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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困青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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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困青霜
作者:
倪匡
来源:
倪匡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8/12
关山雄的一句话未曾讲完,伦神武已向前逼出了三步!
伦神武目光灼灼,注定了关山雄,显然已准备和关山雄大战一场。
关山雄向伦神武望了一眼,正待转过头去的,忽然看到文青霜正望着自己!
文青霜的眼光,十分难以形容,但是关山雄在和文青霜目光一接触之间,他至少可以肯定在文青霜的眼中,充满了关怀和鼓励的神采!
关山雄的精神,为之陡地一振。他身子微微一缩,将金刚圈横在胸前,左掌向外微张,已准备应付伦神武的攻势了。
伦神武一见这等情形,又倏地向前踏了两步,离开关山雄已只不过三步距离了,两个人互相对望着,谁也不先动手。
这两个年轻人之间,虽然格格不入,也可以说小有嫌隙,但是无论如何,还不到互相拼斗,生死争夺的地步。
但是这时候,只要一看伦神武和关山雄两人面上的神情,谁都可以知道这将是一场激烈无比的争斗!
在伦神武而言,他屡受挫折,两次失了手中的兵刃,而且这件兵刃又是文青霜所赠,他实是不能不拼死以斗,将之夺回来!因为如果他夺不回这件金刚圈的话,不但今后难以在武林之中立足,而且也难以向文青霜交代!但在关山雄而言,他已经觉出了这柄金刚圈上有着文青霜的无限情意在内,他是决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的!
两个年轻人面对面地站着,各自瞪视着对方,在他们身边的几个高手,目光也都停留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只有文青霜是例外。
文青霜的面色苍白得难以形容,她并不望两人,只是低着头,在她的眼中,似乎有着晶莹的泪水,这时,自然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意。
关山雄和伦神武两人僵持了半尽茶时,赵半心笑道:“这样站着,金刚圈就会易主了么?”
伦神武一听,立时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一纵,看来就要动手。
就在此际,伦奇功喝道:“且慢!”
伦神武的身子陡地一缩,向后退出了两步,赵半心道:“怎么,临阵退缩啊!”
伦奇功道:“赵朋友也未免太小觑伦家堡了,在下觉得小儿手中没有兵刃,似乎不甚公平,因之将在下佩剑借他一用!”
他一面说,一面手臂一振,“锵”的一声响,腰际的佩剑已然出手。伦神武忙道:“多谢爹爹!”一伸手,接过了那柄长剑,手一抖,“刷”的一声,便抖出了一个剑花来,耀目之极!
关山雄一见到这等情形,面色不禁为之一变!
他自然知道伦神武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他刚才敢以毅然和伦神武动手,一则是由于文青霜的目光,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使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勇气;二则,他心想自己虽然未曾用过金刚圈这样的外门兵刃,但有兵刃在手,总可以占点便宜。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伦神武的手中也有了兵刃,而且是他惯使的长剑,而关山雄手中,却是一柄未曾用过的金刚圈!
关山雄在心中大吃一惊之际,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
伦奇功“哼”的一声,道:“关山雄,你快将金刚圈交出来吧!”
伦神武却立即叫道:“爹,说好了是由我来夺取的,何以又要叫他自行交出?”
伦神武的这句话,用意实是明显之极,那是他自度必操胜券,不但可以将金刚圈稳稳地夺过来,而且可以杀伤关山雄来出气!
关山雄乃是一个性格极其强硬的人,这时的情形,谁都可以看出,对他十分不利,但是他一听得伦神武这样说法,心中却是大怒,厉声道:“你想我交出金刚圈,简直是做梦!”
他这里一个“梦”字才出口,伦神武一声长啸,踏步进手,一剑已向他的腰际斜斜刺到,关山雄慌忙身子一转,避开了这一剑。
可是伦神武的剑法乃是伦家堡不传之秘,变化谲异之极,关山雄的身子才一转,伦神武手臂突然圈了一下。
伦神武手臂一圈间,剑光突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向关山雄的胸前疾刺而至!
这一下,长剑直指关山雄的胸前要害,伦神武的用意更是明显,那分明是要杀了关山雄,然后再取金刚圈!
就在伦神武这一剑刺之际,关山雄也看明白了伦神武的用意,他心中又惊又怒,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跃退了开去。
在他向后跃去的那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文青霜也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关山雄连忙转头向文青霜看去,只见文青霜苍白的面上,充满了惊惶之色,但是也只是一瞥之间,便立即低下了头去。
关山雄呆了一呆,他和伦神武动手,本就落了下风,若是小心翼翼,或者还可以勉强应付,而这时,他竟望向文青霜,忘记了眼前的强敌!
虽然,他望向文青霜只是极短的时间,但伦神武手腕一翻开,长剑又已向他的咽喉挑来。
等到关山雄觉出眼前剑光闪耀之际,剑光离他的咽喉已不到半尺了,关山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不顾一切,陡地扬起了手中的金刚圈,向长剑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呛”的一声响,剑圈已然相交。
由于关山雄是仓促以迎,力道本就没有使足,是以两件兵刃相交,金刚圈便向上扬了起来!
金刚圈向上疾扬,连同他的手臂,一齐荡起,刹那之间,他胸前门户大开,伦神武一声冷笑,手腕一震,手中长剑震出了一个剑花,关山雄只觉得胸口陡地一凉,连忙向后退出之时,胸前已被伦神武的长剑划了一个圆圈。
那一个圆圈径可半尺,不但将关山雄胸前的衣服尽皆划破,而且还在他胸前的肌肤上划出了一圈淡淡的血痕!
这一下,不但旁人看得清楚,连关山雄自己也是十分明白,伦神武在这一剑中,便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但是伦神武却并不下杀手!
关山雄自然知道伦神武之所以不下杀手,绝不是对自己手下留情,而是要留着自己,来显示他的武功,等到将自己戏侮够了,他一样会下手的!
关山雄一想至此,心中又惊、又怒、又急、又恨,一声怪叫,扬起手中的金刚圈,又向伦神武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
他一乱了章法,想要胜过伦神武,自然更难。
他的金刚圈才向下砸去,伦神武一声冷笑,身形已经滴溜溜一转,转到了关山雄的背后,关山雄还未及转过身来,背心之上,又是一凉!
关山雄虽然不能看见自己背部的情形,但是那一凉,却使他知道自己的背后一定和胸前一样,已被伦神武的长剑划出了一个圆圈来了!
照这样的情形,再打下去,关山雄可以说是万无幸理!但如果就此住手不打,这一口气,又如何咽得下去?他心中怒极,一个转身,又想照头照面,将金刚圈向伦神武砸下去。
然而,他心中越是大怒,出手便越是不依章法,等到他转身扬臂之际,伦神武已轻轻巧巧转到了他的左侧,长剑起处,又在关山雄的左胁之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伦神武连攻关山雄三处要害,每一次I都可以取关山雄的件命。伯县都在紧要关头,蓄住了力道,将关山雄气得面上红白不定,气喘如牛,伦神武的心中,不禁大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关山雄趁伦神武大笑之际,连发几招,但伦神武身形飘逸,一齐逃了开去,反倒是关山雄的身上,又增添了几道剑痕。
眼看伦神武的出手已越来越重,关山雄身上的伤痕也渐渐增多,关山雄的心中,焦急到了极点,可是他却绝不甘心,弃圈称降!
就在这时,只听得文青霜冷冷地道:“神武,你是在做什么?”
伦神武得意洋洋道:“我要将你所赠的金刚圈夺回来。”
文青霜的语意,仍是十分冷淡,道:“那你就快快下手,将金刚圈夺过便是,何必在卖弄你的武功?将他刺成遍体鳞伤?我不愿看你动武伤人,只要你快将金刚圈夺回来就是了。”
伦神武一听得文青霜大有责怪之意,忙不迭道:“你说的是!”
而这时,关山雄听了文青霜的话,心中对文青霜实是感激之极!
因为他听出文青霜的话,在表面上,虽然是要伦神武快些下手夺圈,但是实际上,却是要伦神武不再对关山雄下毒手。
关山雄自然听得出文青霜语中的意思,他心中一阵高兴,在刹那之间竟忘却自己是在险境之中!
也就在此际,伦神武长剑挑动,“呛”的一声响,已点在金刚圈上。关山雄五指一阵发麻,金刚圈几乎脱手飞了出去,他连忙后退一步,大声叫道:“这金刚圈既是文姑娘所赠,我宁死也不愿失去!”
他一面说,一面手一伸,竟将那只金刚圈向自己的头上套去!
他一将金刚圈套到了头上,伦神武的长剑便已抵住了他的胸口,喝道:“将金刚圈除下来!”
关山雄对于抵在自己胸口的利剑,和伦神武的喝问,不见不闻,他只是扬起头,向文青霜看去,只见文青霜也正反向他看来,文青霜的面色,十分难以形容,但是文青霜眼中的神色,关山雄却是看得懂得,那是一股异样的深情!
文青霜和关山雄四目交投,只是一瞥之间,便自转过头去。
但就在那一瞥之间,却更给了关山雄以无上的勇气!
他既然将那只金刚圈套在颈上,伦神武若要强夺,除非是将他杀死。而关山雄也已把定了宗旨,拼着一死,也绝不能活着被伦神武将金刚圈夺回去。
伦神武见关山雄不答,更其大怒,又喝着:“快将圈除下!”
关山雄的语音,十分镇定,面上也现出了一个笑容来,道:“你要我将这只金刚圈除下,那是万无可能之事,你要的话,只有将我杀了,你自己动手来取!”
伦神武咬牙切齿道:“你当我不敢杀你么?”
关山雄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说,这金刚圈既是文姑娘所赠,我拼出一死,也要将之护住,绝不能给人夺去!”
关山雄的话,令到伦神武大为发窘,因为这只金刚圈在他的手中,却是两次被毒如来赵半心抢了过去!
他恼羞成怒,厉声道:“好,那我就取你性命!”
伦神武少年得意,遇到任何事,一直是他占上风,如今,他两次受挫于赵半心,不去说它,而在武功上胜过了关山雄,却仍然不能令关山雄屈服,那实是令得他心中怒极。
怒火遮眼,他竟不顾一切后果,一伸手,长剑向前疾送而出!
他的长剑本来已抵在关山雄的胸口,这长剑向前一送,关山雄实是必死无疑!然而,当伦神武手一发力之际,却觉出关山雄的胸口犹如铁浇石制的一样,剑尖竟刺不进去!
伦神武陡地吃了一惊,连忙定睛看去,这才看清不知在什么时候,身旁已多了一个人!
这人以拇、中两指,夹住了长剑,长剑竟难以刺出分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毒如来赵半心!
伦神武心中既惊且怒,大声叫道:“这算什么?”
赵半心嘻嘻一笑,道:“我正要问你哩,你这算是什么?”
伦神武“哼”的一声,道:“我要杀了这小子。”
赵半心摇头晃脑,道:“讲明是夺金刚圈,未曾说要搏性命,这却是你的不对了!”
伦奇功在一旁,见赵半心离得自己的儿子如此之近,儿子竟还不知好歹,在和赵半心争论,心中不禁大惊,道:“武儿快退!”
伦神武年少气盛,竟不肯听他父亲的话,又大声道:“他耍赖将金刚圈挂在头上,我不杀他,如何取得下来?”
赵半心“哈哈”一笑,道:“我向你夺圈之际,若是你有拼死护圈,不负佳人一番情意之心,你也可以将金刚蹰挂在头上,难道我还会来杀你这种后生小子不成?如今休得啰嗦,去吧!”
他“去吧”两字才一出口,手臂一振,伦神武只觉得一股大力涌了过来,身不由己,连人带剑,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伦奇功一见伦神武被赵半心抖出,心中更是吃惊,连忙身形一闪,向前掠来,当他掠向前来之际,伦神武恰好落地。
伦奇功双手一伸,便将伦神武的身子接住。也就在此际,只听得银蛇书生华缺疾道:“伦堡主小心!”
伦奇功一听得华缺的警告,还只当是赵半心要趁机向自己偷袭,连忙抬头向赵半心看去,却见赵半心仍然站在关山雄的身边。
伦奇功的心中,正在疑惑之极之际,突然,伦神武的身子有两股极强的力道震了出来,他双手扶住了伦神武的身子,那两股力道恰好震在他的掌心之上。
那是伦奇功万万料不到的事情!
他虽然立即明白那是赵半心在将伦神武挥出之际,以上乘内功“隔山打牛”之法,将极强的内力蕴在伦神武的身上之故,但是他却已无法可施!
因为,纵使他此际能够抵御赵半心蕴在伦神武身上的大力,他也是不敢发力,他若是一发力的话,伦神武的身子便变为两股大力交迸之所了,以伦神武的功力而论,如何禁受得住?非命丧当场不可!所以伦奇功只有绝不发力,任由那两股力道震了过来。
那两股力道将他腾腾腾地震开了三步,伦奇功想要拿桩站定,那两股力道的后劲更是强烈,竟令他站立不稳,“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虽然他立即一跃而起,但是这样的事,对于名闻天下的冀北伦家堡堡主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耻辱!
是以,伦奇功在一站起之后,一声怪吼,双掌翻飞,已经向赵半心疾扑而出!
伦奇功的这一扑,便显得他的功力确属非凡,刹那之间,狂风乱卷,关山雄正在赵半心的身边,首先被伦奇功带起的劲风撞出了七八步去。
赵半心哈哈大笑,道:“来得好!来得好!”
他身形飘动,迎了上去,这两个高手一交手便是以快打快,刹那间,只见掌影人影乱飘,连哪一个是伦奇功,哪一个是赵半心,都分不出来!
伦奇功和赵半心在激斗,关山雄在丈许开外,望着伦神武,惟恐伦神武再来寻自己下手。但是伦神武面色青白不定,却正在文青霜的身边,不住地说些什么。
文青霜寒着一张俏脸,看来对于伦神武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关山雄正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身边飘起了一阵轻风,关山雄连忙回过头去看时,只见银蛇书生华缺已到了身边。
关山雄吃了一惊,华缺立即低声道:“关老弟,你不必吃惊,我有一句话问你。”
关山雄心中愕然,道:“什么话?”
华缺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这个金刚圈,可当真是文姑娘送给你的么?”
关山雄沉声答道:“难道这也可以胡言乱语的么?”
华缺望了望关山雄,又望了望远处正在对伦神武爱理不理的文青霜,不禁叹了一口气。
关山雄道:“华副帮主,你可信我之言?”
银蛇书生华缺听了,呆了半晌,并不回答,却又发出了一下长叹。
这时候,他已经相信关山雄所说的是事实了,而他的心境也因之而沉重到了极点!
当日,伦神武和文青霜交换兵刃,武林中传为佳话,那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如今,虽然小金龙文锷已死,金龙帮也结下了峨眉派这样的一个强仇,许多邪派中穷凶极恶之人,以及销声匿迹多年的巨憝大恶,也都要趁机蠢动,但是文青霜和伦神武之间的事情,却是不应该有变化的。
然而,华缺却看到事情已起变化了!
从文青霜对伦神武爱理不理的神气中,从文青霜将金刚圈转赠关山雄一事中,华缺都看出事情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华缺的心情,在这样的情形下,实是不能不沉重!因为金龙神君文天残去踪不明,而伦家堡又绝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若是文青霜一意孤行,那么伦家堡方面,一定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金龙帮已结下了峨眉派这样的一个强仇,实是不能再有伦家堡这样的敌人了!然而,华缺又是深知文青霜脾气的人,知道她的心中若是有了决定,那实是任何人都不能使之改变。所以,他除了叹气之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关山雄又问道:“你还不信么?”
华缺向前看去,只见伦奇功和赵半心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这正、邪不同的两个高手,只怕一时之间,绝难分得出胜负来!
他又叹了一声,道:“我不是不信,但是关朋友,我不明白你如今不趁机离开,还在等什么?”
关山雄闻言,猛地省起华缺的话不错,自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华缺道:“你快悄悄退去,我去转移伦神武的注意力,不使他看到你。”
关山雄心中十分感激,道:“华副帮主,你的盛情,我绝不敢相忘!”
华缺苦笑了一下,道:“你此去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关山雄道:“我准备与师伯会了面再说。”
华缺点了点头。
关山雄的身子,开始向后慢慢地退了开去,而华缺则身形一晃,早已闪到了伦神武和文青霜两人的面前,遮住了伦神武的视线。
关山雄退出了三五丈,隐身在草丛之中,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又再向后退去,不消多久,便已退出了里许,他才松了一口气,从颈上取下那只金刚圈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知道文青霜的心是向着自己的,但是文青霜似乎又不愿意在人前表达这一点。那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关山雄心中七上八下,低着头向前走着,手中一直握着那只金刚圈。
他心中极度烦乱,也不知时间之既过,直到他觉出眼前已渐渐黑了下来,才停了一停,抬头向前看去。
他才一站定,便听得身后传来了“刷”的一声。
关山雄立即觉察那是有人跟在自己的后面。
他连忙转过身去看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个人隐入了路旁的草丛之中。其时天色虽然黑暗,但是关山雄却也可以认得出那人是五师叔三手剑陆震天的弟子欧青。
关山雄忙叫道:“欧师弟,是你么?”
那人影本来已隐进了草丛,被关山雄一喝问,那人像是陡地吃了一惊,身形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来,关山雄更可以肯定那人是欧青了,因为在同门诸兄弟中,欧青的胆子最小,动不动便自虚惊一场,如今自己一问,他便几乎跌倒,那不是欧青,又是什么人?
关山雄连忙道:“欧师弟,你见了我,为何躲躲闪闪?”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赶了过去。
那人迟迟疑疑,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这时,关山雄已经可以看到,那人一点不错,正是欧青。
关山雄到了近前,只见欧青的面色苍白,面上神情十分可怖,道:“关师兄我们师兄弟一场,你要手下留情才是。”
关山雄乍一听到欧青这样说法,心中实是奇怪之极,不知欧青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随即明白了,他不禁苦笑了起来,道:“欧师弟,你……难道也信了毒尸花风姑的胡言乱语么?”
欧青面上现出了迟疑之色,道:“可是四师伯……”
关山雄早已知道花风姑惊退柔剑白虎,和打伤诸葛凡一事,使得自己的地位更其尴尬之极,也难怪欧青会这样对自己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欧师弟,闲话少说,掌门师伯在什么地方?”
欧青大惊失色,道:“你问掌门师伯做甚?”
关山雄道:“我要去见他老人家。”
欧青更是面无血色,连连摇手,道:“关师兄,千万不可。”
关山雄道:“我绝未做什么亏心事,如何不能够去见掌门师伯?”
欧青道:“你不明白,掌门师伯、二师伯全都在怒气头上,你若是见了他们,只怕不由你分说,他们便已经下手了!”
关山雄苦笑道:“欧师弟,你的好意,我十分明白……”
他才讲到这里,欧青又已连连摇手,道:“关师兄,你千万别那样说,我、我……我有什么好意?”
关山雄知道欧青胆小怕事,他也不去多提欧青对自己的好意那件事,只是续道:“但是,你设身处地代我想一想,我该怎么做?”
欧青茫然道:“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早已不知怎样了。”
关山雄勉强一笑,道:“如今我若是躲躲避避,不与掌门师伯见面,那么掌门师伯一定以为花风姑所说是事实了,若是我与他老人家见面,面述一切,:他自然会消除对我的疑虑的。”
关山雄的话才一出口,忽然听得耳际有人道:“你想错了!”
关山雄呆了一呆道:“欧师弟,你说什么?”
欧青摇头道:“我没有说什么啊!”
关山雄心中大疑,连忙四面看去,附近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欧青的情形,像是根本未曾听到刚才有人讲话一样。
关山雄一想,刚才一定是有高手在一旁,以“传音入密”功夫,向自己说话,但那是什么人呢?
“传音入密”乃是一门极其高超的内功,方今武林之中,会使这门功夫的人,可以说是寥寥可数,所以关山雄的疑惑,也就格外为甚。
他四面一抱拳,道:“哪位前辈高人在指点晚辈,不知可以现身否?”欧青却莫名其妙道:“关师兄,你说什么?”
关山雄并不回答,只是倾听着。
果然,那声音又从东北角上,传了过来,道:“那年轻人说的不错,你一见到天尘剑客,不容你分说,便立即丧命了!”
关山雄听出那苍老的声音,十分耳熟。
但因对方是在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语音当然有若干改变,所以关山雄一时之间,也认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人来。
关山雄忙道:“前辈何所据而云然?”
他一面说,一面身形闪动,向东北角上,疾掠了开去。可是,他一口气掠出了七八丈,也未见前面有什么人!
他又掠了回来,道:“欧师弟,你快带我去见掌门师伯!”
’欧青面有难色,道:“关师兄,咱们师兄弟一场,你又从来不捉弄我,我实是不忍心。”
原来欧青胆小,同门师兄弟,几乎人人都喜欢吓他一吓,作弄他一下,唯有关山雄从来也未曾捉弄过他,所以他才心存感激的。
他讲到“不忍心”三字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关师兄,你还是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决定不向师长说起曾见过你。”
关山雄面色一沉,道:“欧师弟,你这是什么话?如果我真是本门叛徒,那么你就算不敌,也该拼死将我缠住,设法通知师长,如果你也不信花风姑的胡言乱语,那就应该帮我一起在师长前面,澄清这件事,怎可以偷偷摸摸,枉法徇私?”
关山雄的这一番话,直讲得欧青满面通红,作声不得。
好一会儿,欧青才道:“关师兄教训的是,但是我却也是为你着想。”
关山雄伸手拍了拍欧青的肩头,道:“师弟,我知道你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我也十分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你却要记得,在大是大非之前,却是不能顾及私情,不然便会误你一生了!”
欧青点了点头,道:“关师兄,我明白了,多谢你的教诲。”
关山雄苦笑道:“别那么说,掌门师伯在何处,你快带我去见他吧。”欧青道:“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间破庙中,你既然执意要去,我就只好带你去了。”
关山雄急于要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道:“快点,你还在犹豫什么?”
欧青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前奔了出去,关山雄跟在后面,奔出了里许,只见前面有两个人迎了上来,关山雄老远便看到那两人正是同门师兄,虽然他心中绝没有亏心事,但是本门上下,对他的误会如此之深,他见到了同门师兄弟,心中也不免十分紧张。
只见那两人来到了近前,一看清跟在欧青身后的是关山雄时,各自一声怒喝,手臂一振,长剑已然出鞘,其中一个还叫道:“欧师弟,你可是受伤了么?”
欧青忙摇手道:“两位师兄,关师兄要见掌门师伯。”
一个喝道:“胡说,他说不定又要使什么毒计,我们三人合力,就在这里将他诛杀算了!”
另一个长剑一震,也向前冲了上来。
关山雄面色一变,他向前看去,已可以看到前面林木掩映之中,有一角庙角露了出来,想来掌门师伯一定是在前面的庙中了。所以他一见两人冲了上来,并不与两人动手,身子陡地向后一缩。他身子向后一缩间,冲上来的两人,长剑“刷刷”,便已刺空。而吴山雄绝不还手,身子向外一转,转了一个半圆,已向前疾掠而出!
那两人和欧青三人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大声呼叫,奔了十来丈,前面又有人迎了上来,关山雄心中着急,心想若是自己连掌门师伯的脸都见不到,便命丧在同门师兄弟之手,那却是太冤枉了!他连忙大声叫道:“掌门师伯!你老人家可在么?”他才叫了两声,迎面而来的四五个人,已一字排开,拦在他的前面。
关山雄身形一凝,道:“列位师兄请让一让路,我要见掌门师伯。”
那几个人齐声冷笑,道:“你已叛出师门,这里哪有你的掌门师伯?”
关山雄又惊又怒,道:“列位师兄,你们何以这样含血喷人?”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哧哧”两声,已然有两柄长剑疾刺了过来。
关山雄身子一闪,避开了这两剑,所有人的长剑均已出鞘,月光之下看来,剑寒若水,晶光闪闪,七八柄长剑一齐将关山雄围住。
欧青在一旁,代关山雄发急,叫道:“各位师兄,关师兄要见师伯,就让他去见一见吧丨”众人之中有人叱道:“欧师弟,你可是和他同党?”
欧青一听,吓得打了一个冷噤,面色发青,再也不敢言语。
需知诸葛凡受伤,柔剑白虎带着受伤的诸葛凡,和众人见面之后,将经过的情形一说,峨眉上下,尽将关山雄恨极。
如果在平时,峨眉诸高手,或者还会平心静气来听关山雄的诉说的。但这时,峨眉派失了一个高手,和金龙帮结下了深仇。峨眉派新受挫折,上下都心中激愤,在这样的情形下,又发生了关山雄的事情,自然更不及去细细想一想其中是否另有曲折了!
欧青一被众人喝退,七八柄长剑便一齐向关山雄刺了过去。
关山雄在同门师兄弟中,武功本就不是最高,更何况此际七八个人打他一个,他避得几下,已然是狼狈之极!
关山雄无法可施,只得一抖手,挥起了金刚圈来,又勉强挡了几剑。
他金刚圈一出手,咒骂之声更是大作,那金刚圈是文青霜的兵刃,众所周知,有人竟骂道:“原来他和金龙帮的贱丫头也勾搭上了!”有的则叫道:“这不要脸的东西,将他碎尸万段!”
关山雄听得同门师兄弟这样骂自己,心中实是难过之极!
这时,他身上已经被刺出了好几道口子来,鲜血涔涔而下,他尖声怪叫道:“你们让我去见掌门师伯,你们让我去见掌门师伯!”
欧青在一旁,大着胆子,又道:“列位师兄,掌门师伯或者有话要质问他,若是他死在此处,掌门师伯不会责怪么?”
欧青的这两句话,总算提醒了众人。
众人立时身形后退,但是七八柄长剑的剑尖,却仍然指住了关山雄的要害。
关山雄喘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道:“列位师兄不必怕我逃走,是我要欧师弟带我去见掌门师伯的丨”关山雄的话,却无人相信,七八柄长剑仍是指住了他。其中,更有人刻薄地道:“你要见本派掌门么?那就快走。”
这样说法,简直已经不将关山雄当做是峨眉弟子了。
关山雄心知这时和他们争辩也没有用,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在七八柄长剑的指押之下,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一行人等,已经进了那座小村子,那座庙也可以看见了。那庙的大门,已倒了一半,大殿上灯火通明,关山雄未来到门口,便可以看到天尘剑客、欧阳火、白虎、陆震天四人坐在左首,在右首,则是三个衣衫褴褛的人。
关山雄认得其中一个,面部瘦削,双目阴森的,是丐仙车轮。还有两个,都比车轮年纪大,隔得老远,便可见他们目中精光四射,一望而知是一流高手。
关山雄以前未曾见过这两人,但是照这打扮神情看来,也可想而知,那两人一定是武林中人盛道的“丐中三仙”中的另两位了。
由此可知,峨眉派至少已经邀得了丐帮为助。那么金龙帮自然也要另找帮手了。双方的帮手,越找越多,牵连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也就是说,若是发生浩劫的话,那一定是遍及整个武林的了!更可悲的是,双方俱是正派中人,当然不会请邪派中人来相帮的。若是浩劫发生,那么邪派黑道中人,实是要称心如意,哈哈大笑!可想而知,一定会有许多邪派中人,正在暗中推波助澜,要使这场牵涉到正派高人的浩劫,快些发生!
关山雄想到这里,一时之间,竟忘却了自身处境的危险,而长叹了一声。这时,他已经来到了庙门前,蛾眉高手正和丐中三仙在说话,也未曾注意到关山雄已到。
直到关山雄发出了这一声长叹,蛾眉高手才一齐回过头来。
他们一看到关山雄,面上的神色尽皆一变,霹雳剑欧阳火性子最急,首先大喝一声,身子已向前掠来,一掌向关山雄的顶门拍下。
那时,丐中三仙虽然各自面现诧异之色,但是他们显然也看出那是峨眉派内部的事情,外人是绝不能干预的。所以,他们三人不约而同,一齐转过身去,不看关山雄。
欧阳火的武功极高,此际一见关山雄,气往上冲,那一掌的去势更是快疾之极,眼看关山雄绝无躲避的余地,非死在欧阳火的那一掌之下不可,陡然之间,破庙的大殿之中,竟卷起了一阵怪风,来得突然之极,事先更是一点迹象也没有。
怪风一生,大殿中的灯火,便在电光石火之间,倏地熄灭,眼前立时一片黑暗。
这时在殿上的,峨眉四大高手、丐中三仙,全是方今武林之中一流高手,他们自然立即知道这一阵怪风绝不是无缘无故生出来的。他们异口同声喝道:“什么人?”
众高手之中,只有欧阳火一人没有出声。
那并不是他不想出声,而是当灯火一熄之际,他陡地觉出有一股浑厚之极的内力猛地向他的胸口撞了过来之故!
那一股内力极其强大,欧阳火乃是功力何等深厚之人,但是这股大力一撞了过来,他却连退了三步,方始拿粧站定。
几乎是同时,又听得一连串锵锵之声。
他站定之后,才大声叫道:“有敌人!”
车轮尖声一晡,道:“何方朋友,竟尔行如此鬼祟之事。”
要知道如今峨眉、丐帮的高手尽数在此,居然还有人敢前来生事,来人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实是可想而知之事,所以车轮一开口,才以对方行事鬼祟来责问对方。
同时,他身形闪动,已向庙外掠去。
车轮一到庙外,天尘剑客等人也一齐向外掠了出来。
接着,便是峨眉弟子也一齐退了出来,他们七八人手中,仍然握着长剑,却都已齐中断去!
那当然便是刚才欧阳火退后时,曾有一连串“锵锵”声发出的原故了。由此可知,来人不但将欧阳火迫退,而且还在同时将七八名峨眉弟子手中长剑一齐断去,功力之高,实是匪夷所思!
欧阳火大怒道:“这小子勾了花风姑来!”
众人早已看到大殿之中,倏无人影,而四周围也没有人,敢情来人也已将关山雄救走了。
众人的面上神色,尽皆难看之极!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之前,而他们连来人是何等样人也未曾看清楚,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实是于他们的英名有损!
天尘剑客沉道:“不是花风姑!”
毒尸花风姑虽然厉害,但只怕也难以在他们七人之前,自由来去,救人、断剑、退敌,俱皆如此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一般!
车轮道:“那是什么人?”
七人面面相觑,心中倶都想到了一个人,可是却又没有人说出来。
他们所想到的那人,正是他们联谋要对付的金龙神君文天残!
只有文天残才能有这份功力!
也只有文天残才能在一出手间,将七八名峨眉弟子手中的长剑一齐断去,而不伤他们的性命!
更只有文天残才有这份胆识!
但是他们七人却谁也不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想着。一则,他们不明白文天残何以要救关山雄;二则,他们实是不愿意说出文天残的名字来。因为峨眉、丐帮这时正在连谋对付金龙帮,可是文天残却将两派首脑不放在心中,来去自如,这等事讲了出来,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七人静了片刻,丐中三仙之首,那穿葛麻衣服的干瘦老者,才缓缓地道:“我看我们还得另外去邀些高手来”天尘剑客点头道:“不错,我们分头去请,要请真能帮我们的朋友,半个月后,我们仍在此处会齐,然后再约金龙帮诸人,就在金龙总坛相会。”
欧阳火道:“金龙帮总坛,已经失火烧了啊。”
丐中三仙之首,神丐王鹿子一声长啸,道:“废墟之旁,正好厮杀!”柔剑白虎道:“好,这相会的地点十分好,但盼能将金龙帮歼灭在他们自己的总坛之旁!”
车轮怪笑一声,道:“金龙帮总坛被焚,正是不祥之兆,只怕他们不敢前来相会哩丨”众人一听,尽皆笑了起来。
众人虽在笑着,他们的心情却是沉重到了极点。所以,他们的笑声,听来也是十分勉强。
没有多久,他们便止住了笑声,丐中三仙和峨眉高手一拱手,便自离去,三人并肩,身法极快,转瞬之间,便自不见。
峨眉高手又回到了庙中,部署如何飞马去邀请高手相助。
却说关山雄在欧阳火一掌向他击下来之际,他张口欲呼。
但是欧阳火的掌力十分雄浑,掌心虽然还未曾击中他的顶门,而掌力则早已将关山雄的身子裹住,关山雄张口欲呼间,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也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怪风陡生,灯火熄灭。
关山雄在那瞬间,只觉得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同时,腰际软穴被封住,身不由己,被那人带着,向破庙的后院冲了过去。
那时,殿中的高手纷纷掠向庙门之前,却未曾料到来人带着关山雄,掠向庙后!
关山雄身为那人所制,却是看不清那是什么样人,只觉得那人的身法快到了极点,转眼之间,便已掠出了三四里之遥。
关山雄几次想要出声,但是由于迎面而来的劲风,实是太以劲疾,所以他一张开口,便吃了一口的风,再难发出声来。
奔出了四五里,那人停了下来,手一松,关山雄落到了地上。
关山雄还未曾翻身起来,便道:“朋友,你救了我,实是害了我!”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定睛向救自己的人看去。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竟是金龙帮帮主文天残!
关山雄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你……”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是不错,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文天残。
文天残看来比第一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但是站在那里,仍是渊亭岳峙,气吞山河!
关山雄一连讲了七八个“你”字,才道:“你……为什么将我带了出来!”这时,他也已知道当自己和欧青在讲话时,以“传音入密”之法,向自己告诫的,就是文天残了。
文天残沉声道:“若不是我出手,你已经死在欧阳火掌下了。”
关山雄想起刚才的情形,也知道文天残所说的是实话,他不禁哼了一声,道:“但是,你将我带出来,便是救了我么?”
文天残望了关山雄片刻,道:“至少你还可以活下去,去洗清加在你身上的冤屈,算起来,你比我的儿子要幸运得多了!”
文天残讲到此处,关山雄竟看到他老眼之中,泪花闪动!
关山雄实是想不到像金龙神君文天残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侠大豪杰,竟然也会流泪的!
关山雄呆了半晌,才道:“你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人冤枉了你儿子了?”文天残仰高了头,沉声道:“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我儿子是怎样的人,我怎会不知,他死了,他竟不能活着来洗清旁人加在他身上的污名!”
关山雄忙道:“难道说我们冤枉了他?”
文天残道:“一个被冤枉的人,是不会得到外人同情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才能够知道他的冤屈。”
关山雄忙道:“那么
文天残不等关山雄将话说完,便转过头,向他直视了过来。
文天残眼中,所射出的冷电也似的精光,令得关山雄的心中陡地一凛,要讲的那句话,也不由自主缩了回去。
文天残直视着关山雄,道:“你如今自己也在被人冤枉,你的心情,谁又能明白?”
文天残的话,语气十分平定,但是关山雄一听得文天残的话,心中不由得陆地为之一震!
他心中立即道:“是啊,如今我自己也在被冤枉,又有谁能了解我的心情呢?金样说来,难道小金龙文锷也是被冤枉的么?师父为什么要冤枉他呢?”关山雄的脑中“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文天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老了,一个老年人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看到从小辛辛苦苦抚养成人的孩子先他而死了……”
文天残讲到这里,将头仰得更高。
即使他将头仰得如此之高,关山雄还是可以看出有两股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关山雄面对着文天残,心头一直十分吃惊,惟恐文天残对他突然出手,那他实是万万逃避不过去的。
这时候,却忍不住道:“文帮主,别忘了文锷是自尽的,他在死前,他自己承认是做了错事的。”
文天残凄然一笑,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他死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我都不会忘记,他说了有错,但是未曾讲出那是什么错来。他或者做了一些错事,但却绝不是雷去恶加在他身上的那些罪名!”
文天残讲到此处,想是他的心中激动之极,发髯戟张,身上衣服,也如同为狂风所拂一样,“猎猎”有声,神情威猛之极!
关山雄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也不免害怕,连忙又后退了两步。
文天残续道:“但是雷去恶却知道他的性子十分烈,所以一上来便挑断了他的手筋足筋,令得他一见到了我,一见到本帮高手,不能不立即自尽,那么,雷去恶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在无形中,便坐实了!”
文天残倏地低下头来,自他目中射出的精光,将关山雄连连逼退四五步,背倚在一株大树之上。
若是换了旁人,见文天残怒成这样,一定不敢再言语了。然而关山雄却不顾一切,道:“文帮主,你的推论,乍一听来,似乎很有理,但只要略想一想,便可知不通了。”
文天残一听,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怪喝声,道:“什么不通?”
刹那之间,关山雄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胸口发闷,几乎被文天残的那一声大喝,震得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好一会儿,他耳际的“嗡嗡”之声,才静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又听到其他的声音,听到文天残正在问他:“什么不通?”
关山雄吸了一口气,道:“你所说的,都是说我师父在害文锷,但峨眉派和金龙帮向无嫌隙,我师父只怕从来也未曾见过文锷,他为什么要害文锷?总得有个理由。”
关山雄虽然面色苍白,心中也十分害怕,因为他的武功若是和文天残相比,那实在是太不足道了,但是他却仍然大着胆子,侃侃而谈。
文天残道:“当然其中是有原因的!”
关山雄忙道:“什么原因?”
文天残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关山雄呆了一呆,道:“找我?”
文天残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关山雄更是大惑不解,重复道:“你找我商量一件事情?”
文天残乃是方今武林屈指可数的高手,而关山雄却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蛾眉弟子。而且,文天残杀了关山雄的师父,而文天残的儿子之死,关山雄又是有份的,算来这两人之间,只有仇恨,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商量之处?所以关山雄的心中,疑惑之极,不知道文天残这样说法究竟是什么用意。
文天残道:“你不明白么?”
关山雄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直说了吧。”
文天残道:“我杀了雷去恶,但是却还未曾给我的儿子报仇,因为雷去恶加在我儿子身上的恶名,还未曾洗去。”
关山雄冷笑道:“这倒为难了,难道你要我帮你洗去文锷的恶名么?那岂不是叫我去证明我师父是在随便冤枉人?”
文天残道:“这几天来,我并不现身,但是武林中人,沸沸扬扬,所谈论的却全是这件事,有的说雷去恶挟私行仇,有的说小金龙罪有应得,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竟无人得知一一”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突然伸手向关山雄指了一指。
关山雄吓了一大跳,但文天残的那一指却并未发力,只是道:“其中的真相,连你也不知道!”
关山雄道:“谁说我不知道?”
文天残道:“我已和华缺、周心威等人见过面,他们将你所说的事情全都转告了给我,你自己想一想,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你可能说知道么?”
关山雄呆了半晌,答不上来。
的确,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他实是无法肯定地说出“知道”两字来。当日,他们师徒两人正在赶路,听得有人说文锷在江湖上作恶〈关山雄并未曾听到,是雷去恶说的,雷去恶说听到的后来,雷去恶便先赶向前去,等到关山雄也赶到时,小金龙文锷的手筋足筋已被挑断。而穴道也被封住,一句话也未曾说过,雷去恶便带着文锷,到金龙帮的总坛来了。
这一切经过,看来都没有可疑之处。
最没有可疑的地方有两点,雷去恶、文锷根本是不相识的,绝无仇恨可言。就算雷去恶是挟私行仇,他何以在伤了文锷之后,不将之杀死,而要将之送入虎口,自寻死路?
然而,细细地想来,其中却又绝不是没有可疑的地方,因为自始至终,都是雷去恶一人在行事,而关山雄绝未参与其事,只不过他虽然未曾参与其事,却又是雷去恶行事正确的最好证人。
关山雄脑中一片混乱,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不会的,我师父为人正直不阿,绝不会无缘无故去冤枉一个绝不相识的人的,我师父屈死在你手,你你……”他的面色苍白,指着文天残,心中激动之极,再也说不下去。文天残叹道:“我要和你商量的,便是这件事了。”
关山雄尖声叫道:“这有什么可商量的?”
文天残道:“我决心要为我儿子洗去污名,你也决心为你的师父报仇,是也不是?”
关山雄道:“自然是,虽然这看来绝无可能!”
关山雄和文天残两人的武功实是相去太远,所以当关山雄说及要为师父报仇之际,才会说“看来绝无可能”的。
文天残道:“那也不见得。我下定决心要洗去文锷的污名,自然要调查一切,你是世上最能帮助我的一个人了。”
关山雄无可奈何地一笑,道:“我帮助你?你想我会帮你么?我会说我师父之死,是自取其辱,而不是因为主持正义,而屈死在你手么?”
文天残沉声道:“关老弟,我已看出你是个十分耿直之人,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你一定不会不想去弄清楚的。若是事情弄清楚,雷去恶的确没有冤枉我儿子的话,那么一”关山雄疾声道:“那么怎样?”
文天残一字一顿,道:“我任你如何处置,决不还手。”
关山雄心头乱跳,道:“若是我将你当众处死,为师父报仇呢?”
文天残道:“也决不还手!”
关山雄胸口起伏,道:“口说无凭!”
文天残反手一掌,向一棵大树拍出,只听得“叭”的一声过处,木肩乱飞,枝叶纷飞,一株足有两握粗细的大树,竟被文天残一掌之力拍得断折,文天残向断树一指,说道:“若然背信,有如此树。”
关山雄道:“好,若是查清楚之后,小金龙确是冤枉的,那么我必然普天下去宣扬这件事。”
文天残道:“你答应了?”
关山雄大着胆道:“看来这是我亲手为师父报仇的惟一法子了,我为什么不答应?”
、文天残道:“好,但是我若问你的话,你必须将你所知的事情,绝不保留,说给我听。”
关山雄一听得文天残这样说法,心中不禁为之陡地一动!
他立即想起,在那船上,底舱之中,毒如来赵半心对他所说的话来。照赵半心的话听来,似乎师父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中,他竟可以逼着师父去做毒杀掌门这样的大事!
那么,这又是什么把柄呢?
他只是略想了一想,便立即放开,因为他觉得这和文锷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文天残望着关山雄,关山雄斩钉截铁地答道:“好!”
文天残伸出了手来,关山雄也伸出了手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发着抖,因为他绝未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和文天残这样的一个高手击掌为誓!
两人的手掌渐渐接近,终于“啪”的一声,手掌已击在一起。
文天残并没有发力,关山雄也明知文天残不会发力的,但当关山雄缩回手来时,他身上还是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文天残道:“好,你再将当日的事情讲上一遍。”
关山雄道:“我已经说过了。”
文天残道:“但是我未曾亲耳听到,你不妨再说上一遍。”
关山雄道:“好!”
他在对华缺和周心威说起当日的经过之际,绝没有隐瞒什么,此际讲来自然也是绝无出入。
等他讲完,文天残又问道:“你和花风姑是如何相识的,她为什么要硬收你为徒?”
关山雄抗声道:“这有什么关系?”
文天残沉声道:“你说就是!”
文天残的话中,像是含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一样,关山雄道:“那是我负了师父的尸体,从金龙帮总坛中出来之后的事,她见了师父的尸体,便将之抢走,后来便缠上了我。”
他将前前后后的详细经过,一点不保留地和文天残讲了一遍。
文天残听了,一竖大拇指,道:“好,我的确没有找错你,你一言虚字都无。”关山雄自然知道文青霜一定也已和他讲过一些这段事的经过了。
文天残来回踱了几步,说道:“那么,你是不是以为雷去恶和花风姑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关山雄气道:“他们两人自然有关系,但何以见得不可告人?”
文天残道:“峨眉上下,江湖之中,没有一人知道雷去恶和花风姑之间,非但是相识,而且还有如此深切的关系,这岂不是不可告人么?”
关山雄无话可说,“哼”的一声,道:“那也未必,而且就算如此,也和整件事情无关。”
文天残道:“那就难说了,或许花风姑授意雷去恶去做一一”文天残还未曾讲完,关山雄已忍不住道:“你凭空臆测,又算什么?”
文天残一扬手,道:“好,我不说,但那总是一条线索!”
关山雄道:“我只是助你弄清事实真相,绝不是帮你穸织我师父的罪名,这一点,你可得先弄明白了!”
文天残道:“你放心,我们是仇人,但是你又肯答应与我合作,由此知你心中,也绝不将我当做是奸诈的小人,是也不是?”
关山雄点头道:“不错。”
文天残道:“那就是了,你又何必疑我?”
关山雄道:“好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文天残的眼光,停在关山雄腰际所悬的金刚圈上,道:“这只金刚圈打造得与众不同,我一眼便看出来了。”
关山雄伸手一按,道:“那是文姑娘送给我的,你要抢回去么?”
文天残道:“这金刚圈是早已到了伦家堡的,并不在青霜手中,她如何能再送给你?”
关山雄道:“是我得了这金刚圈,要还给文姑娘,文姑娘不受,叫我留着,这不是她送给我的么?”
文天残道:“你又如何能够得到这只金刚圈的呢?”
关山雄道:“是毒如来赵半心一”
他话讲到一半,便立即住口,改口道:“这更与你无关,你问来做甚?”文天残道:“赵半心?这笑里藏刀的魔头,也在江湖上露脸了么?”
文天残在提到赵半心之际,绝不像常人那样惊惶失色,只是两道银眉略轩动了一下而已。
关山雄说道:“是的,赵半心已在武林中露面了。”
文天残道:“你话还未说完,不妨说下去。”
关山雄心想反正自己这只金刚圈绝不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和他讲明白了也好,便道:“那是赵半心从伦神武手中抢了来送给我的。”
文天残像是呆了一呆,道:“原来你也认得赵半心的么?”
关山雄道:“算是识得的。”
文天残道:“武林中有言道:‘三毒携手,天下发愁。’你既然识得毒尸花风姑,也识得毒如来赵半心,三毒之中,倒识了两毒,难怪峨眉派要不容你的了。”
关山雄苦笑道:“文帮主休要取笑。”
文天残正色道:“是啊,你是如何识得毒如来赵半心的?这魔头不知在什么地方,隐居了多年,你识、得他,自然是最近的事了。”
关山雄道:“就是在前几天,因为他要找我师父一一”他摇了摇头,又道:“这话没意思得很,不说也罢。”
但是文天残的精神却已为之陡地一振,道:“你师父?赵半心要找雷去恶,他们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勾搭么?”
关山雄正色道:“文帮主,你可别乱说。”
文天残紧追着问道:“那么是什么事,你且说说。”
关山雄本来是不想将这件事讲出来的,但是提起了金刚圈,便不能不提起赵半心,提起了赵半心,更不能不提起和赵半心相识的经过,这时文天残追问起来,他也只得将经过讲了一遍。
文天残听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
等到关山雄讲完,他陡地一击掌,道:“如此说来,雷去恶这人的来历,便大有问题了。”
关山雄不乐道:“什么问题?”
文天残道:“你不记得赵半心曾说什么‘他们母子两人在峨眉山’等事么?他的母亲是什么人?莫非就是毒尸花风姑?”
关山雄听得文天残竟指雷去恶是毒尸花风姑之子,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胡说!”
文天残斜眼向他看来,道:“关老弟,你对我讲话,可别呼来喝去,得客气些!”本来,文天残在武林中的地位,极其崇高,关山雄的确应该对他十分尊敬的。但是雷去恶在世之际,关山雄与之师徒感情十分好,雷去恶惨死在文天残手下,关山雄和文天残已完全处在敌对的地位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至多只是怕文天残而已,对文天残却是没有什么尊敬可言。这时,他听得文天残如此说法,心中大怒,自然更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了!
他听得文天残那样说法,便是一声冷笑道:“常言道: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你凌辱我师父,我为什么要尊重你?”
文天残道:“好,你如今以为我是在侮辱雷去恶,但是我必可找出其中的一切内情的。”
关山雄冷笑道:“我只怕你要白费心机了。”
文天残笑而不答,伸手向关山雄腰际的金刚圈一指,道:“这只金刚圈,共有一十七招厉害招数,你可要我授给你么?”
关山雄一声冷笑,昂胸而立,道:“文帮主,你也忒看小我了,我岂会要学仇人的武功。”
文天残道:“说得好,但是你如何又要了仇人的东西?”
关山雄陡地一呆,不禁哑口无言。
文天残又问道:“更不知你何以数次相救仇人之孙女?”
关山雄满脸通红,道:“事情和她无关,难道我一定要恨她么?”
文天残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和那十七招金刚圈法,也没有关系,你不肯学,我自然也不会来勉强你。如今,我们可得分头进行了。”
关山雄道:“如何进行?”
文天残道:“我设法和赵半心相会,套他口中有关雷去恶的秘密,你则去和花风姑相会,假作肯拜在她的门下……”
关山雄忙道:“不行,我可不惯做什么虚情假意的事儿。”
文天残道:“你不惯也得勉为其难,你要在花风姑处探出她和雷去恶的关系,别忘了你曾答应我,一切你皆要尽力而为的。三日之后,我们仍在这里相会,你且将这里的地形记好了,你我约定的事,一定要严守秘密。”
关山雄忙道:“不行,此去巫山恶波峡,也要许多日行程,三日之内,我怎能与你在此相会?”
文天残道:“你何必去巫山,花风姑必然就在附近找你,你只要不掩饰行藏,自然就会遇到她的。”
关山雄似信非信,文天残道:“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关山雄道:“一言为定!”
文天残身形一晃,陡地向后退了开去。
他的去势,快到了极点,转眼之间,便已经失去了他的踪影。
关山雄还呆呆地站着,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像是一场梦一样!他竟和文天残携手合作了!
这岂是事情发生之前,所能够想象的!
而且,文天残在那样的情形下,将他在欧阳火的手下救了出来,他和峨眉派的关系,自然是更加恶劣,更加难以解释了!
关山雄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心头一片茫然,实是不知该怎样才好,他慢慢地向前走着,心中又想起文青霜来。
他想到若有文青霜在眼前,那么文青霜或者可以分担自己心中的忧虑,至少,自己也可以有一个倾诉心头苦恼的人,但如今,难道对着草木来诉说么?
他的心境,本来已是够怅惘了,再一想起文青霜来,一颗心更是如在半空之中,飘荡不已一样,难以寻着个着落之处。
他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半里许,忽然听得伦神武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一不小心,走了那小子,当真不值得很!”接着,便是伦奇功的声音,道:“一遭走了他,第二遭还怕他走么。”
两人讲话的声音,迅即自远而近,关山雄连亡跌倒草丛之中,只见四个人分成两起,向前奔了过来。
伦神武和伦奇功两人奔在前面,文青霜和华缺两人则在后面。
文青霜低着头,靠住了华缺,一声也不出。
华缺则干笑了一声,道:“赵半心忽而离去,不知是为了什么?”
伦神武道:“那自然是不敌爹爹的神功,见机而退了。”
银蛇书生华缺面上现出了一个不屑的微笑,但因为他在伦氏父子的后面,他们两人当然无从看到。
伦神武还在得意,道:“赵半心虽然厉害,但是也不得不忌惮伦家堡几分。”
伦神武本来也不是这样自尊自大的人,但这次因为出足了丑,所以便总想在言语、行动之际,为自己挣回些光彩来。却不知道这样一来,不但不能为他自己挣回面子,反倒使人大起反感!
银蛇书生华缺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一听得伦神武出言不逊,而伦奇功却拈须微笑,并不以为他儿子讲得不对,心中便自有气,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那赵半心也当真怕伦家堡怕得可以了!”
华缺的语气,谁都可以听得出,正是在讥讽伦神武的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他们四人恰好来到了关山雄藏身之处的近前,在月色之下,关山雄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文青霜苍白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个冷笑来。
伦神武一听,陡地站住,转过头来,道:“你此言何意?”
华缺面色陡地一沉,面上简直可以刮下霜来,冷冷地道:“你在和谁说话?”
伦神武一呆,伦奇功已听出华缺的口气大是不妙,旁人他可以不怕得罪,但是华缺却是不同。一则,华缺是金龙帮的副帮主;二则,华缺和星宿派还有着极深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却是非同小可!是以伦奇功忙喝道:“武儿,还不快向华副帮主道歉?”
伦神武俊脸通红,显见得他心中十分不服,却是一言不出。
华缺缓缓地道:“伦家堡的武功,既然如此厉害,这道歉一事,在下也是经受不起的!”
华缺这两句话讲得更其明显,连伦奇功心中,也不禁大怒,但是他究竟是老江湖了,喜怒不形于色,道:“那么,赵半心是为何离去的,倒要请教。”华缺道:“阁下未免太客气了,难道不知其中原因么?”
伦奇功道:“我正和他在剧斗,他忽而离去,我又焉知其中玄妙?”
华缺一声长笑,道:“传音入密功夫,虽然旁人不能听到讲话内容,但总是可以觉出有人正在使用这门功夫丨”
伦奇功闻言,心中便暗吃了一惊。
他吃惊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华缺分明是说,有人以“传音入密”功夫,将赵半心召了去,那也就是说,赵半心有一个同伴了。一个赵半心,已是难以应付,若是他还有一个同伴,那实是头痛之极的事了;二则,是他竟一无所觉,由此可知,华缺的武功是在他之上,而不在他之下!
伦奇功略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
两人尽皆“哈哈”一笑,身形展动,又向前奔了出去。
关山雄刚才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文青霜,恨不得立时现身,与文青霜相见。但总算他还知道此际若是现身,只是徒增文青霜的难堪,所以才忍了下来。及至四人走远之后,他才从草丛之中站起身来,望着文青霜的背影,长叹一声,站着发呆,直到四人奔出了视线,他仍然伫立一盏茶时,才黯然转过身来。
虽然他看出了文青霜心不在伦神武身上,但是,她人却还在伦神武的身边!
关山雄实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使自己和文青霜在一起!
这时,他甚至希望自己和文天残两人努力调查的结果,真的是自己师父冤枉了文锷,因为结果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以有希望和文青霜接近了。
如果调查的结果,雷去恶并没有冤枉文锷的话,那么他当然要为师父报仇,不能轻易放过文天残,这样一来,他和文青霜之间的隔膜,便更加增加了!
关山雄呆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懒洋洋地向前走去,见不到文青霜,使得他一点劲道也提不起来,那种情况,是他以前从来未曾经历过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文青霜,然而他更知道那一定是痛苦的爱情。
关山雄低着头,向前走出了半里许,才想起自己要找毒尸花风姑,诈作肯拜在她的门下,以探听雷去恶和她的关系,可是上哪里去找花风姑呢?
关山雄不敢公然大声呼叫,更不敢留下什么记号,叫花风姑来找自己,因为他怕被峨眉派高手知道了自己的下落,若是被师叔伯找到,再没有文天残相救,就一定性命难保了。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刚才和伦神武动手的地方。
他&摸着身边的金刚圈,想起自己拼着一死,也不肯失去文青霜所赠的金刚圈时,脸上才泛起一丝笑容。
他站在那里,又发了半晌呆,忽然听得约在半里开外处,传来了赵半心的一声怪笑,道:“文老儿,你年纪虽大,武功却一点也未曾搁下啊!”
接着,便是文天残的声音,道:“岂敢,岂敢,阁下功力也已大增了!”照这两人的话听来,两人似乎正在比试功力。
关山雄心中陡地想起:反正花风姑不知在何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她,难得这两大高手在这里大显神通,自己何不去开开眼界。
他主意一定,连忙悄声向前走了出去,来到了近前之际,更是屏住了气息。
他才走出了小半里,便已经可以看到文天残和赵半心两人了。
只见两人都盘腿坐在地上,相隔约有丈许,面上都带着笑容,显然他们虽是在比试功力,但只是各展神通,并未动手。
关山雄不敢再向前去,便在一棵大树之后躲了起来。
只听得文天残一笑,道:“这一局如我胜了,阁下便不能规避我的问题了。”赵半心也笑道:“自然,请出手。”
文天残四面一看,眼睛定在丈许开外的一块扁的圆形石块上。那石块径可尺许,有三寸厚,文天残看了一会儿,手指倏地一指。
关山雄躲得虽远,但也可以听得文天残那一指发出之际,有“哧”的一声,一股十分劲疾的指风,已向前袭出!
那块扁的圆形石块,被文天残的指力一激,立时离地而起,跃起了三尺来高。而文天残右手手指未收,左手手指又已疾指而出,也是一缕指风过处,将那块石块又托高了七八尺,左右手不断交替,连指了七八下,那块石块不断向上升起,竟已到了五六丈的高空。
这指上功夫之强,关山雄不要说未曾看到过,连做梦也难以想得到!
文天残淡然一笑,双手放在膝上不动,那块石头落了下来,“啪”的一声,却又恰好落在原来的地方,丝毫不差!
赵半心看了,也不禁道:“好指力!”
文天残道:“阁下可以照做。”
赵半心手扬处,手指已经伸了出来。可是,他却又立即收回了手指来,“哈哈”一笑,道:“算了,文老儿,你要向我问些什么?”
关山雄在一旁,本来早已料到赵半心的武功虽然高,但是只怕也难以及到文天残这等地步,如今赵半心果然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自认不如!
那是赵半心知道若是他依样葫芦施为,那块石块可能只升高两丈左右,指力便难以及得上了,和文天残相去太远,反而丢人,倒不如不出手,干脆认输,好得多了!
赵半心乃是天下三毒之一,武功之高,令得黑白两道人物,谈名变色,但是他遇到了金龙神君文天残,却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文天残一笑,道:“阁下不必太谦,既承相让,我的问题,你是一定要据实回答的了。”
赵半心道:“这个自然。”
文天残道:“好,蛾眉高手雷去恶,有一段秘密在你手中,那究竟是什么秘密?”
赵半心一听,面上神色便为之一变!但是只不过是一眨眼工夫,也便恢复了常态,反问道:“什么?”
文天残沉声道:“你知道雷去恶的什么秘密,快告诉我。”
赵半心“哈哈”一笑,道:“文老儿,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雷去恶的秘密?我与雷去恶其人,素不相识,怎知他有什么秘密?”
关山雄躲在旁,心中暗忖:赵半心此人,当真可以说得上老奸巨滑到了极点!
听他这时的语调、神态、所讲的话,真的像是绝不知道雷去恶有什么秘密一样!
但是关山雄却可以肯定知道赵半心的确是握着雷去恶的什么把柄的,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个秘密,叫雷去恶去毒害蛾眉高手!
文天残沉声道:“你不必假作不知了,趁早说了好得多。”
赵半心拍着手,站了起来,道:“这可难为了,你问我什么,我技不如你,自当告诉你。如今你不知道听谁说,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话来,却来逼我,叫我从何回答?”
文天残道:“雷去恶已死,你已不能再利用这个秘密了,何苦还保守着秘密?”
赵半心大摇其头,道:“我简直不知你在讲什么?”
他一面摇头,一面摇手,突然之际,自他的袖中,有两股绿烟激射而出!那两股绿烟的来势,劲疾之极,“哧哧”两声过处,已射到了文天残的面前,而在此同时,赵半心的身子也向后疾退而出。
赵半心的这一下发难,来得突然之极,眼看文天残仍坐在地上,似乎一无所觉一样,关山雄不禁代他着急起来。因为自赵半心袖中激射而出的那两股绿雾,苍翠碧绿,一望而知是剧毒之物!
关山雄正在代人发急间,只听得文天残陡地一声大喝,那一下大喝声,实是可以当得上惊天动地四字,关山雄躲在大树之后,本来是聚精会神地向前看着的,文天残的那一下巨喝声,陡然而发,令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腾腾腾”后退了三步,跌倒在地。
他这里才一后退,文天残早已身形一长,向前疾扑而起。
在文天残向前扑出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看,关山雄的身子这时仰天跌倒,还未曾爬起身来,文天残回头观看,也看不见关山雄。
而关山雄就在此际,却听得文天残的声音,道:“青霜,你来了么?你在这里等我?我追到了赵半心,便来与你相会。”
关山雄听得文天残那样说法,心中不禁陡地呆了一呆,他连忙四面看了一看,除了他自己以外,并没有别的人。
那么,何以他一退,发出了声响,文天残便以为他是文青霜呢?
关山雄定睛向前看去,赵半心和文天残两人早已走得踪影不见了,那两股绿烟也已消散。
关山雄并没有呆了多久,便恍然大悟!
他知道文天残是以“传音入密”之法,约了赵半心在此相见的。
当文天残约赵半心之际,赵半心正在和伦奇功动手。
当时,伦神武、华缺和文青霜等人也在。
文天残一定在同时也以“传音人密”功夫,约了文青霜来这里与他见面的!
所以,文天残一听得身后有人倒退之声,便以为是文青霜到了!
那也就是说,文青霜如今虽然未到,但是终究是会来到这里的!
关山雄一想及此,心头不禁狂跳起来。他是多么地想见上文青霜一面,如今他已确知文青霜会来到这里,只要他不离开的话,就可以和文青霜相会了!
关山雄一想到和文青霜相会,早已将要寻找花风姑一事置之脑后,他手足并用,爬上了那株大树,四面眺望起来。
时间对于等待中的关山雄来说,像是过得出奇的慢。
他上了树之后,只不过过了大半个时辰,可是却像是不知已等了多少时候一样。
终于,在他几乎已经失望的时候,他看到东南方向,有一个人奔了过来,虽然隔得还远,但关山雄已可看出,那人身形窈窕,是一个女子。
关山雄连忙下了树,紧张得手心也在出汗。
他将手心在衣服上用力地擦着,脚步声已渐渐到了近前,关山雄心跳得更其厉害。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关山雄听得出脚步声停止的地方,离他只有三丈远近。
关山雄呆了片刻,向前走出了两步。
他这里才一动,便听得文青霜的声音道:“爷爷,爷爷!”
紧接着,一个俏生生的人影,已向前扑了过来,可是才一现身,却又陡地站住。
那正是文青霜!
当关山雄躲在树上的时候,在那大半个时辰中,他不知道设想了多少话,。准备文青霜一出现时,便向她说的。
可是这时候,文青霜已经出现了,就在他的前面,但关山雄的舌头,像是打了一个大结一样,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呆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叫道:“文姑娘!”仿佛他除了这三个字之外,便再也不会说别的话一样。
文青霜乍见关山雄,面上现出了十分讶异之色,在望了关山雄一眼之后,便低下头去,一听得关山雄叫她,才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我爷爷呢?你可曾见到他?”
关山雄一听得文青霜开口,对自己并不像含有敌意,才不致那样失魂落魄。
他忙道:“文文老英雄他……他追赵半心去了。”
文青霜“嗯”的一声,仍是低着头,不望关山雄。
关山雄大着胆子,向前走去,到了文青霜的身边,又叫道:“文姑娘。”
文青霜略略抬起头来,望了关山雄一眼,又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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