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时如果想脱身,其实并不难。人在大街上,四面八方都是路,谁能拦得住他们的一刀一剑?但是,江大爷忽然又犯了毛脾气。他大跨数步,走上前去,指着花月宫主道:“万四,如果你要脸皮,你就别再拿别人的性命当儿戏。有种,一对一,单打单,咱们两个老家伙干干!” 花月宫主将江大爷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忽然哈哈大笑。他有他忍不住要大笑的理由。江大爷中的两箭,一箭中在左肩,一箭中在前额,因为伤口一直都在流血,头脸胸口看上去殷红一片,至为狼狈。他本来就不怎么将这位江大爷放在眼里,如今江大爷已伤成这副模样,居然还想向他挑战,试问怎不叫他感到好笑?“好,好,来来来,老夫陪你玩玩!” 丁衣只是皱眉,但未阻止。他很清楚这位江大爷的脾气,就算他想阻止,也绝对阻止不住!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提高警觉,希望能在紧急关头,出刀相助。这样做也许不够磊落。但是,此时此地,面对的又是这种人,该讲磊落吗?他讲磊落,对方讲不讲? 花月宫主的兵刃,就是他那支又粗又重的短旱烟筒。一支精钢打造,并可射出毒针的旱烟筒!烟筒飞舞如怪蟒。剑光如虹。长街已被染红一大片。那是雨水从丁衣和江大爷两人身上冲下来的血水。众杀手和总管风四海都没有出手混战的意思,他们信任他们的宫主,他们敢跟任何人打赌,江老头找他们宫主交手,只是自找苦吃,自寻死路!丁衣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因为那样会伤了江大爷的颜面,江大爷一定会不高兴。同时,那样必将引起混战。混战对他们绝对不利。当然他不动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看出花月宫主的一身武功,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高明。如果没有意外变故,江大爷并不一定就臝不了这一仗!但是,变故发生了! 疾抡如风的短旱烟筒中,突然射出一蓬蓝雾。那当然不是雾。那是针。毒针!针密如雾。疾射江大爷面门!丁衣大惊。又惊又悔。又悔又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他人快刀快,能扑上去一刀磕飞那支旱烟筒,但对江大爷业已无济于事。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救得了江大爷!蓝雾射出,换来的是一声惨嚎。江大爷倒下。倒下又跃起。发出惨嚎的不是江大爷,是大总管风四海。江大爷是自己倒下去的,所以他能很快的又跳起来。结果,砲打当头隔一家,一旁怡然观战的风大总管遭了池鱼之殃!再度挺身的江大爷,手上的白云剑已告不见。白云剑插在花月宫主的小腹上。众杀手四散奔跑,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丁衣感觉有点惭愧,赧赧然上前道:“前辈真好身手,果然姜是老的辣!” 江大爷道:“辣个屁!” 丁衣一呆道:“你是凭真功夫臝得这一仗,怎么辣个屁?” 江大爷冷冷道:“这厮除了有点鬼聪明,几手玩意根本就不行。后来名气大了,被那些吃闲饭的捧捧抬抬,就陶陶然昏了头,以为自己一身武功有多了不起!” 丁衣道:“你早就知道他旱烟筒有花样?” 江大爷嘿嘿了一声道:“这大概便是我跟他相交三十多年,唯一获得的一点好处吧!” 小温躺在木板上,满脸焦急神情,直到看见丁衣和江大爷浑身湿透,抹着额角推门走进来,才欣然绽出一脸苍白的笑容。“谁把你救出来的?” “嫂子。” “她人呢?” “她太累了,在后面休息。” 他们这间木柴屋,根本就没有前后之分,当然更谈不上什么客厅卧室。小温说的“后面”,只不过是一小方以薄板隔开的,收藏油米柴盐的“厨房”兼“库房”而已。白如玉斜倚在一束板材上,脸孔偏向一边,看上去似已累极睡去。丁衣上前轻唤道:“如玉,醒醒,我回来了。” 白如玉没有回应。丁衣拉起她的手。手,冰冷,冰冷而僵硬!她的膝盖上,留下一张字条,字是以木炭写的,字迹相当潦草。 奴以吾夫为荣,亦以吾父为耻。叛父出走,大伦不容。魂依丁郎,聊赎前咎。薄命人丁白如玉 不久之后,快刀丁衣又在长安消失了。这一次连黑豹小温也不知道丁衣去了那里。不过,黑豹小温对他这丁大哥毫无抱怨,因为只有他最了解这位丁大哥的心情。他只希望有一天他的丁大哥还会回来。他愿意等。他将永远不放弃这一希望,无论等多久,他都会等!
(全文完,雪霁/ka初晴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