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不乐斜睨着冯莹,“哈哈”一笑,道:“一柄宝剑,便抵得一个绝世高手,当真可笑之极!”冯莹道:“有什么可笑?如今就算极乐真人不要宝剑,和你徒手相斗,一样可以胜你的!”郭不乐冷冷地道:“只怕未必!”极乐真人心内确如冯莹所料,觉得自己这一方面,虽然如今巳经占尽了上风,但却不是以力胜之。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温魂突然住手不打,郭不乐突然少了帮手,其次是那突如其来劲道强劲之极的三枚暗器,尤其是最后无声无息的那一枚,才能使自己获胜。总嫌胜之不武,听得冯莹如此说法,便接口道:“不错,郭先生,咱们大家就不要兵刃,你刚才让我三招之际,曾挨了我一掌,现在我仍然让你三招!” 郭不乐诡笑一下,道:“你此话当真?”极乐真人一笑道:“旁人不敢说,这里的几个人若说谎耍赖,倒还不至于此!” 郭不乐踏前一步,蒲扇也似的手掌微微一翻,一股劲风,已然扬了起来,叱道:“那你就将碧萤神剑给了别人再说!” 极乐真人看他的情形,像是要立刻向自己进招,侧头一看,只有冯莹因为几番代自己答话站得离自己最近。只有丈许远近而看郭不乐的情形,一掌已然蓄劲待发,唯恐他一旦将剑交给冯莹,便立即发掌,冯莹若是为他掌风扫及,却是禁受不住,因此答应一声,五指一松,趁机内力疾吐,碧萤神剑化为一道绿虹,电射而出,向冯莹飞去。 怎知极乐真人才一松手,郭不乐突然暴雷也似,大喝一声。 郭不乐内力深湛,中气充沛之极,这一声断喝,当真是惊天动地,连极乐真人也为之一呆。只见他“呼”的一掌,不向极乐真人拍出,却反向飞在半空中的碧萤神剑拍去!极乐真人一见这情形,知道不妙,大叫道:“郭先生,你意欲何为?”衣袖扬起,一股极大劲风,呼晡排荡,力可开山,直向郭不乐袭到。 但郭不乐只是一翻左掌,迎了上来,他右掌所发的掌力,已然将碧萤神剑向前飞去之势止住,五指突然蜷曲如钩,凌空抓了两抓。 此时,那碧萤剑巳然将要飞到冯莹面前,而冯莹也已看出郭不乐意图抢剑,也一伸手,向剑柄抓去,就在冯莹一出手之际,她突然感到一股其大无比的吸力,将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吸去,定睛一看,才知道那股吸力正是郭不乐所发! 冯莹脑中,闪电也似掠过念头,知道依自己的功力,此际若是要脱出郭不乐掌心所发的吸力,还是易事,但是,碧萤神剑却非要落在郭不乐手中不可。如果不顾一切,再跨前两步,硬将碧萤神剑攫到手中的话,则极可能连人带剑,一齐被郭不乐吸向怀中!耳际只听得师父马算子和方敏的呼喝之声,也听不清两人叫的什么,略一转念,便足尖一点,向前窜了四尺,手探处,已然将碧萤神剑疾握在手中!但是郭不乐掌心上的那股吸力,也因为相隔得近了,而大得不可思议,前窜之势,竟然再也收不住,眼看郭不乐庞大的身躯就在眼前,而巨灵之掌要向她拍下之际,忽然听得方敏大叫一声,身形如电,赶在冯莹前面,疾向郭不乐扑了过去!一扑到,便是一掌,自下而上迎了上去,刚好和郭不乐向冯莹压到的一掌相碰! 只听得“叭”的一声,方敏半边身子酥麻,只要一被郭不乐内力震出,立受极重的内伤,但其时冯莹也已然赶到,左掌一摇,“叭”的一声,也向郭不乐的掌上贴去。两人内力一齐向前逼过,相辅相成,立成双掌合璧之势,这一下,冯莹为了要救方敏,方敏也为了要救冯莹,两人均是全力以赴,威力比刚才和郭不乐相交的那一掌,又要大出了许多! 只听得郭不乐闷哼一声,身形一晃,退出一步。他和极乐真人对掌之际,也只不过是晃动了一下身子而已,可知冯莹和方敏两人,双掌合璧,威力已然比极乐真人一个人的功力,大了一步! 冯莹一上来,方敏便觉得好了许多,等郭不乐一退出之时,两人身子未动,仍是落在原地,冯莹就势“刷”的向前虚晃一剑,娇声叱道:“郭先生,你曾经讲明与极乐真人对掌,为何又要来夺碧萤神剑?” 极乐真人“哈哈”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当真一点儿不差。老郭啊老郭,你也该心服了吧!” 郭不乐此时确是心中发虚,瞪了方敏和冯莹两人一眼,道:“你们若是肯将剑还我,我就此别过,下武当山去!” 极乐真人道:“郭先生,不瞒你说,这柄剑若是在你手中,天下便无人是你敌手,再也无人能够制胜你,因此难应所请!” 郭不乐大叫道:“你这道士放屁,此剑是我家三四代性命换来的,你们竟敢据为己有么?”极乐真人道:"我们也不要据为己有,而是让此剑永沉武当山顶一个深不可测的泉眼之中,千秋万世,不让它再在人间出现,郭先生说可好?,’ 郭不乐怒吼道:“放屁!我与你对掌,你若是胜了我,我就是将剑送了你们,若是我胜了,却要将剑还我!” 他言明在先,是自知即使胜了极乐真人,只怕这柄碧萤神剑在冯莹的手中也不易抢过来。半晌未曾出声的马算子道:“好,就依你所言,我来做公证!”郭不乐身子略一转动,面向极乐真人,道:“真人,你刚才说过,也让我三掌的。” 极乐真人点了点头,道:“好!”他这里一个“好”字才出口,郭不乐一掌巳然横扫了过来,不但掌风强劲,而且掌风之中,还含着一股隐隐的腥味。他这一招横扫,虽是向极乐真人发出,但掌风所及,却远达三丈开外。马算子鼻端一闻到这股奇异的腥味,立即失声叫道:“不好,牛鼻子可得小心些,这厮练有极是歹毒的毒掌功夫!” 极乐真人答应一声,身形凌空拔起两丈髙下,在空中一个转折。但郭不乐手掌巳经倏地改向,由下而上,一股盘旋而至的大力疾袭而到,将极乐真人的身躯突然向上托起了五六尺。 试想,极乐真人位居武林泰斗垂四十余年,真气之强,难出其右,一个盘旋之后,当然已经真气下沉,疾向地上落来,但尚且因为身在半空,无所凭借,而被郭不乐的掌力,向上托起丈许,郭不乐内力之纯真,可想而知!只见极乐真人被托起丈许之后,手向下一按,和郭不乐上翻的手掌相距六七尺,人便在空中突然一停,沉不下来,郭不乐大喝一声,左掌扬起,“呼”的拍出。极乐真人大叫一声:“好厉害的掌力!”一提真气,就着他这一掌之力,向外直翻了出去,一直到四丈开外,方得将身形站稳! 郭不乐见三掌巳过,连手指也未曾挨着极乐真人,而刚才极乐真人进招之时,自己却挨到好几下,可知只凭内力,或许和他一样,若论掌法之惊奇,却还和对方相去甚远! 一见极乐真人落地,立即大踏步向前赶去。他身形高大,四丈远近,五六步便已然赶到,双掌一错,狂亲陡生,一左一右,向极乐真人搓发而出。极乐真人早有准备,身形疾闪,巳然闪到了他的身后,郭不乐两掌搓空,直袭向丈许开外处的一株杉树之上,只听得“格格”连声,那株约有两握粗细的杉树,齐根断了下来,连枝带叶,旋转不巳,直到郭不乐转过身子来,才向悬崖下面疾掉了下去! 极乐真人一闪过身来之后,却并不发掌,一等郭不乐转过来,才笑吟吟地道:“郭先生,你刚才所使,可就是武林中早已失传、当年毒蛇圣君最擅使的旋风掌么?”郭不乐沉住了声音,道:“不错,你毕竟识货。”双掌一翻,左上右下,掌心相隔约有尺许,突然一搓,“轰”的一声,又是两股强劲无比的大力,向极乐真人袭到。刚才那两股盘旋扭曲的大力,是自下而上旋去,此次却是由里向外推出。 极乐真人不再闪错,一沉真气,脚下青石板“格”的一声裂了开来,他双足巳然陷入青石板尺许,一件道袍被郭不乐的掌风拂得紧紧地贴住了他瘦小的身躯,但是他人却兀立不动,左掌当胸,右掌向外,缓缓推出,巳然将郭不乐那一招旋风掌之力化去。 郭不乐心中一怔,明知自己要胜过对方绝非易事,斜眼一看,冯莹持剑而立,虽然她身材矮小,但是站在那里却渊停岳峙,气概万千,郭不乐也是会家,一望而知,只要自己一扑上去,冯莹立即会有精奇已极的剑招使出,而且左有方敏,右有马算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看来夺剑之举,要比在掌法上胜过极乐真人还难呢! 心中又急又怒,喝道:“老杂毛,你想和我比内力,判个生死么?” 极乐真人如今虽然与他处在敌对地位,但是心中爱材之念却已油然,闻言叹道:“郭先生,以你武功而论,若是莫多行不义,足可开宗立派,名垂千古,也不枉了在山腹之中所受的数十年之苦!” 郭不乐“哼”的一声,道:“我不开宗立派则已,一开宗立派,便要成为武林至尊,你若不敢和我比拼内力,却需做我徒弟!” 极乐真人本因知道内力到了自己和郭不乐这样地步的人,若是一比拼内力,结果总是两败倶伤,因此不愿和他较量,如今听他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也不禁有气,道:“好!” 手臂一摇,衣袖褪下,只见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只和郭不乐的拇指差不多粗细,但是皮下却如有数十只小老鼠,在来回奔窜一般,鼓荡不已,深得内家气功“行气如九曲珠”一诀之妙。郭不乐也叫了一声,踏前一步,手掌疾伸,只听得极是轻微的“拍”的一声,两人的手掌,已然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极乐真人为人整日里全是嬉皮笑脸,他早年在江湖上走动之际,标志就是一个笑口常开的人面,但此时也面色严肃,看来丝毫不敢怠慢。郭不乐更是双睛怒凸,两人身形凝立,如同石像也似,一动也不动。 旁观的老少神医马算子、冯莹和方敏三人,心内也是大为紧张,尤其是马算子,因为知道郭不乐练有毒掌功夫,在将内力发出之际,不难将毒气一齐使出,极乐真人既要防他内力,又要防毒气,无形之中,已然吃了亏,若是极乐真人一败,事情仍然极是麻烦! 只见两人一动不动足足有四五个时辰,面色尽皆红润了起来,身上都冒出了团团热气,此时,两人一道一道的内力袭向对方,已到了三十七道的头上。大凡练内家气功之人,练至绝顶化境,如昔年继往开来一代武圣、武当派创始人、与达摩尊者前后相辉映的张三丰祖师,也不过达到七十二道。 就郭不乐和极乐真人而言,只不过有六十八九道内力而已,若是发至最后一道,即使仍未能判出胜负,也是内力大损,未得一二十年难以复原,而以两人的年龄而论,若是武功失去了九成,却是皆不可能有一二十年的寿命,也就是说,此生此世,永不能再回复到原来的功力。极乐真人不愿和郭不乐比拼内力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有这一点关系在内! 旁观三人,只觉得时间过得奇快。不一会,郭不乐和极乐真人的面上,已然涨得血也似红,马算子低声道:“可叹,可叹,两个绝世武林高手,就将要两败俱伤了!”冯莹和方敏也顿足不已,正在唏嘘,忽然见郭不乐的头向侧:一扬,满面皆是惊恐之色。 他自从和极乐真人手掌相贴以来,一动也未曾动过,此时突然一转头,旁观三人全是一呆,一齐看去,也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本已盘在郭不乐颈间的那几条毒蛇,此时全都蛇信乱吐,昂起首来,看情形似要向郭不乐的头部咬去。那些毒蛇,显而易见全是剧毒之蛇,想是本来经郭不乐驯练得熟了,因此盘在郭不乐颈间,便不会咬人,但此时郭不乐全身真气迸发,体热如炭,任何蛇类,都在阴暗湿凉之地生长,耐不得热,因此发起燥来,欲噬主人,虽然暂时还不敢咬,但从郭不乐骇然的面色看来,可知他的心中,知道那几条毒蛇迟早会向他咬去,而那时,也就是他命尽之时! 三人一见这等情形,全是一怔,冯莹先左后右,叫道:“师父!敏哥!”马算子和方敏均从眼色中看她的心意,齐声道:“去吧!” 冯莹一挺手中碧萤神剑,“刷”地窜向前去,来到了郭不乐的身边。郭不乐见冯莹挺剑前来,面上惊骇之色更甚,但是他和极乐真人对掌,已在紧要关头,若是一应付冯莹,势必为极乐真人内力所伤,因此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望住了冯莹。 只见冯莹扬起碧萤神剑来,直指郭不乐的咽喉,郭不乐正要大声喝骂,却见丝光一闪,颈际洒了一蓬腥血,冯莹一剑,已然将一条毒蛇斩死,接着,碧光连颤数颤,七八条毒蛇,尽皆断成两截,有的蛇头落在地上,兀自扭曲腾跃不已! 郭不乐本来感到盘在颈间的毒蛇突然动了起来,心中已然是惊骇莫名,知道此时正和极乐真人对峙,而那些毒蛇又全是异品,被其中任何一条咬上一口,便要死于非命。 继见冯莹走了过来,更是以为冯莹来暗算自己,却是做梦也未曾想到,冯莹是来为自己解围、救自己一命的!他自小在毒蛇洞长大,又和温魂这样的人在一起,只当人世间全是争相残杀,全然不知人与人之间还有守望相助之事,一时之间心中不禁大为感动,眼中竟然落下泪来,一转头,道:“极乐真人,我们收内力吧!” 本来,比拼内力时,任何一方先收内力,若是对方趁机内力疾吐,便立时死于非命,但极乐真人已然将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一一看在眼中,知道他心中真的大受感动,从此以后,必能成为好人,便点了点头,道:“好!”极乐真人甘冒奇险,也是为此! 果然,郭不乐并未趁隙发力。约摸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的脸色,又回复到原来的状态,各自一缩手,分了开来。 郭不乐一个转身,向方敏、冯莹和马算子三人,作了一揖,道:“多谢三位救命之恩!”因为下手除蛇的虽是冯莹,但方敏和马算子,却是鼓励冯莹前去的,两人之中,只要任何一个出声阻拦,冯莹再慢一步,那条“阎王冠”便可咬中郭不乐的颈部了丨是以郭不乐连两人都谢在其中! 马算子“哈哈”一笑,道:“老郭,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是同道中人了!”郭不乐也是一笑,道:“这个当然,我姓郭的以后若是枉害一人,犹如此石!”反手一掌,向一块大石击去,“机”的一声,击个正着,那大石应声而裂,碎石皆向崖下落去!冯莹道:“郭先生肯发此誓,武林有幸!”一面说,一面将碧萤神剑,递了过去。郭不乐却避开不接,道:“小女娃,这柄剑可称天下第一神器,你既然以它救了我一命,我将此剑送给你了!”冯莹不禁又惊又喜。一旁的马算子唯恐郭不乐反悔,忙道:“既蒙郭先生厚赐,阿莹还不拜谢么?” 冯莹忙向郭不乐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站起身来,却走到方敏面前,捧起了碧萤剑,道:“敏哥,我转送给你!”双眼望住了方敏,满含深情。 方敏摇了摇头,道:“冯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还是留着自己使用吧!”一面说,一面不敢和冯董深情无比的双眼接触,转过头去,一眼望见一块碎石,上面刻着一个“紫”字,心中猛地一动。 那块碎石,乃是郭不乐刚才发誓之时一掌击下来的,方敏认出正是叶映红刚才躲身其后,向郭不乐射出三枚暗器的那块大石。 方敏本追叶映红而去时,便曾见到石后似有些字刻着,但当时却未曾来得及看,而且也只当是极乐观中的石碑,想不到那些字竟会是叶映红所留,如今一看那个“紫”字,娟秀挺拔,分明是叶映红的笔迹,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一叫,倒将众人吓了一跳,冯莹忙道:“敏哥,什么事?”方敏一俯身,将那石块拾了起来,道:“冯姑娘你看,叶映红在石后留了字!”冯莹见自己的一片深情,他总是不能领受,不由得暗叹一声。方敏连忙又拾起几块碎石看时,石后的字,却又全不成形,再到那块大石上去看时,却有“紫色大宅”四个字。 方敏呆了半晌,道:“冯姑娘,叶映红一定是在紫色大宅中!” 冯莹心知叶映红既然与方敏如此决绝,不再见他一面,未必会将自己的住处讲给他听,但是却又不忍扫他的兴,道:“只怕多半是了,你去会她吧!”方敏道:“冯姑娘,我和你一起去!”冯莹幽幽地道:“我去干什么?” 方敏道:“冯姑娘,我们自始至终是好朋友,光明磊落,为什么不能去?”冯莹心中也着实不愿离开他,想了一想,道:“也好,但一见到叶映红,我就要走的。”方敏道:“到那时再说吧!”回头向马算子道:“马大侠,我有一事相烦,请马大侠将温婆婆的尸体运回旋风岛去安排!” 马算子两眼隐含深意,道:“我看不必了,就葬在此处,你也好朝夕凭吊!”方敏一呆,一开始当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却随即明白了过来,向极乐真人跪了下去,拜了三拜,道:“师父在上,弟子方敏叩见!”极乐真人和马算子两人哈哈大笑;极乐真人道:“武当弟子,俗道皆有,你不喜欢做道士,也是不要紧的!” 方敏答应一声,当下便将温魂和铁行头陀两人尸体,搬入极乐观中。 郭不乐对着铁行头陀的尸体,难过了半晌,才道:“苍天存上,郭某人若不行千件善事,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拜别众人,先下山去了,下山之后,果然开宗立派,名曰“南海派”,取其祖先来自南海,不敢忘本之意,后来极是昌盛,成了武林之中一大宗派,专行善事,极得武林人物崇仰,这是题外话,表过就算。 却说方敏等人,费了一夜工夫,为温魂造了一个石墓,就葬在极乐观后,第二天一早,方敏和冯莹两人,才下山向贵阳进发。在路上行了约有半个来月,巳然来到贵阳城外的那个小镇上。 两人旧地重游,想起四年前的事来,全都感慨不已,着实徘徊了好一阵,才向贵阳城中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那紫色巨宅的面前。 在那紫色巨宅之中,两人曾经历了不少事变,更是感慨无比,但是一看大门口,却依然斑驳,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方敏推门进去,却又见厅堂中点了两枝巨烛,当中放了一个灵位。方敏也没有心思去看灵位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是叫道:“映红!好姑娘!映红!”冯莹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向那灵位一指,道:“敏哥,你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方敏一看,只见灵位上写着“亡姐叶映紫之灵”七个字,不由得“呀”的一声,说道-“原来叶映红还有一个姐姐的!” 一言甫毕,只听得帷幕之中,一声幽幽的长叹,道:“敏侄,你还来此处做什么?” 方敏和冯莹两人尽皆吃了一惊。听声音,那分明是叶映红在讲话,但是竟然以长辈自居,称呼方敏为“敏侄”,这事情突如其来,如何令得两人感到不胜错愕和突兀? 呆了一呆,方敏叫道:“好姑娘,你怎么啦?我已经来到了,你难道真的不肯见我一面么?” 只听叶映红苦笑一下,道:“我早知道你这人痴心过头,为了怕你伤心,所以才没有和你将事实真相说明,怎知你还是痴缠不休,却放着冯姑娘这样的好女子不理不睬!” 方敏急道:“好姑娘,我自然要一生一世对冯姑娘好,但是你一一”只见帷幕一动,叶映红缓缓走了出来,仍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清丽绝俗,那么出众!只是脸色略微憔悴了些,像是经过了一番忧思,鬓边佩了一朵小白花,更显得不像凡尘中人。 方敏在这三年中,有哪一晚不曾梦见叶映红啊!在梦中,他和叶映红有着说不完的情话,但这时候,三年不见的叶映红,已然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了,一颦一笑不但可以看得到,而且可以碰得到了!方敏反倒感到没有话可说,好半晌,才道:“好姑娘,我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我对不住你!” 叶映红却只是淡然一笑,扬头一看,只见冯莹正欲悄悄退出,忙叫道:“冯姑娘,且止步!”冯莹停了停步子,道:“叶姑娘,你们有情人已然相会了,我还留着做什么?” 叶映红“哈哈”一笑,道:“冯姑娘,你错了,你和敏侄才是一对有情人,你看我!”方敏听她又称自己为“敏侄”,心中又是一呆,正好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抓住了自己黑锻也似的秀发,吃了一惊,道:“叶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叶映红道:“我此心已如藁木死灰,迟早要遁入空门,如今先剃了这一把烦恼丝,你们又何必大惊小怪?” 讲这几句话时,她虽然竭力要装作不动感情,但任谁都可以看出她心中极是激动。方敏大叫道:“好姑娘,我已然一”叶映红手一挥,拦住了他的话头,道:“你已然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见了这个灵位,可曾行过礼?”方敏向那灵位一看,道:“我为什么要行礼?”冯莹听得叶映红如此说法,再向那灵位上“亡姐叶映紫之灵”七个字看了一眼,心中陡地一动,想起自己和师父讨论方敏的身世之时,师父曾说,当年他和凌霄子方仙虽是生死刎颈之交,但是方敏的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凌霄子方仙却始终不肯说。只知有一个黑道上的下三滥,人称“慑魂娘子”叫作叶映紫的女子,突然销声匿迹,谁也打听不出她去了什么地方。 马算子也曾疑心凌霄子方仙晚年所娶、真诚相爱的那个妻子,便是慑魂娘子叶映紫,但是方仙生前马算子因为顾及朋友之情,却是从来也未曾将自己的揣想向方仙提起过。 冯莹一想到这件事,一切全都明白了。为什么叶映红不愿再和方敏见面,而要极力撮成自己和方敏间的好事?为什么叶映红要先称方敏为“方大侠”,既称他为“敏侄”?为什么叶映红要心如死灰藁木,年纪轻轻,绝世容颜,便要遁入空门?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是叶映紫的妹妹,也就是方敏的姨! 冯莹在刹那之间,明白了所有的问题,心中却不因为自己从此和方敏更接近而高兴,却反而为方敏难过,怕他心灵上受不了这个打击! 方敏却仍是莫名其妙,道:“咦?你们两丝么啦?为什么都呆住了不讲话?”冯爱苦笑一下,道:“叶姑娘,这事情还是要你来和他讲明白的好。”叶映红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叠纸来,展了开来,放在八仙桌上。方敏和冯莹两人一怔,因为这正是曾为他们所有的那些图样,但数了一数,却只有十五张。叶映红指着正中一张道:“这一张,我是在白骨神君怀中发现的,其余十四张,是我诈死以验方敏对我是否寘情之时,躲在天杉坪上,在你们两位处取来的。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一”方敏急道:“奇了,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叶映红道:“我是你的母亲叶映紫的妹妹!”这一句话,方敏听在其中,不啻是五雷轰顶,呆了足有好半个时辰,才道:“什么?你……你是我妈的妹妹?是我的姨?” 叶映红道:“不错,这图样,是紫色大宅地下室的通路,你们且跟我来!”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冯莹一拉方敏,两人便跟在后面,曲曲折折,弯来弯去走了许久,才到了一间大室之中,那间大室,正是凌霄子方仙当年为他妻子叶映紫所准备的避难之所。 叶映红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一照,向一面墙上一指,道:“你们看!”方敏和冯莹抬头看时,只见墙上写着指甲大小的许多字,开头便道:“书付敏儿知悉。” 方敏眼泪夺眶而出,叫道:“妈!”抹了抹眼泪,又向下看道:“汝阅得此信之际,必巳长大成人,而为母则定已成泉下之鬼。为母姓名汝不可不知,但知后母自知儿必卑视,是以将此信留于此密室之中,实不愿儿知之也。母昔年无恶不作,号称慑魂娘子,自遇汝父后,始弃邪归正。吾儿若以母昔年行径为耻,母亦不怪儿!”下面署名是“母叶映紫字”。另外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敏儿,母自汝父死后,除汝以外,唯一亲人,乃是亲妹叶映红,母长红妹二十四岁,闻到红妹在血手印红掌祖师门下,日后相遇,须记得是姨侄,不可争相残杀。又及。” 方敏将信看完,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呆了半晌,大叫道:“妈!妈!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总是最尊敬你的!”伏在墙上,涕泪交流。冯莹连忙过去劝道:“敏哥不要再伤心了!”但一时之间,方敏哪里劝得听?足足哭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两人一齐抬起头来一看,叶映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两人知道叶映红一定远去,不知所踪,更不会让自己找到,只得黯然离开了那紫色巨宅,出了宅门口,心中茫茫,恍若隔世!呆了半晌,方敏才道:“冯姑娘,造化弄人,一至于此!” 冯莹苦笑一下,道:“敏哥,咱们还是回武当山去吧,需知你是武当传人,身肩武林重任,不要难过太甚了!”方敏叹了一口气,便和冯莹一起到了武当山上,极乐真人便将自己一身绝技,传授于他。在武当山上又过了四年,才由极乐真人和马算子做主,定了方敏和冯莹两人的婚事。方敏因为叶映红是自己的长辈,礼法不容,情爱之心,也就慢慢地转到了冯莹身上。两人婚后,相敬相爱,过得极是甜蜜。但每当月白风清之夜,方敏在武当山巅,弹剑望月,每每会发出几声长叹,不免想起和叶映红草原驰骋,情深切切的曰子来,冯莹每逢此时,也就一个走了开去,由得他去静思。正是:剑华映月情深如海在下这部《一剑情深》,至此也告结束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