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盛畹,星驰电掣,离开大寨,赶到孤石岗,藉着星光,找着小路,直闯上山,因为明知上面只有四个小喽罗看守,所以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来到药王庙大门前,眼看有个人靠着墙,倚住一枝标枪打磕睡。
盛畹过去刺斜里一剑,削下他一颗头颅。
王氏一声不响,摆动一对虎头护手倒须钩,扑进庙里。
可怜里面三个人,口也没开,一霎时糊里糊涂的都死在王氏手中。
天亮时,母女两人已把庙里打扫干净,眼巴巴的盼望到中午时光,还不见王霸派队搜山。好在庙里锅灶柴米一切俱全,尽够十来天两个人的吃喝,这省了不少麻烦。
母女俩胡乱熬了一锅稀饭喝个饱,相率出去,找块高大的石头,窜上去四面了望,真个是水色山光挂在眼帘,华木森森,均归足底。
盛畹看了半晌,忽然笑道:“这样天然的一个了望台,王霸只派四个喽罗镇守,他的才略,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氏笑了笑,说道:“那边隘口,虽然只容一个人出入,但是草木太蔚杂了,夜间很容易给人混进来。在我想,他们白天既是不来,大约要等到晚上算计我们的。你去我包袱里找那一大包火种,拿来撒在那种野草上,再将一些棉花泡泡油,包上十多个弹子,晚上如果听到什么消息,我们先打出几个火弹,燃烧那些草木,教他们无处容身,你我两张弹弓,瞄一个死一个,索性狠狠的干一干,管保他们以后不敢重来。”
盛畹笑道:“准备应该准备一下的,怕只怕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躲在这里呢!”
王氏道:“那里的话?一个大头领,不能糊涂到这个地步,现在就说不知道,等会儿也一定知道的,我敢说不至教你白费工夫,你快快预备去。”
盛畹笑了笑,便去找了火种,如法布置一番,回来歇了一会,天气也就不早了。
夜色迷茫中,盛畹把庙前庙后仔细巡察一次,母女两个人,燃上一根蜡烛,刚在吃饭,忽然外面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盛畹大惊,跳起来便望门外跑。
王氏喝道:“盛畹,镇静点,带上家伙!”
盛畹扭回头抢了弹弓,说道:“奇怪,他们怎么自己放火啦!”
王氏笑道:“这是他们伏路的小伙子,偷抽烟引起我们的火种燃烧。我们一道出去!”
母女两人奔出庙门,这一看,庙下约有三五十条汉子,已经闯过隘口,火光里,他们像泼了汤的老鼠,来往跳踯。
盛畹王氏扣上弹弓,暗里射明,弹无虚发,中伤的人,只要一躺下去,便让火烧个焦黑了。
风助火势,火仗风威,直烧得鬼哭神号,摇山震岳,饶他逃得快,也还烧死了三十几条性命,其中却有两个王霸得力的头领。
这一场火熄灭时已是三更天气。
盛畹忽然想了一个办法,她也不告诉王氏一声,就高地窜下去,撕了一块死人身上没烧透的衣襟,拾枝木炭,写上几个警告的字,就这样冒烟突火,窜出隘口,直奔大寨而来。
她在檐牙上伏住身,望见对面聚议堂王霸绷扎着半段左臂,一张脸白里透灰,有气无力的靠在案上,正在查问由火中逃脱回来的喽罗。
盛畹不敢多耽搁,拿出带来的警告,包上两个弹子,使劲望着王霸掷去,喝一声“着”,王霸仰望身滚下交椅去了。
堂上马上一阵大乱,有的赶去扶王霸,有的弄出兵器,追到廊前,盛畹揭开一叠瓦片在手,出来一个,打他一个,然后扭回头,撒开两腿,穿房越屋,飞快的离开大寨,一路上只听得锣声震耳,喊杀连天。
盛畹无心多残生命,两腿加紧速度,一溜烟赶到孤石岗,顶头碰着王氏出来接应,盛畹把所干的说了一番。
王氏听说没有弄死王霸,非常欢喜,母女俩回到药王庙。
王氏想了想刚才情形,便对盛畹说道:“王霸经过这一次惩戒,一时不会再派人来送死的,他知道我的一张弹弓,一双倒须钩的厉害。前日他欺负我有病,又把酒来迷醉我,所以才敢计算你。现在晓得我病大好了,他一定不敢来,不过,我们怎么办呢?马上想法子夺船逃出太湖,还是容易办得到,但是离开太湖又望那里逃生呢?就住在这里吧,我们不招兵,不买马,光剩你我两个人,也干不出什么大事。”
盛畹笑道:“有个极好的办法,只怕您老人家不赞成。”
王氏道:“有好办法,我为什么反对?你说呀!我们商量看看。”
盛畹笑道:“城市里我们既不能安身立命,强盗生涯何妨试试呢,我的意思,就今儿混进大寨去,刺死王霸,绑却那几个大头领,不怕王家基业不是我们的,探囊取物,唾手成功!”
王氏听到这里绉紧眉头,连连摇着手道:“这不行,我娘家骨肉,只有王霸一个人了,不管他们好坏,我做姑母的总不能帮忙你结果他!”
盛畹笑道:“可不是,我也知道您干不来呀。其实,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也玩不惯。王霸无论如何总是您老人家的侄子,我不能不担待他一点,我真的要他的命;刚才只是一举手之劳。关于这一点,您老人家请放心,我总不干赶尽杀绝的事情。至于我们逃生的计划,我觉得不离开太湖也好,离开太湖前途更是渺茫。
我的意思,不如死守这个药王庙吧,活该死在这地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决定成立一个镖局,就叫做母女镖局,专门替太湖一带往来行旅保镖,向湖里毛贼挑战……”
盛畹说到这里,不觉眉飞色舞,继续说道:“我们准备厮杀,杀得那些大王们甘拜下风,我们可以坐地分赃,要他们的规例!
凡事起头自然有许多困难,然而我们不能不拚命干呀!若说湖里许多毛贼,我相信没有一个有真的能耐!
他们只不过蜂屯蚁聚,乌合之众罢了。头一个脚色,算是王霸,王霸不过如此,其他真不算一回事。”
王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小鬼头,你倒有你的活计,说的确是一条好出路,反正我们是无容身之地了,天大的危险也要试试的,莫不成坐而待毙!”
盛畹笑道:“那么,我们要预备夺几只船啦。湖里头非船不行,可惜水上的本领,我一点也不懂!”
王氏道:“这个你不要着急,水里工夫,我大约还够对付!”
盛畹大喜,笑道:“苦就苦这一点,您老人家果然行呢,我们的镖局一定能够成功的了!”
王氏笑道:“好吧,明天一早,你看家,我出去夺船。岗下那一个隘口,我想,应该把它堵起来,你我出入,由岗上挂下布梯。
这布梯离地至少一丈高,而且要藏得密,外来人找不到的地方才好。我们一共只有母女两个人,假使碰着扎手的事,必须一块儿出去……”
盛畹不让王氏再说下去,抢着笑道:“当然。我们要顾虑巢穴的啊,我心里老早有个谱了!
明儿您去抢船,我在家里堵隘口,藏布梯,我们分头办事。现在天气不早了,我们胡乱睡一会儿罢,明天事情真多呀!”
边说,边去打开铺盖,一同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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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说得不错。
谁想得到天亮时,王氏忽然旧疾暴发呢。
她的病,当时仗着王霸给她的那一杯烈酒,赶去了风邪,所以骤然的好了起来,其实也还是因为要命,忘记了病。
像她那样大年纪的女人,虽然是很健康,究竟病后不应劳神劳力,一杯酒赶走她的病,这是事实。
然而一夜厮杀,又未免太累。
现在她是重新感冒,而且病势来得很凶,出去夺船,不用说没有这一回事,就是站一下,她也是虚晃晃地站不稳哩!
这情形,盛畹当时急得不得了。
勉强混过两天,吃的东西已是一干二净了。
盛畹要想下山想法子弄一些柴米,路太远不敢去,怕王氏一个人在庙里危险。守在一块等饿死,这个更不是办法。
急极计生,趁着黑夜,上王霸大寨偷粮。
一次,两次,闹得大寨里人仰马翻。
还好,王霸一心要活捉华盛畹,再次盛畹也委实非常机警,因此还算侥幸,没有丢了性命。
可是受了两次惊吓,胆子未免怯了许多,不敢大意。
王氏又苦苦的拦阻她别再冒险,这样,她就只能靠着一张弹弓,到山前山后,射些飞禽走兽来充饥果腹了。
说起来,也许一切真的是天意,王氏的病,先头没有东西吃,她净饿了一些时候,日夜只喝一些开水,这一来却把她的风寒感冒熬走了。
后来又吃了几天小米稀饭,这小米就是盛畹由大寨偷来的,王氏不忍多吃,因此又把肠胃保护得很好。
病根完全肃清了,在理是应该吃点滋补的时候!
这当儿,盛畹由大寨偷来有限的粮食,刚好吃光,鬼使神差的,非要王氏吃上火烤的山羊、野兔、雉鸡、水鸭之类不可了。
老人家肚子闹饥荒,试一点,人很舒服,时时吃,天天吃,只是三四十天的工夫,不知不觉的,居然把身体调养得十分精壮。
王氏本人自然欢喜了得,可是因为她这一场病,盛畹也就累得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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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盛畹王氏母女两个人,乘着月色下山,实行原定的计划,去干虎口夺食的勾当了!
她们在山下湖边,由二个小喽罗手中,抢到一只小船。
王氏果然是个行家,她不慌不忙的,打桨催船,到处侦察。
这时候,湖里头恰好有王霸辖下的一班头领,管带十多号平底宽舷大舴艋,包围着五只一帮的大粮船打劫。
天空月色如银,湖中水波不兴。
盛畹王氏把船驶进芦滩深密的地方隐住,看前面火杂杂喊杀连天,那五只大粮船,似乎并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
王家几个人头领,耀武扬烕,好不兴高采烈。
盛畹看了半天,认为机会不可错过,决计向前,替那帮粮船保镖。
头一次招揽买卖,王氏告诫盛畹着实留意,处处当心,怕的是坏彩头,以后诸事不利。母女俩详细商量了进攻的步骤。
不一会工夫,王氏偷偷的把小船驶到湖中了,看看来得切近了。
盛畹站在船头上,御下弹弓瞄准前面有个头领手中一柄雪花价白的单刀,发出一颗弹子来。
“当!”的一声响亮,那柄单刀飞落湖中去了。
那位头领吃了一惊,以为是那一个头领和他开玩笑,急得破口大骂。
盛畹不理他,收起弹弓,招呼王氏催船急进,冲入围中,眼望那一只最大的粮船舷上,两腿攒劲脚尖用力,平空飞了过去。
反手弄出剑来,晃一晃,剑叶映月,一片青光。
盛畹高声叫道:“王家寨的毛贼,认得我的,赶快放下兵器逃生,这五只粮船我是保了他的镖了,那一位不服气,请出来说话!”
大家这时候才看清楚她是华盛畹,直吓得相顾失色,有的知道她的厉害,悄悄地便把船摇开去。
忽然,有个高大身材的头领,挣着喉咙,喊道:“大家兄弟听着,这个丫头是我们大头领的仇人,我们杀死她,别让她走,她不懂得水性,不要怕地。”
这两句话,果然有点力量,马上许多大舴艋四面把大粮船包围起来,众口同声,大叫:“别放走了这丫头!”
盛畹急忙望后一撤身插上长剑,引弓出弹,弓劲弹急,一连打倒七八个人。
先头在这粮船上面抢粮袋的一个头领和十几个小喽罗,不顾死活,斜刺里迳扑盛畹。
这时候,盛畹施展全副精神,眼观四向,耳听八方,何至受人暗算?
百忙里只见她一挫腰肢,底下扫出一个扫堂腿,这位不顾死活的头领,先着了她的道儿,扑翻身扫下湖里去。
十几个小喽罗发声威,纷纷都往水里跳。
那个身材高大的头领,眼看粮船上一班人打了败仗,心里一着急,舞动手中一枝笔管枪,喝令十多号船分作四队,前后左右同时进攻。
意在混乱盛畹眼力,使地急切里不能兼顾。
盛畹认得这位头领,叫做吕堃,他是王霸第一个的得力爪牙,说起武艺本领,倒也是了得!
盛畹这时看他指挥若定,调遣有方,心想:擒贼擒王,只要将他打死,底下就没有事了呢!
想着,这就不敢怠慢,一耸身四围打出一排连珠弹,挡住为首的几个舴艋,霍地便扭回头,弦声起处,一颗白森森的弹丸直奔吕堃面门而来。
吕堃心定眼快,摇枪一拨,弹落水中。
就这个时候,那边王氏,忽然翻身入水。
盛畹看了明白,明知老人家必有一番胜算,她稍一停疑,又望着吕堃虚曳弓弦,吕堃急忙躲闪。
就在这闪身一霎那间,盛畹早搭上第二颗实弹,喝声“着”弹中吕堃右臂膊,张手抛枪摇摇欲跌。
猛可里,湖面波开浪裂,“哗啦”一声响,紧傍着吕堃舴艋舷边,窜出王氏的上半身,两边手抓住吕堃两条小腿。
只听得吕堃一声狂叫,摔倒湖中,抱着王氏沉下水底去了。
这一下,许多喽罗直吓得亡魂丧魄,大叫:“失了吕头领,兄弟们,风紧呀!”
一阵纷扰,震动了整个湖面,大家返棹挪舟,四散奔逃。
盛畹连连发弹,打倒几个驾船的喽罗,王氏已经由水里把吕堃抛上船舷。
盛畹过去一看,这位吕大头领,目合口张,早是晕了过去了。
王氏跳上船,拧干身上衣服说道:“这家伙一会见工夫就醒过来,我们不要理他,先找运粮的人说话。寡不敌众,我们还得要当心。”
说着,翻身下舱,好容易找着几个人,可怜都吓得颤抖地软做一堆。
问了半天,才晓得原来是官粮,其中倒有一个运粮官。
这官儿先是跪在王氏跟前,不把脑袋当他自己的,拚命地磕,磕得舱板崩崩作响,嘴里什么老祖宗、女菩萨,饶命,放生,差不多都给他喊尽了。
王氏十分好笑,使劲拉他起来,把他按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下。
对他笑道:“我们母女两个人是湖上的好百姓,并不是什么大王爷,女寨主,倒是特地赶来保护你们脱险的,只要给我们一点酬劳,我们就走了。”
那官儿不听还好,听了这篇话,他喜得蹦起来,翻动一对黄眼珠,又捻了一会两撇燕尾似的胡子,马上换了一副脸孔,狷傲地说道:“那么,很好,你们是守法的百姓,官家粮草,应该出力救护。
现在我也不及多说话了,你们招呼五只船的舵工,立刻开船,由你们母女俩护送我出口去。”
说着,这就坐下了。
盛畹看他这一个样子,忽然怒不可遏,她沉着脸,望着王氏说道:“我们走,别管他,什么是应该护救,我们就懂得杀人放火!”
王氏笑道:“这又何必生气呢,他们做官的如果肯讲道理,这太湖也早就太平无事了!不要教王霸笑我们有始无终,我们索性送他一趟,我们要什么,拿什么,还怕谁不给!”
说着,便去牵着盛畹的手,回去舱面。
盛畹望湖面烟消火灭,一只舴艋也不见了,忍不住地笑道:“全逃光了么,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说到这儿,忽然又惊叫着道:“妈,我们的小船呢?”
王氏笑道:“让他们牵走了。我们不怕没有船回去,你不瞧,这只粮船上有两只很好的舢板么!”
边说,边喝令水手,曳起风帆往北放棹。
这边五只大粮船走动了,那边母女两个人便去船头上看望吕堃。
这会儿吕堃已经醒了,有气无力的坐在一边,和王氏说话。
他说王霸断臂以后,没有下过山,水上的事,全是他代理。
他说王霸对盛畹,还是不能忘情,只不过没有法子可想罢了。
粮船走了两天,湖面渐渐的热闹了,王氏留心挑选了一些应用的家伙和粮食,并不去告诉那个官儿知道。
还要了他们的两只大舢板,和吕堃各驾一只,竟自回来。
她把吕堃带到孤石岗,先教盛畹打前头绕道上山,由布梯上进去,移开堵截隘口的大石头,迎接吕堃来到药王庙,好好的招待他。
并且对他说道:“吕头领,我们让你明白一下,现在的孤石岗,布置得十分坚固,隘口堵住了。
我们靠着自己的本领,另有法子出入,除了我们母女两个人,谁也别想进来药王庙。就是千军万马,我们也不怕。
你回去告诉你的大头领,我们原是只求平安,不想结怨,教他不必再来招惹我们母女俩了。
我们若是要他的脑袋,并不算难事,不过我们不愿意这样干罢了!我们现在要成立一个母女镖局,专替往来太湖一带的行旅保镖,拿着我们的一颗弹子,那就是保了我们的镖,不管那一路湖匪都要放行,不准留难,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
对你说,不是我们夸口说大话,在这地方水陆两路英雄,全不是我们母女两个的对手,大家聪明一点,不相侵犯,过平安日子。犯了我们,那是自找死路。
就是王霸,他是我的侄子,他如果招恼了我,我可是翻脸不认人,摘去他的瓢儿,抢下他的大寨,你回去宣布我的话,叫他们记着。”
王氏这样说一句,吕堃答应一声“是”。
王氏把话说完,吕堃就站起来抱着一对拳头说道:“老太太今天放我回去,这是您老人家天高地厚之恩,我在大寨里头,除了王霸,我是第二号人物,还有一点力量,我不准以后有人敢来孤石岗骚扰。
不过老太太所说成立镖局的话,这是对于我们很大的妨害,可以不可以变通办法,容许我们各寨孝敬规例,取销这个镖局?”
王氏想了想,笑道:“本来我也懒得动,这个镖局是我女儿出的主意,你们肯答应我们母女坐地分赃,我们乐得享受,我们并不想发财,只要衣食无缺。”
吕堃听了,大喜过望,他连连地揖着王氏,又揖着盛畹,说道:“老太太,华姑娘,我替各寨头领拜谢大恩。这边真的成立了镖局,大家全要饿死。我回去,马上派人送来一切应用家伙……”
王氏笑道:“你请啦,如果给我们送东西来了,就放在隘口好了!”
吕堃答应一声“是”,跟着又屈下一条腿,打了铨儿,慢慢的退两步,扭回身一溜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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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和盛畹在太湖,声名大得了不得!
原因是吕堃回去以后,拚命替她们母女宣传,劝勉各寨主输诚纳款,省事宁人,利己利人的。
近来她们母女偶然驾着一叶扁舟,湖上闲游。许多巡湖的头领,一定向前请安问好,听候命令。
在这种情形之下,母女两个人无忧无虑,不愁吃,不愁穿,不管闲事,倒也十分自在,乐意极了。
那个吕堃自蒙王氏释放回山,感恩图报,常常守在孤石岗险口,伺候母女俩览胜探幽,登山涉水。
他本来是个直性的人,言语举动,并没有丝毫虚伪。
王氏看他是个汉子,特地去了隘口的堵截,欢迎他来来去去。时间长久了,他们亲热得和一家人一般。
过了一段时日,有一次,吕堃差不多有十来天没有进来了,王氏盛畹都很想念他,想去看他!
这一日母女两人正在闲谈,忽然吕堃胞来了,皱着眉毛,好像非常忧郁的样子。
王氏瞅了他半天,便问道:“老吕,有什么事使你为难呀!”
盛畹笑道:“别是在什么地方打了败仗吧?”
吕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你们当时不该放走了那五只官粮船,现在闹出岔子了!”
王氏道:“这是那里的话。好久的事了,旧案重提么?”
吕堃道:“那个押运的狗官,他脱险以后,把船躲进一个叫做布袋澳里去,乘夜将所有十万担粮米,全变换了现银,往荷包里装个饱满,回去却呈报说我们劫了他。”
盛畹听着,不禁大笑道:“这官儿巧的很呀,这种乘火打劫的办法,不比你们做强盗的更高明!”
王氏也笑道:“这正叫做会做官的做官了,谁叫你不做官去呢!”
盛畹道:“我就做了官,也没有这些巧妙的办法!”
王氏道:“这还好呢,肯说被匪抢劫,究竟是老实官,假使他要嫁祸布袋澳老百姓身上,也是很容易的事!”
吕堃道:“所以呀,所以我们碰着路过太湖的官儿,我们非宰掉他不可。若是单劫了他的宦囊而留下他一条活命,他一定要找地方官说话,地方官又那里敢得罪我们呢?结果都是往老百姓身上算账……”
盛畹笑道:“这样说起来,你们倒是为民除害了!”
吕堃笑笑,说道:“本来我们也闹得太厉害,太不像样了,官方早就有派兵剿办的消息了。
可是一年过一年的,倒底还是没有一回是真的,现在却不想真的出兵了,恐怕几天以内就要打仗啦!
带兵来的,据报说是姓赵的副将,兵额两千人,倒有好几员勇将,大小船只八十号,兵精粮足,看样子很有点决心找我们拚命。
我们虽然不怕,但是不能不有一番准备。我们王寨主盼望这边老太太和华姑娘,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眼前还不敢烦劳,让我们一班兄弟斗一阵两阵,试试他们的兵力,再来报告给老太太知道。
大约总要请老太太华姑娘,独挡他们的主将,活捉赵副将。王寨主原该亲身过来请安的,因为他自知以前干错了事,不好意思……”
王氏笑道:“这个不要再说啦,你们供养我们母女,有什么困难的事我们当然要帮帮忙,你倒是把准备的策略说说啦!”
吕堃道:“他们大约还有三天就要开到,我们就仗着一班兄弟出力拚命,他们当兵的吃饱钱粮,谁愿意认真厮杀呢?
而且平常缺乏操练。我所知道过去剿湖的官兵,不用说打,只要请他们坐一天船,就够他们害愁的了!
这一次来的兵,听说很经过一番挑选,也许比较要强壮一点吧?可只是带兵的宫儿,都是旱路的货色,水战未必有他们的便宜。
我们全湖大小头领,那一个不是精通水性,水底伏得一两个时辰?然而,这还都靠不住,好在湖里头港汊交错,绝对不是官军所能明白的。
我们注重埋伏,用几只破船和他们混斗,引他们身临险地,然后合力包围,顺风放火,水底凿船,他们不就完结了么?”
盛畹笑着这:“讲得好呀,你们大约只有胜没有败了,何必又巴巴地来央求我们母女帮忙呢?”
吕堃道:“不是这样说,我们害怕他们里头有能人,今天是专诚来拜求的。无论如何,你们两位总要给我一个面子……”
说着,站起来,向盛畹兜头作了一个长揖,回头又向王氏打了一躬。
盛畹道:“我妈已经答应你了,到了时候再说吧,现在你还没有打败仗,就装出孤哀子的样子了!”
吕堃就怕说不动盛畹,疑惑她怀恨王霸,不肯帮忙,这会看她,有一点活动的意思,心里委实快活。
当时他又连连弯了一阵腰,匆匆地告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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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天过去了,湖上已经打了两次仗,都是官军大获全胜。
盛畹得了这种消息,放心不下,但是吕堃没有来,实在的情形总没弄明白,打仗的地方又离得很远。
几次要去观战,王氏老是不放心而不答应地去,这使盛畹着急了不得了。
好容易盼到这天晚上,吕堃突然跑来了。
他一进来,满脸堆着笑,向王氏请了安,说道:“老太太这几天也听见一点消息么?我们可打了好几次败仗了!”
王氏着实的把他瞅了两眼,也笑道:“你们的骄敌策略大约很顺利吧?”
吕堃道:“老太太想是出去看过热闹了?”
王氏道:“我们可是没有去观战,不过从你一脸的笑容,我一看,心里就明白!对不对呢!”
吕堃大笑道:“那个姓赵的副将,原来叫做赵人龙,倒是真的了不得,他的坐船很大,一共有五十个人,个个都是好武艺,还有一个老头子,使着一柄金背扑刀,他是最厉害不过的……”
说到这儿,盛畹霍地抢起来,看住王氏说道:“这个赵副将,别就是赵岫云吧?那老头子一定是万钧了……”
说着,一扭头又去问吕堃道:“你说,那个赵人龙,是不是个子很高,肌肉像黑炭一般,两道浓眉,一只豹眼,高鼻子,一部络腮的胡须,说话声音洪亮,一对臂膊很有几斤蛮劲儿……”
吕堃一拍大腿,抢着嚷:“不错,不错,是他,使的是枪,我们交过三个回合,只觉狂风骤雨似的!
枪尖儿老是不离我的咽喉胸口,势猛力沉,真是没有办法招架,只得跳水逃命。那个老头子更厉害不过。我简直碰也不敢碰他!”
盛畹听完话,纵声大笑道:“天,他果然来了!这一遭再放走他,我有什么脸见人!干妈,我们马上找他去。”
吕堃急忙摇着两只手,说道:“华姑娘,你去不得的,他船上五十多个人,一大半精通水性,你水里又不行。老太太一个人,顾此失彼,千万不可造次!”
“眼前他们已经受包围了,瓮中之鳌,迟早完结。等到我们大包围厮杀那一天,你和老太太再出去,包管不费吹灰之力,活捉……”
盛畹道:“不,不,我最近学会了浮水了,我相信我行的。等你们大包围,这多难受,没得他又漏网了。你们怕他,我不怕他,我一定……”
王氏道:“盛畹,这是你的一个报仇机会,你如果自己再要破坏这个机会,那还说些什么呢!”
“吕头领说的是好话,我们等那天以逸待劳,马到成功,不好么?他船上既有许多助手,火鸽儿万钧又跟在他身边,不是让他先杀个筋疲力尽的,我们两个人绝对斗他不过的,多忍耐些时候!
当时在真定县,就因为你不听我的话,不肯忍耐,让万钧把我们杀得望影而逃,受尽艰难苦痛,现在,好容易有机会摆在眼前,你又出来捣蛋了,你自己想想去吧!”
盛畹笑笑道:“吕头领说的这次大包围,你相信准会成功的么?不成功时又将要怎么办呢?”
说着,又去望着吕堃问道:“你好好的告诉我,赵人龙那只船有什么特别记号?在什么地方?离这儿到底有多少水程?”
吕堃道:“这个恕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让你去送死的。再说,湖里头每一个港叉都有埋伏的。
而且还设有许多木桩堤坝各种障碍,你要去,走不上一里路就要闹出岔子。我们总寨有令,不准船只随便出入,怕的是出漏子埋伏的秘密。
我们全湖七十二寨,专靠着合围埋伏的策略打胜仗,假使泄了秘密,大家都要死,所以不能不郑重其事。
我说,华姑娘,忙也不在一朝,三天以内,总有你报仇的机会,请你务必多忍耐一会儿罢!”
盛畹听着,还是不以为然,她一叠声催促吕堃给她一个湖上通行的信号,刻不容缓的要去报仇。
吕堃倒乖巧,他看盛畹蛮不讲理,知道劝解无益,他却拔起腿儿一溜烟逃下孤石岗了。
当日盛畹行刺赵岫云不遂,忙得赵岫云遣兵调将包围李大庆住宅,狠斗一场,结果死了吴大雄和闻楚杰两员猛将。
盛畹母女终是漏网脱逃了。
赵二爷吓得心惊胆怕,坐卧不安,怕的是盛畹母女卷土重来,偏是接着火鸽儿万钧又向他告辞要走,这教他越发觉得家里不能安居了。
他自知万钧离开了他,家里空有许多朋友,全不是盛畹母女的敌手,因此,他搜罗了三十万现银,跑到京里去躲避。
来到京中,所谓辇毂之下,不由他不想做官,又何况他本来有了前程的人呢?
有钱的人想做官,真有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不久的时间,他就运动了江苏省实缺副将到手,改用他的大名赵人龙,走马上任去了。
事情来得忒凑巧了,这时恰恰李总督李如玺的小舅子魏雨峰,派在粮道衙门当差,这一次押运五只大粮船,经过太湖,却被王霸得了清息,调遣一班大小头领,截个正着。
后来王氏盛畹活捉吕堃,算是保全了粮运。
却不料魏雨峰虎口余生,贪心忽动,居然将所有粮草,自抢自劫的一气吞没了去,还要呈报遭匪洗掠,装伤请假。
李总督听信小舅子一篇鬼话,赫然震怒,马上传见粮道,河道,兵备道训话,决心清剿。
正在选拔将材,预备出兵的当儿,刚好赵岫云拿着朝中军机处一位大臣的信函,投辕禀见。
李总督一来顾念赵岫云来头不小,二来看他一表非俗,当时存着栽培人材的心理,居然托委赵岫云管带兵马,剿匪太湖。
赵岫云受宠若惊,感恩图报,一边招集一班朋友,一边卑辞厚礼,启请万钧出马帮忙,意在踏碎太湖,一战立功。
大兵来到太湖,接连打了两次胜仗,赵岫云心中好不得意,下令追剿。
这一天下午,王霸亲身临阵诱敌,且战且退,招引官军拚命穷追,深入险地。
蓦然间,一声炮响,百十声的港湾里,涌出大小船只有三五百号之多,前后左右,喊声如雷。
王头领翻身急战,锐不可当。
吕堃从上流放下十多只破船,满载芦苇干柴,引火之物,奋勇突入官方军中,顺风纵火,下水凿船。
另有二十个大头领,各带二十只轻舟舴艋,分散二十队,猛扑左右翼官军。
湖匪积锐日久,勇气百倍,乘火进攻,势如渴龙饥虎。
官兵失却连络,左右翼同时崩溃,一霎时中枪着火,剑斫箭穿,沉船溺水者,不计其数呢!
赵岫云身居统帅,只顾自全,他把船上五十名勇将,分了两班,一班专管救火,一班下水保护船底。
他亲身独据船头,使发手中一枝枪,突围退却。
船后单留万钧,怀抱金背扑刀,护卫舵楼。
看看将次脱险,忽然芦苇丛中,撞出一只小舢板,上面两个人,正是盛畹和王氏。
盛畹眼看对面大船,两边簇拥着许多小舟,心里已自明白。
舢板来到切近,她霍地持起一口气,跳在半空中,翻个筋斗,滴溜溜落下一只小舟上面来了。
她长剑一挥,杀死三五个官兵,下面两脚得了接力,一耸腰,窜上大船。
赵岫云一看,大惊失色,杀人先下手,他却着实是个会家,一封手中枪,买个毒蟒钻窝的架式,枪尖直搠盛畹咽喉。
盛畹反剑磕开枪杆,跟进去,力劈华山,直削岫云的右肩。
赵岫云,往后一撤身,枯树盘根,立攻盛畹下三路。
盛畹马上旱地拔葱,急架交还,两个人搭上手,一口气杀了五七个回合,剑斫枪搠,穷极变化。
果然是棋逢敌手,难解难分。
赵岫云本来是有名的神枪手,今天他用着一枝浑铁点钢短枪,可真是一条没奢遮的狠家伙。
但是船头上能有多大的地方呢!有道:“两鼠斗于穴中,力大者胜。”
说起力,这时候的盛畹的确强猛,赵二爷毕竟杀了大半天,未免稍见疲乏。
好在他船上几个朋友,都是尖上选尖的脚色,他们看赵岫云斗得吃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分了几个上前夹攻,留下几个合挡吕堃。
刚才他们这一班朋友努力救火,大家都弄成了落汤鸡似的。
这会儿说是帮助赵二爷斗盛畹,到底船小人多,无可施展,这一个上前,那一个便得退后。
窜来跳去,湿淋淋地抖着水花儿,倒是别开生面。
王氏,她老人家来了这些时间,始终不曾加入作战,原因是她一心想招呼许多大小头领,合力急攻赵岫云坐船,意在“擒贼擒王”。
无如这一班湖匪,只顾乘胜抢掠官军左右翼的兵械船只,追奔逐北,各自为谋,王氏喊破喉咙,他们兀自不理。
官军虽然惨败,但还有十多号战船,没有被火烧坏,而且管带的将官,又是十分了得,光剩下王家寨五七个大头领包围应战,一时自是不易得手。
至于王霸这个人呢,他却是躲在水里藏身,他希望赵岫云斗不过盛畹掉在湖里,仗着他水老虎的本领,手到擒来。
他以为捉住了赵岫云,那就可以向盛畹求婚呀!
湖匪,还不过是湖匪,他们全是自私的。
王霸如果镇静点,不为女人开心的话,他是一个统帅,下令集合全力,进扑官军,赵岫云可不就完结了?
现在他躲在水里头,王氏又那里找得到他呢!
万钧这老头子,他的责任是保护舵楼,眼睁睁的看赵岫云一班人狠斗盛畹,占不着半点便宜,心里着实有气。
他觎个真切,霍地摸出一只毒镖往盛畹背梁上掷了出去。
这时刚好王氏一只舢板,来到切近,她望见万钧向镖囊里伸手,晓得他心存暗算,急忙准备手中弹弓接应盛畹。
那边镖恰恰奔出舵楼,这边弹丸脱弦而出,半路上碰着头,“当”的一声响亮,火星散冒,双双落水。
王氏挂上弹弓,一顺虎头护手倒须钩,窜上舵楼,直取万钧,彼此一照面,端的一场好斗。
约莫又是一会儿工夫,我们吕头领吕堃,一个不留神,竟被赵岫云的一个朋友杀死湖中了。
一班小喽罗,发声喊,纺纷转舵反棹,纵横四散。
王霸在水面看了这一个情形,大惊失色,急急赴水上船,下令收兵。
这当儿,赵岫云自是精神抖擞,一条枪翻江倒海,紧紧的裹住了盛畹。
霍地王氏由后面跳了出来,她把左手的钩并在右手,尽力横扫,打倒两个人,冲进去奋击赵岫云。
一连七八钩,杀得赵二爷大汗直淋,性命只在呼吸之间,万钧却又赶到了。
王氏大叫道:“盛畹赶快跳下舢板,跟随王头领回寨……”
边喊,边接上万钧急斗。
盛畹眼看吕堃已死,王霸又十分不济,明知大势已去,无可恋战,奋身窜下舢板时,王氏上面也跟着下来了。
官军全是惊弓之鸟,谁也不敢驾船追击,就是赵岫云也晓得王氏盛畹非可轻敌,当时下令回师。
一直退出二十里,扎住阵脚。
检点全军,精锐损失殆尽。丑媳妇难免见翁姑,连夜派人赶上江宁,具报督辕,自请处分。
一边采纳万钧的献计,防备湖匪乘胜进攻,黑夜偷袭,他把所剩的十多号战船,结成连环防线。
他自己的坐船独处当中,指挥一切。
桅杆上帅字旗底下,设有红绿两种灯号,另派两百名弓箭手,占用百姓渔船,离营三里,夹江埋伏。
密布哨探,传递消息,减少湖面巡逻,避免招摇,诸事布置停当,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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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畹母女退回孤石岗,彼此直累得筋疲力尽,汗透重襟。
痛定思痛,觉得这一次好容易耐守到大包围官军的机会,满想倚赖全湖七十二寨大小头领帮忙,活捉赵岫云报仇雪恨。
谁料费尽心机膂力,只博得一场狠斗。
虽说官军杀得大败,究竟不能损害赵岫云一根汗毛。
王霸固然大获全胜,但是失陷了一个好头领吕堃,这一个打击,却也不算不重大。
盛畹越想越恨,她自己有点奇怪,当时何以服从王氏的命令,抛下赵岫云,空手回来!何以不拚命?
何以偷生苟活!斗死了,还是一个好收场,这样闷在心里,挂在心头,多难受,多无聊啊!
大凡一个人,事后都必定有番追悔,何况华盛畹积恨如山,仇深似海。
其实,当时假使不听王氏的话,恋战不退,到底不免一死。
盛畹真个斗死,王氏岂能独生?那不是便宜了赵二爷么!
然而盛畹盛怒之下,她怎样都不肯原谅自己。
她想:吕堃死了,王霸的智囊粉碎,再希望出奇制胜,痛击官军,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了呀!
赵岫云明明身临太湖,近在眉睫,难道就这样放他过去?所谓报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想着,无论如何,她决心要去行刺,一切不顾了。
王氏劝说不少的话,盛畹执意不肯服从。
说到冒火,盛畹索性拔出长剑,要来一个自刎捐生。
王氏无奈她何,过了一天,只得跑上大寨找到王霸,商量派队接应的手续,要了湖上通行的信号。
回来准备了一切,这才跟随盛畹乘夜下山,轻舟短棹,追踪官军去了。
母女两个人,赶了十来里水路,天色渐渐发白,这地方已是官军耳目所及了。
王氏急忙找了芦苇深密的港汊,藏住船,随便的吃了一点干粮,胡乱睡了一觉,熬到晚上二更过后,重新放棹北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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