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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九回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9/5

  黄昏。
  铁酒罐早已空空如也。
  无酒可喝的唐竹权,已挥动着马鞭,赶车直往七层云雾峰。
  从万石岗到七层云雾峰,大醉山庄是必经之路,现在已遥遥在望。
  唐竹权喃喃道:“真不明白,白大醉何以居然戒酒?真是莫名其妙。”
  龙城璧在车厢里说道:“他可能有麻烦。”
  唐竹权道:“心情不好就不喝酒?”
  龙城璧道:“并不为奇。”
  唐竹权道:“这才奇怪,他又有什么麻烦呢?”
  大醉山庄越来越近。
  庄外空无一人。
  竹权忽然低声道:“不妙!”
  龙城璧默然半晌:“你认为有何不妙之处?”
  唐竹权道:“平时这个时候,庄外一定有人把守,但现在连一个也没有。”
  龙城璧沉声道:“现在本是举炊的时候,但山庄内却无炊烟升起。” 
  唐竹权的脸色已发青:“他奶奶的,莫不是中原帮在这里动了手脚?”
  龙城璧沉默了很久,缓缓道:“白大醉近来情势恶劣,可能与中原帮有关。”
  唐竹权冷冷一笑:“老子就不信谢玉鹏有三头六臂,他想雄霸江湖,最少还得问问唐大胖子准不准。”
  倏地,大醉山庄北方的一条道路上,传来阵阵蹄声。
  唐竹权怒道:“是中原帮的人。”
  龙城璧道:“不像。”
  唐竹权脸色一宽,突然笑道:“还是龙老弟的眼光看得准,老子已看见第三匹马骨瘦如柴,原来是卫空空来了。”
  龙城璧微笑道:“不但卫空空来了,司马血也在其中。”
  唐竹权哈哈一笑:“这才像样嘛,知道老子驾临,岂可不迎不接?”
  龙城璧却淡淡笑道:“他们不是来迎接你的。”
  唐竹权“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
  但他随即又道:“这也难怿,咱们行踪飘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老子与老弟忽然到这里来。”
  龙城璧笑了笑,道:“他们的确不知道,
  唐竹权道:“难道他们是准备到大醉山庄?”
  龙城璧道:“不错,他们是准备到大醉山庄。”
  大醉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       ×       ×

  夕阳斜照在司马血的脸上。
  他的脸色看来就像他的剑。
  他的剑是碧血剑。
  而他却是名震天下的杀手之王。
  杀手之王虽然是个杀手,但他近来居然又被人称为杀手大侠。
  既是杀手,也是大侠。
  杀手能称为大侠者,堪称绝无仅有。
  但司马血断然否认自己是什么大侠。
  所以他常对别人说:“我司马血是个杀手,专为金钱而杀人的杀手,你们别弄错了。”

×       ×       ×

  杀手杀人,当然是为了酬金。
  一般而言,想司马血动手杀人,酬金绝不能少。
  但有时候,司马血的杀人酬金却会低微得可怜,甚至区区十两纹银,都可以令他去杀一个厉害无比的大魔头。
  自从司马血、龙城璧成为朋友之后,他的性情已改变甚多。
  他近来更经常免费杀人。
  只要遇上该杀的人,就算没有人付分文,他亦大开杀戒。
  他现在又想杀人了。
  这一次却不是免费,而是有人付酬三万两,要他去杀谢凤坪。

×       ×       ×

  三万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距离司马血杀人酬金的最高纪录,却还是极远极远。
  然而,司马血并没有跟雇用他去杀谢凤坪的人讨价还价。
  价钱也不是司马血开出来的。
  假如司马血一早就知道谢凤坪杀了白大醉的话,他可能不必别人雇请,也会免费把谢凤坪杀掉。
  白大醉己死,他是给谢凤坪杀害身亡的。
  不但白大醉已死,大醉山庄更是惨遭灭门之祸。
  这都是中原帮的杰作。

×       ×       ×

  大醉山庄之内,一片沉寂。
  没有人声。
  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仿佛已完全没有生命的存在,它仿佛已被死亡、罪恶所吞噬。
  薛桐龄率领着十个珠玑山庄的高手,在司马血和卫空空助阵之下,来到了大醉山庄的北方,主要找谢凤坪洗清这一笔血账。
  龙城璧在车厢中看见了司马血,也看见了薛桐龄。
  薛桐龄是珠玑山庄的长老,他武功极高,他手中“珠玑连影无定剑”,使得出神入化,而且内力深厚,能挡得住他十剑的人,已可算是个一流高手。
  薛桐龄在珠玑山庄的地位崇高,一半是因为他剑术高强,而另一半却是因为他的妻子潘氏,也是个武林高手,而且幽娴淑德,更是富甲一方的女富豪,可以说,薛桐龄在珠玑山庄中,堪称财雄势大,而且人缘也是极佳。
  付出三万两要杀谢凤坪的人,就是薛桐龄。
  薛桐龄与白大醉交往颇深,白大醉死在谢凤坪的手下,这个仇他绝不能不报。
  当时,司马血已在珠玑山庄之中,由于他是个杀手,薛桐龄一出,就对他说:“杀人三万两如何?”
  司马血淡淡道:“杀谁?”
  “谢凤坪。”
  “你为什么要杀他?”这本非杀手应该问的说话,但司马血却问了。
  薛桐龄居然也毫不介意,他的答覆是:“谢凤坪杀掉大醉山庄满门。”
  司马血表情冷漠。
  薛桐龄立刻又问:“你干不干?”
  司马血点头。
  一张三万两的银票立刻交到司马血的手中。 .
  薛桐龄道:“先付后杀。”
  司马血道:“我必杀谢凤坪。”
  薛桐龄很放心。
  有杀手之王司马血这一句说话,他深信谢凤坪必定会死在碧血剑下。
  司马血接下这一宗买卖,他认为必定是由自己独自去干。
  但是,薛桐龄却要求司马血不要孤身犯险。
  据密探回报,大醉山庄已成为了一座固垒。
  ——中原帮的固垒。
  要杀谢凤坪,绝对不能由一个人去冒险。
  结果,薛桐龄亲自在珠玑山庄中挑了十一个高手,再加上司马血,总共十三人前往大醉山庄。
  但除了这十三人之外,最后又再增加一人。
  他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       ×       ×

  卫空空的情绪比任何人都更恶劣。
  薛惜瑶竟然在珠玑山庄中被人下毒,虽然暂时仍然生存,但却已晕迷不醒,情况相当危险。
  珠玑山庄中虽然也有精于医术的高手,但却是束手无策。
  唯一能有希望治好薛惜瑶的人,就是医谷第一神医时九公。
  但时九公仍然未曾赶到。
  时九公由医谷前往七层云雾峰,大醉山庄是必经之路。
  但现在大醉山庄已不再是大醉山庄,而是中原帮中群邪的堡垒。

×       ×       ×

  天地一片肃杀。
  薛桐龄逆风而立,突然大叫:“姓谢的,你滚出来!
  大醉山庄仍然沉静如昔。
  没有人“滚出来”,只有阵阵开始加强的风声。
  薛桐龄又大声道:“姓谢的你再不滚出来,老夫就把大醉山庄烧掉。”
  他口中说要放火烧庄,但实际上却无这个打算。
  这个白大醉的庄院,这里的每一栋房子,每一根木梁,都是白大醉的血,白大醉的汗。
  薛桐龄绝不会把朋友的血汗烧掉。
  山庄无声,却隐隐冒出无形的杀气。
  龙城璧听到薛桐龄的叫声,也听到了一枝弩突然从山庄内射向薛桐龄的声响。 

×       ×       ×

  毒弩没有射中薛桐龄。
  这一弩的目的,也不是在乎要杀薛桐龄,而是一种答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挑战。
  它的第一个意思就是:“山庄里面有人。”
  而它的第二个意思却是:“你有胆量的尽管闯进来好
  了。”
  薛桐龄脸色微变,他的命令还没有发出,他率领的十一个高手,最少已有三个亮出武器,冲了进去。
  薛桐龄没有阻止他们。
  但是,司马血却沉着道:“他们是去送死!”
  薛桐龄冷冷道:“他们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就轻举妄动,倒也死不足惜。” 
  那三人冲进山庄之内,就像是泥牛掉海,无影无踪。
  薛桐龄的脸色很不好看。
  “饭桶,都是饭捕!”
  他带来的高手没有人敢再冲进去。
  薛桐龄冷冷道:“谁还敢去送死?”
  在他背后的卫空空却是毫不考虑,立刻道:“我去。”
  他飘然下马,态度从容不迫的直向山庄迈步前进。
  司马血一言不发,但他却像影子般紧紧跟随在卫空空的背后。
  他们不是冲进去,而是一步一步走进去的。

×       ×       ×

  龙城璧也在大醉山庄外,看得有点出神。
  唐竹权叹息一声,喃喃道:“白大醉这一辈子也不必喝酒了,难怪他早已有安排,连铁酒罐都送了给老子。”
  龙城璧双眉紧蹙,沉默着。
  唐竹权又再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只见夕阳满天。
  夕阳虽然艳丽,但大地上却是充满肃杀之象。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大醉山庄的一幢房子的屋檐上,出现了一个蓝衣人。
  他的腰间佩着一把刀,刀柄是古铜色的。
  这把刀虽然不是风雪之刀,但外型却最少有九分相似。
  唐竹权看见了他就心中有气。
  “他妈的,又是这个浑小子!”
  龙城璧微微一笑道:“他是谁?”
  唐竹权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知道了可别生气。”
  龙城璧道:“我不生气。”
  唐竹权道:“他叫龙城璧。”

×       ×       ×

  龙城璧没有生气。
  他只有一种感觉,那是“笑”。
  他笑了。
  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得到,这个笑容是怎么样子的。蓝衣人在屋檐上飘然落下,瞬即已来到马车前。
  龙城璧淡淡一笑。
  蓝衣人道:“你好像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道:“只是好像而已?”
  蓝衣人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道:“也许是的。” .
  蓝衣人冷笑道:“简直荒谬绝伦,你若是龙城璧,那么我又是谁?”
  龙城璧道:“难道你才是真正的雪刀浪子龙城璧?”
  蓝衣人面不改容,道:“当然,我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道:“可惜你腰间的雪刀是假的,而你的脸孔也不太像是龙城璧。”
  蓝衣人冷冷道:“这两点都可以迅速加以改善。”
  龙城璧淡然一笑:“你现在总算承认自己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了。”
  蓝衣人嘿嘿一笑:“就算现在我不是龙城璧,但我很快就会变成龙城璧。”
  蓝衣人淡淡道:“信心十足。
  龙城璧道:“那好极了,我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唐竹权冷冷一笑,目注龙城璧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这种违心之言?”
  龙城璧悠悠笑道:“难道要我对他这种人说真心话?”
  唐竹权想了想,随即大笑道:“亦是道理!亦是道理!”
  蓝衣人目光闪烁。
  他的目光是冷峻、凌厉的。
  他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手背青筋一根一根突起,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散发出来的杀气中。
  日更西斜,风吹渐急。
  蓝衣人与龙城璧的脸孔都已被夕阳染红。
  杀气腾腾的黄昏,在今夜月悬东山之前,不知会有多少人,鲜血流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会牺牲。
  龙城璧黯然叹气。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厌倦了杀人这种事。
  他很想立誓永不杀人。
  但他没有。
  他没有立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办不到。
  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只要他还是个浪子,只要他继续在江湖上东闯西荡,他的刀就不能不杀人。
  他可以尽量少杀人,但却不能绝对不杀。
  对于杀人这件事,他并非麻木,他可以体会得到,死在他雪刀下的人所受的痛苦。
  他曾经放过几个大奸大恶之徒,他明知这些人不会回头是岸,但他仍然愿意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他们没有后悔。
  他们并未得到应得的教训,结果,又有无数无辜的人,给他们作为鱼肉,任宰任割。
  那是更悲惨的灾害。
  既然如此,又怎能再对虎豹豺狼仁慈呢?

×       ×       ×

  一把很像风雪之刀的刀,轻轻出鞘。
  他握刀的姿势很特别,虽然还未出手,已令人有一种心弦扣紧的感觉。
  唐竹权苦着脸,忽然道,你究竟是谁?”
  蓝衣人仿如未闻,一双充满杀机的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龙城璧。
  龙城璧也目注着他,突然冷冷道:“你就是谢玉鹂!”

×       ×       ×

  当唐竹权听到“谢玉鹏”这三个字的时候,差点没有从马车上跳了起来。
  “什么?他就是黑灵天君谢玉鹏?”
  龙城璧冷冷道:“中原帮中,除了黑灵天君之外,又有谁敢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向我们一起挑战?”
  蓝衣人神色不变。
  他只是冷笑道:“你果然不笨。”
  龙城璧道:“谢帮主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破绽。”
  谢玉鹏道:“破绽在何处?”
  龙城璧道:“你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但眼角的皱纹却未免太多了一点。”
  谢玉鹏道:“就凭这些小小的皱纹,你就足以断定我就是黑灵天君?”
  龙城璧摇摇头:“那还不够,最主要的还是你握刀的姿势,就像你檀长的黑灵剑法一样。”
  谢玉鹏静静的听着.他握刀的姿势仍然没有变,他静静的在听龙城璧说话,而且也随时可以向龙城璧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龙城璧一点也不紧张。
  他很镇定,声音还是那末平稳。
  “你已是铜鼓门主,倘若再成为铁箭门主,就可以获得大漠天尊令,直接统辖大漠群雄,那种力量,将会成为你称霸中原的最大本钱。”
  谢玉鹏并不否认。
  他只是道:“赌博必须先具备本钱,而且本钱越雄厚越好。”
  龙城璧叹息一声:“只可惜你这一场赌博必输无疑,我曾亲眼看见不少本领比你更强,野心比你更大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
  谢玉鹏道:“但我还想试一试。”
  龙城璧道:“你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必须流血。”.
  他遥望着远山绚丽灿烂的红霞,道:“许多无辜的人将会因为你的梦想而流血,而你自已也必将流血,而且将会流尽最后一滴。”
  谢玉鹏冷冷道:“但现在马上就要流血的人是你。”
  在这一句说话之后,一声长啸突起,谢玉鹏的身子如箭矢一般飞射过来。
  刀如电闪,雷霆万钧般凌空击下。
  龙城璧淡淡一笑,身形冲天飞起,谢玉鹏的刀几乎是在他的靴底飞掠过去的。
  唐竹权一声哮咆,左手单提铁酒罐,向谢玉鹏的刀砸去。
  铛!
  铁酒罐竟然被这一刀之力震开两尺。
  唐竹权一凛,道:“黑灵天君,果然有两下子!”
  龙城璧人在半空,刀已出鞘。
  以刀而论,龙城璧手中的风雪之刀当然胜过谢玉鹏手中的刀。
  但谢玉鹏刀势凶悍无比,一刀紧接一刀,如惊涛骇浪般不断压逼着龙城璧。
  他本擅长黑灵剑法,但此刻他已把剑法的招式加以融汇变通,成为一套凶悍绝伦的刀法。
  刀锋上的杀气迫人眉睫。
  刀快如飞,能够抵御得住这种刀法时只怕没有几人。
  他最少有两次机会可以把龙城璧击败,但每到最后关头,总是被唐竹权的铁酒罐遏止了他的刀势。
  谢玉鹏忽然换了一种身法,一刀把龙城璧迫退四尺,然后却以地堂刀疾劈唐竹权的双膝。
  唐竹权是个大胖子,攻他的下盘该是最聪明的决策。
  但这一下谢玉鹏又未免太低估唐竹权了。
  唐竹权虽然以五绝指法名震天下,但他的轻功却也相当了得。
  谢玉鹏连发五刀疾劈唐竹权双膝,但却给唐竹权腾挪跳跃、左闪右避的全都闪避开去。
  谢玉鹏冷冷一笑,忽然刀势窜升三尺,急削唐竹权的胸膛。
  这一刀去势之快,连龙城璧都大感意外。
  飒!
  刀锋已划破了唐竹权的胸膛。
  血花飞溅。
  龙城璧与唐竹权的面上俱无血色!
  一声怪叫,唐竹权栽倒在马车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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