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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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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
郎红浣
来源:
郎红浣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9
小翠更低声点说:“那眇一目的闺讳宝玉,你可称她大老太。小个子二老太胡抱玉。那长条身材的三老太白玉羽,也就是教育你父亲成人的人。
你大伯父二伯父孪生子是她所出,他们自幼儿由大老太抚养长大……现在快拴上马上去啦,你就只管磕头总错不了。”
纪宝系好马时,他二伯伯已经陪着蓝立孝走入上房好一会了。
他跟在翠姐姐身后,一进去眼不敢抬,直挺挺的跪下碰头。
谁也都没讲话,白玉羽笑道:“大爷,他是我的师弟你晓得不晓得!”
纪宝大惊,立刻又向着蓝立孝下拜。
立孝这一下可不还礼,他只是笑道:“不怪他,我没告诉他嘛……”
白玉羽一把把纪宝拉到怀里,摸摸他的头笑道:“听说你很能干,大罗剑都会了嘛?”
纪宝道:“孙儿就学会了一点皮毛。”
胡抱玉道:“练过暗器嘛?”
纪宝道:“小时候跟妈妈身边练过使铁翎箭,也没练好。”
抱玉笑道:“你妈妈也会这东西,一手能发几枝呀?”
纪宝道:“能发三枝到五枝。”
抱玉叫:“哟,了不起,你爷爷也只会发三枝嘛……”
玉羽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她是法明和尚的徒弟,一身能耐比我们强得多。”
宝玉讲话啦,她讲:“别问小孩子这些话。纪宝,过来让我看看,是否真的与道有缘啊!”
玉羽笑着一推纪宝说:“快见过,她就是个地行仙。”
纪宝向前请个安,站起来抬头瞧这位大老太,盘起腿儿危坐短榻上,椎髻布衣,人淡如菊。
虽说眇一目,可是依然顶好看,决不像五六十岁人,雪白的肌肤,玉一般光润,满面慈祥,一团和气,瞧着不禁肃然起敬。
宝玉看看他的眼神,又牵起他两只手端详一下,问道:“你最近害过一场大病?”
纪宝道:“是,孙儿病了两个多月。”
宝玉点点头说:“念过什么书?”
纪宝道:“经书算念完了。”
宝玉道:“最近还看过什么没有?”
纪宝忽然灵机一动,轻轻的说:“最近在病中读过一部妙法莲华经。”
宝玉笑道:“很好,都懂嘛?”
纪宝道:“慢慢的读还懂得一点。”
宝玉道:“凡事都由慢慢里来。”
说着她瞅定坐在窗儿下的海容老人说:“道爷,我看还不错,颇有几分根基。”
海容掀髯笑道:“好,不好,还好。”
纪宝心里想:这讲的是什么话?
宝玉道:“道爷功德无量。”
她就榻上打个稽首。
海容道:“他的确比纪珠,阿喜要好,可惜时候还没到,所以不好,还好的是三十年后终是我的徒弟……”
说到这儿,他点手招呼站在一旁的小翠说:“我不能教你失望,准明天一早带他回山,不过他还有二十年福禄未了,不了还是不行。
过此十年我们大家还有一次劫运当头,那就是他下山的时候,到头来还靠你慈航引渡,山中伫候莲台。
你不用感激我,我倒是应该向你道劳。领他歇歇去啦,他大约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明天你也该回去了。我想,顺便请蓝居士送你一程。”
蓝立孝赶紧起立,拱手说:“晚辈理应效劳。”
玉羽笑道:“师弟,我们一道走,到京都住几天,然后入川拜谒师父……”
宝玉道:“三姐去一趟顶好了,替我给老师太磕头,劝劝她老人家息事宁人……”
玉羽苦笑道:“我总尽心尽力,怕的是劫运难逃。”
她怏怏地把蓝立孝和纪宝都给领走了。
夜来纪宝对翠姐姐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话,大家好像都不大理睬他。
他的爷爷一直一声不响,海容老人和大太太宝玉也不再找他,二太太胡抱玉招呼大家用过晚斋便去念经。
三太太白玉羽灯光下跟蓝立孝谈得秘密,二伯父小鹭斋后出门一去不还,家里是一片清寂。
纪宝觉得这几位长辈都非常特别,小翠警告他不要大惊小怪,刚到二更天她便打发他去睡觉。
第二天一清早,小翠盥洗后出来,才晓得天还没亮,宝兄弟就跟他爷爷和海容老人动身上路了。
绕出东跨院,蓝立孝正在院子里备马,望着她笑道:“崔姑娘,咱们这就走……”
小翠立刻回头,三老太白玉羽却在屋里替她拾夺行李。
小翠刚叫一声:“三老太……”
玉羽摆手说;“别客气,快去见大老太二老太告辞,我等着你啦。”
小翠这便上宝玉这边来。
宝玉还是在那一张短榻上打坐,看见她很欢喜,教她近前,点头笑笑说:“姑娘,你有极好的福禄,十年后,我们还要使你挽回劫运,眼前你不要问,到时候自然明白。
我这儿给你稍回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两部书,一封信,书要好好的用功,信等到家才许看。普贤菩萨有个说偈,你听看……”
小翠急忙跪下。
宝玉缓声儿吟道:“今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众等,当勤精进,如救头燃,慎勿放逸!”
声如呜琴,小翠悚然汗下,再拜起立。看宝玉闭了眼睛,不敢再去打扰,悄悄拿起榻畔小包袱便来找二太太胡抱玉。
抱玉关在屋里,隔着窗户说:“翠,我不送你啦,十载光阴很快嘛,我们峨嵋山见。”
小翠听着又发一阵怔,外面玉羽在喊她,她这才赶出去。
蓝立孝立马大门口笑问:“姑娘,会骑马吗?”
玉羽道:“怎么不会呢,这马是驮她来的呀!”
边说,边搀姑娘就院子里上了马,笑道:“我们赶六十里路打尖,不累嘛?”
她也不等人家答覆,一跺脚飞登马背,打前头跑了。
他们来到太原,路上恰好碰着念碧,他是先回去京都查询过杨吉庭又赶来的,夫妻相见各自放心。
念碧听说海容老人已带宝兄弟上阿尔泰山,不禁笑逐颜开引手加额。
白玉羽和蓝立孝他们师姐弟另有要紧的事待办,念碧既然赶到,护送小翠就算有了交代,他们认为没有入京的必要,当日便告别分途而去。
小翠念碧反正也没事,夫妻俩慢腾腾的走一程歇一程,到处寻幽览胜,好在这一路还没有太多可以流连的地方,四月下旬他们也就抵京啦。
× × ×
小绿、燕月、喜萱他们在芦沟桥送别了纪宝,回家去喜萱就躺下了。
本来嘛她也太累了,纪宝病了两个多月,她就是没吃好也没睡好,后来又忙着为纪宝赶制行装。
三爷的怪脾气,不穿外面缝做的衣服,喜姐姐只好亲自动手。
春寒料峭,深夜挑灯,那是很容易感冒,又何况别绪萦怀,离肠欲断,她的病也总是理无可免,势必所然。
她这一躺下,纪珠又是一场大忙。
中国人论医,“医者德也”,这句话说明了根本没有多大把握,所以做医生的都希望找个助手商量下药。
纪珠大爷虽说医术高明,却也不能没有这种希望,因此就又把燕月给黏上了。
喜萱指定要小绿服侍她,小绿自是千肯万肯。
她忙,牵扯得燕月也忙,病人有什么事都要问,问这个问那个,时时问,刻刻间,不问珠哥哥偏问月哥哥。
月哥哥觉得麻烦吗?不,他跟她越来越合拍,一天多见几次面,多说几句话决不讨厌。
喜萱的病好得慢,他们俩的感情却深得快,谁也都看得清楚好事近啦。
这一天燕黛来探病,坐了一会便把燕月带到飞翠阁,拿出怀里一封信给他看。
信是纪宝给燕姨姨留别的信,主题讲的可是月哥哥绿姐姐婚姻大事。
燕月看过笑笑不作声。
燕黛说:“这封信,是张爷爷辗转托人送到宫中给我的,他老人家还附有一个字条,说他们一家人都认为天作之合,不可错过。还说纪珠纪侠两对子夫妻全赞成,要我赶快设法教你爸爸来信给大姨夫求亲。张爷爷方面另派人赶往西藏,请姨姨夫妇就近找小绿父亲谈谈……看来大家对这回事非要玉成,当然我更是求之不得,真讲起来我们还是高攀,不管你父亲封疆大吏,一品大员,但我究竟是郭家丫头,小绿总还是我的小主人,我还能说不愿意嘛?然而我有我的困难……”
说到这儿,她深深地叹一口气,燕月不由怔住了。
燕黛又说:“你,必是跟小绿很要好,所以大家才会尽力帮忙,我由张爷爷和三位老姨太口里听讲了很多话,既然如此,你自己写信给爸爸啦,我,我是管不得……”
她又叹一口气。
燕月红着脸问:“妈,您这话怎么讲呢?”
燕黛道:“大姨姨向我提过你大表妹楚莲,她告诉我你们俩很合得来,我还好留个退步,答应请示你爸爸后再决定……你讲,怎么好再去信说小绿呢,对不起你大姨姨嘛!”
燕月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苦笑道:“妈别为这些事着急,索性两方面都别提,今年秋闱,我要是考不上,瞧吧,谁也不会要我啦!”
燕黛道:“你错了,赵家不是势利眼光之家,你大姨父交游遍天下,名震朝廷,他要想功名富贵,那是太容易了。郭家不必说,谁不知道南粤海皇帝,天子不能臣,王侯不能友,而且他们还是反清复明的中坚人物。你考不上功名还好,要是真考上了,也许两家全不要你啦!”
燕月笑道:“那更好,干脆给考个名列前茅,我就是不要他们要我嘛……妈,这事不忙,您不管是办法。”
燕黛道:“你自己得把定主意,佳人难再得,莫错过姻缘……”
做母亲说到这儿,她笑了笑走了。
燕黛走了,燕月可就不能那么镇定啦。
他焦灼地拿着纪宝的信反覆看,怎样也沉不下气,徬徨趑趄,坐立不宁,终于他又趴在桌上发呆。
他不相信真的爱上了小绿,却也未能肯定与楚莲决没有感情。
初涉爱河的人,就怕牵入三角恋,这实在是个极可怕难关,你尽管气雄万夫,力能扛鼎,面临这种环境,也还是要慌了手脚。
燕月是个有良心的好男儿,有良心那可更糟,两方面你都不忍辜负,要使这一方面笑,那一方面必然哭,这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他如何不发呆。
正在发呆中小绿来啦,月哥哥还算机警,尽速把纪宝的信给塞在砚盘底下。
但小绿可是窗儿外站一下才进来的,进来就没动声色,依然笑着问:“为什么坐着出神哩!燕姨姨走了嘛?”
“她就坐了一会儿嘛,不晓得是不是回去了。”
“你就没送她下去?谈了什么呀?”
“还不是关于入闱问题,她要我好好的准备。”
小绿心里想:胡扯,燕姨姨才不理这些呢……但是她嘴里却还是说:“母亲的话应该要听,反正既是决定了入场,自然要博个出人头地,以后做不做满人的奴才,那又是一回事,现在还谈不到。我是来问问看,喜姊姊想吃面条能给吗?”
“她已经大好了,什么也都能吃,除了太油腻……”
“你不出去吗?我走啦!”
“妳请吧,我也真要看看书呢!”
小绿嗯了一声,笑道:“我预祝你状元及第,父亲探花出身,儿子再来个鳌头独占,多美多漂亮呀!”
燕月扭怩苦笑道:“亲命无诺,我也是不得已……”
小绿道:“显亲扬名原是孝子居心,我不反对,你用功啦,再见。”
说着她点点头,带着满怀疑惑离开了飞翠阁,招呼喜萱吃了半小碗面条,便去找纪珠讲话。
纪珠却在陪张勇老侯爷下棋,这又不免耽搁了一会工夫,等到下完棋差不多天快黑啦,她约了珠哥哥院子里谈了一会。
掌灯时光燕月由花园出来,纪珠突然提议请客四如春便饭。
珠大爷上馆子请客那是常事,当时辇毂之下的官儿们,只许关在家里谈谈醇酒女人,可不敢明目张胆外面去寻欢取乐,要说挟妓上馆子,只有公子哥儿们才有福份消受。
他们既不是官又不算老百姓,百姓要受巡街的老爷们虐待,做官的预防御史提参。
珠大爷来头大,贵跻王侯八面威风,而且手面极阔,只有人恭维他,他绝无所顾忌。
他这一出来请客,馆子里就算接着财神爷,但求能使大爷开心,掌柜的什么殷勤都献,大爷逢场作戏,小节不拘,经常请一台酒,总是莺燕纷飞,名花满座。
今天却是说明在先不来这一套,因为请客的是燕月,陪座又是纪侠。
燕月顶怕野女人胡闹,大爷做长兄的也不能在纪侠面前太放纵。
燕月本来不想去,受不了珠大爷一味央求,他是得了绿妹妹重托,不得不尽力劝驾,他们哥儿当时上马走了。
小绿立刻溜上飞翠阁,窃取压在砚盘下那一封信,详细看了两遍,一方面感激纪宝,一方面心里想:老兄弟出头做媒这还不省事?为什么月哥哥也会那般不愉快?燕姨姨又有什么困难?……
这一想,不由她疑云陡起,心灼欲焚,认为其间必有严重问题,莫不是燕黛不赞成?莫不是李志烈山西方面已为儿子订了亲?
像这般突如其来的打击,任何女孩子决受不了,绿姑娘不愧强硬。
她仍然沉着,默地作了一番打算,慎重的把信照样排好,出去外面用饭,谁也不知道她怀着一肚子鬼胎。
第二日月哥哥还是挹郁无欢,而且从这天起老不出门,绿姑娘横定心不去撩拨他。
同时最近上飞翠阁也不很勤,明说他在用功,不敢打扰,再来喜姊姊病也大好了,无须多事麻烦,其实她在暗中静观变化。
这天上午燕黛又来了,逗留飞翠阁好一会工夫,出来时跟老侯爷张勇和三位老姨太还作了片刻密谈。
情形越来越蹊跷,燕月的态度愈来愈尴 𡯓,绿姑娘方寸间就愈沉重,张勇老侯爷口中探不出什么话。
只好想办法离开喜萱,有意让三位老姨太去向喜萱泄露秘密,然后再向喜萱盘诘真情。
算盘打得不错,十一老姨太紫菱果然中计,她把听到的消息全告诉了喜萱,但喜萱决不敢将话转告小绿。
喜萱为人尤其坚忍卓绝,她认为不能说就是不肯说,小绿究竟还是问不出什么。
闷葫芦又闷了三天,喜萱忽然要回去翠萱别墅,她要走小绿当然就得跟着走,恰在这一天下午,赵振纲公馆来了一个老妈。
赵公馆来的这个老妈楚云身边人,她告诉三位老姨太,说太太生了几天病,服药无效,教来请李家甥爷过去看看。
燕月当然情不可却,理无可辞,他也还没有去,喜萱就急着催小绿动身出城,这一来绿姑娘看出了几分光。
到底赵太太楚云是不是真的生病呢?
不,生病的是大小姐楚莲,楚莲为什么生病呢?
原来去年十一月,张勇老侯爷在大环楼设宴请客,那一天燕月和小绿联盟喝酒,亲昵无猜,神情相当可怕,楚云不由心寒。
做母亲的回去把话讲给女儿听,楚莲胆也都吓破了,女儿家腼觑可怜生,什么话只好窝在肚子里,一憋就憋出了病。
楚云舐犊情深,当仁不让,来个先下手为强,仗着跟燕黛不啻同胞姊妹,无妨委屈向她乞婚。
燕黛虽然不曾立时允诺,但切实答应作书给志烈征求同意。
楚云深知妹妹在妹丈跟前说一不二,这事看来十拿九稳,她倒是放了一百个心,楚莲的病也就好了。
日子过得快一拖便是几个月,泥牛入海,消息杳然,这当儿楚云又给燕黛去了一封信,却不想不单是燕黛没有回话,燕月反而裹足不来。
楚云兀自不相信事已绝望,楚莲可真是伤透了心,因为怕母亲见笑,她总还强自支撑着佐理家务,近日不行啦,憔悴黄花,支离人样,整天价茶饭无心,精神恍惚。
楚云至此她才有点不安,先头难免不服气,眼看女儿躺下了,可虑还添了咯红症候,一时着了慌,顾不得面子,只好冒称自己生病,派老妈来请燕月。
燕月来到赵公馆,知道了生病的是莲妹妹,他底心便来一阵莫名的剧跳。
经过一番闻问切,退到楚云屋里开方,他尽管举着笔怔怔地出神,楚云追问?
他是直摇头,勉强调和了一剂汤头,轻微的叹口气说:“大姨,试试看吧!大妹若是心不能放宽,这病那是真讨厌,药石无望收功……”
这话也许不好说,一说楚云方寸更乱,三不管掩上门迫定甥儿招供。
她问:“莲儿平常是不是跟你很要好?……”
燕月又是惭愧又是着急的说:“我对那一位姊姊妹妹都是一样的客气,跟大妹并不敢放肄,我可以对妳发誓,我们向来彼此尊重。”
他低垂了头。
楚云道:“我把她给你,你要不要?……”
她差不多哽咽着说了这一句。
燕月咬着嘴唇说:“我能讲什么呢,这事要等爸和妈主张……”
楚云道:“你肯要我总有办法,要晓得我跟你妈感情,你就是我的亲骨肉,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妹病入膏肓……”
她滴下了眼泪,燕月什么话就都讲不出来了。
燕月既然来了,当然不好意思立刻告辞,这也总是人之常情,何况天气还早,楚云好歹也要留他吃过晚饭再回去。
用过饭还是走不了,楚云陪他上莲姑娘屋里坐,坐一下她却又托辞离开,屋里光剩下相思病人和情人医生,局面显得很尴 𡯓。
燕月实在坐不住,坐不住也要坐,因为莲姑娘一双含情凝睇的眼睛始终停在他身上,他就只好呆坐不动。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莲姑娘冒着一身汗,脸庞儿朝到床后去,低声嗫嚅着说:“月哥哥,你来了我很感激……我这病不要紧,一两天总会好,你……请放……心……”
她到底还是哽住了咽喉。
她不说,燕月有话也不知从何讲起,她一说,总算替月哥哥开了路。
他站起来走,走到离床沿尺把地远,立定说:“大妹,我说,妳这病就是心里不宁,有什么事教妳想不开,究竟世间没有什么搞不通的,眼光放远点,事儿总有个解决。妳若是暂时心能放宽,不服药病也能好……我……我最近要去山西看看爸爸,夏末初秋就会来京,妳……妳……”
妳什么他讲不下去,其实也真是没有什么再好讲的。
本来嘛,他的话讲得就不太合逻辑,人家生病与你去山西又有什么瓜葛呢?
然而偏是躲在套间里张隔壁戏的楚云听得顶顺耳,她想:归根总有个解决,暂时心能放宽,我去山西看爸爸,夏末秋初就会来京,这都是好话呀。
看起来作怪的还是李志烈,啊!他是一位一品大员,不愿儿子娶了开镖行的女儿,这算门第够不上。
所以他不给燕黛回信,所以燕黛没来回话所以拖了这么久……哼!什么东西……
她虽然很生气,但非常满意燕月不昧良心,认为他去山西,自能求准志烈,这婚事终归有希望……
她是个忠厚女人,忠厚人有忠厚的想头,她决不相信燕月撒谎敷衍。
那边床上莲姑娘,是不是也像她母亲一样观感,那可不得而知。
这会只听她在说:“月哥哥,谢谢你,一切我自己懂得保重,你请回去啦!病人屋里气味浊,别薰坏了你……回去替我给绿妹妹问好,有空请她来玩玩。”
她转回头装个苦笑,拿手中手帕扬了一下,便把塞在枕畔的一边帐门儿放下了。
燕月又站了一会,到底无话可说,做贼似的轻吁口长气,点着靴尖儿慢慢出去。
楚云想留他家里住,却好像有什么挂碍开不出口。
月哥哥门外上马时,二表妹,三表妹都追在背后叫:“月哥哥,明天一定要来呀……”
月哥哥心中又是一阵凄惨。
燕月离开赵公馆板鞍上马那一霎那,隔壁邻居民房上爬着一个人在侦候他,这人就只等他马蹄得得动身走了,立刻鹭伏鹤行几个健跳便到了楚莲姑娘病房瓦上埋伏,这人正是那小绿。
她下午虽说跟喜萱回去了翠萱别墅。
但到家便嚷忘取了一件什么东西,暮色苍茫里她又飞马进了城,却并没上铁狮子胡同,找个地方寄了马,一直都在赵公馆附近溜跶。
天一黑她就上了屋,不过可还不敢有所举动,因为晓得燕月机警了得,怕让他发现了形踪。
燕月一走那就是大可放心,明知楚姨姨本领有限,那些看家护院的全是脓包,放胆揭开一片瓦,拿带来一枝锋利匕首,把瓦楞挖个窟窿往下瞧。
果然楚姨姨恰就在床沿上跟莲姊姊讲话。
莲姊姊倚着一迭棉被靠住上身,灯光下看她憔悴个真像带雨梨花。
只听得她抖索索的说:“妈,您替我想也还得替小绿妹妹想,她……她是个极自尊自重的女孩子,假使教她失望,料得到的底下是什么棋局,那是太惨了……”
楚云好像有点生气样子说:“那么妳干脆让她去不好?为什么偏要害病……”
楚莲苦笑道:“妈,您是我的母亲,我不害羞告诉您,我,我实在爱上了月哥哥,但是我也爱绿妹妹。真讲起来她什么都比我强,为她想为月哥哥想,她们俩确是一对璧人,我宁可舍下一条命……成全她和他……我……决不反悔……”
楚云道:“傻丫头,妳有佛一般慈悲,舍得下割截身体喂饲饿虎……我……我办不到……”
她哭了。
楚莲把手放在妈肩上说:“妈,这不是慈悲这是侠义行为,我的爸爸义重如山,半生行侠,多少次以身许人,多少次为他人出生入死,我是他心爱的女儿,我不能学学他……”
楚云道:“妳病能好我也不管,妳要是有个长短,我要妳二姨姨赔人……”
楚莲笑道:“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就是月哥哥妳也不要再跟他多讲什么,他有他的困难,不看他刚才不安的神气,他也真是肠断心裂无可奈何……他并不太喜欢我,可是他是个好人,不忍我……痴……他讲的话都是安慰的话,我们决不可使他太为难,于我无益,何苦害他……”
楚云道:“我就气妳想不开,妳要想得开,我岂肯腼颜求人。”
楚莲道:“妈,您让我试试看吧,他今天肯来见我,我满足了,也许我能好。一定会怎么样,那也是我的命运,您也还有两个妹妹,就算没生我嘛……”
她也哭了,哭着说:“我要见爸爸一面,明天派人南下请他回来吧……”
她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小绿伏在瓦上聚精会神张看人家母女讲话,看到楚莲口喷鲜血昏倒床上,心里一阵难受,立刻铺好揭开的瓦面,翻身越墙而出。
她的轻身踪跳功夫到家,倒还没有弄脏了衣服,扯下手帕把手擦干净,定一定神反而去敲开人家大门。
一股气支持她竟往楚莲屋里来,闯进去叫一声:“楚姨姨……”
人便扑到床前。
她接连两次看护过纪宝喜萱两场病,好像对这一个工作很内行,看一看莲姊姊脸上神色,轻轻说:“不要紧……给我一杯茶。”
脱掉鞋跨上床沿。
楚菊站在一旁叫:“刚泡的玫瑰茶,可以用嘛?”
小绿道:“好的好的,请倒半杯给我。”
由楚菊手中接过茶杯,她自己先呷一口试试不烫嘴,这才用左手托起楚莲垂在枕畔一颗头,慢慢的拿茶往她口里灌。
楚莲并不是完全失去知觉,并没有咬紧牙齿,茶灌下去也会吞,吞两口她就撑开了眼帘了。
一看是绿妹妹爬在床上,她吓了一跳,精神顿然恢复,抖着手扳住她左肩胛,脸上浮起几分笑容,嘶哑地叫:“绿妹妹……谢谢妳……由那儿来?”
眼角挂下两行泪珠。
小绿叫:“莲姐妳再喝口茶,静一静心……”
她把杯里剩下一口茶全给她喝干,杯子交还小菊,腾出右边手,给她垫好背后一迭棉被,排正枕头,非常顺利的托她靠上。
自己这才爬到床后去,盘起腿,两手理一理额前乱发,从容笑道:“莲姐,我是天快黑由翠萱别墅飞马进城的,就是急着来看妳的!”
楚莲刚要讲什么,又让她给拦住说:“不,莲姐,妳这病切戒多讲话,讲话伤气。”
说着又叫:“楚姨姨,请您把月哥哥开的药方给我看。”
楚云她老人家一直怔怔地站在床前,她就想不出人家安着什么心?让她这一叫,她恍惚梦醒似的打个冷颅“唔”了一声,兀自动弹不得。
小菊急忙过去书案上把药方拿来。
小绿看着说:“怎么他不批医案呀……开的也都是不相干的药。”
边说边扔下药方,再望了楚莲一眼说:“楚姨姨,您尽管放心,我敢保莲姊姊勿药有喜……我来了就不急出城。纪宝和喜姊姊她们姐弟病中还都是由我照料,我算对这回事有了经验啦!现在让我来服侍莲姐,我们姊妹本来相好嘛您可别见怪……本来嘛,我是已经准备月底回去潮州,横竖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几天也没关系,等莲姐大好了再走不迟,就让我睡在莲姐床上好了,不要因为我多麻烦。”
听她这样说,楚云委实吃惊不小,赶紧说:“那实在不敢当,二小姐……妳天黑进城还没用过饭嘛?”
楚云怎样也不能相信小绿,她口里对她讲话眼睛看着楚菊也在讲话。
楚菊一点不懂,小绿可是全懂,笑了笑爬起来穿上鞋下地,她说:“菊妹妹,带我上妳屋里去洗个手,有什么吃的随便,不要太费事。”
说着便去牵起楚菊一边手走了。
楚云立刻挨着床沿坐下,差不多爬伏在楚莲身上说:“莲,她决不能有什么好意,妳必须拒绝她留宿床上。吃的,喝的别教她经手,我真害怕……”
楚莲这会儿似乎十分快乐,蓦地伸出一只臂弯,紧紧的勾住妈的脖子笑,笑着说:“妈世间没有鸩人的羊叔子,您请放一千个心,她是来救我的,割肉喂虎的看来是她不是我,您切切不要误会……您难道还不晓得在江西思潜别墅里住下的许多姊妹,女圣人小翠当之无愧,博学多能的算陈家绿仪姊姊,论精明能干,义气侠肠,谁都赶不上她。我想她此来必有计划,至少也有个妥善的办法安排我……哎呀,妈,我的话讲不出来了,您就等着瞧吧,反正您不会失望,我决死不了。现在快去招呼她吃点东西吧!千万别怠慢了她,怠慢了她那您就是跟我过不去……去吧!去吧!”
她笑眯眯地霍地推开妈,真的那只手还是蛮有劲儿呢。
这一来楚云就也似乎有点觉悟,觉悟女儿“至少也有个妥当办法安排我”那句话大有理由。
她也笑了,笑得顶开心,笑得满脸愁云吹散了,慌不迭跑去厨房里指挥,指挥女厨子文姨火速备饭。
恰好楚菊得了小绿吩咐赶来传话,教为大姊姊熬稀饭。
小姑娘看看妈很欢喜,她就欢喜地叫:“妈,绿姊姊是个顶好的人,她说她能够使大姊姊病好……”
听说能使大小姐病就好,女厨子文姨大欢喜,欢喜拾夺了六个菜两个汤。
家里老妈使女们很多,任是谁跟大小姐也有好感,一个传一个说大小姐病就要好,一个欢喜传染了大家都欢喜。
楚云信得过好兆儿,她光风霁月一般和气来陪小绿用饭,小绿猜得到楚莲对妈讲过什么话,想起“知我者鲍叔”那古典儿。
她感动得几乎滴下眼泪,更明白些告诉楚姨姨说莲姐心里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她会医心。
楚云得寸进尺的还要追着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准备回去潮洲?她撒谎说母亲由江西来信,约她回家省墓,说父亲已经自新疆动身入关,好久没见到父亲,希望莲姐早日见愈,她就要赶回去和父母相聚。
她讲得相当诚实,楚云听得非常满意,吃完饭她们就又到楚莲屋里来。
厨房里送来稀饭,小绿拿汤匙臼给莲姊姊吃,楚莲深知绿妹妹怪癖,倒是未便客气。
喂了半碗稀饭,她又替她洗脸洗手,再帮忙她换内衣。
总而言之,一切照料得顶周到。
然后她去楚菊屋里走一趟,重来时穿着一身楚莲的家常便服,虽说稍嫌肥一点,但另有一番风致,看来她实在比楚莲美。
楚莲自己承认不如,楚云乃至楚菊楚樱也都有这个感觉。
她们围在灯光下闲谈一会家常,小绿便说时间不早,请楚姨姨领二位妹妹回去睡觉。
本来病人床前留有两个丫头开铺,绿姑娘蛮不讲理的全给撵走,关上门上床,另扯一条被跟莲姊姊躺个并头儿,先讲了几句不相干的话,话题儿渐渐的牵连入港。
楚云伏在套间板壁上,只听得小绿叹口气说:“姊姊,妳知道纪宝当时害的什么病?我也是最近新由喜萱姊姊口里听到,原来他爱上杨吉庭的小姐颂花,后来就多谢他想得开,所以病才能好。他的想得开是不容易的,因为他与颂花绝无好合可能,假使有个人害的是跟纪宝一样的病,可是她并不完全没有希望。所差还不过进行的方法和手腕,她却不向这方面去努力,偏又死心眼儿想不开,这种想不开太可怜了,而且可恨……”
楚莲叫:“我不听,妳就不要说啦!”
小绿好像坐起来说:“姊姊,妳跟姨姨刚才讲话,我就在这屋里瓦上……”
“哟,妳……妳这坏丫头……”
“我要不来跟妳谈个明白,相信妳必无幸……”
楚莲哭了,是感恩的嘤嘤啜泣。
小绿说:“不要哭,听我讲,楚姨姨说妳‘割截身体以喂饿虎’,这是一句大笑话,妳们没弄清楚嘛,我并没有想嫁给月哥哥,月哥哥也并没有喜欢上我。”
她分明是咬紧牙龈说,但不免声音有点发抖。
楚莲哭不成啦,她睁大眼睛要从透进罗帐微弱的灯光里,分辨绿妹妹脸上神色。
小绿说:“别看我,我的话是自良心上流出来的,虽说我跟月哥哥没有什么,然而妳讲的‘我宁可舍一条命成全他和她’一句话,我将一辈子感激妳大仁大勇。姊姊妳太懦弱,这事着我身上包办啦,明天我替冒燕姨姨给李姨丈去封信,请姨姨派个妥当的人兼程送往山西,立等回书,他答应了一切就都解决了。万一他不愿意,我也还有办法,让我跑一趟西藏找吹花姨姨作主,她老人家还能不管这事嘛?她不管我也要她管,只要有她一个字条儿,管得李姨夫如奉纶音,钦此钦遵……怎么样?姊姊我讲得到就办得到,睡觉啦,明天谈。”
她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燕月又来给楚莲看病。
把过脉,重看一下气色,忽然大奇,他怔了半天叫:“二姨姨,恭喜啦,大妹的病敢是好了,一日夜工夫,真怪?”
他坐在窗前靠背椅上欢喜得直搓着手笑。
楚云也是满脸春风的说:“是嘛?你昨晚刚走,她又吐了一口血……”
燕月道:“那都没有关系。”
刚讲到这儿门帘一动,进来了一位大姑娘家,穿着一袭不大称身的素绸子衣服。
燕月真不敢相信眼睛有没有毛病,呆望她半晌,猛可里跳起来叫:“是,妳……”
小绿睨着眼睛说:“当然是我,这也值得大惊大叫?”
她走到床沿上坐下,平伸出两条腿,环抱上两只臂膊,慢腾腾间接着说:“我,我也是来为人治病,还不错,着手成春……这就是说,你不过会治标,我却能治本,别装傻啦,请开方吧!”
燕月摇摇头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去窗台上爬下,眨着眼想:这妮子了不得,她是拿什么话去哄信人家的?大妹也真是个老实人。
他不由回头来看楚莲。
楚莲恰也在倚枕望他,两下眼波这一触,姑娘立刻羞个满颊飞红,急忙扭转脖子缩回去了。
小绿说:“月哥哥,你开给个平肝疏气的汤头就好,别使那么大猛劲,也不要重方,天天早上你还是要来一趟,不许躲懒,听到没?”
燕月只好傻笑,问楚菊要来一张信笺,磨墨濡毫开方。
小绿却去悄悄拉了楚云一把,请她上楚菊屋里看她冒名燕黛一封信。
信写得委婉恳切,不但把楚莲捧到天上,而且还将赵家门第尽力铺张一番,楚云看了自然满意。
绿姑娘就是那么猴儿急,催促楚姨姨拿出足够盘缠,马上派人稍信上路。
楚云被迫不过,想了想传护院张能进来吩咐,绿姑娘兀自不放心地一旁一再叮咛,要他佯称铁狮子胡同张府老爷家将,切不可漏说赵家来人,务必讨得回书,星夜兼程赶回京都来。
姑娘还嫌楚姨姨发的川资太省,到底给添了五十两银打发张能出门。
他们这边忙了好一会工夫,那边燕月开过药方看眼前没有人,却冒险去挑逗楚莲聊天,想由她口中打听小绿究竟跟她讲了什么样的话?
楚莲可是什么也都不好说。
她装痴,娇笑,脸上老挂着一抹羞红。
弄得月哥哥可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脑袋,明晓得小绿不好惹,她真要跟楚莲打成一片找麻烦,底下决没有太平日子可过。
女孩子是不是真能舍己耘人,小绿果能这样做那就太可爱了。
然而不会的,她们必定是商量好的效法娥皇女英,这太糟,自己还能有大舜皇帝一般福气吗?
燕月当天留在赵公馆用午饭,大家吃呀喝呀都很快乐。
只有小绿姑娘一颗心是沉重的,但是她还是有说有笑。
燕月走了以后,她便去禀知楚姨姨说要回去看看喜姊姊。
楚云当然不敢拦阻,天刚黑她倒是就赶了回来,取来几件常穿的换洗衣服和一条素绸子薄棉被,另外还买了些布疋。
从这天起,她上午必上一趟街,下午静坐家里做活,谁也不知道她耍的什么花枪。
楚莲病渐渐好转,绿姑娘出门越勤,据说不是回去翠萱别墅,就必是上铁狮子胡同张府陪三位老姨太打牌。
其实这两个地方她并不天天去,忙的是准备长途作客行装。
就在赵公馆近邻有一个僻巷,巷里疏落落住几户贫苦人家,她在这儿租赁了两个空房,安置她的行李马匹。
每一次出城,多少总带些应用物品回来堆放。
还不过几天工夫,她跟房东婆媳搞得烂熟。
这是两代孀妇寡妇,婆婆望六年纪,媳妇三十以上人,底下只有一个孙儿叫巧儿,不用说他是乞巧那一天出生的。
小孙子刚有十三岁,个子比纪宝小得多,可也相当聪明淘气,模样儿还顶漂亮。
那天绿姑娘初到赵公馆,她的那匹黄骠马就是交给小孩子领去喂饲的。
小孩子刚在街上跟一个比他要大四五岁的小后生打架,打了胜仗凯旋。
绿姑娘现身巷口把他拦住,讲了几句话就搭上交情。
姑娘问他是否有办法替她藏起马,小孩子拍着胸膛答应负责。
姑娘试给他一只一两重金元宝,小孩吓了一大跳,说是看也没看见过,可是不敢收,说该给他祖母或妈,姑娘就这样相信了他。
第二天午后找到他家要马,小孩子把马洗刷得顶干净,姑娘越发欢喜。
他领她见过他的祖母和母亲,人家虽然穷苦,礼貌不差,房子很清爽,院子也很干净,姑娘心里十分满意。
不晓得她怎么敷衍人家婆媳,居然腾出房间租给她,另外指个破屋养马,巧儿的妈还替她缝衣,缝的全是男装,而且应有尽有。
巧儿看惯赵公馆出入的都是镖客,姑娘骑的好马,行李中分明又卷着宝剑,这还能不是女镖师?
女镖师北京城少得很,像姑娘这般美貌年轻和气的简直找不到。
小孩子对她倾倒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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