。据说,当时的桂王,占有封地一万顷,福王两万顷;开封的周王略少,也封有七千顷。发展到天启年间,仅山西、陕西、河南等地的七十二家宗室,就占有土地五十万顷之多。再加上勾结官宦,草菅人命,增加赋税饷银,百姓实难承受,致使各地烽烟四起。
当时,身为洛阳府衙总捕的谢世仁,因为不忍拘捕夜入福王府、偷富济贫的江洋女盗花佩云——也就是现在的黑衣老妇人,被洛阳知府金荣祺立毙杖下。
花佩云一怒,连夜入官衙,除去尽屠了知府金荣祺的全家十六口,还杀死了福王府的三名带刀侍卫。
为感谢世仁的恩德,不光收殓了谢世仁的尸首,堆坟厚葬,并还改名谢剑鸿,以亲生女儿的名义为其竖碑刻铭。
从此,花佩云就用谢剑鸿的名号,杀富济贫,诛戮官吏,不论宗室王府、公侯巨第,只要碰上她的笔尖,她照样大开杀戒。由于杀孽太多,被人喊成谐音血溅红(谢剑鸿)。
直到家住徐州范增墓侧的泗水公刘广俊,被万历皇帝强行聘为锦衣卫都指挥,血溅红才停止杀戮,隐姓埋名地藏匿了起来,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
面对二十多年前杀人从不眨眼的血溅红,无相和尚双手一合,七十二斤的月牙铲一招金蛟剪尾,扫向血溅红的双膝。
血溅红身化金蟾戏水,既闪避开月牙铲,人反欺近到日月双环的左侧,招出判官点卯,疾点日月双环的笑腰穴。
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腰肋骨末端,相当肾脏位置。一经点中,除去狂笑难忍,并还浑身软麻无力。
展宏图一声:“不要欺人太甚!”左手日环阳光普照,套向血溅红的判官笔;右手月环冷月斜挂,砸向血溅红的太阳穴。
血溅红浸沉手中这支一尺八寸长的判官笔足足有二十年之久,讲究的就是一寸短,一寸险。在展宏图的日月双环袭击下,身形不退反进,掌中的判官笔只用一招吞云吐雾,既化解开展宏图的阳光普照,又震开了对方的冷月斜挂,判官笔上的余势未尽,再度化为一笔勾魂,穿向他喉下的天突穴。
无相和尚虽早闻谢剑鸿之名,也万万没想到她的武功能高到撤招如云消雾散、出招似闪电惊雷,情知自己和日月双环只有互相倚护,左右夹击,才能侥幸活命。否则,非落得唇亡齿寒,惨死现场不可。奋力一招野狼扒尸,铲挂劲风,劈向她的当顶。
场内的形势是,除非血溅红想和展宏图同归于尽,否则,只有撤招自卫。
气得谢剑鸿牙齿一错,怒斥了一声:“贼秃找死!”身形霍地化为云起匝地,手中的判官笔正好敲在月牙铲杆上。
当的一声大震,血溅红乘机借力弹出,再次扑向展宏图,施展的还是一笔勾魂。
展宏图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幸亏他身经百战,应变神速,百忙中拼命一闪,总算避开了要害,被砸碎了左肩的琵琶骨。
吓得展宏图魂魄皆冒,就地一式狡兔翻沙滚出后殿门,独自逃逸了。
怕啥有啥的无相和尚,眨着一双死鱼一样眼睛,盯着谢剑鸿。
血溅红冷冷一笑说:“无相贼秃,看在你先天本性较比展宏图略好,我决心饶你一命。但有一件……”
按谢剑鸿的本意,是想说:“从今以后,你无相要忌腥戒杀,遵守寺规,暮鼓晨钟,念经礼佛。否则,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哪知,无相误会了,反倒认为是让自己供出和峨嵋派的勾结,所以立即表白道:“开始我哪肯招惹先天无极派!是峨嵋掌教司徒平多次派人游说,加上展宏图在一旁扇动,又赶上无垢、无尘二人身遭惨死,我才点头依允了。
想不到老衲拼命相助展宏图,这老小子反倒撇下老衲独自逃走了。只求谢女侠饶我一命,我决心不再跟司徒平瞎参和!”
谢剑鸿这才乘机追问; “你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雁峰寺不幸中之大幸。请告诉我,司徒平在湘、鄂、赣等地,还有多少实力?”
无相苦涩地一笑,说; “说来谢女侠也许不相信,司徒平夫妇究竟在湘、鄂、赣等地安窑几座和立柜几处,别说我不知,恐怕就连我那死去的两个师弟,也一字都不晓。”
谢剑鸿一听,居然没再向下追问,就带着魏银屏出了雁峰寺。
下了回雁峰,登上了另一处山峦,魏银屏才将血溅红硬行按坐在一块石板上,盈盈下拜道:“银屏幸得你老人家垂怜,方得保全了性命。大恩不敢言谢,跪拜略表寸心。”
血溅红双手扶起魏银屏,扯她挨肩同坐在青石板上,叹息道:“怪不得古人常说,‘人生谁有百年期,穷通寿夭难知’,又说,‘龟因壳灵难永存,鹤因顶红寿不高,花因色奸遭蝶恋,鸟因声好被笼牢’。老身虽不常在江湖奔走,对你和武凤楼、江三侠和侯岛主之事,也听说了不少。不过,你那诈死埋名的馊主意,确确实实是打错了。从来伴君都是羊伴虎,你应力劝你的丈夫武凤楼急流勇退,至不济还可以跟我匿迹绝谷,少问世事,落个逍遥自在。”
魏银屏垂泪说道:“你老人家指责得再对,可惜已经晚了。为了晚辈这条不值钱的蚁命,不光连累疼我的义父千里空、救我护我的干爹阚不贯双双惨遭暗算,并还殃及三眼神煞罗大伯命丧无常。晚辈拼着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得为三位老人家报仇雪恨!”
可能是魏银屏的几句铮铮誓言,激发出血溅红当年的一股豪气。只见她霍地坐正身躯,用手指点着自己脚下,肃声说:“跪下,磕头,喊师父!”
别看魏银屏的义父、干爹、大伯拜得不少,就是至今没有一个明正言顺的师父。喜得她热泪满腮,扑地跪倒,一连磕了八个头,方才颤声喊道:“师父!”
血溅红不光一点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反倒仰天闭上了双眼,任凭泪珠滴滴抛落。
半晌之后,方才勉强止住了泪水,伤心说:“师父自幼家贫如洗,因父母双双饿死而愤世嫉俗,毅然走上杀富济贫的道路。我不该自负轻敌,一人一支笔,午夜闯入福王府,虽偷取了大批珍宝,一举放平了几个爪牙帮凶,自己也挂彩数处。凭当时身任洛阳府衙总捕头谢世仁的功夫,若肯下井投石,将我捕拿归案,不啻易如反掌。是他老人家怜我年轻,又念我盗取的财物,十之有九救济饥民,不光私自护我逃脱,传为师五招追魂绝技,并嘱我不到性命交关之际,不得任意施展,特别严禁在洛阳一带使用。是我不该泄愤心切,伤好后再次闯入福王府,火烧一库、两厅、三抱厦,笔穿三将、两卫、一王妃。由于事件闹得太大,福王宫中的所有侍卫和家将,豁出性命的围攻我……”
魏银屏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口问:“师父可是使用了那五招绝技?”
血溅红痛哭失声地悔恨道:“就因我光顾自己逃命,忘了准会连累他老人家,陡地施展出那五招绝技,放平了五个功力最高的敌手。我自己是乘此机会脱险了,却害得他老人家被活活地毙于杖下。”
魏银屏呆呆听到此处,抹去两腮泪水,急问:“谢老爷子的家中,还都有些什么人?”
血溅红面色一狞,恨声说:“世上事就是这样让人气不平,像他老人家那样的好人,竟会无儿无女。为师方才更名改姓,为他老人家建墓立碑,并把老娘悄悄带出了中州,一直伺候她老人家到病逝。”
含悲忍痛叙完了这一段伤心往事后,足足已有一个多时辰,她的心情方才平静了下来。轻轻携起魏银屏的纤手,说:“为师伤心往事,累得孩子你也难过了老半天。江湖上从来可都是‘昨天郊外马如龙,今晚棺内眼死尸’。
不说它了,赶快跟师父回转盘蛇谷,我要用最短的时间,让你尽得你师祖传我的一套追魂五煞手,再揉合进你义父千里空钻研半生的子午分头斩,加上又得了这条冷艳锯,准能让你亲自手刃峨嵋掌教司徒平和无情剑冷酷心二人,为你义父、干爹、罗大伯等人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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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11回 密室情浓,豪男奇女双交颈;幽林酣斗,碧血飞溅一剑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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