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第七章 威武名扬天下知
作者:公孙千羽  文章来源:公孙千羽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28 16:05:42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那一声‘武天子’出口,乐童们又吹吹打打起来,果然是好一番王者的气象:
  乐音声中,前面那乘八辕车舆车门洞开,黄幔掀起,走出两个杏黄衣裳的少女,头挽宫髻,手捧长剑,站在门侧!
  然后,车门里闪出一皓发高年老者,发如猖毛碟,黄袍蹙银,都丽灿烂,手提一根绿玉杖!
  何沧澜见他身上的衣裳和在‘启天宫’一言道破自己使用‘诛天神剑’的红衣老者气派相似,便知此老乃‘三公之一’,绝非‘武天子,其人!
  果然,乐章再奏一曲,后面那乘舆车,鱼贯走出四个宫装少妇,娥眉淡扫,宫髻高堆,红妆美艳,姿色撩人,分立在车门两侧!
  左例两女,各自端托三尺玲珑宝塔,和斑烂三足商鼎!
  右侧两女,一个手捧亮如圆月,光洁鉴人的矮龙宝镜,一个手捧九宝镶嵌的五尺龙泉!
  何沧澜两眼不瞬,看着车门,心下惊涛拍岸,浪花四起,想道:“武天子,我们总算遇上了,你是偶然路过,恰好遇上我,这是屈尊降纤特地赶了来?
  不管如何,你总作对了,迫我在不愿意出手之际出手,便是你的优势……可惜的是诛天神剑尚未一尽全功,否则……”
  可是他的神色仍然毫无怯意;他却不知,这便是他的优势!朝气澎勃!
  乐曲已奏出‘九韶之乐’!好不容易乐童把迎驾之曲,奏到高潮:
  舆车里缓缓冒出一个龙头——武天子终于走出车来了!
  他头戴珠光辉煌的皇冠,身穿蹙金绣龙黄袍,脚下凌空踏虚,仿佛踩着无形玉阶,徐徐而下丹挥!
  这是‘履踩青云’呀!
  这气势排场及功夫,部属其压力之重,等闲之辈,如何能不志丧股寒……
  何沧涡深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运转十二重楼一周而吐出!江湖亡命,天涯一剑……目不斜视,眼里流露出一种自嘲,两种淡漠,三种惨忍!
  那是深藏不露的敌意呀!
  隗家玲冷眼旁观,在何沦澜眼眸里发现一些邪恶的味道,暗自惊心付道:“大概他一生坎坷,竟需用这种眼色来保护自己,他是否一向都是这样的呢?”
  忽然之间,她觉得他跟自己之间非常陌生,比被自己误认为神医虞鹊时更陌生!
  刚才陪自己煦煦倾谈的步月者,那里去了呢?刚才他曾是亲密的朋友呀……
  奇怪的很,她并未因此心寒,却是觉得发现了他的一面人生而高兴,不禁暗自寻思:
  难道我觉得他有理?他真的是亲密的朋友吗……”她再思付:“这是他英雄的岁月!英雄那是得由无穷尽的杀伐中得来!他是在向世所共认的强者挑战呀!因之,他失去了自我!他是谁呢……”
  这样的想法,令他自己心弦震动,吃谅不已!
  连忙一镇心神,冷冷注视眼前阴险绝伦杀气凛冽的情势!在形势上看他是弱者!
  他已经掉落在这可怖的陷阱中!不是吗?
  看!那个‘武天子’,那个号称宇内第一高人的‘章元朱’,自在那里跺脚!
  离地二尺,七寸、四寸、冉冉而降,离地一寸时,还要踩一下!总算脚踏实地了!
  他满头银发,修整得极整齐,领下三缕一长两短的美髯,也有条不紊,五官端正,鼻如悬胆,肤赤如婴,身材修长……
  乐曲终了,万籁俱寂——
  何沧澜放下牵马的手,并不回头,嘴里喃喃的交待道:“一场恶斗,势在不免,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记住,绝不能插手!”
  他是说给隗家玲听的!
  隗家玲正想分辩,说话的人已经离她而去!她陡然有种失落感!
  何沧澜稳定的往前走了五步1
  ‘武天子’也往前走了五步!
  两人相距不及十丈!
  静寂——
  不知那一匹马希聿聿地啸号了一声,各人闻声惊心!
  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蓦然流过隗家玲全身,她掩饰的伸出皓腕,牵住身旁空骑的皮缰,那意思是安慰它,要它千万莫号叫!不要怕!
  阵马悲嘶,那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呀:更发现‘墨剑’尚挂在鞍旁——
  他没有带剑便出阵了!是否乃紧张过度……
  在各自走了五步当中,这是有考究的,各自的成就已泄露无遗!当然,‘武天子’已尽占上风,何沧澜本来轻功最差,现在更差的离谱了!只能评之谓:“拙实!”别无是处!
  ‘武天子’张开了天子的嘴巴,说话了,微带豫东口音,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打在人家的耳膜上,说着下面几个字,音发金石之声!
  “何沧澜,你知罪……不知……罪?”
  何沧澜不辩!
  沉默是金!
  这多少出入意表,‘武天子’身后那队人马起了絮絮微响,不旋睡又归于沉寂!
  隗家玲更是着急,提着缰绳的手抓得更紧了,想道:“怎的不开口呢?在他脑筋里,在想些什么?”
  ‘武天子,脸上不带表情——他是不是也觉得意外呢?
  至少外人不知道——只听他少顷,续数其罪:“你掌伤我爱孙于前,又乘孤家出巡,上殿欺凌下人于后,两罪俱发,其罪当诛!”
  最后四字‘其罪当诛’,犹如天雷轰顶,震荡在夜深沉沉的平野上!
  众人以为何沧澜必当开口辩驳,甚至出言不逊,那知他沉默如故,犹如石翁仲那样站在那里听训受辱!
  ‘武天子’暗暗惊愕,此子是俯首认罪,期望从轻发落?还是肚里另有文章,故弄虚玄?不管如何,且声色俱厉再训一顿,以杀其顽劣不拘之性!
  “你罪不在赧,现在惶悔亦已不及——你究竟认罪不认罪?”
  何沧澜仍然不答!
  站在他身后五尺的隗家玲替他着急之余,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不答话之意?
  ‘武天子’心下暴跳如雷,火冒三干丈,根不得一掌……至此他才明白过来,这小于早已蓄志在心,意存一拼!因道:“你喋若寒蝉,俯首认罪,打量孤家便奈何你不得了吗?孤家若先出手,也有先例在,别打韧涂主意了!”
  武林中前辈和后辈过后手,有让招之例,乃是后辈先出手……
  若是平手,则别需由老辈先动手,后辈趋避,以示‘不敌’。
  ‘武天子’以为何沧澜想逼自己先出手,落下,有理讲不清’,以大欺小之恶名,所以他先把话扣住!并非不给他机会,而是……
  ‘武天子身后的公、卿、乐手、侍者御者,卫士们,皆以为何沧澜想得个‘让招’的优势——真乃不能仰体‘圣恩浩荡’了!
  何沧澜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看看‘武天子’终于闭住嘴巴,何沧澜森森的冷笑一声,道:“你的话完了吧!现在该我开口了!”
  ‘武天子’的手下们大惊失色,这是顶撞与蔑视呀!是四罪俱发了,岂只是罪在不赧,简直是罪该凌迟,五马分尸,死有余辜了!
  ‘武夫子’龙颜也为之一变,心中无限怒意,皆化在拂髯一举之中!
  隗家玲握住马经的手,也放了下来,想道:“我准知道他不会令人失望,下面他要说出难听的话了,这叫做分庭抗礼!”
  何沧澜平静的道:“你数落本掌门诸罪俱发,人非圣贤,罪何能免,但扣心自问,本掌门只承认有一罪?”
  这是什么话?
  何沧澜不顾别人听完这话的反应如何,继续道:“然后你必须承认你也有一罪!在去年金陵某夜,采花淫贼一夕九案,东宙事发之后—
  —”
  此话一出,众人的反应可想而知!震动惊惧,骇疑,各露怪相……
  何沧澜嘴角露出笑意,声音从齿缝里稳定的流出来再道:“本掌门之罪无他,乃是高山孽子章太孙,犯了淫戒,天下人均得而诛之,而鄙掌门人德薄能鲜,竟为肖小所愚,未能一掌诛绝,竞让他活到今日,罪在愧对天地神明,纵走此魔,有违天心:憾甚!”
  此话虽然不高,现场五百余众,人人皆闻,如是群情汹汹,骚动继之……
  ‘武天子’茫无表情,想道:“多么久了!二十年,三十年了,从没一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在我面前说话,上次那人是谁呢?九岭散人吧!他现在在那里呢?早死了,死在我的剑下!”
  何沧澜深伯自己的话被打断,不能畅所欲言,说话急迫了,声调也提高了,语句却转为轻松的道:‘
  “而阁下呢,便是有孙不教之罪,未化育其为人!”
  ‘武天子’颔下美髯,微微翘起,眼神朗朗,亮若天星,想道:“多么久了,十年或者二十年了,我没动手用剑,现在来了这么一个人,口出不逊,他在那里?就站在我面前,我怎么办呢?把他毙在剑下!”
  他自问自答,得到结论,便扬起右臂,四指合并,姆指分开,壮如笔架,迢迢指着星月!
  这是伸手索剑,天子要御驾亲征了
  何沧澜仰首而对,目如朗星,不为其所动,侃侃而再道:“至于阁下所数本掌门之第二罪,你是否有这胸怀听听鄙人之答辩呢?”
  那只索剑之手立即翻掌伏下!那是说本天于自然要听听了!
  “本掌门拜会一故旧,夜行于山间,赶路,欣见一宫墙殿宇,为人所阻,自报乃‘沅陵掌门人’也,不科竟遭八人围攻,当真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闻其中有人道:“神龙图”!鄙人忍无可忍,一剑斩之!只见其蛇鼠狼藉一堆,原来是不堪一击!
  其后有三老,一前两后,躬身为礼,相互三揖,鄙人不察,后退一步,怎知其中有诈,乃三人连手使为,鄙人一笑置之,楼蚁之辈,聚于粪土不堪一顾!
  其后又一老者,敬言阁下外出末归,不便留客,恭送如仪,鄙人不知罪在何处?”
  ‘武天子’听了,怒火已燃发须,嘴角鼓动了两下,觉得不易再给这人以强辩,那是说到天亮也说不完的!他伸出那只手,向上一番,又形成了索剑的手势!
  手下人无人敢动——也许伯他杀之祭旗吧!
  那捧剑的宫娥,必恭必敬袅袅走前……
  何沧澜洒然一笑,转过身去,缓缓走回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秘密:“沅陵掌门人心下打鼓不已!有些怯意在心!”
  他已思结万转千回,要怎生打击敌人之那凝固的意志力!攻破他的心防!
  隗家玲急忙将挂在鞍上的墨剑取下,双手捧剑等他!
  何沧澜走到她面前,接过墨剑,露齿苦笑!
  隗家玲担心的道:“怎么了?”
  何沧澜点首诚挚的道:“谢谢你!”,对她深深凝视一眼。
  隗家玲知道他此谢何来,对方是宫娥端剑,而自己偏偏又为他取剑!这不显得太那个了吗?所以他才有此一谢!
  然而此时此刻,她那有心来计较这个,只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胜算?万一……
  何沧澜从她毫不掩饰的心情神态中,了解到她的关爱之情!安慰道:“我可以一拼——但无论发生什么事故变化,你都不可以插手,陡增困扰,于事无补,切记!切记!”
  隗家玲理解的点头,牵马更后退一丈!灿然一笑,给他鼓励与支持!
  何沧澜平静的转身施施然前去!
  魄家玲这时才默然消魂,这一别也许是死别!只等待她去收尸了!更转首抛下数滴珠泪!千万声的祝福!
  那个宫娥,拿起九宝镶嵌的五尺长剑,微一作势,天子之剑赫然出鞘,虹光四攒,森森龙吟,好一口宝剑也:利器也!
  何沧澜肃立在天子之前七尺,单手握剑,垂眉默祝,陡的剑穗一幌,墨剑已擎在手里,神情一裣!
  他顺势转个半身,左臂一扬,空铁钢急射而出,斜飞三丈,插入土中,而人安安稳稳站在八尺之处,提命以待搏!
  ‘武天子’傲然伸手,宫娥把剑奉上,躬身退下!
  合沧澜傲然卓立中想道:“劈空掌应用到十成,‘诛天神剑’或守或攻,报仇绝技见机使出,应该差可自保了?”
  自入江湖以来。十成力劈空攀,只用过三次,报仇绝技只用过两次——断王君山之袖,削花七赏之肩——诛天剑只用过一次,破‘神龙图’大阵,这些是他的看家本领,何沦澜所下的决心不能算少,但面对强敌还是多份怯意,怎样才能转化这一丝要命的空隙,乃是他刻不容缓的事!
  ‘武天子’以指弹剑,‘铮铮’清鸣,照月器鉴一番,说道:“何沧澜!本天子二十年未曾出手,今日你死在剑下应无遗憾!”
  何沧澜听他的恐吓的言语,听出一个相反的结论!心中陡然欣喜若狂,莫可名状!
  偶然!启发出一点曙光,似乎又陡的光亮了他的英雄之路!
  那是什么?——时间!他提示了时间因素!精目打闪!缓缓的道:“这话我听得进去!敬领阁下教言,鄙人亦有一说,但不知阁下是否敢容本掌门仔细道来,令阁下斟酌参考2”
  这话令天子届下骇然落色,这小子,已用上激将法,口出‘敢’字,在天子脚下,那有不敢之理!
  ‘武天子’稍点龙首,以待他的下文,但知凭他自许为掌门的身份,绝不至于语涉辱骂以泄恨的!
  “人生百岁,鄙人已二十五岁,人生朝阳也,如旭日之东升!而阁下日落西山,夕阳残照也!以余辉以对曙光,焉能不殆!
  此时何时也!子时已过,为来日之初!正应我时!天机杏杏,鄙人乃南方之雄也,应天机而搏命,不应有憾!体意如何?”
  这话似已击中‘武天子’的心窝!脸上虽无色变,内心却有一动!
  这小子所谈的那是‘天理’!世上焉有千年不死之人!百年不老之骨?
  谈笑退敌,是他的习惯,何沧澜虽在天子之前,亦不例外!
  这舌剑之击,已刺入‘武天子’之心灵深处,强辩道:“孤家春秋鼎盛,玄功剑艺,环视宇内,已不作第二人想:已通仙道,你之所言不值一晒!”
  “也许是吧,阁下银发苍苍,一须之不能修,何来仙道,妄言了!”
  ‘武天子’以手抚剑,也不争这些字眼道理,乃道:“多言无益,孤家十招之内,取你性命,倘若你命大本事高,支持到十招,本天子便鸣金收鼓,放一条生路!”
  何沧澜听他口气松了下来,这便是他的收获,笑道:“这次阁下多说了‘倘若’两字——话又说回来,十招之后,阁下不退兵,我不笑你!”
  ‘武天子’冷然相向,在言语之针锋相对中,察知这小于甚是好辩者!
  “好说!好说!你若能支持过五招,便算不错了,今日江湖便有你一席之地!”
  说罢——
  手中那九宝镶嵌的五尺剑,已不正不斜的悬在面前:
  脚下宛如踩云,身形如在舟中,往左右各摆三尺,不用说,举手投足具是大宗师的风范!
  何沧澜守神握固,凝气蓄劲,立好门户,左脚踏前一步,单手定剑,旋即收腿:
  ‘武天子’无所凝滞,从容刺出一剑,身形随剑而行!
  这一手若是平常,但蕴藏其中的玄机奥秘,除,武天于’外无人知晓!
  而流露在剑尖的毕露锋芒,四伏杀机,除何沧澜无人能了解!
  何沧澜但觉敌剑如舟,剑气似浪,排荡而来,却不能大意轻忽,只因若一步差池,便得血溅滂沱,再无回挽!
  隗家玲乃是明眼人,本知其故,但关心者乱,以为他连这寻常一招,也束手无策,而‘武天子’的剑势,看似迟缓,其实急如闪电!
  眼看何沧澜便要一命呜忽,却见陡的墨剑星光一闪,快如石火飞虹,不偏不倚与天子之剑微微一触——
  这是‘诛天神剑’中的‘东有启明’,隗家玲自己虽然不会使,却见师尊使过,故尔认得的!便是天子之剑势也略有所知,那是因为他乃‘通成子’的俗家师弟也!
  ‘武天子’一招之中,式中套式,变化无穷,蓦然剑端一沉一扬——
  这是章元朱浸淫有年的得意招式——‘天假神柄’!
  场中除了他的属下一公卿之外,无人能识!
  何沧澜但觉敌人这一剑布如茫蒙,如火烟,如晨雾,笼罩而来,略不思索,使出,‘西有长庚’!
  一黑一白两支五尺长剑,点到为止,各自荡开,溅起数星火花!
  ‘武天子’觉得何沧澜剑端凝聚的真力,端的不凡,借那长剑斜荡之势,内劲一涌,剑幕急转而下,啸声如雷,大气磅薄,摄心魂!
  何沧澜手中墨剑,宛如通灵,天雷乍响,候然回救,乃是‘笑指毕宿’!
  众人不知个中乾坤,但闻场中,不分先后‘轰,轰!’两声巨雷暴的过后——
  ‘武天子’和何沦阔各自弹开一丈,轻飘飘落地,胜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铛”!
  一声锣响,起自乐童手里,表示这龙争虎斗的第一招终了!
  隗家玲心下甚是安慰,松了口大气,心知他们已测出彼此功力深浅,孰强孰弱了!
  何沧澜浑若无事,遥对‘武天子’站得毕直,弓架十足,不像是方自一场恶斗中脱险归来的那般狼狈像!
  这表示他并未吃亏,但,真正胜负,他心里计算得非赏清楚!
  “我用了两招三式,才破了他一招三式,‘诛天十剑’若是都学全了,尚堪一决雌雄,等一下非重复使用不可!这决斗之来也,唉!似乎是早了点!”
  ‘武天子’双目精光闪闪,炯如蛇目,寻思道:“此子内力之充沛,招式之精微,几无暇可击,我当如何?出人意表也!”
  默然片刻,思付再三,胜卷在握——他拔高飞起,身形斜平,龙袍飞扬,像嫦娥奔月,又像青空飞虹……
  蓦然,一心两用,拳、剑齐施,声如喷泉倒瀑,飒飒然,劲风四张,剑影纵横!
  顿时令众人眼花撩乱,满天具是‘武天子’的身影,如龙盘云际,幻化无方!
  隗家玲起先还能辨清何沧澜的身影,也见他拳、剑相对,盛不多让……
  俄而便失去他的踪迹,但见战圈中剑幕四罩,劲风吐吞,掌声震耳欲聋,宛若一座铜墙铁壁,团团绕住一个中心,时而有柱状的罡风,穿出风壁,炸若冰裂!
  不用说,何沧澜使出十成力劈空掌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舌翘不下,蓦然‘武天子’舆车前的莺莺燕燕,寻枝乱飞!
  而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马’,手中的绿玉杖,定前一指——
  “砰”的一声,将他震退五尺,骇然色变!
  原来是阵中的罡风,威力远摇,余气剽力似龙尾翻云,殃及池鱼,他不信邪,出仗挡之,立被震退!手臂麻木不仁,至是才知,非他所能抗衡!
  隗家玲睹之心惊,暗自想道:“何人的掌风超出两丈?劲道还……”
  一念末毕,“呼”的斜闪两步,出掌一拍,又是“砰”的一声!才算把由阵中溢出的掌风声散,救了何沧澜坐骑一命!
  而这长腿畜牲,还不知恩,‘希聿聿’的巧呼一声,表示他吓了一跳!
  隗家玲这一分神之际,阵中“呼啦啦”的响了一声巨雷,大地为之震撼,气流为之撕裂!
  两条人影各自跃开,她忙定睛望去——
  何沧澜眉心见汗,大如黄豆的珠滴,滚滚而落,湿了前襟,胸口微喘,脚下却立椿如岩石,虽耗尽了气力,却幸而无伤害!
  幸好皇冠不歪不斜,好端端还在头上‘武天子’脸绝红润、美髯已杂乱!
  铜锣没有响起,因为乐童不知究竟,打了几招,得由人指示才能开锣报数!
  使绿玉杖的老者,伸出了两指,表示过了两招!
  其实他只看清一招是天子得意神拳:‘长星落地,第二招因为分神定杖破是力,没看清那是‘昆明劫灰’。
  ‘武天子’顿首,承认确是两招,于是锣声敲了两下隗家玲远远望着何沧澜,流露在眼中是关切、是鼓励、是安慰……
  何沧澜转首对她露齿一笑,便又踏步向前!
  能笑得出来,总是好事,即使那是苦笑,惨笑!
  ‘武天子’心中恨极了,恨他还笑得出来?慢条斯理的以手抚髯,淡淡的道:“看你汗珠满头,要不要休息片刻?”
  何沧澜头—摆,几滴汗珠落地,冷冷的道:“冷言冷语也算一招吗?”
  虽然是针锋相对,但,显然他是疲倦攻心,不然不会疏忽—个细节;他原可以讽刺‘武天子’藉机会整理胡子!
  其实,这也难怪,十成力的劈空掌,他一共能连珠打出十七记,方才一口气已打出九记,教他如何不流汗,身疲欲死呢?好在,他年青力壮,有用不完的精力!
  ‘武天子’长髯又美丽起来了,说道:“你死到临头,还口硬!”
  何沧澜不欲多言,把一句:“心不服故也!”强自压下!
  远远的地方,传来荒鸡高呜,一声,两声……心头一动,脱口道:“吾若朝阳之升也!普照大地!”
  众人都侧耳倾听,心有所感,他是一个朝阳!方兴未艾!
  待到第三声荒鸡啼过,‘武天子’暴喝一声:“看剑!”
  他不能容得这小于,有如朝阳般的升上来,要趁此时机,早早斩草除根!
  众人心头大骇,只见这天子章元朱,已剑似龙游九天,盘空而起——
  何沧澜一剑在手,严阵以待来敌———
  只听‘武天子’身在阵中,冷叱一声“着”!
  剑端陡的吐出一股浓烟似雾,烟尽散时,那五尺长剑之端陡的冒出三寸长淡淡的红光之芒来——
  隗家玲顿时花容失色——只好用这四个字形容她——一个念头像长鞭一样抽在身上,一把无形之匕,插在她的心田令她泣血而神伤,完了!
  “那是剑罡,是成形的剑芒!”
  这在传说中里面的故事,是绝迹环宇多年,谁肯相信当世竟有人练就?
  就是‘武天子’的手下三公,也不知他有这一手,更不用说亲眼看过!
  能够在剑芒的人手下做个奴才,那是心服口服,不算委屈自己了!这是世上的超人茫茫江湖,万千武人,能有几人具此成就!
  今日有缘开了眼界,这对他们是无上的眼福,值得效忠,死而无撼!
  而何沧澜有幸能在‘剑芒’之下授首,亦可说是死得幸福,值得死得其所了!
  何沧澜也未料到这老儿已练成剑罡!
  钢牙—咬,定睛注视那跃跃欲流的一束红光剑芒—没有人知道他心下是有何感慨!作何打算,是引颈就戮呢?还是……
  只见他突然定剑一挥,‘心宿楼鸦’,剑啸微响,剑气奔雷而出,正点中‘武天子’剑上的剑芒!
  ‘波’的一声,那剑芒一灭又亮!
  ‘武天子’眼露‘炎’光,几乎跟他的剑芒一样的颜色,再—运劲摧剑,真气逼冲剑端,那束剑芒龙凤交会,合而为一,一寸长,二寸长,三寸长……
  他双臂如轮轻转,动和参商,身形绕着何沧澜缓缓转动,剑芒环绕他的周身,宛如丝带,把他装饰得很美丽,蹙金的龙袍,映着红光,金碧辉煌……
  这是威胁,有如狸猫戏鼠,展示他的至高无上的成就!宇内第一人的派头!
  他已陶醉在君临天下的美梦中,傲视天苍!最好是让这小子跪下弃剑乞命……
  何沧澜缓缓随着‘武天子,而转动,有人以为会吓得两腿打颤,脚下踉跄,不战自溃!
  但是却没有,他硬挺的很,但只这份豪胆,也得令人佩服!
  两人之剑,本是差不多长短,如今天子之剑凭空增长了半尺有余,而且伸缩吞吐如意,今日之局,鹿死谁手———
  真是不待再次交锋,便已判定!那‘剑芒’乃是无坚不摧的!
  武天子,神态傲然自得,肃然如穆,他似一尊‘神’般的令人屈服在地!
  手上成为一细一白的长剑,在晨光的风色里,挥出一套精微绝伦的剑式,乃是那招‘羯鼓—过’的预备式!
  ‘羯鼓一挝’,参天夺化,乃是游斗中一剑定江山的无上法门!何况还配合那似真如幻,千丝万缕来去无踪的‘剑芒’!
  隗家玲幻觉看到‘武天子’整个身躯化为刀组,而何沧澜便是那任由他宰割的鱼肉,芳心一阵颤栗绞痛,她无以为力,不忍卒睹,闭上了秀目!
  但,何沧澜却不这么想!
  他只觉得自己是陷阱中的困兽,供人挥着刀,在身旁团团转动着调戏,候机而动,他知道自己环境很危险,但只是危险而已!
  他的利牙锐齿,尚未伸出来呢,一旦伸出大可一拼!
  隗家玲珠泪盈眶,这等待令她多有凄苦之情,想道:“只要他能施出‘玲珑四犯’便好了,有了‘玲珑四犯’,剑气很容易成为剑芒!”
  ‘武天子’蓦然孤军深入,他已玩够了把戏,觉得这小了到了这时,还倒驴不倒架!又臭又硬,以螂臂以挡车!
  长剑闻参历止,刺出‘羯鼓一挝’,猩红的剑芒暴涨一尺有余!
  ‘休’的一声,穿云飞虹,直到何沧澜中胸!
  隗家玲凛然张开眼睛,恰好看到墨剑挥出‘涉足北河’不是‘玲珑四犯’——
  她的心已冷,血已凝,但等着何沧澜心血长射狂奔而出了……她便……替他……
  陡的奇迹——那墨剑但见有一胶深深的白光,闪电溢出!
  交接在红色的剑芒上——老天!后土!可爱的小兄弟呀!你可冤死大姐了!
  那也是‘剑芒’呀!
  除了何沧澜之外,全场五百多人,包括‘武天子’在内,皆讶然惊叫!
  ‘武天子,这一惊,真比杀了他还难堪,难过!只觉手臂一振,真气逆流!
  当机立断,全身经脉逆转,再一次出剑——
  ‘休’的一声,使出镇宫之宝的绝招‘立竿见影’!
  红色剑芒,暴涨三尺,‘休,休’凄号,状如毒蛇吐信,长鞭蛇尾一样朝何沧澜围绕而去!
  何沧澜手臂一振,‘星罗密布’,仍是那道白光,却更亮,更炽,更长,与红光交接!
  ‘锵!’然一声金石响,两人都震退七八步外!
  何沧澜墨剑垂地,却未落下,似在喘息,想趁快的恢复所消耗掉的真力!
  而‘武天子’仰天大笑,谁也听不出那声音里的味道,左手高伸两指,表示又过了两招!
  “当!当!”两声响!
  隗家玲发现自己十指交绞在胸前,她太兴奋了……流出欢喜的泪水!
  锣声灭,‘武天子’笑声方毕,兴高彩烈的道:“幸会!幸会!原来‘沅陵掌门’的剑芒亦成形如我,真是英雄出少年,痛快!痛快!
  哈!哈!哈……”
  他笑声里带着哭声,脸上一团和气,很是慈祥,但比狰狞还难看!
  “剑芒!”
  便是何沧澜持以立身,深藏不露的报仇绝技!
  在金陵皇宫中力取王君山,在开封城外剑劈花七赏,都是‘剑芒’之功。
  他本立有重誓,非是救命之际,复仇之时,绝不使出,更不让外人看到!
  如今在众目睽睽下使用,心下百感交集,很像是做错了一件天大的事,又像一点没错!
  ‘武天子’笑声甫毕,又伸出三指,高举过头,喝道:“从第六招到第八招,可以免试!”
  果然,众童应命敲锣三响!
  接着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乐奏‘将军令’‘朝天子’!大概表示‘皇恩浩荡’吧!
  何沧澜并不出声,冷冷一笑,并不领情,但知这老田又有什么新花招了!严阵以待!
  隗家玲天真的暗自放下心头大石,有了‘剑芒’,武功已修至极致,便是输又能输到那里去,绝无生命之尤,想道:“谢谢天,那么只剩二招了?”
  此时,‘武天子,疾如鬼魅,欺身近来,拳擂如伐鼓,剑出如飞,若云拥巫山,雾遮星宿!这是一招‘羯鼓二挝’!
  何沧澜迎头回击,剑翻万叶,招出‘金星凌日’:剑幕漫漫绝不有一丝空隙,与敌可乘之机!
  ‘武天子’“着”字一声断喝之后,红芒不露剑底却避重就轻,虚晃一下,左臂拍出一掌。
  何沧澜剑吐一朵白花,‘剑芒’再次出现,而左手也出掌相应,当然是十成力的:
  两手互用,功力两分!功力毫不损色,越战越勇:流畅之极!
  ‘武天子’舌绽春雷,暴鸣一声,‘剑芒’陡长,一卷一伸,已到何沧澜喉头!
  何沧澜临危不惊,真气一输一送,白光亦卷帘而起,来个硬碰硬——
  他若不能吞吐自如,便要毁在敌人剑下!
  ‘武天子’见巧计不成,第九招还以对掌结束,各自踉跄了几步,距离拉远!
  旨在以一心两用之机巧上,来试探何沧澜的功力是否能随心应手,意动功转!
  结果铜锣又“铛”了一声,十招之约已过其九!
  在‘武天子’来说有些技穷末路,手中值得拿出来的好东西已不多了!
  心中有一股无名的嫉妒之火,在燃烧着他的心灵,心付:“这小于才多大的年龄,便有孤家这般成就,今日若不毁了他,不出一载他便踏到头上来了!自东岱百霞真人那臭道士死后,孤家乃是五狱之首尊,天下之共主!如此看来吾那爱孙只中他一掌,确是小事,唉……”
  ‘武天子,也不开口,也不退回,也不前进,只自咬牙切齿,嘴巴“呼的!呼的……”
  吸气,美髯、无风自动,也硬直如针!
  他要舍命一搏,绝不允许何沧澜有活命之机!图谋他的心志更切……
  何沧澜顿觉不妙,知道他在连转一种大有名堂的玄功秘艺!
  耳听隗家玲叫道:“涵虚神功!”
  他又怎知这个‘涵虚神功,是个什名堂?防也无从防起!
  何沧澜一怔神之间,只听得‘武天子’头上:“刷”的一声,怒气冲冠,把那顶皇冠冲飞数丈,落在乐车里,令乐童们鸡飞狗跳:同时一股罡气形成的气壁,缓缓往前推来……
  这‘罡气’,无强无弱,无虚无实,浑然中,无声潜近,先头的急浪,已撞在他胸口上!隐隐作痛!
  何沧澜连劈两记十成力的劈空掌,那无坚不摧的劲力发出——只听:“勃!勃!”的两声鼓响!
  ‘武天子’鼓起如球般的龙袍上,凹下去又反弹起来,振了几下!
  而气墙劲壁如盾,推进如故!
  何沧澜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墨剑一挥,‘剑芒’跃出剑尖,顶在气壁上,发出:“嗤!嗤!”的声音……
  ‘剑芒’又破壁而入,但马上发现‘剑芒’在气壁里前进步步维艰,而且又不能晃动自主,便知不灵光了!
  因为,‘武天子’的剑也递出来,他便回应不及,抽不出剑来对抗了!
  ‘剑芒’好似被万斤胶力所粘住了!他急急收剑回守,后退一步,心下百转干回,思付如何来应付这从来也料想不到的变故!
  “退!”当然是个自保无赖的办法!保持距离,顶着大道一直退,他其奈我何!
  但,这怎是“沅陵掌门人”所应为之事!
  若要抵抗以战,而自己亦已技穷短现!
  “武天子”脸上狰狞如故,天于之剑一指,红色剑芒,顺气而走,吞吐自如——
  “惨了!”
  何沧澜心头只此一思,便觉手臂一振,震源来自剑端外面四尺之外!”剑芒”的锋尾之外!
  令他痛疼的直入肺腑,如受大力压挤,脚下直也拿不住椿,踉跄退了一步!
  “武天子”眼球暴睁,几乎已悬于眶外,忽地跃起!
  “涵虚神功”宛若一座小山,斜斜向何沧澜当头压不!
  令何沧澜退无可退,抗无可抗:一跤跌坐在地——杀身的危机再度光临到他!
  同时也更激发出他的斗志与灵感来——
  ‘羯鼓三挝’!宛若一道巨瀑长河,气壁连同剑芒,一起往何沧澜身上发来!
  何沧澜眼无所视,耳无所闻!应是坐以等毙了——
  只所他哀绝的发出一长啸,倒身倚地向天,倾全身功力,拳剑齐施,作乾坤之一掷!
  ——这是赌徒,最后的一付赌博,以仅有的生命作赌注!
  也是年青的他,如朝阳般的生命,最后一次照亮这大地!
  更像是恋人的最后一吻!闪耀着绝望的火花……
  ——他掷出去的不只是‘诛天神剑’‘复仇绝技’,‘十成力的劈空掌’,还有青春的肉体,包藏在胸膛里的一片雄心壮志!
  就是尹青青的一片深情,任家的血海深仇,慈母的遥盼,朋友的企许,亦在这推剑出掌间,全然掷出!他赌了!
  将他的一切都‘赌’在这顷刻之间的对搏上!
  ——真个是列缺霹雳,崩摧丘峦,大地为之震动,五百人马之惨然,痛惜!是,武林一颗巨星的曳落,须消!
  这一切均是弹指之间的事!
  隗家玲本待扑出搭救,只觉劲风拂吹,沛然不可御,那里容得她插得进来!
  略一迟缓,这一场杀博,已成定局!一见分晓!
  耳听一声狼嗥枭啼般的号叫凄厉的音色,不知发启何人之名?……
  接着‘武天子’那庞大的身躯,如飞弹射,跌落在远处!
  龙袍锦絮初绽,成为百衲衣,后背上开了个大洞,露出鲜红的肌肉: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场一片尘土弥漫,混合着晨雾向外扩散!
  何沧澜的身形消失了!不见踪迹……
  “武天子”又是一声惨号出口,一头滚入舆车……
  刹那间,大司马已厉烈的发号司令,整队车马,风卷残云也似的,走的一个也不剩!
  有如丧家之犬,挟尾狼狈而逃……
  待尘土落定,何沧澜屈腿伸臂,骨僵肉硬,活似化石,整个的人沉陷入土,只剩眼睛,“咕溜!咕溜!”的在那里转动!
  看情形,这自许‘朝阳’的大太阳,才是这场大搏杀中的胜利者:
  隗家玲以为他自己会起来!那知他丝毫不动弹,也不开口!她眼波一转,伸出皓腕素手,把这彪形大汉子挖掘出来,连拖带拉!
  何沧澜站在地上,仍是曲腿伸臂,墨剑还是‘笑指毕宿’的架式,宛如没注意到隗家玲似的!一放一捉往前直走!
  隗家玲娇躯一闪,拦住他的去路,关切的问道:“你身上不要紧吗?”
  她早已看过了,他身上没有外伤,衣服上虽然为汗水泥土所混合成了个土人,但那不是伤!而且尚称完整无缺!
  他似朝阳,巳渡过了波涛汹涌的海洋,越过了高山峻岭,爬上人家的屋脊,树颠……
  已光芒万丈的照耀在大地与人间!他是怎生完成的,她茫然t说不上来!
  何沧澜目不斜视,脖子不歪,说道:“嘉轨兄!劳驾你替我找个清静所在,预备三缸滚热烈酒!”
  隗家玲答应一声,把马牵过来:
  可是何沧澜立在马旁,手不曲,腿不弯,如何上马?
  她想了一下,把他手上的剑取下来,归入铁锏中,双手一托,把何沧澜扶上马去!
  他在马上,还是刚才的姿势,坐不稳!她步行在侧,抢臂扶住他:
  行行复行行——
  穿园绕郭,过骑入镇,在破晓之前终于到了一座小巧精致,古色古香的庄院!
  这当中,不妨回头叙述一下战斗的实际情况!
  是何沧澜身在马上检讨战局!
  ——当‘武天子’挟‘涵虚神功’,合身压下之刻,迫何沧澜卧倒在地!
  当日‘禹王台’,夜战花七赏时,曾用过一次,可惜,小猴精庞怀之胸中毒剑!未竟全功,不过也打得花七赏丢掉了半条命,急急逃走!与今夜情况相仿佛!
  这是他自创的一招败中取胜,死而后生的绝招——‘化乌尘土’!
  而今他在‘巡八方’家中所等待房三峰的两个多月当中,更将‘中州一鼎’庞剑豪用以傲视群邪的‘洛神出水’、‘还魂功’研究了一番!
  因为他身上所具有的‘劈空掌’,本是庞家绝艺,是当年他以生命、辱侮、换来的!而今功力恐怕还要比庞剑豪高一些!‘还魂功’的运用手法,在‘洛神出水,的展示下已尽泄奥秘,别人不懂,瞎子观灯,在他却不然!
  ‘武天子’由上而下发来的成钓压力的‘涵虚神功’!压在他的身躯上,经过他真力的运转,大部份转传于土地上,因之他被打入土中!
  压力越大,反弹力越强!同人身直立受掌力袭击不同!
  而在剑芒对剑芒,掌力对掌力之后,他开始反弹了,反击了!
  十成力在劈空掌打出之后,由‘武天子’的胯当中击出,而反拳回钩,这便是‘还魂功’结结实实的打向‘武天于,的后背!
  可惜,遗憾之至,‘武天子。做了几十年的老梦,也想不到,有从能在他发出的万钓压力下的身下反而打到他的背后去了!
  而后背朝天,那是一无所护!
  当他心神一震,五脏离位,凄号着被反弹出去!已是大局一定,无力回天!不想输,事实上已输掉了这一局!
  那反弹力量之强,令他胆颤心寒,急急压下涌到曰边的心血!逃入舆车中!
  他不愿让属下看到他被人打得口血狂喷!
  那批弹力量之强,大部分是他自己发出去想打人家的真力!而却被自己乖乖的承受了下来!
  他在舆车中偷偷的将那口心血吐了出来:一切的荣耀,天下无敌的美梦,都已成明日的黄花——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话虽如此而何沧澜所承受的压力也不算轻!
  这里是隗家玲先祖的故居!
  她并不拍门,往左右一看,巷闻寂静,俏无早行人,便轻灵一跃,飞过灰石高墙,由内把铜环大门拉开,让何沧澜落鞍并牵马进去!乃将大门并上!
  门里是颇为宽敞的空院,两例各有孤亭、金井、枯梅,有一条青苔覆径的过道,通往正厅去!
  厅房里门窗紧闭,处处是风沙灰尘,显然久无人居之故!
  隗家玲来到后院,对何沧澜道:“这里是先祖遗业,因为一向客居在外,便荒废着,荒凉的很,这次回来,只打算少住数日,所以仅打扫了一间房子,我现在去生火热酒,你暂时委屈一下吧!”
  说着,把何沧澜引进一间内室,点亮铜炉华烛,便匆匆去了!
  其室建构精美,彩壁虹柱,细磨镜面方砖,缕榻上罗帐高悬,锦被高叠,因阁气息浓浓的!
  何沧澜且不管这些,闭目盘膝,手脚勉强可以活动了,调息运功!
  随着一周天,二周天的完成,运转不息,但脸上愈来愈难看!
  十二周天过后,他迫不及待的抓起墨剑,运劲一戮!
  剑锋上没有了‘剑芒’——怎么一回事呢?
  他咬牙“啊”了一声!
  双手把抱在胸前,频频颤抖,虎目湿润,呵呵而笑,很像是哭声!
  何沧澜强自忍住满腔热泪,霍然跃起,倾出全身力量,把一身功力皆集中在双掌上,朝五尺外的云石奇,劈空击出!
  略微有些掌风,但没有一点声音,云石椅摇摆了一下又站定!
  再没有错了,‘南方之雄’,沅陵派掌门人功力尽失!
  何沧澜无声哀号,珠泪夺眶而出,双手紧蒙住面孔,反身缓缓脆下,扑倒在榻前,泪水泪泪自指缝里流出来!
  这么久了!也有十五年了吧!
  自从离开‘抱松居士’家开始,他便没有哭过,所谓英雄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
  如今在功力尽失之后,积藏在心头的泪水,便要发泄,流个痛快,于是就发泄,很痛快的流下来t
  男子汉是可以流泪的,也许不应该像刘备那么多,但至少可以跟诸葛亮一样多。
  “啊”的一声!
  隗家玲推门进来,看着他蹲跪在床侧,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听那低沉的抽泣声,再一看去弃在地的墨剑,凭她女孩特有的敏感,马上明白过来了,她虽震惊而不慌乱!
  男人是强者,当他脆弱的时候,是宁愿孤独的!来承受它!
  她知道何沧澜一定不愿让自己遇见这种场面,也许还不欢迎有她在场!
  但,在她内心深处,她真觉得以为他仍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正需要人安慰,照顾,在这最伤心的时候,她们之间是有那份过命的交情!在她认为!
  于是,她勇敢的走过去,双手放在他双肩上,俯下身去———
  何沧澜全身抖颤了一下,放下手来,低低道:“请你出去一下!”
  隗家玲无声的摇摇头,心里道:“你不必隐瞒我的,不必……”
  有一刻问,似乎想把他拥抱在胸前,让他哭个够……结果总算忍住了,这突来的冲劲那素手并没有离开他的肩旁,默默的似能传达出一股力量给他!
  何沧澜紧闭双目片刻,站起身来,让隗家玲的素手自然滑落肩膀,然后转过身来说道:“我功力全失:“
  “不会的!这只是一时现象!”
  “我!我试过了!”
  “‘涵虚神功’不能吸收他人的功力,否则‘武天子’也不会被你打得他落荒而逃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
  “便是失去武功,那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兄弟你只管先安下心来!”
  “你心身一无伤害!只是脱力!天下焉有是理……”
  “那么跑到那里去了?”
  “只要你神智健全,有生命在,别的,都是次要的事!”
  隗家玲勇敢的迎着他的眼睛,发现只在刹那之间,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哭过的痕迹!
  她暗自付道:“在他心中,是吞忍了多少辛酸!”
  也站了起来,绰约如仙的立在他的面前,温柔的道:“酒烧热了,我搬进来好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女性的宁静,安抚了他彷徨无主的心,使最后一点激动归于平静,不是吗!哭泣悲痛解决不了问题,!清醒的道:“在厨房吧!我自己去!”
  两人来到厨房门口,隗家玲要进去,要帮他料理,‘武天子’腼腆的道:“我要淋浴,借酒力疗伤,我……我自己来吧:“
  隗家玲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悄悄退去!
  浴桶都预备好,何沧澜赤裸裸的浸泡在热滚滚、香喷喷的烈酒中,整个身体瘫痪下来,运气归穴,——久久之后
  他知道靠本身这点道行,恢复原来的功力是不可能的了!又失声哭出!
  在泪水模糊里,他似乎看到一件残酷的事实,自己口口声声不要的‘紫府秘发’,现在却变成势在必得!否则他不知如何才能挽救回这次天大的创伤!
  而又必须以寻常村夫俗子的身手,跟众多的世外高人,江湖泰斗们争夺!
  这!这是多么艰巨、遥远、高不可攀,而又志在必得的任务呀……
  窗外!东方发白!朝阳!终于普照大地,而他呢?却伟入其委也!
  何沧澜的一身玄功。十几年的苦练而成的足以傲世的真力,一半被‘武天子’的‘涵虚神功’打到那个土坑里去了,一半他尽其所有为争取生存的瞬息间,回敬了‘武天子’,因之他虚脱得只剩下一具完整的空壳子了!令他遭到碎心的残酷!第八章月下同消万古愁七天后的黄昏,弯弯的下弦月,高挂在夜空中!
  寂寥的后花园里,充满人去楼空的味道!留下来只是一片茂盛的荒芜!
  隗家玲出去了,这些日子来,也真亏她,陪伴照料,令他尚能支撑下去!
  何沧澜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千年黄精,茯苓,何首乌成了口粮,借着灵物药石之功,居然恢复了二成功力,这几乎是何沧澜以一己之力,所能办到的极限了!
  他以为还可以提高一些,便深深的期待着:
  榻旁的拜天桌上瑞脑喷金兽,青芬幽馥,淡烟袅袅升空,引人退思!
  桌下是石案,上面放一座锦琴,旁边有数册讲解音律------------
  OCR书城 扫校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