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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比翼双飞         ★★★ 双击滚屏阅读

第八十回 比翼双飞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9/12

  司徒本本这时候身子微颤,一言难发,倒绝不是怕失了那一对紫金神剑之后,神剑门便难以成立。他只是在刹那之间,想到了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将他的一对神剑换去。
  而那个人,正是由他抚养大的司徒仇!
  司徒本本一生之中,受到了被人欺骗之际,只会感到愤恨,想到报仇,绝不会想到其他的。然而这时,他却感到了难过,极度的难过!
  而台上的变故,来得实在太以突兀,几乎出于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际,台下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好一会儿,才听得蓝施罗多一声长笑,阴阳怪气地道:“阁下功力惊人,只是这等剑么,未免有孚众望了!”
  司徒本本的身子,又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来,令得更多人大惑不解的是,阳光照映之下,在司徒本本的眼角,竟然有着泪水!只听他沉声叫道:“仇儿!仇儿!”
  他声音虽沉,但是因为他内力实在精湛之故,声音仍然可以传出老远,但是他叫了两下之后,却是并没有人回答。
  他这才身形转动,向台下看了一遍,“哈哈”一笑,道:“当然,你已远走高飞了!”
  台下众人,都不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锵锵锵”三声响,蓝施罗多已经站了起来,他因为人极矮,腰际又悬了五柄长剑之多,所以一站起身来,剑地相撞,便发出了锵锵之声。
  他的语调,仍然是那样,令人听来十分不舒服。
  只听得他道:“神剑门自然要神剑,在下得了五柄剑,不知能否称得上神剑两字,尚要请司徒先生神目品定!”
  蓝施罗多话一出口,便昂起了头,望住了台上的司徒本本。
  司徒本本道:“请上来。”
  蓝施罗多立即应声道:“好!”
  众人早已看出,蓝施罗多怪模怪样,腰悬五柄长剑之多,分明是来找司徒本本晦气的。但是因为蓝施罗多一直僻处西域,他的名头,中原武林中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
  所以,当蓝施罗多出言挑畔之际,众人都想看一看这个大头怪人,究竟有何本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人人都等着看蓝施罗多施展绝顶轻功,跃上石台去。
  怎知蓝施罗多在一个“好”字出口之后,却又道:“借光,借光!”一摇三摆,竟然只是踱着方步,还不住地要人让路,向石台上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看来像是根本不会轻功一样!
  他身子又矮,拖在地上的五柄长剑,又时时“叮叮当当”地响着,碰在石角上,有时甚至妨碍他的走路,因此他走得极慢。
  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样的一个人,也敢前来生事,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阴风蛇叟司徒本本,虽然不知怎地失了那一对紫金神剑,但是一身功力仍在,怎堪一击?
  一时之间,人同此心,人群之中,竟不断发出了嗤笑之声来。
  但是蓝施罗多却是恍若无闻,仍是慢吞吞地向前走着。在他走过一个又高又大的黑汉子面前之际,那黑汉子陡地站了起来!
  那汉子的个子极高,一站了起来,蓝施罗多几乎只到他的腰际!
  只听得那黑汉子大声道:“矮鬼,你怎配和司徒掌门动手?不如就在此送命算了!”
  他一面说,一面手起一掌,便向蓝施罗多的头顶,轰了下去,那一掌,荡起“轰”的一声,力道也是十分浑厚。
  众人心想,这一下,你总不能不露一下武功了吧!
  可是,蓝施罗多却仍是恍若无所觉一样,直到那大汉的手臂,离他头顶,只不过二寸,连董小梅也在担心他会就此一掌被人打死之际,忽然听得那大汉,发出了一声怪叫!
  而那一下怪叫声尚未完毕,只见那大汉拍出的这一掌,掌力不改,但是方向却已有了变化,手臂无端端地一扬,竟变得向他自己的顶门击下!
  只听得他叫了半声,“啪”的一下极其清脆的响声过处,他自己的手掌,已齐齐正正,击在他自己的顶门之上,脑浆迸裂,身子向下一倒,立时死于非命!
  这一切的变化,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刹那之间,人人皆惊得呆了!
  当然,众人都知道,那是蓝施罗多以什么力量,刺激了那大汉臂弯处的穴道,令得那大汉身不由主,扬起手臂来,向自己顶门击下。
  这方法并不罕见,当日司徒本本,令得段翠命丧侯银凤剑下,用的也正是这个手法。
  可是令得众人惊骇莫名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蓝施罗多是如何出的手,却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不要说台下众人看不出来,便是石台上的司徒本本,居高临下,也一样未曾看出!
  司徒本本心中不禁暗自吃惊,心知来的乃是劲敌。
  而蓝施罗多,则仍然慢吞吞地向前走着。
  他像是不但不知道有人向他偷袭,而且更不知道偷袭的人已然死去一样!
  事实上,他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在那大汉的手掌,离他头顶二寸之际,体内真气迸发,由顶门之上,直冲而出,将那大汉的手掌,先震得扬了起来,然后,再以极快的手法,伸指凌空一弹,以隔空点穴的手法,一股指力在那大汉的“委中穴”上撞了一下。
  这才令得那大汉,在起意不善之后,死于非命的。但是由于他的手指,根本未曾触及那大汉的身子,所以竟没有一人看出他是怎样下的手来!
  这时候,蓝施罗多虽然仍是像刚才一样,缓缓向前走着,但是他所过之处,两旁的人,却避之唯恐不及!不一会儿,蓝施罗多已到了石台之下,身形一晃,上了那座石台,看来似无出奇之处。
  他上了石台,便和司徒本本相隔五六尺站定。
  司徒本本明知强敌已至,自己又失了神剑,其势不容自己分神。
  而环顾全场,只要将此人打败,自己虽然没有了神剑,但是要成立神剑门的话,仍然是不会有人可以有力量反对自己的!所以,他收定心神,不再去想司徒仇盗去了紫金神剑一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蓝施罗多,打量了一眼,道:“尊驾便是西域高人,蓝施罗多么?”
  蓝施罗多道:“高人两字,愧不敢当,在下确是蓝施罗多。”
  司徒本本淡然一笑,道:“幸会幸会,本来,老朽与尊驾,早已见面了,早在半年之前,中原有两位高手,一名赖五,一名董路,激老朽到西域去与尊驾比试,但是因雪崩阻路,颓然而返,赖五和董路两人,也葬身在大雪之中,今日得见尊驾一”司徒本本的话未曾讲完,只听得董小梅陡地发出了一声惊叫之声,道:“你说什么?我爹死了么?”
  司徒本本冷然向董小梅望了一眼,道:“你怪叫作甚?在你身边的沈觉非,便知此事始末”董小梅立即转过头道:“沈……沈大哥,你……瞒着我?”
  冷面阎王董路生前,对待董小梅,严厉得令人难以相信,所以董小梅见了父亲,绝无好感,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此际,董小梅突然之间,听到了噩耗,父女天性究竟在的,一句话未曾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这件事,沈觉非就是因为怕董小梅难过,所以一直未曾向她说起过。
  此时,董小梅猝然问起,沈觉非不禁大感狼狈,忙道:“小梅,别听他胡说,董阎王和赖大侠两人,只不过是在大雪崩中失了踪,生死未卜,岂可以猝然说他们已然丧生?”
  董小梅呆了一呆,想起雪崩声势之猛烈,又不禁泪如雨下!
  沈觉非也明知他们两人,一定是凶多吉少,所谓“失踪”也者,只不过是尸体未被发现而已,所以,他想劝慰董小梅几句,也是无从劝起!
  董小梅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中原三大高手,竟全死在异域!”
  沈觉非默然片刻,道:“事由司徒本本而起,如今,看令师大显身手吧!”董小梅点了点头,和沈觉非一齐向台上看去。
  只见蓝施罗多面色阴森,道:“这一柄剑,你看如何?”
  他一面说,一面握住了五柄长剑中的一柄,向外一抽出,那抽剑的手法,更是笨拙之极。但是,“锵”的一声过处,黄虹陡展,却令得司徒本本,首先吃了一惊!
  只见蓝施罗多的手中,已握定了一柄色作淡黄的宝剑。
  那柄宝剑的颜色之异,令得司徒本本这样见识的人,竟也不知那是以什么铸成的。但是司徒本本却可以肯定,这柄长剑,定非凡品,他恨不得立时抢了过来,一伸手道:“容在下仔细看看!”
  蓝施罗多道:“可以!”
  他一面说,一面便将剑向前送去,然而,他却不是将剑交到司徒本本的手中,而是剑尖向司徒本本的脉门,疾刺而出!
  这一剑,去势如行云流水,如果双方不是敌人,当真还当他是将剑交给司徒本本!
  但司徒本本,乃是何等样人,自然知道蓝施罗多不肯将剑交给自己的,因之,蓝施罗多的剑才递出,他手臂一沉,中指“啪”的一声,便已经向蓝施罗多的黄剑剑脊,弹了出去。
  司徒本本的那一指弹出,手法快到了极点!但是他早已看出对方精光内敛,武功极高,只在谢音等人之上,是以他这一弹,也根本未有一弹即中的打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这里一指刚弹出,“铮”的一声响,却齐齐正正,弹中了那柄剑剑脊!同时,听得蓝施罗多一声惊呼,“刷”的一声,那柄宝剑,幻成一股黄虹,竟然飞向半空!
  司徒本本大感意外,立即抬头向上看去。
  然而,就在他一抬头间,他却立即感到,胸前又有兵刃袭到!
  司徒本本陡地想起,对方腰际,共悬了五柄长剑之多,失了一柄,还有四柄,而且,这一柄之失,一定是故意的,引得自己昂首上望,他便可以趁隙进攻自己了!
  司徒本本一想及此,心中不禁又惊又怒,也不待低下头来,钢拐一点,“铮”的一声响,身子已向后,激射而出,退开了七八尺!
  而在退开了七八尺之后,身子尚未落地,身在半空,便自滴溜溜地一转,一掌发出!
  由于他发掌之际,身子转动,是以,轰轰发发的掌风,挟着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竟向着四面八方,一齐疾涌而出!
  蓝施罗多一上来,便失了一柄宝剑,确如司徒本本所料,是故意的。
  而且,他立即向司徒本本胸前刺出的那一剑,也只是虚招,一剑之后,立即又转到了司徒本本的身后。然而,因为司徒本本也知道蓝施罗多的厉害,一掌发出,身形疾转,掌风四涌,不论蓝施罗多自那一个方向攻到,皆要为他所阻!
  而他在一个转身之间,也早已看清蓝施罗多是在什么方向了!
  只见蓝施罗多手中,持着一柄黑沉沉的宝剑,又一阵烟也似,赶向前来!蓝施罗多在赶向前来的那一瞬间,那柄黑剑,如长蛇吐信也似,已经伸缩不定,向司徒本本连攻了七八剑之多。只见司徒本本的身形,仍是滴溜溜转之不已,手中的钢拐,荡起一片严密无比的光墙,将蓝施罗多的攻势,一齐挡了回去。
  蓝施罗多连攻了七八剑,皆是小巧功夫,剑走轻灵,变幻无穷。但是,在他那七八剑,未曾攻入之后,突然剑法一变!只见他身形陡地一凝,手起剑落,带起了“霍”的一下金刃嘶空之声,一剑大开大合,竟然向司徒本本的身子,直劈了下来!
  司徒本本一见对方剑势如此之猛,心中不禁一凛!
  长剑本是轻盈灵巧的兵刃,在剑招之中,有削、挑、刺、抖、戳、转、掠等等,却是没有砍、劈两字的,但是以剑劈向对方的却也不是没有,只有在两种情形之下,才会出现。
  一种情形是使剑的人,根本不会剑法,所以才会乱砍乱劈。
  另一种情形则是使剑的人,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能够将本来轻盈灵巧的兵刃,使出凝重雄猛的招式来,达到刚柔互济之妙。
  司徒本本当下一见蓝施罗多这一剑的来势,心中便暗自吃惊,因为剑势如虹,直劈了下来,长剑竟还抖起嗡嗡之声!由此可知,在这直勾勾的一劈之中,还藏有极其精巧的变化!
  司徒本本一觉察及此,心念电转,一声陡喝,手中的钢拐,便向上疾扬了起来!
  他钢拐上扬之势,快疾无比,尚在蓝施罗多一剑劈下的速度之上,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的一下,悠悠不绝之声,剑拐已然相交!
  而就在那“铮”的一声之后,紧接着,便又是“仓琅”一声响。
  那紧接着而来的“仓琅”一声,乃是司徒本本钢拐的一截拐尖,跌了下来时所发出来的,那跌下来的一截断拐,约有半尺来长短。
  而在此同时,又看到一道墨虹,陡地飞向半空!
  那是蓝施罗多手中的黑剑,原来,蓝施罗多在剑拐相交之际,虽然仗着手中墨龙剑锋利无比,将司徒本本的钢拐,削了一截下来。然而司徒本本向上迎来的那一拐之上,却也蕴着无上内力。
  司徒本本在服食了那片懒龙逆麟之后,内功之精湛,内力之深厚,已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是以蓝施罗多,也是难以与之拒抗。
  他只觉得一股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道,疾涌了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三步,左臂发麻,五指一松,手中的那柄墨龙剑,也飞向半空!
  那柄墨龙剑,飞向半空之后,跌了下来,落人了人丛之中,只见一人飞跃向上,一伸手将之抢到手中,身形转动,“刷刷”两剑,将另外两个跃了上来的人杀退,身形一晃,便向峰下疾驰而出!
  由于那人抢剑退敌,身法极快,所以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看清那是什么人。这柄墨龙宝剑,就此便不知落入何人手中了。
  司徒本本当下身形一凝,一见蓝施罗多向后退出,身子未稳,而自己则只不过是手中钢拐,断下了半尺来长的一截而已,心中不禁大喜,立即一拐横扫而出。
  随着他一拐横扫,只听得哗啦啦一下巨响,劲风陡生,声势惊人之极,蓝施罗多的身子,又向后退去。
  若是换了旁人,在身形未稳之际,又碰到那么大的力道,迎面撞了过来,实是难以抵御的。
  但蓝施罗多所习的“万幻身法”,也的确是武学之中的一奇。
  只见司徒本本的那股气劲,迎面撞到,他身子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而且,后脑碰地,还发出了“砰”的一声响,人人只当他这一倒地,少说也要半晌起不了身。
  可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那“砰”的一声,尚在耳际,蓝施罗多的身子,向前一滚,已滚近了司徒本本,不但如此,手腕抖处,第三柄血也似红的长剑,重又抖出,向司徒本本的小腹,疾刺而出!
  司徒本本早年为天罡六掌所伤,断了双腿。但此际,他却反倒占了双腿受伤的便宜,因为若不是他双腿早失的话,蓝施罗多一滚滚出,一定是一剑匝地卷出,削向他的下盘。而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若是有长剑攻向司徒本本的下盘,司徒本本却也难以防御!而如今,司徒本本双腿俱失,蓝施罗多便不得不改刺他的小腹,而在一抬剑间,便不如匝地卷出之快捷了!
  饶是如此,这一剑刺向司徒本本的小腹,去势仍是快疾无比,一道血红,犹如什么怪兽的一条腥红色的长舌一样,向前电射而出!
  司徒本本左拐略提,身子突然拔高五尺。
  他身在半空,左拐已向蓝施罗多的头顶,敲了下来。
  他右拐虽然断了半尺,但是使用起来,仍是一样趁手,那一击之势,更是来得十分猛烈,蓝施罗多刚才和他剑拐相交,吃了一次亏,这次司徒本本一拐迎头压下,本不拟与他硬碰。
  可是,在他一抬头间,却发现司徒本本的这一拐,抖起如山拐影,方圆两丈许,竟全在他的拐影笼罩之下,全无缝隙!
  蓝施罗多的万幻身法,已是轻功之中的绝顶功夫了!但是,要他在司徒本本钢拐压下的那电光石火间掠出两丈去,却也是没有可能之事!所以,蓝施罗多不得不真气运转,扬起手中宝剑,大喝一声,向上直迎了上去!
  他剑才扬起,两件兵刃,又已相交!
  只听得一下金铁交鸣之声过处,蓝施罗多的身子,猛地向后退出,而他手中的宝剑,又脱手向地上,落了下来。
  宝剑落下,恰好是剑尖向下,“铮”的一声过处,宝剑突然不见,只留下一个剑柄在石台之上,敢情那柄宝剑,锋锐之极,整个剑身,都没入了石中!
  而司徒本本立即身形下沉,右拐“轰”的一声,向正在后退之中的蓝施罗多,当胸攻到!
  这一次,蓝施罗多连向后倒去都来不及,只得手腕振动,又拔出了第四柄宝剑来,精虹闪耀,向前迎了上去。
  紧接着上次剑拐相交的那一下金铁交鸣之声,第二下悠悠不绝的声响,又自响起,只见精虹横生,蓝施罗多第四柄长剑,也被震脱!
  司徒本本每震脱蓝施罗多的一柄长剑,右拐也必然被削断半尺,三次下来,右拐已只剩下了两尺来的一截了。
  但是兵刃一分短,一分险,司徒本本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使是两尺来长的一截断拐,使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舞动得犹如一条墨龙,在他身边环舞一样!
  蓝施罗多和司徒本本动手,不到四个时辰,便已失去了四柄长剑!他心中也实在是骇然到了极点!
  石台之下,一干黑道上人,在司徒本本震脱了蓝施罗多的一柄长剑之后,便怪声叫好,但是沈觉非、董小梅等人,心头却是沉重之极!
  眼前,蓝施罗多似乎已改变了策略,手掣第五柄色作微青的宝剑,只是剑走轻盈,绝不再和司徒本本的钢拐相碰。
  目前,自然未曾分出胜负来。
  但实则上,蓝施罗多连失四剑,除了第一柄,是他用来诱敌,故意失去的之外,其余三柄,皆是被司徒本本无上内力震脱的。
  两人的功力,谁高谁低,早已判明。
  而再向下打去,蓝施罗多实可以说有败无胜!
  沈觉非的心中,十分忧虑,目不转睛地望着石台之上的变化。
  但是董小梅却和他相反。
  只见她双眉紧养,只是踮起了脚四面张望,反倒很少留意石台上的情形。沈觉非望了她几次,问道:“你在等什么?”
  董小梅道:“我等师哥一”
  她才讲到此处,面上突然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色,道:“司徒仇回来了!”沈觉非道:“他回来了,有什么高兴的?”
  董小梅突然神秘一笑。
  沈觉非心中,顿时大悟,“啊”的一声,道:“原来你一”董小梅道:“低声,师哥是跟着司徒仇去的。司徒仇自然是去察看他偷来的那一对紫金神剑,师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后面,等他走了,便来个顺手牵羊,实是妙极妙极!”
  沈觉非呆了半晌,道:“妙倒的确妙,只不过人家将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讲给我们听,我们却去趁机盗剑,未免说不过去!”
  董小梅一努嘴,道:“司徒仇是什么好东西?偷偷他的东西,心安理得,剑主人死了,我们曾为这一对宝剑,辛苦了半年,理应为我们所得的一啊呀,师哥怎么还不来?师父要是支持不住,双剑到手,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沈觉非给她一提醒,忙又向台上看去。
  只见在司徒本本的断拐节节进攻之下,蓝施罗多正在步步后退!
  沈觉非见了这等情形,手心上也不禁渗出了冷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董小梅发出了一声尖叫。尖叫声未毕,沈觉非已经觉出身旁多了一个人!
  沈觉非连忙转过头去,只见赶到身旁的,正是黑衣僧。但是他却没有穿着黑衣,身上的黑衣,脱了下来,包成了一件长形的包裹。
  董小梅忙道:“得了么?”
  黑衣僧道:“得了!”
  董小梅道:“沈大哥,你武功好,你送上台去给师父!”
  她和黑衣僧的对答,人人皆听得十分清楚,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她在讲些什么,直到黑衣僧一手抖开了黑衣,露出了紫光灿然的一柄神剑之后,众人才哗然呼叫起来。
  沈觉非心知自己所负的责任,十分沉重!
  他一左一右,握住了一对紫金神剑,左剑当胸,右剑挥动,便向石台之上掠去,只见寒森森、紫殷殷的光芒,护体缭绕,见而生寒,谁敢阻挡他的去路?他来到了石台边上,一跃上台。
  他才一上台,便觉得迎面一股气劲,疾压了过来,那是司徒本本,运全身功力,向前疾扑而至!沈觉非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百忙之中,手臂一振,一剑向外,疾挥而出!
  他在一剑挥出之际,还只当那一剑并没有用处,因此同时,脚尖一点,身形向旁窜去。
  怎知,就在紫虹陡生,一剑挥出之际,只听得一下如同裂帛也似的声音。原来紫金神剑,乃是天下第一神品,司徒本本的内家真力,本来已凝敛如同实质一样,然而剑锋过处,却也为之划开!
  司徒本本猛地觉出寒芒扑面,大惊后退,沈觉非的身子也在同时,掠到了蓝施罗多之旁,一伸手,将左手的紫金神剑,交给了蓝施罗多!
  蓝施罗多得了紫金神剑,精神一振,一声长晡过处,将原来手中的宝剑一抛,一剑削去,“铮”的一声,便将那柄剑,削成了两截!
  司徒本本后退之后,一见剑已落入蓝施罗多的手中,便心知不妙。在那片刻之间,他还决不定是走还是再打下去的好。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另有一人,怒吼一声,赶上台来。
  那人站定之后,众人一起定睛看时,只见不是别人,正是司徒仇,只听得他大声道:“沈朋友,原来你出卖朋友,以至于此!”
  沈觉非尚未回答,只听得司徒本本,一声断喝,道:“仇儿过来!”司徒仇的身子,猛地一怔,面色已自大变!
  刚才,他一见紫金神剑突然出现,心中悲愤莫名,才不顾一切地掠上石台来责问沈觉非的,而今给司徒本本一喝,实是亡魂皆冒,僵住了身形,连转过身子来的气力,都使不出来了!
  司徒本本又厉声喝道:“这一对紫金神剑,可是你偷去的么?”司徒仇好不容易转过身来,面如土色,道:“不关我事,就算……不是我下手……也给蓝施罗多偷走了!”
  司徒本本心中,怒到了极点,只听得他暴雷也似,一声怒喝,弃了手中的断拐,五指如钩,向司徒仇疾抓了下来,人离司徒仇尚有七八尺,司徒仇已觉得劲风扑面,几乎闭过气去。
  他自度难逃出司徒本本的毒手,双目一闭,瞑目待死,眼看司徒本本的五指,已将抓到了他的胸前,但也就在此际,只见司徒本本的身侧,突然一条人影,犹如鬼魅也似地一闪。
  等到司徒本本有所觉察,猛地转过身来之际,紫虹陡生,只听得司徒本本一声怪叫,鲜血如泉喷出,他身子已经向下倒去!
  原来,那悄没声地掩向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蓝施罗多!
  司徒本本在怒极之余,一不留心,已被紫金神剑自腰际刺入,几达尺许,饶是他武功精邃之极,也立时倒地不起。但是也因为他内力精邃,所以受伤虽如此之重,倒地之后,却也并未立时死去,圆睁怪眼,仍是望定司徒仇,双手在石台上乱抓,“刷刷”有声,腰际所流出的鲜血,迅即成为一大滩,使得他躺在血泊之中!
  司徒仇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却不敢和司徒本本的眼光相接触,一偏头,避开了司徒本本的目光。
  司徒本本大声喘着气,道:“仇儿……你……听我说。”
  司徒仇向后退了几步,道:“有什么好说的?”他心中余悸犹在,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自己要向司徒本本询问身世来。
  司徒本本又喘了一口气,道:“仇儿,你……本是饶奇化……和谢莲两人的儿子!”
  司徒仇虽然早已知道,但是由司徒本本亲口证实,却又大不相同,只听得他道:“那我如何会由你抚养成人的?”
  司徒本本道:“我……早年……经过点苍,恰逢段翠产下了一双胞,我顺手抱走了一个,以作为日后要挟段翠之用,我抱走了婴儿之后,随即北上,却恰遇仇人谢莲,带着你……在向北而行……我便跟在后面,直到关外……我才趁机将你换来……”
  沈觉非吸了一口气,道:“那时我父母也在?”
  司徒本本的气息,已渐渐微弱,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又挣扎着道:“我本来,要将你抚养成人,令你不知父母是谁,又去害你父母,但……是等你长大,事情却已生了变化……”
  沈觉非厉声道:“你可知道因为你当年此举,终于害了冷姑娘么?”
  司徒本本恍若未闻,只是道:“我……养你成人……想不到……仍死在……你……手中!”他讲到此处,双目微闭!
  只见他眼中,竟然落下泪来!
  这可能是司徒本本一生之中,第一次流泪,但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的流泪了!因为在他闭上了眼睛之后,他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便自没有气息!
  司徒仇呆了一呆,四面看去。
  只见四面,已然没有多少人在了!
  原来,上朝日峰来凑热闹的那些人,一见司徒本本倒地,心知不妙,纷纷夺路而走,顷刻之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只有黑衣僧、侯银凤、董小梅、沈觉非、蓝施罗多和他自己六个人在峰顶之上了。而司徒仇在四面一看间,所接触到的,也都是十分冷然的目光。司徒仇身形一晃,下了石台。
  黑衣僧冷冷地道:“你走快些,慢一步,我便追上来了!”吓得司徒仇怪叫一声,疾掠而去!黑衣僧哈哈大笑,蓝施罗多一伸手,将手中的紫金神剑,交还给了沈觉非。
  沈觉非握住了一对紫金神剑,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向董小梅望了^眼。
  在那片刻之间,沈觉非想起了董小梅曾经说过的话来,董小梅曾经说,如果得了紫金神剑,那么,她便和自己,一人一柄。董小梅的话,当然是剑和人一样,成双成对之意。所以,当沈觉非心中,想将那一对紫金神剑,全都交给董小梅之际,他心中便不禁犹豫了一下,唯恐董小梅心中伤心。
  但是董小梅却反而像没事人一样,道:“沈大哥,那一对紫金神剑,可全是我的!”
  沈觉非一听得董小梅如此说法,正求之不得,忙道:“自然!自然!”将一对紫金神剑,递了过去。董小梅接了过来,忽然叹了一口气,双眼之中,不自由主落下泪来。
  沈觉非心中,也大是黯然!
  此时,司徒本本已死,二十年前的一段公案,也已弄明白,一切似乎都已十分圆满了。但是,沈觉非却永远也不会觉得圆满,因为冷雪走了,走向不知何处,走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没有了冷雪,他心情怎能愉快?
  他茫然地站着,好一会儿,才听得侯银凤道:“沈公子,我回点苍去了!”沈觉非只是向她点了点头,等她走出了丈许,才叫道:“侯姑娘,若是你见冷姑娘,相烦你告诉她一声,若是找不到她,那我……我……”
  他讲到此处,语音哽咽,再也讲不下去!
  侯银凤道:“你放心,若是碰到她时,我自然会对她说的。而且,我回到点苍,一拜父母坟后,也要天下遨游,她是我的姊姊,我自然也会到处打探她的下落的。”沈觉非道:“但愿能再见到她!”
  侯银凤呆呆地站了片刻,一个转身,一俯身,在石台之上,拔出了那柄血也似红的长剑来,道:“这柄剑我要来防身,它是我父亲所造,我绝不会辱及它的!”沈觉非忙道:“还有两柄,侯姑娘也不妨取去。”侯银凤道:“你自己不要么?我只要一柄便够了,它也可以使我时时想起父亲来!”
  侯银凤已经知道她真正的父亲,并不是剑痴侯子青。但是她却绝无意改姓,更在心中认侯子青为她的父亲。因为侯子青待她如此之好,实是可与世上任何一个好父亲相比的!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侯银凤向各人行了一礼,身形展动,便向山下掠去。
  侯银凤这一去,回到了点苍之后,便遨游五湖四海,仗着手中的宝剑,以及一身习自《九源清笈》中的武功,行侠仗义,不出一年,声名大振,黑道上的魔头,提起“侯银凤”三字,闻风远避,侯银凤在江湖上走动之际,另有一番经过,但是不在本书范围之内,就此表过不提。
  却说侯银凤走后,董小梅便走到了沈觉非的面前,低声叫道:“沈大哥。”沈觉非黯然道:“小梅!”
  董小梅抬起头来,满面泪痕,道:“沈大哥,自从在寒梅谷中相识,有多少时候了?”她一面说,一面泪水便沿着脸颊,淌了下来。
  沈觉非握住了她的手,道:“将近两年了!”
  董小梅喃喃地道:“将近两年了,我也不再应该小孩子脾气了,应该懂事了……”她勉力一笑,道:“沈大哥,你可会时时记得我么?”
  沈觉非也觉得心酸,一翻衣襟,露出了里面的一件破衣来,道:“小梅,你看,这是你为我补的那件衣服,我一直穿着。”
  董小梅还含着眼泪,但是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沈大哥,我要回西域去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她讲到此处,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必多啰嗦,自然会有人看顾你的。”
  沈觉非一听,不禁愕然,道:“小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小梅一面抹眼泪,一面道:“没有什么,沈大哥,我要走了。”
  沈觉非忙道:“我们一起下山去吧。”董小梅忙道:“不,沈大哥,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再下山。”沈觉非又是一呆,道:“这又是为什么?”董小梅道:“这是我们分别前仅有的一个要求,难道你便不肯答应我么?”
  沈觉非的心中,疑惑之极,他心想难道董小梅又犯了孩子气?还是怕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心中更其伤心?当下,他只是略想了一想,便道:“好董小梅提着紫金神剑,蓝施罗多和黑衣僧却不客气地取走了那两柄宝剑,三人跃下了石台,身形连晃,便向下山的路口走去,转眼之间,便已隐没不见。
  这时,整个山峰之上,只剩下了沈觉非一个人!
  沈觉非厌恶地向司徒本本的尸体看了一眼,跃下石台,背负双手,缓缓地来到了悬崖边上,向下望去,只见浮云缭绕,就在脚下飘过,他心中生出了无限感慨!
  只见夕阳西坠,沈觉非长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他转过身来之后,是准备下山去,天涯海角,寻找冷雪的。
  然而,当他转过身来时,他却呆住了!
  晚霞和夕阳的照映之下,就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绝世美貌的少女,不是别人,竟是冷雪!
  沈觉非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去看时,只见冷雪已向他冉冉地走了过来,沈觉非指着她,道:“你……你……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字,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冷雪的双手,本来放在背后的,在她来到了沈觉非面前之际,双臂一伸,沈觉非更其惊讶!只见她手中,握着那一对紫金神剑!
  沈觉非呆了好半晌,才道:“我……是在做梦么?”冷雪摇了摇头,道:“不。”沈觉非又道:“那……你没有走?”
  冷雪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已走了,但是董小梅却追上了我……”沈觉非奇道:“小梅?她没有离开过山峰啊?”
  冷雪道:“那时,你还昏迷未醒,小梅发现了我留下的信,央她师父来追我,留住了我,她又赶上来的。”沈觉非想起自己醒过来时,想找冷雪的留书,却已不见,才知是董小梅取去的。
  冷雪续道:“小梅她对我说,我误会了她,她又说,你是看了我的信才昏过去的,她要我在半山腰等着,不要走,等她下山时,我再上山来看你,我-…-答应了她……”沈觉非大喜道:“那……那你是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冷雪脸泛红晕,点了点头,沈觉非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冷雪道:“刚才,她下山去,将这一对紫金神剑给了我,说我们两人在一起,武林中人不会原谅的,我们一定要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她又说我们虽然会因此牺牲许多东西,但是我们只要能在一起,那就永远会幸福的。”
  沈觉非想起董小梅一片苦心,心头不禁大是感激。
  冷雪又道:“她年纪虽轻,但是这一番话,却是极有道理,我……想过一个人离去,但是那种痛苦,我却无法抵受!”
  沈觉非忙道:“现在好了,我们不是在一起了么?”冷雪靠在沈觉非的身旁,低声道:“在一起了!”他们两人,慢慢地向山峰下面走去。
  当他们走过半山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月华初升,他们两人,沉浸在幸福之中,都未曾注意到在一块大石之后,站着一个纤小的人影。
  那人是董小梅。
  她呆呆地望着冷雪和沈觉非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泪眼模糊,喃喃地道:“沈大哥,但愿你时时想念我……”
  在她的身后,蓝施罗多和黑衣僧两人,都有点不耐烦了,道:“小梅,该走了!”董小梅应声道:“该走了!”她抬起头来,在月亮旁边的两片云,形状恰如一对张开了翅膀的鸟,她又向山下望了一眼,心中暗道:“愿你们两人幸福。”
  她抹干了眼泪,和蓝施罗多、黑衣僧两人,也一起下山,回西域去了。
  看官,董小梅的一片痴情,看来虽然没有着落,但是她心头上的安慰,却比沈觉非在她的身边尤甚,正是:光明豁达,心田活泼!
  在下这部“双飞剑”,至此也告结束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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