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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子午岭下小酒馆          双击滚屏阅读

第八章 子午岭下小酒馆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14
  子午岭有个传说。
  传说不见得就是实情。
  但传说总会有不少人相信。
  那是说每逢日正当中,正午时分,子午岭的最高峰——鸡冠山,会若隐若现的一阵抖动,说的人活神活现,听的人大眼直瞪,有没有这回事,并没有人专为看山动而专程赶往子午领。
  其实不是没有人愿意去,而是子午岭下面有个大刀寨,子午岭大刀寨的大当头、“飞刀太岁”步如飞,生性凶残刚猛,一头红发,从头上顺着他那宽大的腮帮子长到颔下,所以又有人称他是“赤发鬼”步如飞,他身高八尺,一对烂眼经常直往上翻看,宛似目中无人。
  不过大刀寨主“血刀”常玉春人生得倒是一团和气,除了冷傲,看上去似是个好好先生,不过大刀寨的人全知道,那是在平时,老寨主十分和善,一旦动起刀来,就全不是那么回事,大刀寨不少人见过老寨主在劈死一个仇人后,尚把那人头骨砍成片片碎,临完还跳起脚在那堆白骨上一阵好踩。
  子午岭下住了这么一帮人,想想看谁还敢没事往那地方闲溜达。
  除了从子午岭下过。
  除子有事来到子午岭,否则——
  现在,从白虎镇就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两人全骑着大马,论穿着,直似巨商大贾,讲神采,这一老一少的精神可大着呢。
  这二人,光景可不正是风啸山与小千儿师徒二人。
  日已黄昏。
  子午岭上还有点余晖,风啸山举头看,当然不是看高处的鸡冠山动了没有,他干拉拉的伸舌舔着嘴唇,边对小千儿道:“记得这附近有个野铺子的,好像是在……”
  突然间,前面山脊上一阵马蹄声传来,背着阳光,风啸山看的可真切,数一数总有个七八人骑,直贯的向这边驰来,看情形大概是连夜上白虎镇的,因为从子午岭过来,也只有—条通往白虎镇的小官道。
  望着冲下岭来的八骑,风啸山对小干儿道:“靠边骑,不定又是大刀寨的人赶往什么地方做缺德事呢!”
  风啸山二人骑马缓缓向前驰,不旋踵间,八骑已到了面前,那为首的一人还真叫风啸山一怔,心想,我的乖,原来这老小子同大刀寨勾结一起而沆瀣一气了。
  八匹快马到了风啸山二人身边未驰过呢,第一骑上的黑汉金刚怒目的逼视着风啸山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嘛,大名鼎鼎的‘偷魂老祖’,竟然舍弃大城市而来到这兔子不拉屎的三不管地方来了,新鲜!新鲜!”
  “偷魂老祖”风啸山呵呵一笑,抱拳道:“我亲爱得过了火的如意楼楼主啊!你怎的不在白虎镇的如意楼纳福,跑到这大山里干什么,别道我老偷儿新鲜不新鲜,倒是在此遇上你大楼主,那才叫新鲜呢!”
  原来从大刀寨下来的人,正是白虎镇上龙头老大,如意楼主白不凡,也就是白凤的父亲。
  本来在这白虎镇方圆两百里内,论势力大概也只有白虎镇西面的清风台与东面的大刀寨,而白虎镇夹在中间,全凭白不凡的左右逢源,在这三不管的地头上,使得如意楼成了畸形发展,多少也有了点武力,只要有武力,白不凡的声望就无形中提升不少。
  只为这两年三尖山下清风台“虎爪”卓清风为了儿子卓文君的嗜赌,一气之下打走儿子,那卓文君也是个骡子脾气,—走而无消息,这才使得清风台的卓清风急着亲自找儿子,不久,说他已死在大漠,连他的两个拜弟,“混世头陀”田寿与蓝旗社魁首“包头红巾”于柏天也相继失了消息,清风台给了他人可乘之机,那日大刀寨就是以试探性的由二当头“绝一刀”宫彪,一举掳走卓文君的唯一儿子卓小柱子,一场拼杀,宫彪还真的砍死十几个清风台弟兄。
  现在——
  现在连白不凡也同意合力解决清风台,大刀寨扩展势力,白不凡自也有好处,就在几天的洽商中,白不凡十分满意的离开大刀寨,准备结合自己在白虎镇的力量,配合大刀寨攻打清风台呢。
  眼前他见到风啸山,不仅十分高兴的道:“别管你新鲜还是我新鲜,见面总有缘,以我看大刀寨那面你就别去了,跟我回如意楼,白不凡还有许多事情得借重风兄呢。”
  风啸山心中暗想,好个白不凡,你那个闺女还一心要我师徒二人的命呢,再说只等你姓白的回到白虎镇,就一定知道这几日如意楼发生的什么古景,那时候你姓白的真他妈再存得住气,我风啸山就是你做出来的。
  心中想的一回事,表面上又是另回事。
  打个哈哈,风啸山道:“客气,客气,白楼主德高一方,望重一时,哪会把我这老偷儿看得恁般重,老偷儿受宠若惊,谢啦!”
  白不凡一笑道:“白某十分诚意呢。”
  风啸山含笑道:“再说吧,且等我师徒办完一件大事再说。”
  白不凡道:“风老既有要事待办,白某自是不便强求,且待白某回到白虎镇,如意楼拂榻摆酒以迎风兄。”
  风啸山呵呵抚须笑道:“好嘛,只等我这里把事情办妥,定要去如意楼叨扰白楼主一杯水酒。”
  白不凡一抱拳,道:“风老,我们这就说定了,哈……”
  于是,白不凡率领他的七人拍马疾驰而去。
  小千儿这时才问:“师父,你真的要去如意楼?”
  风啸山望着远去的白不凡一行,冷冷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姓白的如果得知我们在阴谋他如意楼,再要能摆出酒席,我们就能喝得他死脱。”
  山风送来—阵凉,山中天黑得早。
  风啸山师徒翻过前面不远的山脊,山坡下有个简陋的酒铺子,有那么一点隐隐约约的灯光露出来,像指引路人一条去路。
  风啸山领着小千儿,师徒二人坐在马背上,两个人也不急的随那马儿慢慢走,随着蹄声,二人的腰肢扭又晃的晃荡得好不舒坦,便这样晃里晃荡的到了这片大茅草顶的小酒铺外。
  二人这才刚下得马,两扇破板门已先自打开来,有个二十多岁的青面汉子伸头往外一瞧,不由得粗声叫道:“我的乖,这时候还有客人来呢!”
  突听得有个女子声音,道:“叫什么呀,快请客人进来呀!”
  便在这时候,门后面挤过两个人,两个全是女人,一个是包头的白发婆婆,另一个是个年轻女人,除了面孔上的鼻子小了一点,活脱像是在脸中央放了个青枣之外,其余的还算长的不难看,尤其她那白得过火的面皮,像糊上一层白纸。
  风啸山似是来过这野铺子,他在把马缰绳交在那年轻汉子手上时候,故意的问:“老掌柜呢?”
  青面汉子一怔,道:“怎么你老认识我爹?”
  风啸山道:“你爹可是老佟吧!”
  青面汉子点头道:“是呀!”紧接着他又是一叹,道:“只是我爹他已经死了。”
  风啸山故示一惊的道:“怎么了,老佟他死了?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青面汉子光是一怔,旋即咧嘴笑了。
  两匹马被他拉着往茅屋后面走。
  风啸山却与小千儿到了茅屋中,便见那年轻女人殷勤的倒了两杯开水送上桌,笑道:“你老认识我公公?”
  呵呵一笑,风啸山道:“一面之缘不错的,但却也是一见如故。”
  灯影下,忽见那老太婆走近桌前,十分锐利的眸芒尽在风啸山的面上闪晃着,面无表情的道:“二位吃点什么呀?”
  风啸山道:“你大概就是佟大娘吧,听老佟过世,倒是令人难过的事,子午岭下的佟家酒铺那可是远近有名的老字号,听说连大刀寨的几位当家的,没事也会晃到这儿来喝上几杯的,如今老佟过世了,唉,人可真不耐活哟!”
  老太婆嘴角似笑非笑的道:“那也没什么,有道是树长千年劈柴烧,人活百岁总得死,老佟过世两年来,我连泪也没流一滴,老先生你绝对不会相信吧?”
  风啸山一怔,旋即笑道:“相信,我怎的会不相信?有时候没泪比有泪还令人断肠呢。”
  青面汉子已走进店来,立刻问风啸山:“老先生要些什么吃的喝的?”
  风啸山道:“你这里可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卖?”
  青面汉子犹似背书似的:“吃荤的有酱兔子肉,猪肚猪肺猪耳朵,鸡鸭脖子带翅膀,全是下酒好样的,另外凑和着下酒的,就是花生豆干之类,葱白大蒜老辣椒随意取,至于酒吗,只一种火辣辣的二锅头,老先生,我看你有个半斤足够了。”
  风啸山呵呵笑道:“光景你比你爹还高招,大山里绝想不到你会把你爹丢下来的这个小酒馆撑持得满齐全的。”
  青面汉子笑道:“混生活嘛,能做多少算多少。”
  风啸山点头,道:“切盘酱兔子肉,一碟鸭翅膀,再来上两碗盘子面可不要煮的太烂,酒嘛,来上半斤吧。”
  风啸山望着佟家三口在忙忽。
  年轻女子灶上去叨拾,那男的锅后面加柴火,老太婆提了个酒壶到后屋,敢情是灌酒去了。
  风啸山双目微闭,心中在盘算着一件事情,大刀寨的宫彪掳去了清风台卓清风的小孙子,目的必不简单,而宫彪又是单不同的姐夫,现在又见男日白不凡兴冲冲的自大刀寨赶回白虎镇,如果自己把单不同被如意楼所杀之事,透露给宫彪,其结果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错综复杂局面。
  环视这间大茅屋,屋子一端未隔间,有个大通铺上面放了几张老棉被,另一端有个大锅灶,年轻女人正在忙着在个擀面抬上切面呢,两盘卤菜便在这时候由青面男子端上桌。
  老太婆这时也提着酒壶走进来,她把酒提到桌上,先是望望小干儿,这才对风啸山道:“你们是爷儿俩?”
  风啸山点头道:“就算是吧。”
  老太婆道:“可是赶着上大刀寨?”
  提着酒壶斟上酒,风啸山先是在鼻端闻,然后仰面一饮而尽,“哈”了口气,道:“娘的,这酒劲可真大呀!”望望老太婆,风啸山这才轻描淡写的道:“我们不去大刀寨,不过倒想会个人。”
  老太婆嘴巴一瘪,拉了张长凳坐在一边,道:“老先生,进得店来你提起我那短命的老伴来,不知你是如何认识老佟的?”
  风啸山撕着兔子肉,边笑道:“总有好几年了吧。”
  老太婆又问:“在什么地方?”
  风啸山毫不迟疑的道:“不就是在这儿。”边指着灶旁的年轻男女。道:”我记得那时候没有他二人,而老佟还一直的……一直的……”
  老太婆道:“说自己绝户,对吧!”
  风啸山点头道:“不错,老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们……”
  老太婆面无表情的道:“老先生,你可是姓风?”
  风啸山还真的吃一惊,他瘦削的面上一紧,道:“你怎的认识我?”
  老太婆咬咬牙,道:“老佟对我说,你是江湖上盛传的‘偷魂老祖’,是好人也是大恶人,对不对?”
  风啸山淡然一笑,道:“这么说,老佟的伤未曾治好了?”
  老太婆冷哼一声,道:“那晚我在大刀寨未回来,这儿只有老佟一人,你就是那天晚上来住店的,也算老佟倒楣,他不该动你脑筋而被你发现,双方一交手,老佟哪会是你对手,三两下子被你一掌打翻在地,你没有杀他,且抛下些银子走了,可是老佟……老佟他……他却经常吐血,拖了两年多就死了。”
  风啸山连眼皮也未抬的道:“老佟他开黑店,主意打到老夫身上,那一掌应拍在他的脑袋上的,可是我还是移掌在他胸骨未取他的命。”
  突的—声尖笑,声如夜枭,老太婆道:“倒不如你一掌打死他还干净,你知道一个重伤之人拖拖拉拉两年多,尽在死亡边缘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活受罪,是如何的令人难以忍受。”
  风啸山淡然的道:“听口气,辨声音,你好像十分恨我了?”
  老太婆冷然道:“老佟在世的时候,每日里他都把你这位风大爷的长像,描绘得十分仔细,他可并未要我对你报复,我也答应过老佟,绝对会请你大吃大喝一顿,如果有一日我老婆子能碰上你这位江湖名人的话,所以……便在你今晚一露面,老婆子就猜中个七八分了,哈……”说完她竟会一声干笑。
  老婆子的笑声令风啸山十分不自在,他举着酒杯双目盯在杯中的二锅头。
  老婆子却又嘿嘿一声,道:“喝吧,风先生,刚才我不是说过吗,我老婆子答应老佟要好生招待你的,所以我就不会在酒中弄手脚,再说嘛……我八脚疯婆也不屑搓弄那种三流中的下三滥人物玩的把戏。”
  风啸山双眉一挑,炯炯眼神,逼视着神态冷傲的老太婆,沉声道:“原来老佟的老婆竟是江湖上‘毒蜘蛛’八脚疯婆么小花呀!真是失敬失敬!”
  哈哈一声尖笑,道:“风先生,你在知道我老婆子的真实身份以后,老婆子倒是希望未妨碍你的食欲呀!”
  风啸山哈哈一声笑,道:“相反的,我老头儿却是食欲大振。”
  便在这时候,那青面汉子与白面女人各自端来一大碗连汤带菜的盘子面上来。
  小千儿一见这种掺有绿豆的面条,香喷喷的令他直流口水,早已举起筷子搅和起来,对于师父同老太婆的话,好像不加理会,就连那青面男子也并不中途插嘴。
  这光景不能不令风啸山犯疑。
  喝干一杯酒,风啸山道:“这两个年轻人八成不是你同老佟二人亲生的。”
  老太婆面无表情的道:“老佟拜你一掌所赐,躺在床上尽吐血,吃下去的东西就在肚皮里折腾个够,然后变成血再吐出来,这间小酒馆又不能没人照顾,还是大刀寨常当家的为我老婆子着想得十分周到,找来这两个年轻人拜在老佟跟前,他二人也够委屈的,侍候老佟又侍候我,还得照顾这片店,也真是难为他二人了。”
  风啸山淡然一笑,道:“如果老夫猜得不差,这顿酒菜之后,你我必得有一场拼杀。”
  老太婆冷笑道:“一把把眼泪肚内吞,为的就是今天,姓风的,你以为呢?”
  风啸山已开始吃他的那碗盘子面,闻言点头,道:“应该的,可也难为你了,夫妻一场未能有所照顾,落得丈夫重伤而亡,做妻的大概也只有守候着这一天的到临了。”
  老太婆道:“难得你大人大量,十分体谅我老婆子的这番苦衷,我不再妨碍你的吃喝了。”说完起身欲离去。
  风啸山呵呵笑着招手道:“慢走,我还有两句歌你的功颂你的德之言呢!”
  老太婆道:“何功之有,何德好颂?”
  风啸山捋髯道:“你能听老佟临终遗言,招待我老头子吃喝一顿,算是你还有那么一点娴德,至于这功嘛,那就要看‘毒蜘蛛’么小花武功上的修为了。”
  么小花冷哼一声,道:“姓风的,你会知道的。”
  风啸山一声哈哈,却对小千儿道:“小子呀,有句话你可得牢牢记住。”
  小千儿的面已快扒完,开言抬头,道:“师父,是什么话。”
  风啸山抹抹嘴巴,道:“宁同千人好,莫与一人仇。”
  小千儿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他正要举碗喝汤呢,突然又道:“师父,那我们为单不同的事赶来这大刀寨,不就是同他们在结仇吗?”
  风啸山尚自一愣,突然那小鼻子女人‘唬’的一声跃近小千儿,她一把抓住小千儿,却急的问道:“小兄弟,你在说单不同?”
  早听得锅台边的青面男子沉声冷言冷语道:“只一有人提起姓单的,你就像三魂跑掉两个半魂似的,我真不懂,姓单的花心萝卜,哪点比我强。”
  女的突然恶狠狠的回头骂:“闭上你的臭嘴,真同单爷比,你差远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另场纠葛,倒是令风啸山大感兴趣,不由得哈哈一笑,道:“这他娘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的已白面急成红脸,闻言急道:“告诉我,单不同他人呢?”
  小千儿闪身在风啸山一边,闻言只能望着师父。
  风啸山道:“姓单的是你什么人?”
  小鼻子女人有些喘息的道:“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风啸山摇头,道:“你要是不说,我也就三缄吾口了。”
  那女人看来不过三十上下,虽说鼻子是小了些,可是长了一身标准的女人肉,不用摸,只一看就知道光滑柔软,这是露在外面的,要是衣衫里的肉,怕不比白玉还要光要滑,人言深山出俊鸟,这女子算得上是尤物一个。
  这时她是无计可施的一跺脚,道:“我告诉你吧,我在来跟‘青面兽’过日子前就认识单爷了。”
  青面汉子沉声道:“亏你还说得出口。”
  女的反唇相讥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又不是个大闺女,再说单爷同我一起的时候,你在大刀寨只不过小头头一个而已。”
  青面汉子一拍擀面板怒道:“不错,单不同他是二当头的小舅子,他比我和先吃得开兜得转是吧,可是姓和的并不含糊他,总有一日我们会好生的杀出个结果来的。”他一顿又骂道:“他娘的皮,打从你这小妖精跟上我和先那天起,我可是把话已敞明了,姓单的这缸馊水我接下了,可是他绝不能再往缸里洒尿水,姓和的宁死不戴绿头巾。”
  突听得后屋里“毒蜘蛛”么小花尖声道:“你两个别吵了,收拾起碗盘准备打架了。”
  老太婆的叫声还真管用,两个人全都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就连那小娘子也瞪着双眼不再问了。
  风啸山与小千儿心中全明白,青面汉子敢说出同单不同一拼,当知他的武功也不弱。
  便在这时候,风啸山呵呵笑着对小千儿道:“小子呀,你的差事来了。”
  小千儿一怔,道:“师父,小千儿有什么差事要办的?”
  风啸山人已往屋边的大床铺走去,边对小千儿道:“打架呀!”
  小千儿跟在风啸山屁股后面走,边急道:“你弄错了吧,师父,那老婆子是要同你打架呢。”
  猛回身,风啸山一指头点在小千儿顶门上,骂道:“我把你这小没良心的东西,师父把你辛辛苦苦调教大,除了将来为我老人家送终外,平日里就是替为师的去挡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怎么的,你不愿意?”
  他把老太婆找他报仇的事当成了小事一桩,不但小千儿一愣,连一怒之下冲出来的“毒蜘蛛”么小花也变了脸色的破口大骂:“姓风的老狗,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风啸山师徒二人回头看,只见老太婆么小花已是另一番装扮,她穿了一身短衣,双手各捏着尖尖刺棒,灯光中只见刺棒长约二尺半,尖嘴处隐隐现出根根泛黑尖刺,宛如长了—丛茸毛。
  风啸山十分清楚,那些如长毛的尖,必然根根有毒,冷冷的对小千儿道:“你可要小心了。”
  小千儿一怔,道:“师父,怎的这地方的老太婆全都一个凶过一个,如意楼那个老婆不也是个凶巴巴的吗?”
  风啸山叱道:“大敌当前,你小子别尽胡思乱想,聚精会神的应战吧。”
  不料么小花早厉喝道:“姓风的,你别在老娘面前卖老大,怎么的,找个小娃儿就想应付我老婆子?”
  风啸山回头一笑,早已坐到床铺上,边又道:“且由我这小徒弟陪你先活动筋骨一番,完了再同我老头子交手,也免得骨头生硬,血路未通,闪了腰扭了你那臭屁股,须知伤筋动骨一百天哟!”
  老太婆磔磔怪声尖叫,道:“你混帐吧,你挖苦吧,当你的小徒儿血肉模糊的死在我的百毒棒下时候,我看你伤心不伤心。”
  便在老婆子直欺而上的时候,刚收拾好碗筷的女子,早一个闪身握住一根擀面棍过来,道:“婆婆,杀鸡焉用牛刀,打发小的就由媳妇来吧。”
  么小花心中也想到,面前这孩子顶多十四岁,半大不大的自己同他交手,胜不骄败无光,还是留些精神对付姓风的老东西。
  于是,她点点头,道:“出手要快,下手要狠,早送他二人上路,房后的两匹马全是你夫妻二人的了。”
  那女的点头道:“媳妇省得。”
  风啸山忽的哈哈笑道:“可他娘的新鲜,听你们彼此称呼全是恁般的亲昵与关切,儿子媳妇婆婆妈妈的叫出一大堆来,可是怎的一个是么姓,男的又自称姓和,娘的老皮全与老佟扯不上那么一丝半点的关系来,这究竟又是什么的乱七八糟一家人呀,嗯?”他一顿又问白面女子,道:“你呢?你又姓什么的?”
  白面女子已在发恼,闻言厉声道:“你们知道单不同单爷,难道就没有听他提起过“玉观音”祈小蝶的名字?”
  风啸山忙道:“唉!祈小蝶就是你呀?提到过,提到过的,你们可是一公一母的两只“浪蝶”,天生的一对,地长的一双,再适合也不过的一对,怎的没有凑和在一块呀?”
  祈小蝶面色一寒,道:“是我无能,没办法留得住单爷那颗花心。”
  风啸山却自语,道:“你原来姓祈,一家人有三个姓,凑在一起嘛……那该念成‘么和祈’,‘要和气’,哈……”
  一旁的老太婆怒道:“乖媳妇,别尽同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了,动手吧!”
  祈小蝶道:“我想先知道单爷的消息。”
  “青面兽”和先站在锅台边,闻言怒道:“打听姓单的王八蛋,你还想同他私奔?”
  祈小蝶猛回头,道:“那是我的事,谁要你多管。”
  和先怒道:“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老婆呀。”
  祈小蝶道:“人总是有感情的,打听单爷就能说我祈小蝶要私奔,奔你妈个头,你少开口!”
  和先气的对么小花道:“妈,你看这老婆多泼辣。”
  不料么小花道:“阿先,你太不了解女人心了,过去姓单的算是第一个敲开小蝶心扉的人,这辈子她是不会忘记的,就如同那晚上我……”她似是觉着自己说溜了嘴,忙住口不言。
  不料坐在床沿的风啸山早巳听出端倪,不由得哈哈狂笑起来……
  老太婆怒道:“你在笑他娘的什么古景?”
  风啸山道:“原来那晚上我打此处经过,而你的丈夫一人在店,你却是跑到大刀寨去会情人去了,我说老不修,你的情人可是那大刀寨上哪个大人物呀?”
  么小花破口大骂,道:“放你姥姥的臭屁,你可是在损你家大奶奶了。”
  风啸山咧嘴笑道:“我在想,能在恶人门前开酒馆的,必有他娘的两下子,不料这佟家酒馆这么的有办法,原是你的功劳呢,哈。”
  老太婆怒极反笑的道:“老东西,我今饶不了你。”
  祈小蝶忙又问道:“告诉我,单不同单爷现在哪里?”
  小千儿回头向风啸山看,双目尽是问号。
  风啸山点头,道:“一片痴情,倒也是怪可怜的,小千儿,你就把白虎镇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吧。”
  小千儿这才清清喉咙,对面前握着擀面棍的祈小蝶道:“我说出来你一定要相信哟,因为我说出来的全都是大实话。”
  祈小蝶道:“我相信,我一定会相信的,你快说。”
  小千儿点头又道:“听完了你也不能太伤心哟?”
  祈小蝶一楞,道:“伤心?伤什么心?”
  小千儿道:“比方你会痛哭,甚至—气之下上吊什么的——”
  祈小蝶道:“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想知道单爷这一年来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此而已。”
  小千儿弯腰拖出一张板凳,道:“你坐下来听,我也尽量说得仔细些。”
  祈小蝶摇头,道:“不用了,你只简单告诉我单爷他人在什么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千儿道:“死了!”
  锅灶旁的“青面兽”和先第一个冲近老婆身边,伸出双手去扶,光景是知妻若莫夫,那祈小蝶还真的全身松散着要跌下去,宛如一身骨节全散了。
  虽然如此,和先还是满面得意之色,道:“你何必为那种缺情少义的色鬼伤心的,划得来吗?”
  极力摇晃着头,祈小蝶双肩猛力一晃,人已清醒着站起来,她咬牙沉声问小千儿:“单爷是怎么死的?”
  小千儿道:“你看看,我叫你坐下来仔细聆听,你偏要我只说一句,现在你怎的又要问?”
  擀面棍已托在手中,祈小蝶道:“闭屁少放,回答我的问话。”
  小千儿道:“怎的我小千儿遇上的女人,全都是任般狠的,看来我这辈子要当和尚了,打他妈一辈子光棍算了。”
  不料怔在一旁的老太婆忽的尖叫道:“单不同是如何死的?”
  小千儿先是看看自己手脚,又摸摸自己眼睛脖子,道:“提起怎么死的,连我小千儿也头皮发麻,他是被人先挖出眼珠子然后大卸八块,就这么的死了。”
  “玉观音”祈小蝶再一次的摇摇欲倒,只是她身后站着个“青面兽”和先,早一把搂紧在怀里,一只大手就在她的酥胸上揉呀揉的边低声道:“看你,看你怎的气成这光景,干吗呀!”
  一旁的老太婆沉声喝问,道:“小东西,你说单爷被人大卸八块,这下手的人是谁?是什么样的大罪,非得大卸八块的。”
  小千儿道:“有句常听人说的话,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吧,姓单的就是这样子,只可惜他的目的未达就被活捉去了。”
  老太婆道:“可是在白虎镇?”
  小千儿点头,道:“不错。”
  老太婆跌足道:“单爷敢情是糊涂了,他只要说出大刀寨的名号,我老婆子不信白虎镇上谁还敢动他一棍汗毛。”
  小千儿道:“姓单的当然提了,他高声叫出自己字号,还把大刀寨二当头宫彪也搬出来,只可惜对方一心要杀他,奈何!”
  老太婆怒哼一声,道:“难道就不怕大刀寨找上门?”
  小千儿道:“当然怕,所以他们把单不同拖在荒山上下手,完事以后谁也不知道,大刀寨再狠,总不能血洗白虎镇吧!”
  尖声干嚎着,祈小蝶喘息的道:“小东西,你这些话全是真的吧?”
  小千儿道:“有句虚假,我小千儿就是王八盖里蹦出来的。”
  祈小蝶又自和先怀中挺直身子,道:“说吧,究竟是谁非要他的命。”
  小千儿道:“我说了只怕你们又不相信了。”
  和先喝骂道:“小王八蛋,别他妈的油腔滑调,快说是谁杀了单爷的,如有虚伪,和大爷一把捏碎你。”
  小千儿打声哈哈,道:“我操,刚才你在听了单不同死了以后,差一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呢,怎的这时候又是这般欲找人拼命样子,要说你也转舵得太快了吧!”
  和先冷冷道:“人死不记恨,再说姓单的一死,就和大爷而言,他算是个失败者,为了我老婆,自然要知道是谁对单爷下的恁般毒手,小子,你就快说吧!”
  小千儿这才缓缓的道:“单不同是死在两方面人的手中。”
  老太婆怒道:“哪两方面人?”
  小千儿道:“以目前情形来看,你们似是在有求于我了。”
  和先大怒,骂道:“真他奶奶的罗嗦,快说!”
  小千儿道:“话可不能恁般讲,等到我把你们急欲知道的全抖露出来以后,接下去的就是你我双方一场拼杀,小子我在想,这笔帐我是赔还是赚?”
  老太婆骂道:“去你娘的,你不说我们也会去白虎镇打探出来的?”
  小千儿一笑,道:“哈,真有你的,事情想的倒挺容易嘛,既是这样,我也省省力气免开‘敝’口,还是专心应付各位吧!”
  祈小蝶忙沉声问:“现在我就是等不及的要你来说。”
  淡然一笑,小千儿道:“实说一句,这件事也只有我师父同我二人知道,除外白虎镇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说到师父二字,小千儿回头床上一望,一看之下吃了一惊,怎的师父似已睡着,细听之下还在十分均匀的打鼾呢!
  小千儿以手示意,低声道:“三位,我师父睡了,说话可得小声点。”
  “玉观音”祈小蝶道:“那你还不快说!”
  小千儿这才低声,道:“是这样的……”他说的声音低,但对面三人却听的十分清楚,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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