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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回 耍猴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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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回 耍猴小丑
作者:
公孙梦
来源:
公孙梦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12
偌大个姜家院子,被大门外上千条嗓子的吼声惊动了。姜超问明情由,不敢大意,担心江湖闲人趁火打劫,便命儿子请铁头陀智圆出阵。又派人守住整座大院,防止人偷袭。
这才和儿子一道,簇拥着智圆头陀来到门前,然后让儿子带头出门,自己隐在门后,以观动静。
姜恩隆等人出门一看,见有四人站在大门外三丈远的地方。都是见过面交过手的。那成千人众分列两边,看来是赶热闹看稀奇的,这使他放下心来。
他大步走下台阶,一指李剑心:“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回!”
李剑心运起内力,话声不高,但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朗声说道:“姓姜的,你们乘人之危,妄图强抢民女,被在下坏了你的好事,你竟敢四处派人追踪,想置我李某于死地。那天夜里,我已高抬贵手,望你迷途知返。不料你以为我胆小怕事,善良可欺,今日我特地找上门来,当着这许多穷苦江湖弟兄的面,教训教训你们这班目无法纪、欺压百姓的恶霸。你们要是知趣,从此痛改前非,那就放你们一马,若要自恃有人撑腰,执迷不悟,今日定叫你们威风扫地,丢盔弃甲!”
姜恩隆几曾见过如此狂妄的人,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把这小子乱刀分尸!”
护院中闪出四人,每人一把朴刀,恶狠狠向李剑心走来。
赵魁早就憋不住劲,虎吼一声,提起银棒,一个“风卷残云”,“呼”一声,横扫过去,那四个护院不敢大意,立即后跃避开,旋即挥刀而上。
赵魁以一敌四,一根熟铜棍使得十分娴熟,把四个护院逼得连连闪退。
火眼彪罗泰看不下去,一抖三节棍,喝声:“退下!”立即截住了赵魁,两人斗了二十来个回合,赵魁已是手忙脚乱,气得他狂吼不已,使出了不闪不避的拼命打法。
高威一看不妙,抽出一只护手铁尺,一个跃步冲上,抵住罗泰。只见他一把铁尺使得十分灵活,刺、点、挑、劈、架,招招都认准了对方穴位,武功招势十分诡异,独具一格。
李剑心暗暗称赞,小兄弟武功不凡。
火眼彪罗泰渐渐招架不住,追魂刀吴世保纵身而下,一把弯刀劈、砍、挑,三招就把赵高二人逼退。罗泰这才喘过气来。
李剑心看出吴世保武动高出罗泰一筹,唯恐高赵二人有失,正要上前助战,只听舒萍娇喝一声,手舞两把护手铁尺,加入了战团。只见她跳跃翻腾,进退闪转,十分灵活,近身点打敌方要穴,招式与高威又自不同。
这五人打在一起,竟然是难分难解,这全靠舒萍机动灵活,两边策应,忽而攻罗,忽而攻吴,使赵高二人从险境中解脱出来。
吴世保打得火起,刀法一变,使出了青龙洞镇山武功,一套古怪玄奥的刀法,名叫追魂刀。这套刀法他师傅青龙洞主秦尚武侵淫一生,端的厉害非常。一下就将高威、舒萍迫得连连后退,自顾不暇,眼看不出五招,就要被他毁在刀下。
这边赵魁独斗罗泰更是险象环生,加之他性情暴躁。越是输招就越是火冒,一根熟铜棍招式蛮勇迟滞,三招内必被对方所伤。
李剑心立即施展盖世武功幻影迷踪,先把罗泰的三节棍一把抢走,继而以三节棍困住吴世保劈向高威的一刀,再运内力,把弯刀脱手飞向半空,却又被他以摄空取物将刀硬生生吸到手上。
这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场凶险无比的打斗倏然而止。
罗泰、吴世保惊得目瞪口呆。
高、舒、赵三人也怔怔立在那里。
场外的人众也闹不清楚,怎地对方的兵刃忽然就到了李剑心手上。
此刻,李剑心把刀、棍分别扔给罗泰、吴世保:“接好你们的家伙,小心了!”
罗、吴二人生怕他趁机暗算,刚要离开闪避,却见兵刃缓缓飞来,两人连忙运功于手,接住自己的兵刃。哪知这看似无力的飞行兵刃。刚一接到手上就觉得从兵刃上传出一股大力,直将两人撞得倒退七八步,各自吐出一口鲜血,翻身倒地。
这一手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直到两人摔倒后爬起,人们似乎才明白起来,于是,一片震天的喝彩声,直冲云霄,把大家喜欢得又跳又叫。
姜恩隆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额头上不禁吓出了冷汗。就连铁头陀智圆也吃了一惊,好个隔物传功,这小子果不简单呀!
他一提铁禅杖,狞笑一声:“小子,你这手隔物传功只能吓唬别人,我铁头陀可没放在眼里,来、来、来,与洒家大战三百合!”
声到人到。人到杖到。只听呼呼风响一根几十斤重的铁禅杖,带起阵阵劲气。一口气就攻出了十招,把个李剑心罩在杖影里。
李剑心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决心以身试招,得些经验。他立即展开身法。闪躲腾挪,不还一拳一脚,看看对方到底有些什么招数。
这铁头陀乃江湖有名煞星,武功已达一流,铁禅杖虚虚实实,快若闪电奔雷,有几次堪堪砸在李剑心身上,把高舒赵三人看得目眩心惊,替他捏着一把汗,三人有心上前帮手,又怕妨碍了人,同时又感到自已与铁头陀武功相去甚远,弄不好反而分了他的心,故此三人凝神屏气,连动也不敢动,只是手握兵刃,想在危急时一拥而上拼命。
场外人众,也被这吓人的场面给镇住,他们一个个焦急万分,生怕正不胜邪。把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给毁了,有的甚至喃喃向天祷告,求菩萨保佑良人。
再说李剑心以身试招,逐渐摸清了对方的杖势来路,决定给以反击,于是施展迦叶伏魔掌,频频出击,掌力提到四成,把铁头陀逼得连连退步,起初李剑心因不知道该以几成功力对敌,适才扔兵器给罗吴二人时,只以三成功力扔出,原意给他们吃点苦头,摔上一交,没想到竟伤了他们的内腑,所以对付武功较高的铁头陀,他又加了一成功力。要不是他存心用对方试掌,不出五招就可击败对方。这套伏魔掌共有九九八十一式,招式变幻无穷,他每使出一式,都差点把铁头陀打翻,还是他收手极快,才使铁头陀幸免。好不容易待他将九九八十一式使完,铁头陀已被他累得要死。还不等他给铁头陀一掌,铁头陀突然双手撒杖,人往后一倒,竟然昏死过去。
李剑心见状,吃了一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怔怔瞧着被护院抬走的铁头陀。他刚才在交手过程中领悟了许多诀窍,这使他兴奋不已,这才知道实手实战的好处。原先单练时,只知其形而不知其神,待与高手过招,才能悟通掌法中的细微变化及精妙之处。他哪里想到,只顾自已试招,却把个铁头陀活活累得晕死过去。
此时,高舒赵三人见李剑心赢了不可一世的铁头陀,情不自禁欢呼起来,这无疑是给上千人发了信号,一时间,众人高喊狂叫,欢声雷动。
姜恩隆惊得心慌腿软,转身就想溜。
忽然,他觉得一股劲风袭来,正击在委中穴上,膝盖一弯,身不由己就跪倒在地,哪里还能站得起来。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怎么,就想跑么?没那么便宜的事!”
姜恩隆知是李剑心,情知今天讨不了好,只有听天由命了。
高舒二人见李剑心制住了花花太岁,二人不约而同飞身上前,一人一脚,正踢在这小子两肋上,姜恩隆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突然一声大喝,震得两小耳朵发聋,接着两股劲风袭到,两人连忙一个后翻,避过了一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五旬壮汉和一个面凶阴沉的老者,已到了姜恩隆面前。老者大袖一拂,便解了姜恩隆的穴道,几个护院忙将这恶少抬了进门。
黑脸汉一脸杀气,开口喝道:“好个李剑心,今日不将你剥皮抽筋,难消大爷之恨!”
此人一出现,人群中就起了一阵骚乱,有人惊呼:“鬼面金刚姜超亲自出马!”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南京一霸果然不同一般。人站在那里,就显出一股煞气,震慑住了全场的人众,喧闹顿时平息,静得如同没了人一般。人人都知道戏已至高潮。且看李剑心如何与南京一霸决一雌雄。
只听李剑心冷笑一声:“姜超,我劝你收心养性,不再危害地方,若是再横行不法,纵子行凶,今日……”
“住口!”姜超一声暴喝,亮出一柄厚背鬼头刀,作势就要动手。
旁观人众大气也不敢出,等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要知南京一霸很少在外间露面,也从未有人看见过他与人动手,今日还是头一遭亮相,怎不牵动众人的一颗心?人人欲要目睹这霸王到底有些什么惊人的本领,才会称霸于藏龙卧虎的南京城。
可惜,姜超被人止住了。
那个面色阴沉的老头,伸手挡住了姜超,说一声:“慢!”
然后对李剑心道:“小子,你师出何门派,受谁的指使,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李剑心双手倒背,仰天一笑:“此话问得稀奇,尔等既敢称霸,也就有人打抱不平,这又何须受人指使?”
“老夫断魂锏郝勇,小子你可听说过?”
“恕在下孤陋寡闻,不识江湖人。”
郝勇一怔,旋即冷笑道:“你小子既敢出头,又何必装得如此呆傻,明人不做暗事,亮出你的门派来!”
“在下正告诸位:本人不属任何门派,也不用藏头露尾。”
“那么,你是存心闯个万儿是不是?”
“本人志在悬壶行医,要个万几何用?”
“既然如此,小兄弟不是江湖中人,又志在开业行医,那就归到姜大爷门下,给你开个大茶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和睦相处,问必兵戎相见?”郝勇的语气变得和缓已极。
“多谢美意,只是本人决不与恶霸为伍,今日之事若希善了,除非姜家不再横行霸道不再欺压良民,不再压榨承恩寺前谋生的江湖朋友……”
“小兄弟,你并不知姜府所为,别只听人恶意中伤,再说,你一介书生,又何必为那些下三滥鸣不平?”
高威气愤地插言道:“你们开设赌坊,赢了则罢,输了就抢,你们逼良为娼,丧尽天良。还把卖艺卖药、打卦算命、贩夫走卒勒索得走投无路,你们才真是地地道道的下三滥,呸!该说是比下三滥不如!”
“好!”人众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又听一个哑嗓子叫道:“小哥儿句句真言,你们干过的坏事,罄竹难书!”
“罄竹----难书!”许多人跟着吼叫。
一时间群情激愤,忘了危险,咒骂声来自成百上千人的口中,沸沸扬扬,把姜超与那些看家护院也惊得手足无措。
姜超倒抽口冷气,定了定神,运起内力吼道:“谁再敢胡言乱语,格杀勿论!”
护院家丁立即高举钢刀,分向两边人众逼去,人众一时敛口,安静下来。
突然又有人吼道:“你们只要敢杀人,老子们今天就跟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拼了!”
“拼了——!”
“拼个鱼死网破!”
这一嚷,就像火苗点着了干柴,引燃了人众的怒火,炸雷般的吼声惊天动地。
俗话说,众怒难犯。那些护院家丁吓得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郝勇以内力送出话道:“躲在人堆里喊叫的懦夫,有种的站出来!”
“哟,你们干尽坏事,断子绝孙,那才真是没种呢,好人个个有种,各位说对不对呀?”哑嗓子又突然响起。
“对啊!”几百人同声应答。
郝勇气得七窍生烟:“有种的就出来啊!”
“出来干什么?见你这个没种的老王八么?”又是哑嗓子在嚷,“各位,听见了么?这老杂碎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叫断魂锏。他欺压百姓,专收江湖朋友的断魂指,干这种羞宗辱祖的勾当,还好意思把缺德事当外号挂在脸上,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各位老少爷们,这家伙要脸不要脸啊?”
众人齐声呐喊:“不要脸!”
“各位再瞧瞧那个姜超吧,那副模样儿实在丑死了,总算他还有自知之明,叫自己鬼睑,可他又往丑脸上贴金,称自己金刚,他哪一点象金刚啊?各位说是不是呀!”
“是!”又是一声齐吼。
“以后大家就叫他厚皮鬼脸姜超,好不好哇?”
“好—一!”
这简直是演群口双簧了,把一向目高于顶的南京一霸,骂得狗血淋头,一钱不值。郝勇和姜超几曾在数千人面前丢过这样的脸,直把二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又拿这个哑嗓子没办法,这密密麻麻的人丛中,到哪里去找他?
姜超快气疯了,吼道:“给我上去杀,杀光这班刁民!”
家丁护院不敢不听,呐喊一声,如狼似虎向人众扑去。
李剑心怕伤了百姓,正要腾身而起。忽见人丛中挤出个又瘦又小的矮人,最为奇特的是脸上挂着个戏曲里常见的丑角脸谱,脖子上骑着只大黄猴。此人一出场,双手一扬,“咣、咣、咣”敲了三声锣,敢情,这位仁兄是个耍猴戏的。
锣声一停,他扯起哑嗓子嚷道:“众位客官,今日里不耍小猴,专耍大猴、人猴,来呀,跟爷爷走台啊!”
他趿拉着两只破鞋,踢踢踏踏往场中走。
护院家丁一听声音,知道适才捣乱的就是这个家伙。于是不等吩咐,发一声喊,一窝蜂蜂拥上去抓他。
周围人众惊得纷纷呼叫,有的叫他躲回人丛,有的叫他快逃。可是大家都白操了这份心。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从二十几人包围的圈子里,居然能够跑了出来,而且还敲着锣,家丁护院你推我拦,你扑过去,他跃过来,那情形颇像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可谁也沾不着这小丑的边儿。不大一块空场地,数十名蓝衣壮汉乱作一团,怎么卖力也逮不住他。不是你撞我,就是我推倒了他,于是跌倒的、呼痛的、骂娘的、喝斥的、奔跑的,都跟着耍猴的那面小锣转。直把上千人众逗引得哈哈大笑,这才明白他说的要大猴人猴的意思。
李剑心也被逗得忍俊不禁。赵魁呵呵大笑,高威笑弯了腰,舒萍笑得打跌。
正在此时,小丑手中的锣声突变,那只骑在他脖上的大黄猴,倏地从他肩上跃下,两个空心筋斗便骑在了一个壮汉的脖颈上。那壮汉惊得大叫,用双手来抓它,它却一跃而逃,只见它东钻西溜,两只毛爪到处乱抓,直抓得家丁护院叫苦不迭,有的衣服撕去了一块,有的裤子扯了个洞。防也防不着,跑也跑不过。那小丑本就十分滑溜,眼看落到四五条汉子手中,他却又从人家的胳肢窝里钻了出去,现在有大黄猴跟护院们捣乱,小丑更是得意之极,一面小锣打得有板有眼,人却往护院们跟前闯,护院们正要伸手捉人却被大黄猴从背后又抓又咬,只有抱头鼠窜。
这哪里还像一场凶险的拼斗?简直就是一场真正的节日庙会,欢笑声此起彼伏,成千人众兴高采烈,那赫赫有名,曾经令人谈虎色变的南京一霸,早在人们的笑声中被遗弃。
但南京一霸毕竟是个老江湖,他和郝勇何等眼力,知道小丑此人非同寻常,他们和成千人众不一样,自然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心中还产生了恐惧,因为几乎在同一时候。他俩都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要是公开和他们作对,决不是他们对付得了的。于是,大骇之下,不约而同齐喊一声:“住手!”
狼狈不堪的护院家丁,有的破头,有的足跛了,更糟糕的是他们那一身武士紧身服,几乎都成了条条儿,把南京一霸脸都丢光了。此刻一听收兵号令,一个个如逢大赦般,争先恐后逃回大门去了。
小丑一愣,道:“怎么,人猴全跑了?喂,你们不玩了么?”
断魂锏郝勇冲小丑一抱拳:“阁下可是武林一丑关老爷子么?”
小丑道:“一个耍猴的什么阁下阁上的,是关老爷子怎样不是又怎样?”
姜超忙道:“关老爷子一向在关外逍遥,何时到了南京?请恕姜某不知之罪,请关爷到寒舍一叙,聊备薄酒为关爷洗尘。”
“嘿,这南京城里,可有人听南京一霸用这种卑下的口吻说过活?如今对着一个耍猴戏的江湖艺人,为问变得如此恭顺?这上千人众不明白,就连李剑心也感到纳闷,他当然知道小丑身怀绝技。但却不知他在江湖的名头。以南京一霸的身份尚且如此卑躬屈节,可见小丑的身份地位非同寻常。
这时,又听小丑回答道:“谁个干净的人,会到你那贼窝子里去?岂不也要沾上一层贼气么?”
姜超忍气吞声:“关爷既然不愿进寒舍,姜某自然不敢相强,只是今日之事,请关爷作壁上观,不要插手如何?”
小丑道:“我本在人丛里看热闹的,是你们要逼我出来的啊,怪得了我吗?”
郝勇道:“是、是,这是在下的错,先前我等不知关爷大驾到此,故而冒昧得罪,还请关爷不要放在心上。”
小丑道:“谁放在心上了?既然你们认错,我就消了气,这就坐在一边,看我的热闹吧,如何?”
郝勇大喜,忙道:“关爷言出九鼎,就请看我等与这小子了结今日之事吧。”
姜超这时才稍放下了心。要知一个李剑心已够对付,若加上这个难缠难斗的武林一丑,他们便毫无胜算,是以竭力稳住小丑,好单独对付李剑心。
这时,李剑心道:“看情形,你们还要斗上一斗。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姜超一声不出,刀光一闪,一个“力劈华山”,一刀劈向李剑心。招式还未用老,突然中途变为“腰斩黄龙”,要把李剑心横断两截。
李剑心见他功夫不凡,像对铁头陀一样,假攻真防,拿他喂招。见鬼头刀恶狠狠腰斩而来,双脚一点,腾空跃起,翻到姜超后面。足刚落地,第三刀“直捣黄龙”,刀尖已搠到了心窝前,时间拿捏之准,方向判断之准确,非一般武林人所能比。要是武功稍弱的人,这一刀定被戳个透心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剑心身影一晃,便失去了踪迹。而姜超招式巳经用老,心知大大不妙,赶紧借势跨步,身子前倾,躲避必然要从背后击来的一袭。果然,李剑心的掌锋,擦着他背上的衣服过去,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哪里知道李剑心井不存心伤他?还以为凭自己的拼斗经验和武功,逃过了一掌之劫呢。
两人风驰电掣,倏忽间就过了二十五招。这姜超一柄鬼头刀刀沉力大,招式狠辣泼勇,走的全是刚猛路子,武功巳达一流之境,拼斗经验又极丰富,刀法变幻莫测,常常虚招多于实招,令人防不胜防,功力也不在铁头陀之下。李剑心凭一双肉掌和他周旋,实在是绰绰有余。他把心思完全放在琢磨自己的一套掌法上,发觉比先前和铁头陀过招时又有了更深的领会,这使他欣喜不已,巴不得让姜超多和自己过上几招。每斗到高兴处他的脸上竟现出了微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姜超已是额头见汗,气喘吁吁了。
在旁观战的郝勇,越看越心惊,他明明看到李剑心有多少个机会可以击倒姜超的,却又白白放过了机会。起初他以为是由于经验不足或是功力不够的原因,看到后来才知对方是有意这样干的。是手下留情还是别有用心?他实在猜不出来。但是,年轻人的功夫,却让他心惊,要是等姜超败下阵来,自己再上、恐怕也难以制住对手。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突然袭击,三锏之下就将他击毙,以除去心头之患,他说动就动,喊了声“看锏!”一个“秦王鞭石”,挽了个大花,夹头猛击,一股锐风,尖啸而起。其势锐不可当。李剑心暗道一声“来得好”,进步侧身,一指点向对方肘腕,郝勇锏往下沉,使出“白龙归海”,转身挽个大花,一锏当胸戳去,快如电光石火。李剑心见此人武功又高于姜超、铁头陀半筹,更是来了精神。他将功力提到五成,掌风呼呼,同时对付两大高手。仍然举止从容。他生怕其中一个溜掉,故而东指西戳,将两人紧紧缠住。姜超本想退下歇口气的,被他逼得脱不了身,只好拼起一股气力,恶斗下去。
想想看,两个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合斗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这本已是极丢面子的事,要是两人合力把这小子毙了,虽然于名声上有损,但总是取胜的一方。要是两人合斗还被这小子战败,叫他两人今后在江湖上怎么叫得出字号?处于同一心思,两人都使出了全力,把老底都翻了出来。一套套刀法锏法,一招招阴狠毒辣的招式,暴风骤雨般杀向赤手空拳的李剑心,把李剑心攻得险象环生,似乎马上就要毙死在锏下刀下。
一旁观战的高威、舒萍急了,以为李剑心已经输定,一举手中铁尺,就要扑上去拼命。
“喂,你们要干什么?”耍猴的小丑道:“这郎中也学我老儿在耍猴呢。你们着的哪门子的急?”
两小早与耍猴艺人相识,今日方知老头身怀绝技,他说出的话,焉能不信?
的确,李剑心只是有惊无险,他像一个玩游戏玩得着迷的大孩子,舍不得扔掉手中的玩具。他怎肯随随便便就把两人打发了?他已将一套迦叶伏魔拳的精微变化领悟透彻,心中那份高兴实非外人所能体会。他不厌其烦地反复演练,越练越有兴趣,旁观者看着惊心的刀光锏影,在他却不当回事,他随时可以脱出圈子,随时可以拍倒两人。但,他却舍不得这样的机会。有了这两次的经验,今后对付别人便游刃有余了。
没想到,他的这种打法却坑苦了两个对手。无形中造成了一个事实,就是消耗对方真力,使其油枯灯灭。
这也是一种战术,而且是一种阴狠的战术。不需要刀砍剑劈,不需要血溅三尺,就能将一个高手累垮累死。
姜超、郝勇此刻的情形正是如此,和铁头陀的遭遇一样。
姜超的刀势越来越缓,终于刀落人倒,躺下去就再也动弹不得。郝勇虽然好些,已经是步伐趔趄、锏法散乱,形同乱打乱舞了。李剑心见对方不济,一下失了兴趣。便加劲猛攻,作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以图将他吓退,自己也好收场。郝勇以为对方要痛下煞手,性命交关,便拼死抵挡,锏没舞得两下,便颓然倒地。
南京的恶霸倒下去了,在场的人众若不是亲眼目睹,恐怕真不会相信。他们不禁欢呼雀跃,潮水般向李剑心拥来。
小丑道:“快走,别给缠上脱不了身。”
李剑心、高威、舒萍、赵魁急忙跟在小丑后面,施展轻功,朝人少的小巷中溜走了。
留在身后的阵阵欢呼声。
拐弯过巷,小丑带着四人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开了一所小院的门,让众人进去。
这是由一排正房和两排侧房组成的四合院,清静无人。干净清爽。
高威道:“想不到关老爷子还有这么个好去处,原来关爷不穷哩,有产有业。”
关爷笑道:“我这么个穷耍猴的,能有钱买房子吗?是人家昨晚才送的呀!”
舒萍不胜羡慕:“呀,你老人家真好福气,以后不必再像我们一样住旅店了。”
关爷道:“屋里坐,有话慢慢说。”
堂屋里沿西边墙放了两溜太师椅,中间并有张圆桌间杂着茶几,可当吃饭用。桌子下藏着些小方凳。
众人分散坐下。
小丑取下脸谱,却是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一副福相、满脸笑容的老头,看年纪早过了七旬,然而却无龙钟老态,精神十分健旺。
赵魁问:“人家怎么会送你老屋子?”
关爷笑道:“房主求我把姜超痛打一顿,这屋子就送我,你以为是白得的么?”
舒萍笑道:“你老人家今日并未动手,还说不是白得的?”
赵魁道:“人是李相公打的,这房子就该归李相公了。”
关爷道:“谁打的还不是一样?”
舒萍伸出一根青葱似的手指,在粉脸上刮着:“羞、羞,占了李相公的便宜!”
关爷眼一瞪:“眼红么?你们通通搬来,不就都有一份了?”
舒萍道:“真的?”
关爷道:“难道是假的不成?”
舒萍高兴得跳起来:“太好啊,我对旅舍都厌烦死了!”
高威也兴奋起来:“大家住在一块,热热闹闹,有个事也好互相照应。”
赵魁也喜道:“俺正要向李相公学武艺,大家住一块儿正好!”
关爷问李剑心:“你呢?”
“这—一在下还有双亲—一”
“有什么关系,这院子共九间屋,还怕住不下?”
“好,多谢关爷!”李剑心爽快地答应了。
关爷叫道:“丫头,上街买酒买馒头,我老爷子酒虫咬肠子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送给舒萍。
舒萍跳跳蹦蹦走了,高威也忙跟了去。
赵魁忽然向李剑心作了个揖:“赵魁先前走了眼,不知李相公果然武艺超群,向相公赔礼。”
李剑心忙还了一礼,道:“赵兄切勿多礼,小弟对赵兄见义勇为、不畏强暴的豪侠本色十分敬佩。”
“还说什么豪侠啊,打也打不过人家,愧都愧死了!”
关爷岔话道:“赵魁,你小子不想想,人家南京一霸是何等人物,那铁头陀、断魂锏全是江湖上一等的黑道高手。败给他们又有什么丢脸的了?”
“嗐,俺连罗泰这等二流角色也打不过,以后还打什么抱不平?不行,俺要再投师学艺,李相公,你就收下俺这个徒弟吧!”
偌大条汉子,竟推金山倒玉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李剑心忙以袍袖一扶,发出一股柔和罡气,架住赵魁让他叩不下头来。
“赵兄,小弟自己也没师傅把着手教,学的东西有限得很,拜关老爷子,包你受益无穷,还是快快起来吧!”
赵魁只好站起,赌气道:“关老爷子轻功高,逃得快。这种功夫俺不爱,俺又喜欢揍那些个坏人,将他们摸得鼻青睑肿,一铜棍敲得他们骨断筋裂,俺心里就着实高兴。”
李剑心想,真是个浑人,怎么说话一点没遮拦,这不把关爷得罪了么?”
那知关爷并不生气,仍然笑咪睐地说:“你小子是瞧不起关爷的开溜功夫么?”
赵魁也自觉话有些不妥,呐呐地道:“不是俺瞧不起,只是俺身子粗笨,学不了的。”
李剑心暗笑,这浑人也说起谎来了。
此刻,高舒二人回来了,又是酒又是鸡,还有白馒头。
在天井里蹲着的猴子瞧见吃的,赶紧从天井里窜回来,伸手就抓馒头,却被关爷一巴掌拍开。猴子急得吱吱直叫,又是拍肚皮,又是指着自己的嘴,口涎乱流,真正是一副猴急相,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关爷道:“这小子馋得紧,就给个馒头吧!”说着递了过去。
猴子一把抓过馒头,又指着桌上的卤鸡,吱吱乞讨,装出一副可怜相。
关爷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丢人现眼!”就扔给他一只鸡腿,那家伙才心满意足到院子里大嚼去了。
舒萍从厨房拿来碗筷,众人毫无拘束地吃了起来。情同一家。
舒萍忽然问道:“关爷,这房子当真归你啦?是谁给的呀?这么慷慨!”
关爷道:“这人在三山街开了绸缎铺,生意做得不错,却被姜恶霸手下的人经常敲骨吸髓,他本有一身武功,但几次相斗都输给了铁头陀他们,只好忍气吞声过日子。此人昔年走江湖时与老爷子有一面之缘,那日在街上见我耍猴戏、便死拉活拽把我请到家中,再三央求我给他出气,为地方除害。又见我不愿和他家人挤在一块,便把这座旧宅腾空让我住。你们听,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嘛。”
众人一齐向大门瞧去,哪里有人?只有李剑心听出脚步声还在两丈外。
舒萍道:“老爷子哄人……”
话未完,敲门声起。舒萍跳着去开门,果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身华服立在门口,他见开门的是位姑娘,不禁一愣,问道:“请问姑娘,关爷在么?”
“在呀,请进吧!”
那人见厅上坐着几个人,关爷也在,便行礼道:“关爷,晚辈来得突兀,打扰各位,抱歉之至!”
关爷道:“进来喝一杯,不必客气。这几位正是大闹姜府小太岁的,你大概知道了吧?”
那人一听大喜,抢上台阶,一步跨进客室,向众人一揖,多谢各位仗义,今日扫了南京一霸的威风。”
众人也回了礼。
关爷指着李剑心:“这位就是无影侠医李剑心。”
“在下张永寿,大侠之名传遍全城,得见大侠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不敢、不敢。”李剑心起立答礼。
张永寿续道:“在下想请关爷李爷及各位到寒舍一叙,务清光临为盼!”
关爷道:“下午去吧,如何?”
张永寿立即答应,告辞走了。
舒萍笑道:“此人心地不坏,不妨结纳,今后尚有借重之处呢!”
接着,又问李剑心有何打算,剑心把悬壶行医的事说了。
高威十分欢喜,道:“我与萍妹变戏法也变得腻了,不如和相公合在一处打下手吧,不知相公可嫌弃我们?”
李剑心满口答应。
关爷道:“你把父母接来吧,安置在这里也可放心。”
高威、舒萍、赵魁一定要跟着去,四人便一同出门。
到了旅舍。两老正着急呢,李剑心告诉爹娘已找到住处,又把同行三人—一介绍,两老便高高兴兴一同前往。
安顿完毕,大家在客厅集中,决定由李夫人持家,舒萍帮助料理炊事,关爷等四人则上承恩寺寻地设摊,由李剑心诊病,余人相助。
商量好,关爷又请李崇白替小屋命名,以便大家好称呼。
李崇白略一思忖,道:“我等浪迹江湖,匡扶正义,与强人作对,济世救人,叫做道义宅吧,如何?”
众人表示赞成。
关爷又道:“为了解各人身世,以便朝夕相处。各位将来历简述一番如何?若有不便叙述的,略过便了。”
李崇白首先介绍了自己。
李剑心简述山洞习武,救治沈志远,以及遇到金汉斗父女的情形。
关爷面色凝重地道:“你说金家父女接到的信柬上,落有四只禽爪图形?”
剑心道:“是的。”
关爷道:“知道四只禽爪的含义么?”
“不知。”
“这四只禽爪代表着四个人,四十年前人称歧山四凶禽,这四人武功独特,出道时已近中年,行踪诡秘,出手狠辣。动辄杀人,杀人时,当胸一爪,摘出心脏,手段残酷,令人发指。他四人纵横江湖,从未遇到对手,黑白两道,畏之如虎,他们嗜杀成性,常常不问青红皂白,想杀就杀,对正道人士更是恨之入骨。只要被他们遇到,决无活口,于是各大门派之首脑人物,于少林寺集中商谈对付之策,结果,与会人物在返回时,先后遭到毒手。这本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但各派为维护声誉,只好秘而不宣,因此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正当四凶禽横行无忌之时,突然间销声匿迹,仿佛这四人一夜之间便消失了。从此,江湖上再未见他们的踪迹,这才使各大门派喘了口气。于是,江湖上流言纷纷,有的说四凶禽被一世外高人除去,有的说四凶禽意见不合,自相残杀而亡。有的说四凶禽因练的功夫特别阴狠,走火入魔成了废人,时间渐渐长了,江湖人便把他们忘个一于二净。没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居然又出现了他们的印记,这倒叫人费猜疑了。”
舒萍道:“会不会是别人冒他们的凶名唬人呢?”
关爷道:“金家父女在乱葬岗受蒙面人袭击,以少林游方高憎仁心大师的武功,居然不能救出金家母子,可见对方武功之高,若不是与四凶禽有关联,又从哪里钻出来这样一伙人?”
高威问:“四凶禽的武功,当世无人能敌么?”
关爷道:“这四十年如果四凶禽是在苦修武功的话,这世上就怕没有几人能与之匹敌了。唉,江湖又将面临浩劫,只怕从此不得安宁了,你们后生晚辈,可要勤下功夫啊!”
赵魁道:“只要有人教俺武功,俺就不怕什么四凶禽五畜牲!”
李剑心道:“前辈说的是。我辈任重道远,该痛下苦功,望前辈不吝指教!”
关爷道:“未来抗魔重任,只怕要落在你肩上了呢,老爷子这点玩艺,自然要传给你们。自古邪不胜正、我这把老骨头也还经得起摔打,少不了要和魔头一较高低!”
李崇白赞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关爷壮志不减当年,好生叫人钦佩。在下只恨当年不曾习武,这抗魔之举,是半点帮不上忙,只怕还是各位的累赘呢!”
关爷道:“先生根骨本佳,只是未逢机缘。待老朽传先生内功心法,祛病延年乃至自卫,还是可以做到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李崇白大喜,道:“如此甚好,只相年老愚钝,不可教也!”
众人俱皆欢喜,连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赵魁讲了自己的遭遇:“俺家在山东阳谷县,自幼爱习拳棒,有一年遇着个道人,传了我半年功夫,后来道人避仇走了,俺只好自己练师傅教的那一套。十六岁那年,父母相继病逝,俺只好到江湖上混饭,当过船工,扛过码头。因俺好打抱不平,常常打架闹事,活儿干不长。俺只好四处漂荡,东游西走。二十岁那年,俺在安徽凤阳打死了人,便逃到河南。一日在洛阳斗一帮地头蛇,俺被人家打伤,扔到野地喂狼,恰好少林仁心大师路过,把俺救活,还传了一路罗汉棍。从此,俺就打造了这条熟铜棍,没事时拿它当扁担挑衣物,有事时拿它当兵器。丈着三十六式罗汉棍。倒也打败过不少强盗贼人。后来俺又干了几年镖师,在开封府飞凤镖局也干过。李公子说的龙形剑金汉斗前辈,俺就认识,不料今年俺走镖回来,飞凤镖局变成了一堆土灰。俺无处可去,便流落到南京,四下打听血洗飞凤镖局的凶手,可是什么风声也听不到。在南京见高兄妹俩被欺辱。便挺身恶斗,哪知斗不过人家,真把俺给气死了。完啦。”
轮到高威,舒萍脸却红了,把个螓首低垂,不胜含羞。李夫人爱怜地搂住她的香肩,她乘势依偎到夫人怀里,像个童稚未退的娃娃。
高威道:“萍妹,这里的人都如亲人一般,愚兄可要实话实说了啊。”舒萍不肯抬头,只“嗯”了一声,接着又补充道:“可别骂我爷爷啊。”
听他俩如是说大家都感到有些奇怪。
高威道:“不瞒各位,我俩是私逃出来的,这其中自有曲折,望各位不要见笑才好。”
关爷笑道:“山东阳城县翻天尺舒仲孙是你们什么人?”
高威一愣,道:“关爷认识?”
“江湖上谁不知翻天尺的大名?”
高威续道:“舒老爷子是萍妹的爷爷,却是我的东家。我自小父母双亡,在舒家放牛兼做园丁。有位老园丁教我种花培草,还教我识字,当时,舒老爷子给舒家子弟请来塾师,老爷子也让我们这班苦孩子一起念书。每天清晨,老爷子和少爷少奶奶就在庄院场上练武传技,不准外人偷看。我偏偏想学武功,可又不敢对人说,只好把偷看来的架式乱比一番。有一次,我正比着比着,却被园丁看见了,他问我这是干什么?我说路经练武场见东家一家练武,我这是照他们比划的架式学来的,园丁听了哈哈大笑,摸着我的头说,“小子,你根骨不错,我就教你几手吧。以后,干万别去偷看东家练武,小心把命丢了。”又嘱托他教武功的事半点不能泄漏。从这天起,园丁就教我入门的基本功夫,以后又教我使用铁尺。东家一家使的是双铁尺,只有园丁教我的是单铁尺。有一次我问师傅,却被骂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提起。记得师傅当时说,双的怎样?单的一点不比双的差,还可腾出一只手来用拳用掌,并叫我刻苦练功,将来替他争口气。那时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只茫然答应着。十年光阴倏忽过去,我十七岁那年,也就是去年的除夕晚上,合府上下团拜后,长工仆役上厅堂拜见老爷少爷,我师傅在拜见东家时,突然说道:“师傅在上,弃徒有一事相求,还望恩准。”老东家想是心里高兴,便道:“李伟,有话起来说吧。”我师傅叫李伟,这是头一次听说,他是老东家的徒弟,更是闻所未闻。师傅接着说道:“弃徒在花园做了十二年的园丁,闲暇时又琢磨了单手铁尺功夫,并将高威收为徒弟,望师傅允准高威当众演练,为助师傅酒兴,并望师傅指正。”这话才说完,老东家便勃然大怒,拍案骂道:“李伟,你本被逐出门墙,未料贼心不死,竟敢私下收徒,传下改头换面、似是而非的舒家武功,舒家双尺,世代相传,怎容得他人篡改,你究竟是何居心?从实招来!”我师傅面色苍白,微微冷笑道:“东家,李伟早被从舒家铁尺门下除名,不过是舒家花园中的一名园丁。既然如此,我李伟收徒又与舒家何干?想当年,李伟蒙东家收列门墙,传授武功,此恩当比天高。但我李伟感恩知报,忠心耿耿,维护师门。那年仇家大举攻来,我李伟负伤力战,决不敢独自逃生,以致左手被伤了筋脉,从此不能伸屈,只好使用一只铁尺。但东家你却说什么用一只铁尺便不算舒家武功,祖宗传下的技艺决不容有丝毫更改,强令我弃尺学剑。试想我已到了中年,怎能学得好剑法?便埋首将双尺招式化简或衍化为单尺招式,不料被东家你撞见,盛怒之下设了香案,在列祖列宗灵牌前将我这门下二弟子逐出门墙,贬为园丁,受尽同门冷遇。我原可以离开舒家一走了之,但东家所持之论未能服我,妄想证明给东家看,一只铁尺也自有妙处,希望东家看了认可,让我重归门墙,不想东家如此固执绝情,我李伟在此无益。就从此辞别了吧!”师傅说完行了一礼,叫我跟他一块走。不料老东家大发雷霆,要将我师徒二人拿下,废去武功,还是大少爷夫妇跪下求情,才算免了此劫。我师徒二人离开了舒家,师傅说他已看破红尘,要找地万隐居,让我自己去闯天下,说完便悻悻而去,剩下我一人不知何往,十分茫然。未想萍妹从家中溜出,要与我亡命天涯,此后我们来到江南,盘缠用尽,只好卖艺为生。不想萍妹被姜府护院看中,便故意加派重款,否则便要萍妹进姜府当丫环。本来我们想逃离此城,后闻李相公要去寻姜家晦气,便打定主意同去拼个鱼死网破。”
舒萍细声细气补充道:“我与威哥自小在一座院中长大,常在一起玩耍。长大后也常在一起说些诗文。那晚听了李叔叔一席话,深觉爷爷太古板,辜负了李叔叔的一片忠心,十分同情叔叔和威哥,另外也想出来见见世面,还有,还有……”话声越来越细,没下文了。
高威又道:“萍妹追上我时,我本不敢带她走,怕落个拐带罪名,就劝萍妹回去。哪知萍妹却伤心大哭,说起毅然出走的原委。原来我和师傅出来后,家中气氛渐渐缓和,众人争着讨爷爷的高兴,萍妹更是想方设法,让爷爷不要再生气。哪知老东家却道:“萍儿,起来,今年要将你许给崂山掌门的爱徒范鸿运,此子文武双全,相貌英俊,将来崂山派的掌门非他莫属。嘿嘿,那时萍儿就是一派掌门的夫人了,地位何等荣耀……”萍妹一听大急,叫嚷道:“我不干,我不要,爹、妈,你们怎么不说话啊!”他爹爹就对老东家道:“萍儿还小,这婚事等几年再说吧,望爹爹原谅。”老东家眼一蹬:“怎么,崂山派掌门欲来登门求亲,你们的面子还不够大么?要是与崂山派结了亲,仇家就不敢再找上门来了,你啊,真是个糊涂的爹爹!”少东家不敢再开口。萍妹奔回卧室,当机立断,收拾了几件衣物就来追赶我了,我于是便带了她走。”
舒萍又小声道:“那范鸿运油嘴滑舌,讨厌死了,人家怎能……”又说不下去了。
关爷笑道:“我老爷子替你说吧。人家不愿嫁给他这个小子,人家看上的是这个姓高的浑小子……”
舒萍急得把头钻入李母怀中,一双莲足跺得直响。
大家不禁哈哈大笑,随之,又为二小的遭遇深深叹息。今后,他俩的麻烦还多呢。舒家饶不了他俩,崂山派也恐怕不肯干休。
关爷道:“该老夫自报家门了。老夫关村夫,一辈子浪迹江湖,专为黑道人物作对。我那猴儿叫关野。跟随我已十来年,替老夫挣钱糊口,完了。”
大家经过了解,更加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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