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郎问道:“你们之中,谁是头儿,快说!” 梅花郎不住冷笑着,他冷笑一声,这些人的身子,便不由自主,抖上一抖,人人神色全惶。 宋天远见人人的目光都向他望来,看来是要赖也赖不掉的了,只得硬着头皮,声音发颤,道:“小可……是……玉龙堡……的总……管……” 他只讲了一句话,可是声音发着抖,竟断续了几次。 梅花郎冷冷地道:“过来!” 宋天远一听梅花郎叫他过去,双腿更把不住发起抖来!但是尽管他双腿发震,他还不敢不向前走去。 宋天远的武功也不弱,在初人玉龙堡之前,在武林之中,也颇有些名头,可是此际他只向前走出了三步,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宋天远一跪下,梅花郎又是一声冷笑,缓缓地道:“你是这里的总管?不错,你不必害怕,我只要你找一个人,我非但不取你的命,而且还让你为玉龙堡的堡主!” 宋天远呆了片刻,一时之间,他好像身在梦中一样,不知如何才好。 宋天远定了定神,站了起来,又向前走了两步,在梅花郎身前恭手而立。梅花郎又道:“我向来说一是一,你大可不必犹疑,先起来再说!” 梅花郎道:“向小玉在堡中,是不是?” 宋天远吸了一口气,道:“是。” 梅花郎道:“我要找的就是她,将她找出来见我!” 宋天远心头伴抨乱跳,足足有好一会儿,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过了半晌,他才道:“我武功……不高,只怕不是她的敌手,难以……请她出来。” 梅花郎道:“你不能叫她出来,带我进去见她,也是一样的。” 谢千骏在梅花郎闯进了玉龙堡之后不久,也掠过了深沟,进了玉龙堡,这时听得梅花郎咬牙切齿要见向小玉,他心头也不禁评评乱跳了起来! 萍水的死讯,带给谢千骏的哀痛,是难以形容的。 萍水不论是死在那一个人的手中,谢千骏都会尽一切的可能,去替萍水报仇的,但唯独萍水是死在向小玉的手中,那却令谢千骏无可奈何! 因为谢千骏虽然发现自己对萍水的情极浓,对向小玉绝没有什么情爱,但是向小玉究竟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却无法杀了向小玉来替萍水报仇! 不但他自己无法下手,这时他听得梅花郎那样讲,心知只要一让梅花郎找到向小玉,那向小玉非遭毒手不可,他的心中也不禁大是紧张起来。 他忙道:“宋总管,小玉是向堡主的女儿,你……不能出卖她!” 宋天远面色苍白,向谢千骏望了一眼,随即苦笑了起来,他一苦笑,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自然再明白也没有,他是在表示,明知不应该出卖向小玉,但是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也非出卖不可了! 所以宋天远根本连望也不向谢千骏再望一眼,便道:“是,梅教主请跟我来。” 梅花郞钢拐在地上轻轻一点,随着钢拐的那一点,他身形向上耸了一耸,虽然他身子还未掠起,可是看那神情,就像他随时可以飞起来一样。 宋天远已转身向前走去,谢千骏也就在那片刻间,身形一闪,拦在梅花郎的身前,道:“慢走。” 梅花郎幽光闪闪的双睛,斜眼看着谢千骏,冷冷地道:“你上次死里逃生,难道还想嗜一下修罗血掌的滋味?你当我不会对你下手!” 谢千骏沉声道:“我为什么会以为你不会对我下手?” 梅花郎双眼倏地张开,两道冷电似的眼光,突然向谢千骏扫了过来。他的目光是如此之凌厉,可以说是任何人看到了之后,都会不寒而栗的。 可是,谢千骏这时却了无所惧,因为在谢千骏的心中,根本已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事了,本来谢千骏心中最怕的事,便是萍水突然遭受不测。 现在,他只当最可怕的事巳经发生了,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面对着梅花郎如此凌厉的目光,他连脸上的神情,也未曾变动一下,反倒是梅花郎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来。 梅花郎冷冷地道:“你不知道萍水是如何想念你么?念在萍水分上,我自然也不想对你下手!” 谢千骏却答非所问,木然道:“但是萍水死了。” 梅花郎厉声道:“刚才也是你说的,萍水是死在向小玉之手的,现在我去找向小玉,你为什么要阻住我的去路?难道萍水枉认识了你一场不成?” 梅花郎说到后来,简直是声色俱厉,骇人之极! 连站在谢千骏身后的宋天远,身子也忍不住又发起抖来,可是谢千骏却仍然若无其事一样,他先缓缓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死者已矣,你还是一” 他话未曾讲完,梅花郎巳一声怒喝,道:“放屁!” 随着他那一声大喝,他衣袖已疾拂而出,一股极强劲的劲风,向谢千骏当胸疾拂而出! 以谢千骏的功力而论,如果他勉力要抵御这一拂,倒也还可以抵御得住的。但是此际,他根本一点准备也没有,是以劲风一到,“呼”的一声他人巳如同断线的风筝也似,向上直飞了起来。 他身子一直飞出了丈许,才在半空之中,翻了一个身,落了下来,,当他落地之后,是看到宋天远和梅花郎两人,巳然从一个甬道口中走了进去。 谢千骏足尖一点,连忙跟了进去,当他来到了离梅花郎的身后丈许处时,只见梅花郎并不回头,只是突然反手一抓,向他凌空抓了过来。 随着那一抓,谢千骏只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吸力,向他吸了过来,“呼”的一声,他人巳向梅花郎扑去。 电光石火之间,连谢千骏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肩头一紧,已然被梅花郎五指紧紧抓住。 梅花郎自始至终,未曾转过头来,他把谢千骏抓住之后,冷笑一声,道:“你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可得规规矩矩,别胡言乱语,令我心头火起!” 这时候,谢千骏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要凭自己的力量,去阻止梅花郎对向小玉行凶,那是绝没有可能的事!但是他却又不想向小玉死在梅花郎的手下,那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他的脑中,乱成了一团,直觉得耳际嗡嗡直响! 他实在并不是自己走向前去,而是被梅花郎提住了肩头,向前直提了出去的。 梅花郎一手提住了谢千骏,将双拐全交右手,单手点拐,去势仍然快到了极点,紧紧跟在宋天远的身后。 转眼之间,便掠出了好几条甬道,来到了一个院落之前,谢千骏看出那正是自己在玉龙堡中被囚禁了多时的所在,他自然也知道向小玉是在那院子之中,他的心中更是焦急,忍不住髙叫道:“小玉^” 他本来是想警告向小玉,叫向小玉快快离去的。 可是,他只叫出了两个字,梅花郎的五指突然一紧,谢千骏只觉得一股大力直撞进了他的体内,令得他几乎闭过气去,自然再也难以出声。 而就在此际,却已听到了院子中向小玉的一下欢呼! 随着那一声欢呼,只见院子门口,人影一闪,向小玉已掠了出来,她满面笑容,道:“你终于一”看她的样子,像是听到了谢千骏的一下叫喊,以为谢千骏又回来找她了,是以她才欢喜莫名,迎了出来一样。可是她才一出来,却立即呆住了! 她已看到了梅花郎!也看到了谢千骏被梅花郎提着! 是以她那一句话,只讲了三个字,也难以再讲下去,刹那之间,她面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向小玉在刹那之间,整个人如同石头人一样,站立着,面色苍白,嘴唇在发着抖,她除了嘴唇在发抖之外,甚至连眼珠也是发亮的。 梅花郎冷冷地道:“想不到吧!” 向小玉这才缓缓地吸进了一口气,她虽然已缓过了一口气来,但是她脸上却仍然是一片死灰色。 梅花郎手一松,将谢千骏放了下来,向小玉忽然向谢千骏问了一句,道:“是……是你带他来的?” 谢千骏摇了摇头,梅花郎已然道:“别废话,小玉,你杀了萍水?你竟对萍水下了那样的毒手?” 向小玉乍一看到梅花郎,心中的骇然,实在是难以形容的。 可是,梅花郎不向她查询在洛阳聚仙居中发生的事,却只问她是不是杀了萍水,这不禁令得向小玉为之愕然,不知道是什么原故。 但是向小玉究竟是十分聪明的人,她立即明白了! 她明白梅花郎自始至终,不知道在聚仙居中,用那柄毒匕首,向他下手的竟不是萍水,而是自己! 向小玉再吸了一口气,她旁敲侧击地问道:“何副教主好么?” 她什么人也不问,只问何求,那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因为如果何求没有事,那就更证明她的猜度不错,梅花郎根本不知向他下手的究竟是什么人! 梅花郎闷哼一声,道:“我问你是不是害了萍水,你又找上何副教主做什么?” 向小玉虽然未曾得到梅花郎的直接答覆,但是梅花郎既然还称何求为“何副教主”,可知何求安然无恙了。 向小玉缓缓地道:“是的,我杀了她!” 听得向小玉那样讲,谢千骏的心头又是一阵伤痛,忍不住伸手扶住了柱子,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梅花郎也立时“嘿嘿”冷笑了起来,他的冷笑声十分凌厉,只见他一步一步,向向小玉逼了过去,每逼出一步,他钢拐点地,便发出惊心动魄的铮铮声来。 丨 他逼到了向小玉的近前,才一字一顿,道:“好,你倒承认得爽气得很!”向小玉的神态,这时反倒镇定了起来,她冷冷地道:“梅教主,真奇怪,你居然未曾死在聚仙居中!” 梅花郎的身子陡地一震,喝道:“你也知道了?” 向小玉道:“天下皆知,何独是我一个人知道!” 谢千骏听得他们两人那样讲,只是隐隐觉得事情一定是和萍水有关的。但是他一直在玉龙堡之中,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以他只是瞪大了眼,想在两人的话中,听出些名堂来。 梅花郎又道:“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说!” 向小玉信口开河,道:“就在洛阳城外,她见了我,还十分得意,说她已诛了元凶,我十分吃惊,指责了她几句,她一”向小玉才讲到这里,梅花郎便巳嘿嘿冷笑了起来,道:“我死了,你还不髙兴么?怎会指责她?” 向小玉何等精灵,早知自己一说,梅花郎一定会如此责问自己的,是以她也早已想好了答案,她立时道:“如果你是死在我的手中,我自然髙兴,但是,萍水却是你的女儿,你是他的父亲!” 谢千骏听到这里,忍不住叫嚷了起来,道:“你们两人在说些什么?”可是向小玉梅花郎两人都全然不理会他,只听得梅花郎道:“后来……又怎样,你们动手了?” 向小玉道:“是。” 梅花郎又“咯咯”怪笑起来,道:“就算你们动手,萍水的武功在你之上,死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她!” 向小玉道:“本来是这样,但是她毕竟做了亏心事,心中发虚,是以她一面打,一面想走,被我无意之中得了手,那却怪不得我!” 谢千骏实在无法明白向小玉和梅花郎两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也隐隐感到,向小玉所说的一切,一定是一个极大的诬害萍水的阴谋! 谢千骏立时道:“小玉,你别胡说,萍水……她会做什么亏心事?她决不是作亏心事的人,你别胡说!” 向小玉冷笑了一声,道:“你问梅教主就是!” 谢千骏立时向梅花郎望去,只见在梅花郎的脸上,现出十分沮丧的神情来,他长叹了一声,并不说话。 谢千骏在听到了萍水的死讯之后,心中已然难过之极,这时在听得向小玉如此说,心中更是悲愤莫名,突然向梅花郎走了过去,大声道:“她做了些什么?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怕小玉?” 梅花郎望着谢千骏,他的目光,就如同是两柄利刃一样,可是谢千骏却了然无惧,依然挺身而立,过了好半晌,梅花郎才道:“你问她做了什么事?她用一柄毒匕首,想将我杀死,但却未成功!” 谢千骏一听,全身陡地一震,但是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梅花郎立时大怒道:“你笑什么?说!” 谢千骏道:“我笑你还是她生身之父,连自己的女儿是怎样一个人,你也不知道,还不可笑么?” 梅花郎怒道:“什么意思?” 谢千骏缓缓地道:“萍水虽然恨你,但是她却也决计不会对你下那样的毒手,那是你弄错了,绝不是萍水,萍水为人,我比你要清楚得多!” 谢千骏那一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可是梅花郎听了之后,他面上的怒意,反倒渐渐消退了,而换之以十分疑惑的神色,望定了谢千骏。 在那刹间,他并不是只有望着谢千骏,而是将当日在洛阳聚仙居内所发生的事详详细细想了一遍。 他将事情想了一遍之后,便觉得谢千骏所说的十分有道理,因为他根本自始至终,在那天晚上未曾见过萍水一面! 而且,他也想起了很多别的可疑之点来,何求的惊惶神态,萍水逃得如此之快等等,都在他心头涌了上来。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朝着向小玉移去,突然之间,定在向小玉的身上不动,令得向小玉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梅花郎才道:“小玉,那是你!” 这五个字,在向小玉听来,简直如同五个响雷一样! 她的脸上立时泛起了一片死灰色,她双手摇着,可是却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摇着手,身子向后慢慢地退着。 梅花郎的双目直视着向小玉,他说话的声调十分缓慢,但是他讲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震撼人心的。 他道:"小玉,那是你,你和何求串通,由你假扮萍水来杀我,对不对? 萍水呢?萍水在什么地方?" 向小玉一直向后退着,梅花郎则身形飘动,向前逼了过去,退出了五六步,向小玉退到了墙前,巳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她才道:“不对,不对!” 梅花郎冷笑着,道:“小玉,你不必再抵赖,这种事,只有你才做得出来,萍水是做不出来的!” 向小玉尖声叫道:“她做得出的,她恨你,她和她母亲一样恨你,她要杀你,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谢千骏大声道:“不对,萍水虽然恨他,却决不会杀他,你是怎样杀萍水的?” 谢千骏的话,向小玉连回答的机会也没有,因为那时,梅花郎巳缓缓扬起手来,他的手掌心,在刹那之间,变得血红,像是有一大团鲜血,立时可以滴下来一样,而那股向向小玉的鼻端直扑过来的血腥味,也令得向小玉几乎逼过气去! 向小玉一看到梅花郎已蓄定了修罗血掌的掌力,她心头实是骇然之极,她忙叫道:“别下手!别下手!” 梅花郎想是心中恨到了极点,是以他手掌扬起之势,十分缓慢,而且他脸上的神情,也极其狠毒。 向小玉一叫,他“桀桀”怪笑起来,道:“这时候,你再叫别下手,那可太迟了,你不记得在白马寺中,我曾对你说过什么来?我要你再别让我见到你,你非但重回洛阳,而且还来害我!” 向小玉尖声叫了起来,道:“那……不关我事,是何求逼我那样做的!”向小玉这样一叫,梅花郎不禁为之陆地呆了一呆! 但是,梅花郎却立时发出了一下冷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他也免不了要吃我一掌,但是下手的是你,你也休想逃得过我的一掌!” 他一面说,一面手掌已渐渐压了下去,那股触鼻而来的血腥味,令得向小玉的五脏翻腾,难过之极。 向小玉一面喘着气,一面身子发着抖,她在迅速地转着念,如何才可以死里逃生,刹那之间,她已经想到自己刚才讲的那一切,全是废话,不论是何求主使也好,是自己主动也好,梅花郎都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现在,唯一会儿使自己超生的人是萍水! 是以,她连忙喘吁吁道:“你别下手,我告诉你,萍水,她……萍水根本没有死,那是我胡说的!” 向小玉本来乃是何等口齿伶俐的人,可是此际,她讲来却有点语无伦次,但是总算也可以使人听得清她究竟在讲些什么。 梅花郎的手掌,本来已快压到她的头顶了,一听得向小玉那样讲,他的手臂略缩了一缩,但是他却也不信向小玉的话,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声来,道:“你以为由得你讲,我就信了?” 向小玉忙道:“她真的没有死,她在玉龙堡中!” 梅花郎在突然之间,听得说萍水没有死,固然感到意外,可是他所感到的意外,决不如谢千骏为甚。 谢千骏只觉得心头评抨乱跳,刹那之间,气血上涌,他张大了口,想要讲几句话,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是焦急地挥着手,看他的情形,像是想询问向小玉,萍水究竟怎样了。 可是向小玉此际全身已皆在修罗血掌的掌力笼罩之下,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还有心情来顾及谢千骏的手势?她只是道:“真的,她没有死!” 向小玉将这句话,在刹那之间,急急重复了七八次,梅花郎才冷笑道:“你说她在玉龙堡中,你将她找出来,让我们见见面,光说又有何用?” 向小玉的心中,立时感到自己巳有了一线生机,她忙道:“你……见了萍水,是不是可以放过我?” 梅花郎只当向小玉是在胡言乱语,是以他一口答应,道:“好,我若见到萍水未死,可以再放过你一次!” 向小玉大声怪叫道:“宋总管!宋总管!” 宋天远在将梅花郎带到这院子来之后,战战兢兢,等在门外,心中不知盘算了多少遍,在院子之中所发生的一切,他也全都听到的。 这时,向小玉一叫,他在刹那之间,心中一亮,已经有了打算,立时走了进去,道:“小姐有何吩咐?” 向小玉忙道:“宋总管,那位萍水姑娘,现在在玉龙堡之中,你快着堡中上下人等,合力去找她,谁先找到她,将她带来,我有重赏!” 宋天远等到向小玉讲完,却双眉向上一扬,道:“小姐,你说什么?你自己做的事,难道不记得了?” 向小玉突然之间,听得宋天远讲出那样的话来,她不禁大吃了一惊,连上下两排牙齿,也忍不住咯咯相叩,她道:“宋总管,你可别……闹着玩!” 宋天远苦笑着,道:“小姐,你一定是急得忘了……” 向小玉一声尖叫,道:“宋总管,你究竟在说什么?” 宋天远摊着手,先望了梅花郎一眼,然后才对向小玉道:“小姐,我才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 刹那之间,向小玉只感到一股极度的寒意,由顶至脚而生! 她的心中实在巳很明白了,宋天远是要她死在梅花郎之手,在她死了之后,宋天远自然可以在玉龙堡中唯我独尊,成为一堡之主了! 向小玉一想到了这一点,她心头的骇然,实在是难以形容,她急叫道:“萍水没有死,她还在玉龙堡中,你,你快带人去将她找出来,快!快!” 宋天远却摇着头,道:“小姐,萍水姑娘巳经死了,她是被你逼进了毒牢之中,被万千条毒蛇咬死的,你当时还在毒牢口之外望着,哈哈大笑,说她应有如此下场,怎地不过几日间便忘了?” 宋天远一面说着,一面还装着手势,他说的也是满口胡言,但是既有向小玉说了萍水的死讯在前,宋天远所讲的话,却也使人深信不疑! 只听得站在一旁的谢千骏,身子便已禁不住发起抖来,他抖得如此激烈,以致全身骨骼都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来,听来异样之极。 而梅花郎的双目一直盯在向小玉的脸上,渐渐地,他双眼也变得血红色,像是在他的眼中,也会有鲜血滴了出来一样,实是可怕之极! 向小玉在那一刹间,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你胡说,宋天远,你胡说!” 宋天远的声音却十分平静,他竟并不否认,只是道:“是,小姐,我胡说!”他承认了自己是胡说,在梅花郎的心中,反倒认定了他讲的是真的,只不过在向小玉的威胁之下,才不得不如此说而已。 是以,在刹那之间,梅花郎的目光更是严厉,在那种目光的逼视之下,向小玉的身子,忍不住剧烈地发着抖,梅花郎陡地一声大叫,手掌倏然扬起,一掌向前切出! 在梅花郎那一掌拍出之际,掌风之中,弥漫的那一股血腥味之浓,令得宋天远和谢千骏两人,在刹那之间,面色都变得极其苍白可怕! 向小玉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形突然向旁闪了开去。 她身形闪得十分快疾,梅花郎也太以托大了,以为自己一掌击出,向小玉万万逃不过去的,所以也决没有中途变招的打算。 这一掌在向小玉身形闪开之际,“吧”的一声响,击在墙上! 梅花郎的掌力何等之强,人人都当做他一掌击在墙上,一定会发出轰然巨响,将整座墙都击塌的了! 但是事实上,情形并不是如此,梅花郎的武功极高,一见向小玉闪幵,早已真气运转,将掌力收了回来,是以他一掌虽然击了在墙上,但等于伸掌在墙上碰了一下而已,并没有什么力道。 但是,当梅花郎的手臂一缩,掌心离开墙壁时,在墙上,却多了一个血也似红的手印,像是刚用鲜血染了上的一样,实是诡异之极! 梅花郎身形一转,向着向小玉避开去的方向,“桀桀”冷笑着,道:“你还想逃?你可知天下决没有人能逃得出我修罗血掌之下的么?” 向小玉尖声叫道:“萍水没有死,你不能杀我!” 梅花郎的笑声更是惊人,突然之间,只见他手背向上一扬,衣袖“呼”地拂去,一股强劲之极的劲风,向前直逼了出去,向小玉脚步踉跄,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已被他逼到了墙角之中! 向小玉避幵了梅花郎第一掌修罗血掌之际,她虽然在墙前,但还不是在墙角,是以还可以有退避的余地。可是此际,她已然被逼到墙角上来了! 她身子缩在墙角上,梅花郎若是向她下手,她实在是绝没有可能再逃得开去的了,是以她立时向前冲来。 可是,向小玉的武功,怎能和梅花郎相比? 梅花郎手掌向前掠推,一股大力疾涌而出,将她逼在墙角之中,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难以动移分毫。 梅花郎钢拐点动,身子又向前飘前了三五尺左右。 他飘到了向小玉的身前,钢拐一横,“铮铮”两声响,只见那根钢拐的拐尖和拐柄,都一起陷进了墙内,而将向小玉拦在墙角之中! 梅花郎只用一根钢拐支着地,但是他的身子却仍然十分直,稳稳地站着。这时的情形,倒有点像前一次在玉龙堡的大堂之中,向小玉用拐杖逼住了乳娘相仿,向小玉的身子,在剧烈发抖。 她一手握住了那一根拐杖,好像不那样的话,就难以站得住一样,她叫道:“萍水还活着,她在玉龙堡!” 可是,梅花郎却分明已不再作听她解释的打算了! 因为梅花郎巳渐渐扬起手来,他的掌心之中,渐渐地如同凝了一团鲜血一样,掌心向向小玉推过去! 向小玉一直在哀告着,本来,她的心中,还存着万一的希望,但是当她一闻到那股浓腻之极的血腥味,巳然直冲鼻端之际,她知道没有希望了。 她的身子突然向后缩去,撞在墙角上,她双掌向前推出,似乎除此可以阻挡梅花郎的修罗血掌一样。 修罗血掌乃是天下第一毒掌,自然不是向小玉这点功力所可以抵挡得住的,但是向小玉的双掌一推了出去,修罗血掌的掌力也疾压了过来。 两股掌力一撞,向小玉的身子立时被修罗血掌的掌力所压,“嘭”的一声,重重撞在墙角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是如此之重,令得向小玉像是在背后被人用数百斤重的大钟捶打了一下一样,刹那之间,眼前一阵发黑! 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向小玉只觉得背后突然失去了凭借,一个倒栽葱,整个人已向后跌了出去,眼前也同时一黑!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向小玉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听得梅花郎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呼叫声,但是那一下呼叫声,却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接着,便是“嘭嘭”两下响,那两下响来得更远了。 而在那一刹间,向小玉只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向下滑去,她想伸手抓住一些东西,却一点也抓不住,手所碰到的都是滑不留手的管道,根本难以止住下滑的势子。 向小玉在刚一开始之际,的确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立即明白了,她明白自己是在无意之中,撞进了一条暗道之中,现在,不知要滑到什么地方去,但总是逃过这一关了! 向小玉在一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心中的高兴,实在难以形容,几乎要大声高叫了起来,以表示高兴! 她勉力睁大眼,想看清眼前的情形,但是那向下滑去的管道之中,却十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向小玉的心中,自然也十分害怕,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的黑暗之中,向下跌去,会跌到什么地方。然而此际她心中的害怕,比起刚才被逼在墙角,对着梅花郎的掌心时,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向小玉的身子直向下滑着,足足过了半盏茶时,她才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再向下滑,而是悬空跌了下去! 向小玉连忙一提真气,而就在她真气一提间,她已跌在一个十分柔软的物事之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那事物十分柔软,而向小玉又恰好在此时提了一口真气,是以她根本没有受什么伤,她定了定神,眼前仍然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 她伸手摸着,却摸出了自己是跌在一个十分大的蒲团之上,向小玉在蒲团上一按,站了起来,她刚一站了起来,便听得不远处发出“窸”的一声响。 那一声响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一听就可以听出那是在那声响传来的地方有一个人,这时正轻轻地动了一下,所以衣服便发出那一下响来。 向小玉的心中,大是骇然,她立时屏住了气息。 在她乍一觉出黑暗之中有人时,她的心中的确十分骇然,因为她全然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在黑暗中的人是敌是友,可是转念之间,却已释然! 因为她不论在什么地方,来来去去,总是在玉龙堡之中,而只要她在玉龙堡中,她就是主人,她便立即喝道:“什么人在暗中?” 她喝了一声之后,黑暗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向小玉呆了一呆,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宋总管未曾带你来参见过我,还是听不出我的声音?” 一提起宋天远来,向小玉又不禁在暗中咬了咬牙。 可是,她讲完了那句话之后,黑暗之中,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向小玉只觉得身上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她已觉出事情有些不妙了,因为玉龙堡中的人,断然没有在那样的情形下,还不出声应她的! 是以,当她再开口之际,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道:“你,你究竟是谁,何以我问你,你却不出声?” 这一次,向小玉倒并未期望着会有回答,可是不存希望的事,反倒易于实现,只听得黑暗之中,立时传来了回答,道:“小玉,是我!” 向小玉一听,实是呆住了,那竟是萍水的声音! 在那刹间,向小玉实在有啼笑皆非之感! 刚才,就是因为她无法令萍水出现,是以她险险丧生在梅花郎的修罗血掌之下,但这时,萍水却就在她的身前。 向小玉立时尖声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萍水道:“玉龙堡中的地道实在太多,我闯来闯去,闯进这里来,却再也摸不出去了,你……你自然不是来带我出去的了?你来做什么?” 向小玉略呆了一呆,道:“我来……是……是……” 她本来是想胡乱说上几句,将萍水骗过去的,但是她立即想到自己虽然暂时逃脱了梅花郎的毒手,但若是不让梅花郎知道萍水未死的话,除非一辈子躲在地道中不出来,否则仍是难以做人! 是以,她突然间改变了主意,道:“萍水,你爹来了!” 向小玉并看不到萍水的神情,但是她却听得萍水陡地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她表示了十分吃惊。 向小玉又道:“他要见你,他以为你死了,而且以为你是我害死的,我是逃进来的。” 萍水徐徐地道:“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想……见他。” 向小玉又惊又怒,道:“你不见他?那怎么可以?” 萍水又呆了半晌,并不出声,向小玉眼前一片漆黑,绝看不到萍水在什么地方,但是她却从刚才萍水发出的声音中,辨清了萍水站立的方向。 向小玉从来就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人,这时,她自然也绝不会去想及萍水心中的苦楚。 她在刹那间,所想到的只是萍水不愿意去见梅花郎,那是存心和自己作对,是以心中恨极,立时循声跨出了两步,厉声道:"你一定要去见他! 萍水苦笑了一下,听到了萍水的那一下苦笑声,向小玉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从那一下笑声听来,萍水已在离她极近之处了! 向小玉立时想到如果萍水一定不肯去见梅花郎的话,那么自己没有办法向梅花郎证明萍水没有死,反不如杀了萍水的好! 她歹心又起,面肉又不禁抽搐起来,连她也觉异样。 但是这时,正在黑暗之中,萍水即使就在她的面前,也是看不到的,只听得萍水叹了一声,道:“我不去见他,我宁愿死在玉龙堡中!” 向小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在和谢千骏分手之际,因为心中极其伤痛,已受了相当重的内伤。 此际,她离得萍水虽然近,也知道萍水绝不会有什么提防的,但是不是一出手就能将萍水打死,她却仍然没有什么把握,是以她想了一想,又道:“可是,谢千骏却和你父亲在一起!” 向小玉这一句话一出口,只听得萍水陡地吸了一口气。 向小玉知道萍水就在自己身前,不到两尺处!那实在是自己对付萍水的最好机会,但是向小玉心中仍然希望萍水会跟自己出去,让梅花郎看到萍水没有死! 黑暗之中,在萍水陡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又静了下来,过了好久,才听得萍水道:“他也在。” 向小玉忙道:“是的,你不愿见你父亲,难道连他也不想见?” 萍水的声音有些发颤,道:“你……能带我出去?” 向小玉虽然曾在宋天远的带领下,大体上走过玉龙堡的所有地道,但是此际身在何处,她却也不甚了了。只不过宋天远曾向她提起过在黑暗之中,认路的办法,是以她立时道:“可以的。” 萍水道:“那就烦你带我去见他,我想见一见他。” 向小玉心中冷笑了一声,但这时,只要能带着萍水出去,等于是救了自己一样,她也只得强压着心头的怒意,立时取出火折子来。 她一取出火折子晃着,便看到萍水突然后退了一步,原来她和萍水隔得如此之近,火光一闪,几乎烧掉萍水的头发! 她们是在一间十分大的石室之中,在那石室中,有好几扇门,向小玉举起火折子,身形迅速地在各扇门中,转了一转,停在一扇石门之前,道:“这里便是出路了,你跟我来,别走失了。” 萍水身形闪动,跟在后面,向小玉认得那门上有一个圆形的红点,宋天远曾告诉过她,门上有红点的,就是生路,绝没有机关埋伏,总可以通出去的。 向小玉和萍水两人在暗道中转弯抹角地走着,渐渐地,眼前已有了一些亮光,那时,火折子也已熄灭了。 却说在玉龙堡的大堂之中,向小玉突然撞进了墙中之后,梅花郎发出了一^声怒吼,立时一掌,向墙角疾拍打出! 他修罗血掌之力,何等凌厉,但是,玉龙堡中一切设施,全是为了防范梅花郎而设的,自然也是巧妙之极,那墙角中的暗门,一经撞开之后,立时有一块极厚的铁板落了下来,阻住了暗门。 所以,向小玉一撞进了暗门之后,梅花郎的那一掌虽然发得快,但是“嘭”的一声响,那一掌却已经击在铁板之上! 梅花郎眼看向小玉已是非死在自己掌下不可的了,可是忽然之间,却又被向小玉逃了出去,他心中的愤怒,实是难以形容,掌力也特别强! 可是掌力再强,击在寸许厚的铁板上,也难起作用! 在那刹间,只听得随着那一声巨响,似乎整个大堂都在震动,梅花郎又是一声怪叫,身子突然向后退出了一步,钢拐顶在地上,没入青砖,足有尺许,他是被自己的大力反震出来的。 而也在那刹间,梅花郎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又发出了一声怪叫,倏地转过身来,一支钢拐,突然向前指出,他那一指,虽然指向宋天远,但未必有伤害宋天远之意,但是他在盛怒之下,全身真气,不由自主,向外迸发出来。 是以随着那一指,“嗤”的一声响,一股劲风,自拐尖之中,疾发而出,梅花郎在扬起拐尖之际,是指向宋天远的,是以劲风直袭向前。 宋天远一看到梅花郎那样,只想到梅花郎是有话要问自己,是以连忙又向前跳出了一步。 而就在他跨出之际,那股劲风巳经当胸击到! 宋天远的武功本也不弱,但是他完全未及提防,那股劲力又强,陡地撞到了宋天远的胸口,宋天远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一个千斤重的铁钟打了一下一样,陡然之间,眼前便一阵发黑! 他身子突然一凝,一张口,“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已然疾喷了出来。 梅花郎见了这等情形,反倒呆了一呆,道:“咦,你怎么了?” 宋天远喷出了一口鲜血,勉力站定了身子,苦笑了一下,道:“教主的拐尖之上……力道太强……” 梅花郎“哼”的一声,道:“原来你如此不济事,我不是存心想伤你,只不过想问你几句话!” 宋天远忙道:“是!是,教主若是想取我性命,那真是太容易了,我知道,不知道教主有何指教?” 梅花郎道:“小玉现在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天远苦笑着,道:“我真的不知道,堡中暗道太多,我也不能尽知,若是……若是我早知角落处有暗道的话,我也早已出声告知教主了!” 梅花郎厉声吼道:“去召人来,弄开这暗道,将整座玉龙堡全拆了,也要找出这臭丫头来!” 宋天远受的伤,着实不轻,他站在那里,已是头昏眼花,但是梅花郎吩咐下来,他又不敢不依。 他一心想做玉龙堡的堡主,自然只好听梅花郎的话,他忙道:“是,我这就去召他们来办。” 宋天远一个转身,向外走去,但是只走了两步,“啊”的一声,又喷出了一口鲜血,几乎跌倒在地! 在一旁的谢千骏,看不过眼,叹了一声,过去扶了宋天远一下,宋天远忙摇手,道:“我不要紧,我快去吩咐人来……将向小玉找回来。” 宋天远一面说,一面急急向前走了出去。 谢千骏转过身来,梅花郎已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谢千骏望着梅花郎,过了半晌,才道:“梅教主,你一定要……杀小玉么?” 梅花郎厉声道:“自然!” 谢千骏长叹了一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小玉,我也救不了你,你心实在太狠了,除非你说的那第一高手……流云孤雁能来救你了!” 梅花郎一听,突然尖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千骏道:“小玉曾告诉我,有一个人,姓齐^” 梅花郎突然笑了起来,道:“那个叫齐天鸣,是不?” 谢千骏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外号流云孤雁^” 谢千骏的话还未曾讲完,梅花郎突然又怪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是如此之惊人,令得谢千骏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好几步,兀自心头乱跳。 而这时,宋天远也已在几个人的扶持下,来到了院子中,可是听到了梅花郎那样的纵笑声,人人都是面上失色,不由自主,站定了身子。 谢千骏退了开去之后,勉力定了定神,才道:“你,你笑些什么?” 梅花郎仍笑了半晌,才突然止住了笑声,道:“你知道有这个人,可是向小玉讲给你听的,嗯?” 谢千骏呆了一呆,道:“是,小玉说,那是一” 梅花郎又道:“那是粉面骨妖告诉她的,对不?” 谢千骏点点头,心中已感到十分怪异,他心中的那种怪异之感,和梅花郎脸上的那种神情很有关系,因为梅花郎的面上出现十分古怪的神情来。 梅花郎又笑了几声,才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告诉粉面骨妖的?就是我,这个人,根本是我想出来的,你希望他现在现身,来救向小玉?” 谢千骏的耳际,响起了“嗡”的一声,道:“那人……是你想出来的?那是……什么意思?” 梅花郎“哼”的一声,道:“看你的样子也不笨,如何还不明白,那人是我想出来的,就是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连名带姓,全是我捏造的?” 谢千骏听得梅花郎那样讲法,刹那之间,只觉得耳际响起了“嗡”的一声响,眼前似乎有千万颗金星,一起在疾跃飞舞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然是因为梅花郎那样讲,使谢千骏受了极大的打击,所以谢千骏才会险险乎昏了过去的! 需知这些日子来,谢千骏已然知道梅花郎的武功极高,绝不是自己所能敌得过的,而他的父母又死在西角大宅,梅花郎又要在洛阳重竖擎天教的大旗,想来想去,只有将希望寄在那第一高手的身上了。 所以,这些日子来,谢千骏早已打定了主意,如果自己一能离开玉龙堡,不管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到那第一髙手,流云孤雁齐天鸣! 谢千骏并且盘算好了,在找到了齐天鸣之后,如何恳请他去对付梅花郎。正因为谢千骏时时想着那“流云孤雁齐天鸣”,是以,他才会在不知不觉间,将流云孤雁的名字在自言自语中讲了出来,希望他突然出现的。 因为谢千骏虽然恨向小玉害了萍水,可是他也不免想起向小玉的许多好处来,一样不希望向小玉死在梅花郎的掌下。只是谢千骏再也未曾想到,原来世上根本没有流云孤雁齐天鸣这个人! 当下,谢千骏险险乎昏了过去,过了好久,他才道:“那是你捏造出来的……你是为了什么?” 谢千骏在那样问了梅花郎之际,他还是不甚相信的。 因为他虽然从来也未曾见过流云孤雁齐天鸣,但是这个人,自他在向小玉处听到之后,便一直活在他的心中,被他当做对抗梅花郎的唯一希望,而今忽然知道根本没有这个人,那实是难以想象! 梅花郎“嘿嘿”冷笑起来,道:“我为什么要捏造那样的一个人,你想想就可以明白了,我当年突遭意外,断了双腿,而我的仇人又如此之多,但是这些人又明知武功不及我,不敢来惹我,但若是他们发奋苦练,或是联手而来,总可以敌得过我的!” 谢千骏人本聪明,他已然明白梅花郎要说些什么了,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起寒意! 梅花郎不住好笑着,他一面奸笑,一面道:“所以,我便捏造了那样一个人,通过粉面骨妖等人,将这个人的名字传出去,好让人家知道,有那样的一个人,这个人的武功,在我之上!” 梅花郎讲到这里,想是心中得意,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样一来,与我有仇的人,自然舍难求易,人人都想找出这个人来,将我除去,可是他们永远也找不到!” 谢千骏听到了那几句话,脸上不禁热辣辣地发烫! 因为梅花郎说得十分对,他,谢千骏,就是那样,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可能胜过梅花郎,只想将那第一髙手找出来对付梅花郎,若不是今日听得梅花郎那样讲,只怕他有生之年,都要虚掷在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 谢千骏望着梅花郎,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梅花郎却像是十分得意,道:“你看我这个计算如何?” 谢千骏张大了口,好一会儿才说得出声音来,道:“这真是天下第一……毒计,幸而你今日自己说穿了,要不然我一定会去找那子虚乌有的第一高手!” 梅花郎的面色,突然一沉,道:“你找他做什么?” 谢千骏苦笑着,道:“如今根本没有这个人,你还问来做什么?我……我只好自叹技不如你了!” 梅花郎扬起了双眉,道:“看来你想与我为敌?” 梅花郎在那样说的时候,语气实是不屑之极,令得谢千骏的心中,又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难过! 可是,谢千骏的武功,若要和梅花郎相比,的确相去太远,也难怪梅花郎轻视他的,他只好连声苦笑。 梅花郎双眼之中,异光四射,瞪定了谢千骏,一字一顿,道:“本来,看在萍水的分上,我巳想饶你一遭,萍水已经死了,我也不为已甚,但如果你与我为敌,那一定难免死在我的掌下!” 梅花郎的话,听得谢千骏的心头,泛起阵阵寒意! 正因为谢千骏知道梅花郎绝不是在对自己虚言恫吓,是以谢千骏才会感到那股寒意的。 但是,谢千骏父母的深仇,擎天教对江湖上的祸害,为私为公,谢千骏明知不敌,也仍然要拼上一拼! 他缓缓转过身去,向前走出了几步,一直来到了一根大柱之前,才站定了身子,道:“你说得是,但是我还是非与你为敌到底不可!” 谢千骏那两句话,讲得十分坚决,隐然有金石相击之声,那正是显得他的英雄气概,绝不屈服! 连梅花郎听得谢千骏那样说,也不禁大声道:“好!” 谢千骏倏地转过身来,道:“本来,我是准备去找那个流云孤雁齐天鸣的,但是现在,我却要去苦练,一年不成练两年,两年不成练三年!” 梅花郎的双眼之中,闪出一股阴森森的光芒来,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会给你时间去练么?” 谢千骏一震,道:“你是说,现在你就会一” 梅花郎发出了一下怪笑声,打断谢千骏的话头,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要与我为敌,你得了阴森森的七八成功力,居然中了我的修罗血掌而可以不死,你可以说是我的第一劲敌!” 谢千骏听了,心中多少有一点自豪之感,他冷笑了起来,道:“多承你看得起我。” 梅花郎的声音,却越来越冷,道:“你有那样的决心,什么事情做不到,再过三五年,我的武功或者会不及你,你想,我会等你到那时么?” 谢千骏的一颗心,一直在向下沉,在他的心向下沉之际,他的心中起着一股十分恐慌惧怕的感觉,但是等到梅花郎讲出了那样的话之后,他的心巳沉到底了,他倒反而一点也不再害怕了! 谢千骏苦笑了一下,他本来想说“那我们现在就来决一高下”的。但是,他想起自己的武功,实在不能和梅花郎相比,这句话也就讲不出口了。 他看到梅花郎话一讲完,巳然缓缓地扬起了手掌来。 谢千骏连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了气息,双掌一起护在胸前,在那刹间,他已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他只有倾自己的全力,去接梅花郎的血掌,那会有什么结果,他是早已知道的了! 然而他却没有选择,他只好那样做,那是唯一的路! 当梅花郎的手掌渐渐扬起之际,谢千骏的手掌也在慢慢地向前推出,两人的动作都十分之慢。 这时候,宋天远和玉龙堡中的一些高手,仍然在院子之外,当他们看到谢千骏面对着梅花郎,而且在梅花郎扬起手掌来时,他也扬起掌来,所有的人都不禁呆住了,那简直是难以相信的! 世上竟然还有人,敢面对着梅花郎而扬起手掌来! 虽然只是梅花郎和谢千骏在动手,可是宋天远等人的心中,却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快感! 他们在不由自主之间,身形向后一连退出了好几步! 而梅花郎和谢千骏两人的动作仍然十分之慢,谢千骏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是以他的神色十分镇定,反倒是梅花郎,心中极其讶异! 因为梅花郎也想不通何以谢千骏竟敢和自己动手! 谢千骏巳得了阴森森数十年苦练的内功,又曾中过他一下修罗血掌而不死,如今又敢来和他对掌,是不是他有所持,可以有把握胜得过自己呢?一想到这里,梅花郎的心中,也多少有点忌惮! 是以,他的行动,也格外小心。 修罗血掌之力,乃是越聚越慢,威力越是强大,毒性越是惊人的。 当梅花郎手腕才一翻起之际,掌心之上,只是一片苍白,但是渐渐地,在他掌心正中处,便出现了针尖大小,血红色的一点,那一点在渐渐扩大,然而扩大的势子却十分慢,过了半晌,那一点有黄豆大小了,又过了半晌,像是有鲜血要滴了下来一样。 谢千骏看得触目惊心,心头评怦乱跳,他的掌力也渐渐聚于掌心,他身形耸动,终于向前走出了两步,在梅花郎还未发掌之前,手掌便巳推出! 原来谢千骏也看出梅花郎正在缓缓积聚掌力。 谢千骏自然知道当梅花郎的整个掌心都变得血红之后,那自己是万万不是敌手的了。 所以,他才想在梅花郎的掌力还未完全聚集之际,趁虚一击,或者还可以占得多少便宜,至少也可以令得梅花郎运气聚力没有那么顺利! 可是谢千骏却未曾想到梅花郎的武功如此之高,他修罗血掌每一次聚集掌力,都需要相当的时间,如果在他聚集掌力之间,竟可以由得人偷袭的话,那么修罗血掌还有什么威力可言? 在梅花郎聚集掌力之际,他全身真气如万马奔腾,在迅速运转,不但体坚如钢,而且真气迸发,在他身子的附近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墙一样! 这时,谢千骏一掌攻了上去,当一推到离梅花郎的身子,还有尺许处,便已觉出有一股极大的神力在向外大力震了出来! 当他的手掌一碰到那股大力之后,便再难进袭分毫! 这还是谢千骏得了阴森森数十年修为之人,内功之高,非同小可,若是寻常武林中人,一碰上那股大力,早已整个人都被反弹开去的了。 谢千骏心中陡地一惊,闷哼了一声,梅花郎看到谢千骏已然出手,他手心中的那一团鲜血也迅速的扩展开来,整个手心已血红了! 谢千骏明知道修罗血掌的厉害,是以他一上来,就是屏住了气息的,可是此际,他虽然闭住了气息,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仍是触鼻而来! 那一股血腥味之浓,令得谢千骏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有一团鲜血随时都可以喷出来一样! 谢千骏的面色,已难看到了极点,而梅花郎的手掌,也在这时,巳由上而下,慢慢地向下压来! 电光石火之间,梅花郎和谢千骏两人一起大喝一声! 本来,他们两人的动作都是十分缓慢的,但是随着那一声巨喝,他们两人的手掌,突然接近! 眼看就在一刹间的功夫,他们两人的手掌必然要相攻了,谢千骏在那时自分必死,早巳闭上了眼睛,只是用尽生平之力,将手掌向前推出而巳。 但是,就在此际,只听得向小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向小玉在高叫道:“看,萍水没有死,她来了!” 谢千骏在那刹间,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觉得随着向小玉的这一叫,梅花郎的掌力本来是以排山倒海之力,在向前压来的,但突然之间,身前的力道却完全消失无踪。 谢千骏的掌力也十分之强,因为被梅花郎的掌力压着,所以才难以尽量发挥,此时梅花郎的掌力突然消失,他的掌力便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前压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嘭嘭”两声巨晌。 由于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是以谢千骏直到自己的双掌巳然击中了目标,他才睁开眼来。 及至他睁开眼来时,他才看到梅花郎的身子正在向外疾飞了出去,梅花郎飞出了七八尺,胁下的铜拐,突然扬了起来,刺向一根大柱。 只听得“吧”的一声响,那根铜拐刺进了柱中,足有两尺!拐杖在大柱的另一面,透了出来。 铜拐一刺进了大柱,梅花郎向外飞跌之势,自然阻住。 谢千骏定了定神,他仍未曾弄清在那一刹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梅花郎身形一耸,巳坐在那根平剌进大柱的铜拐之上,就在他一坐上铜拐之间,只见他面色苍白,口角中有血流了出来。 直到看到了这一点,谢千骏才陡地想起,莫非自己刚才那两掌,击中在他的要害,已使他受了伤? 那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但是梅花郎却真受了伤! 那么,梅花郎是何以突然收回了掌力去的呢? 谢千骏一层层想下去,才想到了向小玉的那一下叫喊! 他连忙又抬头看去,只见向小玉站在院子之中,而站在向小玉身边的,却不是别人,正是萍水! 一看到了萍水,谢千骏陡地一呆,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梅花郎比谢千骏更早看到萍水,正因为梅花郞突然看到了萍水,是以他才在刹那之间,陡地将掌力收了回去,那是因为他一看到了萍水,心中实在惊异过甚的原故,是以才那样的。 而那时候,谢千骏却闭上了眼,准备拼死硬接梅花郎那一掌的,是以他只听到向小玉的声音,而未曾见到萍水,他双掌仍然用力向前推了出去! 他那两掌,“嘭嘭”两声,正打在梅花郎的胸口! 梅花郎中了谢千骏两掌,身子飞了起来,他的武功毕竟极高,就在那样@ 的情形之下,中了两掌之后,还能在半空之中,剌出一拐,将柱刺穿! 但是,谢千骏的掌力得自阴森森所传,极其阴柔,连梅花郎那样的高手,在刚一中掌时,还不觉得怎样,但一当他坐上了钢拐之后,谢千骏的掌力才一起发散了出来,令得他五脏翻腾。 那时,梅花郎的口角之中,才有鲜血涌了出来,但是他自己却仍然不自觉,及至鲜血滴了下来,他才陡地一惊! 梅花郎的心中,真是吃惊到了极点,那是以前从来也未曾有过的事,他只当自己中了谢千骏两掌,根本不算一回事,再也未曾想到内伤如此之重!而当他心中大吃一惊之余,心血更是疾涌了上来。 刹那之间,只见他张大了口,“啊”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自他口中喷出的鲜血,血腥味之浓,无以复加,中人欲呕,难闻之极! 梅花郎在突然之间,竟然鲜血狂喷,那确然令得各人全都呆住了,作声不得,几乎不信那是事实! 梅花郎喷出了那一口鲜血之后,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本来是坐在钢拐之上的,但这时,身形也摇摇欲跌,像是坐稳在钢拐上的力道都没有。 向小玉呆了一呆,又拉着萍水,向前走出了两步。 向小玉走出了两步之后,已来到了大柱之前,她抬起头来,望着梅花郎,道:“你看到了没有,你说过的,只要我能找出来,你就不再害我的!” 梅花的双眼发定,望着向小玉,却是一声不出。 向小玉吸了一口气,又将刚才讲的话讲了一遍。 但是梅花郎却仍然不出声,他非但不出声,反倒喘起气来! 向小玉听得梅花郎连理也不理自己,心头实是骇然之极,以为梅花郎仍然不肯放过自己,但是当她仔细察看梅花郎的情形之后,她心中惊喜莫名!本来,她来到了大柱之前,仰头上望,但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气,心中十分害怕梅花郎出手的。 可是,这时她突然挺直了身子,脸上也泛出了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她缓缓地道:“梅教主,你为什么不出声,可是你还不肯放过我么?” 梅花郎仍然不出声,他并不是不想讲话,而是那时候,他心血翻腾,只觉得又有一口鲜血要涌了出来! 梅花郎的武功如何之高,他自然知道自己多喷一口鲜血,伤势便重上一分,是以正在运转真气,想将那一口鲜血压了下去。而他不运转真气还好,一运转真气,心中更是吃惊之极! 谢千骏的那两掌之力,不但力道大得出奇,而且也怪得出奇,在掌力击中了梅花郎之后,深入梅花郎的体内,似乎还在作怪,梅花郎一运气,真气参 竟然不能连贯,是以刹那间,他不禁汗涔涔下! 向小玉看到了这等情形,更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了! 她“哈哈”一声,笑了出来,脸上也全无对梅花郎的尊敬神色,她道:“梅教主,你不出声,是还不肯放过我,还是根本没有力道对付我?” 一听得向小玉那样说法,梅花郎的身子陡地一震! 向小玉“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梅教主,原来你也有这一天!哈哈,想不到世事如轮,变转无常,结果是你死在我手下,而不是我死在你手!”向小玉讲着,一翻手,“砰”的一掌,已然拍出! 向小玉的那一掌,还不是拍向梅花郎,而是击向那根大柱的。 当向小玉在一面大笑,一面讲出那几句话之际,谢千骏和萍水两人还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感到一阵极度的愕然。 但是转眼之间,“吧”的一声响,向小玉一掌已然击中了大柱,那一掌的力道,着实不轻,掌力传了上去,那根插在柱上的钢拐,“嗡”的一声响,震动了起来。 钢拐一震动,梅花郎的身子再也坐不稳,突然一侧,便自钢拐之上跌了下来,他在跌下来之际,还想用另一根钢拐支住身子,但是却巳力有未逮!他身子一侧,重重跌在地上,“啊”的一声,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这时,谢千骏和萍水两人才明白,原来梅花郎伤得十分之重,根本没有了还手之力! 在刹那间,向小玉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欢呼! 向小玉一面呼叫着,一面已大踏步地赶了上去,手起掌落,向着梅花郎的头顶,一掌拍了下去! 从梅花郎此际的情形来看,他是万万逃不过去的了。 但是也就在此时,只听得萍水一声娇喝,道:“不要杀他!” 萍水身形陡地一闪,已闪到了近前,手腕翻起,恰好迎了向小玉的那一掌,“吧”的一声,双掌相碰,向小玉已被萍水的掌力震开了一步! 萍水由于出掌十分匆忙,是以她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向后跌出了一步,恰好退到了梅花郎的身边。 梅花郎的身子一直在发着抖,这时,抖得更甚。 当萍水跌到了他的身边之际,只听得他全身骨节“咯咯”乱响,他勉力扬起了手臂,瘦得青筋突出老高、鸟爪也似的手,已拉住了萍水的衣服。 他的声音也在发着颤,道:“萍水,你救了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抬头望定了萍水。这时,梅花郎的样子,十足是一个穷途末路、风烛残年的可怜残废老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武林高手的气概?萍水的心中十分乱,连她自己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突然之间,出手挡了向小玉的那一掌,不让向小玉将他打死,为什么,那是为了什么? 刹那之间,她母亲阴森森从小便教她如何恨梅花郎的话,一起涌上了心头,但是,她的心中也想到了原因,不论怎样,梅花郎究竟是她的父亲!她张大了口,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是我爹,不是么?” 萍水这一句话,说来声音,十分之低,但是给予梅花郎的激动,却是难以形容的,梅花郎抓住萍水的衣服的手,五指握得紧得发出“咯咯”声来。他的身子也簌簌地抖着,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向小玉厉声道:“萍水,你说什么?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么?” 萍水想起了母亲,心中一阵酸,两行泪水,不禁流了下来,可是她的声音,却平静的出奇,只听得她道:“当年若不是奸人播弄,他们何至于夫妇反目?” 向小玉的面色,本来十分难看,一听得萍水那样说,更是面色铁青!因为当年搬弄是非,制造误会的“奸人”,正是玉龙堡堡主夫妇,向小玉的父母! 向小玉明知自己不能对萍水怎样,她立时又转头向谢千骏望去,道:“你呢?你为什么呆呆地站着?还不将萍水赶开去,你好对这老贼下手?” 谢千骏一直木然而立,向小玉的叫嚷,他也似乎未曾听见一样,向小玉又尖叫道:“难道你忘了你父母是怎样死的了?他们是死在西角大宅的!” 一听得向小玉提到了父母的死,谢千骏的身子陡地震动了一下,他心中恨意渐渐升起。 向小玉又道:“他们死后,还被倒吊在那枯树上!” 谢千骏缓缓转过头,向梅花郎望去,只听得梅花郎忽然笑了起来,道:“小子,以你的功力而论,想为你父母报仇,本来就是做梦,但因为萍水突然出现,是以我才中了你两掌,你还不快逃?” 谢千骏冷笑道:“你已受了重伤,我还怕你做什么?” 梅花郎倏地翻起手掌来,这时,他的身子也停止了抖动,声音也坚定了许多,好像他的重伤,在刹那之间,已经完全痊愈了一样,他沉声道:“看在萍水分上,我不会杀你,你快让开!” 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手心之中,血色渐渐凝起。 谢千骏和向小玉两人正面对着他,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禁都大吃了一惊,向小玉更立时向后退去! 可是,向小玉虽然见机,梅花郎的行动更是来的突然之极,刹那间,他的掌心已经变得通红。 但是谢千骏却可以看得出,这时梅花郎手心的那种红色,和以前不同,以前,他掌心一红,红色浓得简直像是有浓稠的鲜血要滴下来一样。 但这时,他的掌心虽然红,血色却比以前淡了许多。 但是,他的行动却是仍出乎意料之外的快疾,就在向小玉向后一退之际,只听得他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尖叫声,左手在地上一按,整个人已向前直飞了起来,一掌向向小玉当胸拍出! 向小玉身形才退,梅花郎的一掌便推开了过来! 虽然向小玉已知道梅花郎的功力巳然因为受了重伤而大大减退,但是当梅花郎突然向向小玉扑来之际,究竟声威犹在,在那刹间,她心头的骇然,实在是难以形容,她大叫一声,双手一齐推出。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梅花郎的那一掌,已然和向小玉的双掌,击在一起。 也就在那一刹间,向小玉的心中,一阵高兴! 她的手掌和梅花郎的手掌一跤,已觉出梅花郎的掌力,比自己大大不如,当真容易对付到了极点! 她“哈哈”一声大笑,掌力疾涌而出,梅花郎的身子已然被她的掌力震得向外直飞了出去! 在那一刹间,向小玉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她自小在西角大宅之中长大,虽然在西角大宅之中,梅花郎的行踪,一样十分诡秘,向小玉在一个月之中,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一次。 但是,梅花郎的阴影,却笼罩着在西角大宅中的每一个人,向小玉自然也不能例外,向小玉从小到大,别说看到了梅花郎,就算是听到了“梅教主”三字,也立时起了一种战战兢竞之感。 可是现在,她掌力一发,却将梅花郎直推了出去! 那一推,等于是推出了她心中多年来的恐惧,将一个她心中最害怕的偶像推倒了,在那一刹间,她的心情,是感到难以形容的一股轻松! 她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梅花郎的身子在向外飞跌出去之后,落在地上,他手在地上按着,勉力挣起身子来,却连望也不向她多看一眼。 梅花郎只是望着萍水,一面喘着气,一面道:“萍水,你刚才替我挡了一掌,可见你还是认我是你的父亲,现在,我……也替你……除了一个大害!” 梅花郎讲到后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萍水呆呆地站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泪水盈眶,可是她的情形,却又像在竭力忍着,不想哭出来。 向小玉在一旁,梅花郎讲的话,她自然听得很清楚。 心 她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怔,暗忖梅花郎那样说,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情形,他分明是要死的了,莫非是他在死之前,神智不清,胡言乱语? 因为她听出梅花郎所说“除了一大害”,那“大害”一定是指她而言,可是事实上,在她和梅花郎对了一掌之后,梅花郎自已上气不接下气,她根本一点也没有什么,那岂不是胡说? 向小玉想到了这里,不禁发出了几下冷笑声来。 梅花郎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他的手瘦得就像是鸟爪一样,一路伸出来,一路还在发着抖,样子十分恐怖,他的声音已变得十分低微,只听得他道:“萍水……你是我的……女儿……” 萍水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泪水已忍不住淌了下来。 梅花郎喘着气,又道:“萍水,你……看,我快死了,我是你的父亲……你……来握住我的手!” 萍水的身子,又震动了一下,她真的没有了主意。 她转过头,向谢千骏望去,谢千骏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他自然也看出梅花郎快死了! 梅花郎和他有杀父母之仇,谢千骏自然不会对梅花郎的死有什么怜惜,但是梅花郎本来乃是具有何等神威之人,但此际,他伸出手来,手在发着抖,眼中则又充满了向萍水祈求的神色。 看那样的情形,他简直比一个街头的化子,尚且不如,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英雄豪杰的气慨在? 谢千骏知萍水向他望来,是因为她自己的心中,委决不下,所以在询问谢千骏的意见。谢千骏也知道如果梅花郎此际得不到萍水的应允,那么,他一定会在心情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照谢千骏和梅花郎的仇恨来说,他应该拉开萍水才是! 但是,谢千骏究竟是心地仁厚的君子,他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长叹了一声,向萍水点了点头。 萍水本来真的一点也拿不定主意,及至看到谢千骏向她点头,示意她走到梅花郎的身边去,她立时急不及待,向前走了出去,到了梅花郎的身边。等到她来到梅花郎的身边时,梅花郎气息已经很弱了! 萍水伸手握住了梅花郎的手,梅花郎的五指立时捏住了萍水的手,他面上的肌肉也不再跳动。 只听得他低声道:“叫我,萍水……我是你爹!” 萍水的嘴唇抖动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自她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字来,道:“爹!” 嫌变 ^^ 她只叫了一声,那一声,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叫梅花郎,但在梅花郎而言,也是最后一次了。 萍水才叫出'&,自梅花郎的喉间便咯咯一阵响。 接着,他握住萍水的五指,也渐渐地松了开来。 萍水陡地一震,只看到梅花郎瘦得难看之极,简直就像是骷髅一样的脸匕,安然现出了一个微笑。 但即使是笑容,看来也是难看之极,令人心悸。 而且,梅花郎也根本未曾笑完,他那难看的笑容,就立即僵住了,自他约口中,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来,这个在武林之中,叱吒风云,不论是什么羊的高手,是风扫落叶邱天河也好,是气死华陀何求也好,是玉龙堡主也好,区粉面骨妖也好,一听到了他的名字,一看到了他的影子,就禁不住要全身定颤的武林髙手,就那样无声无息,死在萍水的身前了! 萍水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泪水一直流着。 谢千骏就站在萍水的身后,他也怔怔地望着梅花郎的尸体在发着呆,一甘之间,心中感触万千! 向小玉本来心中虽然高兴,但只要梅花郎未曾真正断气,她总不免有几今忌惮,此际,她眼看梅花郎咽了气,她心中的高兴,真是难以形容,双臂-振,忍不住就要高声呼叫了起来。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她心中电光石火似的,闪过了一个念头:梅花郎电了,萍水能不找自己的麻烦么?如果萍水找麻烦,自己却不是敌手! 那么,何不趁如今萍水正失魂落魄时,先下手为强! 向小玉一想到这里,真气运转,陡地向前掠了出去。 她在向前掠出之际,巳将全身真力一起聚在掌心,准备一到了萍水的身户,便发出致命一击的。 可是,她一到了萍水的身旁,手掌才扬了起来,全身便感到了一股极度句寒意,虽举起了手,但是那一掌,却是再也没有力道可以拍出去! 向小玉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她僵立着,一动也不能边,萍水和谢千骏两人都向她望了过去,谢千骏首先吃了一惊,道:“小玉,罾^……脸上怎么了?像是涂了血一样?”^ 向小玉张大了口,想和谢千骏说话,可是,她却巳没有能力说得出话来,:芝时,她眼前萍水和谢千骏两人的身形,也在渐渐变得模糊了。^ 但是,向小玉的心中,却还是非常非常的清醒! 她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了,为什么会那样子了,梅花郎曾说过,他替萍水纟余了一个大害,那并不是他临死之前的胡说,而是他在最后那两掌之中,将@ 所有的毒掌之力一起逼进了她的体内! 可是,当向小玉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毒力发作了! 谢千骏只不过问了一声,向小玉的身子巳倒了下来,萍水忙扶住了她的身子,但向小玉的身子已在开始发凉,梅花郎虽然是在重伤之后,但是倾力一击,毒力之盛,仍然是非同小可! 萍水松开了手,向小玉尸身跌倒在地,谢千骏和萍水两人都呆呆地站立着,接着,他们手拉着手,慢慢向玉龙堡外走了出去,连头也不回。 从那时起,江湖上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两人,不知他们到何处去了。而聚集在洛阳的那些人,自然也听到了梅教主的死讯,自然人人如释重负,一哄而散,正是:擎天一柱,柱倒屋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