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时分,渔船在夜色笼罩下静静地航向东洞庭湖…… 太湖,史记中称为五湖,东通吴县松江,南通乌程霁溪,西通宜兴荆溪,北通晋陵隔湖;后来五湖之名定为菱湖、莫湖、游湖、贡湖、胥湖。 现在,百无忌三人要去的地方是菱湖,因为“仙鹤独立”就在菱湖之上。 百无忌从小在太湖长大,被人誉为“太湖之龙”,但由于太湖太大,至今仍未游遍太湖的七十二峰,就如此刻要去的“仙鹤独立”,他也仅闻其名,知道它在菱湖一带而已。 不过,有了地名,就不怕找不到了,他对白无华感激万分,渔船驶离小岛之后,忍不住又夸奖她道:“白姑娘,还是你行,三言两语就把个‘武曲星’感化了。” 白无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听过江龙胡福说他吃软不吃硬,这话触发了我的灵感,觉得可以去跟他讲讲道理,但他说的是真是假,要等抵达‘仙鹤独立’才能揭晓。” 百无忌道:“我看八成不假。” 玉剑书生白无常道:“仙鹤独立这名称很美,不知那座绝峰是否像一只独立的仙鹤?” 百无忌道:“小弟以前听家师提过该峰,记得好像那是一座突起湖面的大岩石,宽广仅半里,但高达百余丈,四面都是峭壁,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是一座人迹罕至的绝峰。” 白无常道:“那样的地方,不可能是黑衣教的总坛所在地吧?” 百无忌道:“我猜也不是。” 白无常道:“应该再逼他说出黑衣教总坛地点才是……” 白无华轻哼一声道:“逼?你以为他是谁?他肯说出寒老前辈被囚禁之处已经很不错了!” 百无忌笑道:“不错,过江龙和过山虎不是普通人物,这类人往往有宁死不屈的臭脾气,他肯说出家师被囚禁之处,可说已做了很大的让步。而且……既然他们将家师囚禁在那绝峰之上,可能该教总坛也在附近呢!” 白无华道:“即使不在附近,你也有机会得知他们总坛所在地。” 百无忌点头道:“正是,那绝峰之上必然有不少黑衣教徒。” 白无常见他们意见契合,就像一对情侣,不禁有点不高兴,道:“百无忌,你认为我有帮助你救出令师的义务吗?” 百无忌笑笑道:“没有。” 白无常耸耸肩道:“对了,到目前为止,咱们还不能算是朋友,我觉得没有替你卖命的必要。” 百无忌笑道:“要是白兄不愿拔刀相助,小弟可以先送你们上岸。” 白无常转对妹妹道:“妹妹,愚兄仍然认为你不该出来抛头露面,我带你回金陵去吧?” 白无华摇头道:“不要。” 白无常作色道:“你不听话了?” 白无华吃吃轻笑道:“哥哥,我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抛开主见来回答?” 白无常冷冷道:“你要问什么?” 白无华道:“如果你的本领能够打败百无忌,你是否已是天下第一?” 白无常沉默有顷,才淡淡地答道:“当然不是,能够打败武帝皇甫金鼎,才能算是天下第一。” 白无华道:“既然如此,哥哥又何必对失败如此耿耿于怀?” 白无常面色一红,愠然道:“你在说些什么?” 白无华道:“我认为一个人不要妄想得天下第一,只要肯定自己就行了,骄横狂傲,多行不义,纵然举世无敌,那也不能令人敬佩心服。” 白无常怒道:“你竟敢教训哥哥?” 白无华笑道:“哥哥,我如今索性跟你说明白了吧!你一直为母亲是庶出而感到自卑,其实这是错的,人只要活得幸福,别的可以不必计较,母亲虽非正配,但我知道父亲很喜欢她,她在父亲在世的那几十年中,一直活得很快乐……” 她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目中闪动泪光,接着道:“难道你那么留恋王侯之家?你是不是认为母亲如非庶出,你今天便还是小王爷?” 白无常跳了起来,吼叫道:“你胡说八道!” 白无华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道:“如果我是胡说八道,那么你就不应一意孤行,一天到晚老是想找人挑战,老是想击败别人,老是想扬名天下,老是——” 白无常厉声道:“别说了!” 白无华蹲下掩面饮泣。 白无常对她怒目而视,心中似甚恼怒,但过了一会后,面上的怒色慢慢消退了,上前蹲下,温声道:“妹妹,你别哭……” 白无华哽咽道:“这几年我好伤心,爹驾崩了,娘病死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就只哥哥你,可是你整年在外闯荡,干的又都是毫无意义之事,你完全活在愤世偏狭的观念中,叫我怎能不伤心?” 白无常沉默良久,忽然长叹一声道:“妹妹,你说对了,哥哥我真是愚蠢无比,我并非留恋过去,也不是想当小王爷,我只是……唉!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找人比武,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百无忌停止摇桨,从船舱中捧出酒坛,倒了两碗酒,把一碗递给他,说道:“恭喜白兄想开了,值得浮一大白!” 船行二十余里,东方天边已露鱼肚白,百无忌将船靠近一座山下,取出船上的渔网,以熟练的动作撒了出去,捕得七八条鱼,然后将船泊好,便在船上生火造饭,准备停歇一日,天黑再走。 白无常明白了他的打算后,颇不以为然道:“你怕碰上黑衣教的船只?” 百无忌道:“是的。” 白无常道:“那不正好?” 百无忌道:“在未救出家师之前,以不碰上他们为宜,免得走漏风声,徒增麻烦。” 白无常道:“你胆子太小,其实黑衣教的人也不是个个三头六臂,凭咱们三个人,还不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一妹妹,你说是不是?” 白无华道:“不是。” 白无常生气道:“哼,你竟跟他一鼻孔出气,索性嫁给他好了。” 白无华登时满面绯红,一跺脚钻入船舱中,醏气不理人了。 百无忌颇为尴尬道:“白兄,令妹是大家闺秀,你说话应有分寸。” 白无常亦觉自己说话太猛浪,便过去好言哄她,一再对她赔不是,但白无华只流泪不说话,百无忌便招手叫他出来,指着那几条鱼道:“白兄,你来处理这几条鱼。” 白无常一怔道:“怎么处理?” 百无忌道:“先去鳞,再剖腹挖去内脏,用水清洗净就行了。” 白无常道:“我只会吃鱼,不会杀鱼。” 百无忌道:“不会要学呀。” 白无常瞪他一眼道:“你竟敢指挥我,你以为我是谁?” 百无忌笑道:“不管你是谁,今天在这船上,想吃鱼就得帮忙。” 白无常一哼道:“我杀鱼,你呢?” 百无忌道:“我去陪令妹聊聊。” 白无常真想一拳打过去,但见他对自己镇静地微笑着,不觉气馁,悻悻地道:“好吧,在这太湖之上,由你逞能,改天到了陆上,我会让你重新认识玉剑书生白无常!” 百无忌不再理他,弯身进入船舱,在白无华对面坐下,含笑道:“白姑娘,令兄是少爷脾气,说话不经大脑,别跟他一般见识。” 白无华羞不可抑,低首不语。 百无忌道:“下次他再敢口出不逊,别生他的气,揍他一拳就是了。” 白无华噗嗤一声,展颜笑了。 百无忌笑问道:“你会不会烧饭?” 白无华摇头道:“不会。” 百无忌道:“那怎行?女人不会烧饭,会叫人笑话——来,我教你怎么弄。” 这天早晨,三人在船上吃了一顿饭后,便上山走了一趟,在山中摘得一些野生水果拿回船上,然后白无华入舱睡觉,百无忌和白无常则在船上静坐调息。 运气不坏,这天从早到晚没有一只船接近他们,也就是说他们的形踪未被人发现,看看天色已黑,三人又吃了一顿饭,随即开船出发…… 如此昼伏夜行,到了第三天下半夜,终于抵达菱湖,这夜月光皎洁,视界颇清,看得见远处有几座山峰,百无忌不知哪一座才是“仙鹤独立”,但见其中一座较为高峻,便把船驶过去。 不久,船抵山峰附近,只见此峰虽甚髙大,却不像“仙鹤”,正感茫然,白无华忽然一指东北方向的湖面道:“看,那可能就是‘仙鹤独立’了!” 百无忌循其手指方向望去,果见约一里外有一座山峰高高突出湖面,那形态确有几分像鹤,当即掉转船头,向那山峰开过去。 船愈接近,愈显出它很像一只独立的仙鹤,百无忌认定没错之后,先不开过去,而绕着山峰巡视。 当渔船绕到山峰的西面时,月光下忽见一艘快船从那峰脚下驶出,快速地向他们冲过来! 百无忌低声道:“咱们被发现了。” 白无华有点发慌道:“怎么办?” 百无忌灵机一动,立刻把船停住,取出绳子递给白无常,道:“白兄,你快把小弟捆绑起来,如果他们确是黑衣教徒,你便称奉文武双星之命将小弟送到此处,如此或可蒙骗上岸。” 白无常觉得这是玩弄敌人的妙计,十分有趣,于是依言将他捆绑起来,然后把他放倒在船上。 刚刚伪装完毕,来船已到近处,只见船上是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操桨,一个站在船头;后者腰悬一刀,颇有气派,似非小喽罗。 他发话道:“来船何人,报上名来!” 白无常拱手道:“请问:这山峰可是‘仙鹤独立’?” 黑衣汉子不答,反问道:“你是何人,找‘仙鹤独立’干么?” 白无常答道:“在下玉剑书生白无常,奉文武双星之命,将百无忌送到此处。” 黑衣汉子一听他是玉剑书生白无常,面色一变,再听他送来百无忌,吃了一惊道:“你……阁下是玉剑书生?那船上的人真是百无忌?” 白无常道:“不错,在下已于数日前加盟贵教,教主命我擒拿百无忌送去交差,因为出了一点小意外,文武双星要我暂时将百无忌送到此处,他们二位随后会到。” 黑衣汉子半信半疑道:“奇怪,这么一件大事,为何不先飞鸽传书……” 白无常道:“这我不知道,我是奉命行事,足下若是不信,我只好把船开回去。” 黑衣汉子问道:“开回何处?” 白无常道:“原来那座小岛。” 黑衣汉子沉吟道:“这个……” 白无常佯装不耐,回对妹妹道:“妹妹,开船,咱们返航!” “是啦。” 白无华应了一声,便假装要去操桨,那黑衣汉子慌了,忙道:“白大侠且慢,请容在下先上峰去通报一声,由他们二位一等武士来定夺如何?” 白无常道:“我也是一等武士,为什么同样是一等武士,我却要听他们的?” 黑衣汉子道:“白大侠请勿生气,这儿的一切由他们二位管理。” 白无常问道:“他们是谁?” 黑衣汉子道:“刑堂一等武士,郑岚、陈芝仙。” 白无常动容道:“哦,郑岚是不是外号‘恶阎罗’?陈芝仙是不是‘白发魔女’?” 黑衣汉子道:“正是他们二位。” 白无常道:“好,你快去通知他们二位,就说我奉教主命令逮到了百无忌,原拟送交教主发落,由于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文武双星叫我将百无忌带来此处,请他们快来接人。” 黑衣汉子应了一声,回航上岸去了。 白无常遥见他身形消失在山峰林间,便向百无忌低声问道:“下一步呢?” 百无忌道:“把船开过去,停在岸边等候。” 白无常依言把船驶过去。 那驶船的黑衣教徒见他们把船开到,想说话又不敢说,只好在船上默坐。 白无常仰望山峰,但见山峰高达百余丈,纤细峻拔,如一柱擎天,峰腰以下是树林,峰腰以上是垂直的岩壁,没有可攀援之处,心中暗暗纳闷:“这样高峻的岩壁,纵有绝顶轻功也上不去,不知他们是怎样上去的?” 他转头望望旁边那船上的黑衣教徒,问道:“喂,你叫什么姓名?” 那黑衣教徒恭声道:“小的名叫苗魁。” 白无常道:“那太湖钓叟寒柏舟就囚禁在这峰上是吗?” 苗魁道:“小的不知道。” 白无常脸色一沉道:“你是本教派驻此地之人,怎会不知道?” 苗魁道:“小的只负责开船,从没上去过,峰上的一切小的当真不知。” 白无常冷哼一声道:“刚才那人又怎能上去?” 苗魁道:“他是二等武士,职司巡逻,可以上去和郑、陈二位一等武士见面。” 白无常道:“要多久才能下来?” 苗魁道:“很快,过一会就会下来了。” 白无常道:“你去过总坛吗?” 苗魁摇头道:“小的没去过。” 白无常又问道:“那二等武士去过吗?” 苗魁道:“他也没去过。” 白无常道:“你们都没去过总坛,怎能算是黑衣教徒?” 苗魁道:“本教之人,只有一等武士才够资格进入总坛……” 白无常怕他启疑,不敢再多问,当下负手立在船上,摆出一副一等武士的高傲姿态,静等“恶阎罗郑岚”和“白发魔女陈芝仙”二人下峰相见。 约莫等候两刻时,林中传来声响,旋见那二等武士领着一个体形粗壮的老人从林中走出来。 那粗壮老人模样很怪,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可是双腮却又长满灰白胡须,一双卧蚕眉配上一对凸出的大眼睛,再加上一只朝天鼻,谁看了都会立刻联想到狮子。 他身穿一袭锦衣,手执一柄娱蚣剑,人恶形恶状,兵器也恶形恶状,号称“恶阎罗”确是恰当。 不过,他见到玉剑书生白无常时,却表现得十分客气,笑嘻嘻地道:“白大侠别来无恙。” 敢情他与白无常曾经见过面,彼此相识。 白无常微微一笑道:“三年不见,不想阁下如今也加入黑衣教了。” 恶阎罗郑岚笑道:“是的,刚才得到通报,才知白大侠也已加盟本教,黑衣教能得白大侠助阵,无异虎添双翼,真是可喜可贺。” 白无常道:“如今你我是一家人,希望阁下不记三年前那档事。” 恶阎罗笑道:“当然!当然!请问白大侠是何时加入本教的?” 白无常道:“六天前才加入的,不过尚未正式宣誓入教,教主要我去那小岛上逮捕百无忌,抓到了百无忌择日宣誓入教。” 恶阎罗道:“听说白大侠是与文武双星一起去那小岛的,他们二位呢?” 白无常道,“他们二位临时有事,不能陪我去见教主,嘱我暂时将百无忌带来此处,过两天他们会来领我去见教主复命。” 恶阎罗走近几步,看看躺在船上的百无忌,点点头道:“不错,这小子终于落网了——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白无常说明她是自己的妹妹,也跟自己同时入教,然后问道:“那位白发魔女陈芝仙怎不下来?” 恶阎罗道:“她晚间喝了一些酒,已经入睡了,未克前来与白大侠相见,幸勿见怪。” 白无常道:“好说,那年我和她也比过一次武,侥幸赢了她一招,希望她也别把旧账放在心上才好。” 恶阎罗道:“白大侠既然矢志加盟本教,过去的一切都可一笔勾消——来,咱们上峰去吧。” 白无常俯身一把揽起百无忌,向白无华说道:“妹妹,咱们上去。” 说着,一跃上岸。 白无华也随后跳上去。 “请随我来。” 恶阎罗转身走入林中。 不过二十几步,树林已尽,眼前是一面壁立的巨岩,仰头上望,峰顶没在夜色中,黑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白无常正不知如何上去,恶阎罗已向上嘬口发出一声胡哨,随闻上方一片响动,一道绳梯从上面垂了下来! 恶阎罗道:“白大侠,这绳梯一次只能上两个人,你得把那小子綁在背上才好爬上去。” 白无常道:“你来背他好了。” 恶阎罗迟疑道:“这个……” 白无常笑道:“郑兄请放心,这小子穴道受制,一个时辰之内解不开的。” 不容分说,立刻动手解去百无忌身上的绳子,为了取信于他,又出手在百无忌的软麻穴上点了一下。 恶阎罗只好将百无忌背起,由白无常用绳子绑牢,正要往上爬,白无华却抢先攀着绳梯往上爬,白无常忙关照道:“妹妹,你小心啊!” “我知道啦!” 白无华虽然没爬过绳梯,但她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爬绳梯自然不困难,只一转眼工夫,就已消失在上方的夜色中了。 未几,听得白无华在上方开声道:“哥哥,你们可以上来了。” 白无常听出她的声音来自不很高的峰腰上,不禁诧异地道:“舍妹已到峰上了?” 恶阎罗道:“没有,这绳梯共有五段,令妹只爬上第一段而已——白大侠请吧。” 白无常道:“你先上,我殿后。” 恶阎罗也不多客套,就背着百无忌攀登绳梯往上爬去。 不多久,他也从上面传下话来:“白大侠,你可以上来了。” 白无常迅速爬上第一段绳梯,只见恶阎罗正在第二段绳梯的中段上,他等对方攀上第三段绳梯时,才又跟着攀登上去。 每段绳梯约有二十丈长,当爬完了第五段绳梯时,果然已到了峰顶。 峰顶上,居然建有一幢石屋,外表很像一座小型的城堡。 这时,白无华和恶阎罗还站在峰边上,前者正在为后者解下背上的百无忌,白无常看见那幢石屋,不禁赞声叹道:“好地方,本教的敌人都囚禁在这地方吗?” 恶阎罗答道:“不是,此处原是教主练功之处,如今教主已不在这里居住,就把太湖钓叟带到这里来囚禁。 白无常问道:“只派郑兄和陈芝仙二人在此看守?” 恶阎罗道:“是的,此外峰下还有几个人。” 白无常道:“安全吗?” 恶阎罗道:“没问题,石屋中有一间地下室,我们将寒柏舟囚禁在那里面,还给他加上脚镣,脚镣不除,他是插翼难飞的。” 白无常一指百无忌道:“郑兄打算将这小子也囚禁在那石屋中?” 恶阎罗点点头道:“是的,地下室只有一间,反正只要给他加上脚镣,他们师徒想作怪也不成。” 他探臂揽起百无忌,举步向石屋走过去。 白无常和白无华交换一个限色,取得了默契,乃随后跟上去。 三人进入石屋,但见屋中陈设简单,壁上却悬挂着几幅字画,使人觉得屋主不是俗人,而是一位饱读诗书的高雅之士。 恶阎罗领着白氏兄妹过了前厅,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一道石门,推门而入,放下百无忌,点亮一盏灯,灯光一亮,才看淸了房中的一切。 这是一间卧房,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铺着草席的石塌和一座五斗柜,较为特别的是墙壁上悬挂着几口长剑,看上去均是很珍贵的宝剑。 房左的墙上有一扇紧闭的石门,白氏兄妹没注意恶阎罗在什么地方按动机钮,忽听一片轧轧声响,那扇石门已慢慢旋转,出现了一条地下室的出入口。 恶阎罗请白无华擎灯,然后再揽起百无忌,当先走了下去。 那是一条向下伸的石级,但其实一踏入石级就等于进入了地下室,也许当初黑衣教主建造这间地下室的目的并非用来囚禁敌人,故里面的情形没有给人“地牢”的感觉,说它是一间练功房倒更恰当。 不过,地下室的一隅却有一间临时隔成的铁牢,当白无华擎灯走下石级时,他们就一眼看见“铁牢”中坐着一位蓬头垢脸的老人。 他,正是百无忌的恩师,名满武林的太湖钓叟寒柏舟! 老人的脚上系着一副沉重的脚镣,他正端坐于壁下,起初没有看清恶阎罗揽在手上的人是自己的徒儿,待得看清时,不禁面色大变,失声道:“无忌,是你?” 到了这时,百无忌再也忍不住了,双手猝然往恶阎罗的软麻穴上猛力一抓,恶阎罗一呆,随之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待得倒地之后,才想到应该呼救,可是刚才一张开嘴巴,百无忌适时一脚踩上,封住了他的嘴。 太湖钓叟寒柏舟也没料到有这种变局,一时也看呆了。 百无忌先点了恶阎罗的哑穴,使他无法开口呼叫,接着便向白无常低声道:“白兄,请去房外替小弟把风,提防那‘白发魔女’发觉赶来。” 不料话声甫落,蓦闻石级上那扇石门轧轧响起,已在关门! 白无常大吃一惊,双足一顿,箭也似的向那石门射去,想去扳住石门,不让它关闭。 他的动作很快,身形扑上石级上时,石门才关闭一半,本来有机会扳住石门,可是就在他伸出双手之际,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打!” 石门外面一声尖叱,三枚铁橄榄如电打入。 铁橄榄又名核子钉,以其形状若橄榄而名,两端尖利,一般都经毒药煮熬,见血封喉,中者立毙,是一种非常歹毒的暗器。 白无常以前曾与白发魔女陈芝仙较过手,知道她有这种暗器,故一听喝打,赶紧往旁一闪,总算没被铁橄榄打中,但是就这一耽搁间,那扇石门已然“碰”的一声关闭了! 他再上前用力去扳,但因门缝细小,无可着力,任他使尽全力也扳不动分毫,一急之下,抬脚猛踢,想将石门踢破。 但仍然没用,石门坚固如铁。 石门外,响起了白发魔女陈芝仙的尖笑声:“哈哈哈……白无常,这石门厚达八寸,且是最坚硬的大理石制成的,你高兴踢多久只管踢吧!” 白无常怒吼道:“陈芝仙,你开门!” 白发魔女大笑道:“开门?凭什么开门?今夜幸好老娘机警,伪称入睡留在暗中监视,否则岂不被你们得逞?哈哈哈,我的白大侠,你们好好在里面歇着吧!” 白无常喝道:“你想怎样?” 白发魔女笑道:“我不想怎样,只等教主一到,看他怎么处置你们了。” 白无常沉声道:“别忘了恶阎罗在我们手中!” 白发魔女笑得更娇美,道:“那又怎样?除非你们不要命,你敢处死他吗?” 白无常恨恨的一跺脚,走下石级,向百无忌问道:“咱们被困住了,你看怎么办?” 百无忌皱眉沉思了一会,说道:“现在急也没用,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他已从恶阎罗身上取出那串钥匙,当即靠上铁牢道:“师父,您老人家受苦了。” 太湖钓叟苦笑道:“也没什么,他们只将为师囚禁在此,并未折磨为师。” 百无忌试了几支钥匙,终于打开了铁牢的门锁,又试了一两支钥匙,解除了师父的脚镣,将老人搀扶出了铁牢。 太湖钓叟透了口气,问道:“无忌,你这两位朋友是……” 百无忌介绍了白氏兄妹的身份,接着道:“这回多亏他们兄妹帮忙,只可惜百密一疏,未防到那白发魔女……” 太湖钓叟含笑道:“不要紧,咱们慢慢想办法——来,大家坐下来谈谈。” 老少四人就在地下室席地围坐,太湖钓叟首先问起百无忌一年来的行踪,百无忌从头到尾巨细不遗的说了一遍,老人听到武帝皇甫拿鼎尚在人间,且收录宋世杰为衣钵传人,甚感惊奇。 “你确定他是武帝皇甫金鼎吗?” “是的。” “那宋世杰的身份也确定了?” “是的。” “宋世杰还要三年才能艺满出师?” “是的。” “你认定箱尸命案的凶手是黑衣教?” “不错!” “黑衣教也是当年宋家灭门惨案的凶手?” “是的,否则他们没有杀害宋夫人之理。” 太湖钓叟沉思有顷,道:“那么,依你看,箱尸死者会是谁?” 百无忌道:“弟子尚未査出。” 太湖钓叟道:“从黑衣教的所做所为来看,他们是一个邪教,邪教无恶不作,他们杀死一个青年,何以要大费手脚将他沉尸湖底?” 百无忌道:“这表示死者的身份特殊,他们不愿被世人知道这件事。” 太湖钓叟道:“可是,死者年纪尚轻,他一定有家属,为何未闻其家属出来追究?” 百无忌道:“这正是弟子想不通的一点。” 白无常接口道:“要解开这些谜十分容易,问这个恶阎罗郑岚就知道了。” 太湖钓叟摇头道:“他不知道。” 白无常道:“他和白发魔女是黑衣教的一等武士,无论如何应该知道黑衣教主是谁吧?” 太湖钓叟道:“老夫跟他们谈过很多次话,他们虽曾见过黑衣教主,仍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大概除了他本人之外,他麾下教徒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底细。” 白无常惊讶道:“这不可能吧?” 太湖钓叟微笑道:“事实确是如此,有一次这恶阎罗喝了一些酒,进入这地下室与老夫聊天,他说他和陈芝仙入教已有两年,曾经见过黑衣教主三次面,但见到的只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老人。” 百无忌问道:“您老见过他吗?” 太湖钓叟颔首道:“见过,见到的也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老人。” 百无忌道:“既是戴着人皮面具,怎知他是个老人?” 太湖钓叟道:“从他的话声听出来的,他说话的声音有点苍老的味道,最少有六十以上了, 百无忌道:“他跟您老说了些什么?” 太湖钓叟道:“这话要从数月前说起,有一天这恶阎罗和白发魔女去岛上见为师,取出你的钓杆给为师看,说你已落入他们手中,他们要为师随他们来见教主,否则他们便要将你处死,为师因见那钓杆确系你物,只好听他们摆布,他们用一条黑布蒙住为师的眼睛,将为师带到此处……” 百无忌听到这里,不禁苦笑道:“早知如此,弟子实不该将那钓杆赠送给神兵先生。” 太湖钓叟道:“那神兵先生爱好收藏武器成癖,他当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变故,如今他生死未卜,好叫为师担心。” 话声微顿,继道:“船行三日,来到这间地下室后,为师始知上当。第四天早上,那黑衣教主就来了,他告诉为师:由于你一再与他作对,故而计擒为师,要以为师为人质逼你就范,他谈吐颇为不俗,举止亦颇文雅,似是一位有学问的儒士,不过听声音年龄至少在六十以上了。” 百无忌道:“他还跟师父谈了些什么?” 太湖钓叟摇头道:“没有了,当时为师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好,只好沉默相对,他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话:‘本教主恩怨分明,只要令徒今后不再与本教作对,你们师徒都可活下去’——嘿,他对咱们师徒还相当客气呢!” 百无忌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看来,这黑衣教主似非出身黑道,他很可能是目前武林中的一位知名人物……” 太湖钓叟道:“不错,也许是某种原因促使他成立这么一个黑衣教,不过他这黑衣教的组织虽然严密,却有很大的弱点。” “什么弱点?” “他网罗了许多黑道高手,例如你所见过的过江龙胡福和过山虎尉迟山,以及在此看守为师的恶阎罗郑岚和白发魔女陈芝仙均是,不过这些人都是他重金聘请来的,教主与教徒的关系建立在金钱上,这就靠不住了,一旦发生重大变故,很可能在一夜之间整个瓦解。” “嗯,他大概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不敢以真实面目与人相见,就连他麾下的一等武士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 “正是如此。” “那么,他组织这样一个黑衣教,目的是什么呢?” “除了想统治武林之外,别的企图还无法明显看出来。” “弟子想到一点,只不知能不能成立。” “你想到什么?” “当年西陵峡宋家灭门惨案是他干的,可能后来他得知宋夫人和宋世杰未死,怕宋世杰艺成之后找他报仇,故先组成—个黑衣教,作未雨绸缪之计?” “这当然也有可能,你刚才说他可能是目前武林中一位知名人物,这一点为师颇有同感,他能花费庞大金钱网罗许多黑道高手,足见他的财力非常雄厚,有这样财力的人,在武林中并不很多。” 百无忌闻言心头一动,问道:“师父可知武林知名人物中,有这样雄厚财力的人共有几个?” 太湖钓叟道:“武林十二诸侯中,财大势大者有海门姬家、洞庭左家、巫山云家、以及千金寨的齐家。” 百无忌吃惊道:“师父怀疑黑衣教主是武林十二诸侯中之一?” 太湖钓叟道:“这只是为师的猜测,当年十二诸侯中,有些彼此相处并不融洽,而会与西陵峡宋家结怨而致造成灭门惨案者,亦唯十二诸侯而已!” 百无忌问道:“宋家之外的十一诸侯中,那一家与宋家结怨最深?” 太湖钓叟摇摇头道:“武帝与十二诸侯称雄武林的时候,为师虽已出道,但你知道为师生性懒散,最不喜欢惹事生非,也不喜欢结交家门枭雄,所以有关十二诸侯的一切,为师所知有限。” 百无忌道:“弟子已査出海门姬家与宋家似有某种过节,宋夫人亲口吿诉弟子:他们宋家在被袭击的一个月前,海门的姬亚侠曾造访宋家三兄弟,后来姬亚侠辞出时,脸色很难看。” 太湖钓叟目光一注道:“宋夫人不知详情?” 百无忌道:“是的,但此事千真万确,因为他家的一个长工裴老二也说过这样的话。” 太湖钓叟道:“你有没有针对此事去问过神叉大侠姬亚侠?” 百无忌道:“弟子原拟再赴海门,因得知师父蒙难,为了救师父您,只好暂时搁下了。” 太湖钓叟沉思半晌,道:“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来想办法冲破那扇石门。” 他起身走到恶阎罗郑岚身边,扶起他让他倚壁而坐,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道:“郑朋友,老夫首先向你表示感谢,这些天来你没有折磨老夫,足见你这个人还不错,刚才小徒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恶阎罗嘿嘿冷笑道:“少来这一套,如今我郑某人不幸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太湖钓叟含笑道:“郑朋友此言差矣!你只不过是黑衣教主重金聘请的一位一等武士,你我之间并无私仇,我们没有理由要杀害你啊!” 恶阎罗一哼,闭口无言。 太湖钓叟接着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师徒的谈话,对整个事情已经有些了解,如今老夫只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连黑衣教主是谁都不知道,犯得着为他卖命吗?” 恶阎罗冷冷道:“人在江湖,必须讲究江湖规矩,我郑某人收人之禄就得忠人之事。” 太湖钓叟道:“不错,但现在老夫并不想逼你说出什么,只要你说服白发魔女放我们出去。” 恶阎罗哈哈笑道:“你趁早死了这个念头,陈芝仙是怎样一个女人你不是不知道,要她开门放人,那是痴人说梦。” 太湖钓叟道:“你与她有多年的交情,由你来劝说,她也许会接受。” 恶阎罗道:“绝对不可能,她眼中只识得银子,别的六亲不认!” 太湖钓叟道:“试试何妨?” 恶阎罗很顽强地道:“我郑某人还想在江湖上混下去,不干这种事!” 白无常听了冷笑道:“要是你死了,你还能在江湖上混下去吗?” 恶阎罗又哈哈狂笑道:“死就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什么!” 白无华呆了呆道:“哥哥,他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是什么意思?” 白无常笑道:“他的意思是死后再投胎为人,二十年后又是长大成人了。” 白无华讶笑道:“他怎知一定还会投胎为人?要是投错了胎,生为一头小猪,或是一条小狗,那又怎么办?” 白无常微微一笑道:“正是,很多武林人物总爱说这句话,我也常感纳闷,这世上的飞禽走兽昆虫鱼虾比人还多,依我看人死后再投胎为人的机会并不高。” 百无忌接口笑道:“所以生而为人,应该好好珍惜生命才对。” 这些“开玩笑”的对话听在恶阎罗耳中,居然起了作用,他的顽强态度有些软化了,说道:“就算你们说得对,我也爱莫能助,白发魔女绝不会听我劝告放你们出去。” 太湖钓叟道:“那石门是由机关操纵的,不能从这里面启开吗?” 恶阎罗道:“不能,开闭的机钮在外面。” 太湖钓叟问道:“黑衣教主几时会闻讯赶到此处?” 恶阎罗道:“我猜陈芝仙必已放出飞鸽,黑衣教主可能明后天会到。” 百无忌道:“这么说,黑衣教的总坛也在这太湖之上了?” 恶阎罗道:“我没去过总坛,不知道。” 白无常怒道:“老匹夫,我可不信你这样顽强,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痛苦!” 说着,拔剑欲上。 太湖钓叟摇手道:“不要浪费时间,老夫确信他没去过黑衣教总坛,逼他没用,老夫已有脱困之策了。” 百无忌色喜道:“师父有何良策?” 太湖钓叟俯身拾起恶阎罗丢在地上的蜈蚣剑,递给他道:“你看这地下室的四壁都是用石砖砌成的,你用这把剑挖下几块石砖,咱们用石砖撞破那石门。” 百无忌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当即接过蜈蚣剑,走去壁前挖石砖。 玉剑书生白无常使用的是一柄玉剑,不能挖石,他即从白无华身上要过长剑,同着百无忌一起挖起来。 两人合力挖钻,不消一刻时,已挖下几块石砖,老少四人各自抱起一块,同时走上石级,喝一声“打”,四块大石砖同时出手,撞上了石门。 “轰”然一声巨响,那扇石门应声裂开了几道裂缝! “再来一次!” “轰!” 石门断裂破碎了! “冲!” “别让那白发魔女跑了!” 白发魔女陈芝仙正在厅上宵夜,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容貌十分艳丽,是属于妖冶型的美人,怪的是年纪不大却有一头白发。 她听到地下室传来两声巨响,大吃一惊,赶紧抓起长剑往里面冲入,一脚跨入卧房时,正好看见太湖钓叟四人从地下室中冲出,她这下可慌了,不敢迎战,掉头便跑。 “仙鹤独立”是一座绝峰,四面都是峭岩,无路可通峰下,上下都靠绝梯,白发魔女逃出石屋后,飞也似的往设置绳梯的地方奔去。 她逃得快,当她攀下第一段绳梯时,太湖钓叟四人还在数丈之外,可是当她才攀下四五丈时,头上已传下百无忌的喝声:“别动,否则我一剑砍断绳梯!” 白发魔女心弦一震,停在绳梯上不敢再下了。 原来,每段绳梯长约二十丈,现在白发魔女只爬下四五丈,距离下面的第二段绳梯尚有十余丈,而此时又是深夜,四周黑漆漆的,要是绳梯被砍断,那么她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所以,一听到百无忌的喝声,她一时胆怯,停在绳梯上不敢动了。 百无忌的长剑搭在绳梯上,朝着下面的白发魔女沉声道:“陈芝仙,你乖乖的上来,我保证不杀你!” 白发魔女成名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受制于人,心中虽然—万个不愿意,由于一条命已操在人家手中,不屈服就得掉入百丈下的湖中,当下只好悻悻的答道:“罢了,老娘今天阴沟里翻船,认啦!” 说着,乖乖的爬上峰顶。 太湖钓叟笑道:“陈姑娘,这些天来你送给老夫的食物虽然难以下咽,但老夫也不怪你。” 白发魔女表情十分尴尬,讪讪地道:“你要怪我,我也没办法,我陈芝仙本来就不会烧菜。” 百无忌道:“你弃剑投降吧!” 白发魔女扔下长剑,恨声道:“小子,你们倚多为胜,老娘心里实在不服气!” 百无忌笑了笑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叫你输得心服口服,现在请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是否已发出鸽书给黑衣教主了?” 白发魔女冷冷道:“是又怎样?” 百无忌问道:“他何时会到?” 白发魔女道:“不知道!” 百无忌微笑道:“你没有恶阎罗的爽快,他年纪比你大,知道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白发魔女冷笑道:“老娘又不是黑衣教主肚子里的蝈虫,怎知他何时会到!” 百无忌道:“他收到飞鸽传书,得知我们三人陷身地下室时,一定会立刻赶来,是不是呢?” 白发魔女道:“那要看他能不能顺利收到鸽书,以及人在不在总坛而定。” 百无忌道:“如果人在总坛呢?” 白发魔女道:“我不知道总坛在何处,若是在这太湖之上,大概一两天之内会到。” 百无忌道:“这峰上就只你和恶阎罗二人?” 白发魔女轻嗯一声道:“峰下还有几个人,不过未得命令,他们不敢上来。” 百无忌道:“那个二等武士不是可以上来吗?” 白发魔女道:“也只有他一个可以上来。” 百无忌冷笑道:“陈姑娘,我老实告诉你:我们打算在这峰上等候黑衣教主到来,到目前为止,峰下那几个人尚不知峰上已发生变故,所以如无差错,黑衣教主迟早必到,但如果他不来,那么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了,那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白发魔女忽然格格娇笑起来,道:“这好像是一局棋,未下到最后一步,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百无忌脸色一沉道:“你要好好跟我们合作,否则的话——” 白发魔女不等他说完,立刻转对太湖钓叟道:“寒老,你这个徒儿不上路,刚才他还说保证不杀我,这回却又来威胁我了,这是名家子弟的作风吗?” 太湖钓叟微笑道:“小徒并没说要杀你,他只说要对你不客气,不客气的方法很多,例如毁去你一身武功,或者割下你的鼻子等等,这都不算杀你啊。” 白发魔女听到“割下鼻子”语,脸色大变,本来强悍的态度也顿时软化下来了。 百无忌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式,含笑道:“好了,请到屋里来吧!” 恶阎罗郑岚和白发魔女陈芝仙暂时被囚禁在地下室的铁牢中,老少四人则连夜做了布置,由白氏兄妹负责轮值监视绳梯,百无忌则负责饮食,太湖钓叟坐镇石屋看守铁牢中的郑、陈二人。 这是擒拿黑衣教主的好机会,只要黑衣教主到了峰顶,他们有把握将他逮个正着,唯一令他们担心的是峰下的那个二等武士,要是他在黑衣教主未到之前有事上峰,那么一切计划就告吹了。 一夜无事而过。 第二天上午,负责看守绳梯的白无华发现远处湖面上有一艘船正在接近“仙鹤独立”,连忙奔告太湖钓叟师徒。 老少四人伏在峰上瞭望,看出那是一艘游船,百无忌很兴奋地道:“这一带距离港湾甚远,一般游船不可能远航至此,我猜必是黑衣教主到了!” 太湖钓叟道:“如果是的话,那么第一个上峰的人绝对不是黑衣教主,而是他的心腹侍卫,当他们上到峰顶看不到恶阎罗和白发魔女时,必知峰上有变,那样一来,黑衣教主就不敢上来了。” 百无忌道:“不错,还得命令郑、陈二人跟咱们合作,但他们靠得住吗?” 太湖钓叟道:“恶阎罗还好,那白发魔女生性乖戾,只怕不易驾驭。” 白无常道:“她一样怕死,依晚辈之见,不如先毁了他们二人的武功,然后把他们带出来,他们功力一失,自然不敢放勾。” 百无忌觉得有道理,便征询师父的意见,太湖钓叟沉思有顷,说道:“恶阎罗和白发魔女在江湖上无恶不作,毁去他们一身武功也好,你们二人去把他们带出来便了。” 百无忌和白无常应了一声,起身奔入石屋里去了。 这时,那艘游船已驶至距离“仙鹤独立”不过百丈之处,已可看清船上共有五个人,其中两个是撑船的船夫,其余三人身穿黑衣,一排站在船头上,果然正是黑衣教徒。 白无华仔细的瞧瞧那三人,忽然吃惊的低呼道:“不好了!” 太湖钓叟一怔道:“怎么呢?” 白无华低声道:“旁边那两人是文武双星呀!” 太湖钓叟已听百无忌说过,知过江龙胡福和过山虎尉迟山被困在小岛上,如今他们既已乘船到此,便表示黑衣教主已知百无忌三人的诡计,在这种情况下,黑衣教主自然不敢放心的攀上峰顶,是故要想在峰上等着擒拿黑衣教主显然已不可能了。 老人正思忖间,只见一艘快船已从峰下驶出,向那艘游船靠过去,船上之人正是那二等武士。 白无华着急道:“这下怎么办? 太湖钓叟道:“别慌,老夫先下峰去埋伏,等下令兄及小徒将郑、陈二人带到时,如果黑衣教主在湖上发话,就强迫郑、陈二人现身与他交谈,如此说不定仍可骗取黑衣教主上峰,老夫等他们上峰后,当趁机制服船上那些人,防止他们开船逃去,然后老夫会立刻赶回来——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白无华点头道:“明白了。” 太湖钓叟不敢怠慢,当即沿着绳梯疾速下峰而去。 就在这时,那二等武士的快船已靠上那游船,双方已在交谈。 白无华回头不见百无忌和哥哥将郑、陈二人带出来,忍不住起身奔入吞屋,叫道:“百无忌,你们快出来,来的那艘游船上有过江龙和过山虎呢!” 百无忌和白无常正在地下室中启开铁牢,准备放郑、陈二人出牢之际,猝然出手毁去他们一身功力,听得白无华这么一说,两人也不禁呆了。 在铁牢中的白发魔女陈芝仙闻言大喜,吃吃的脆笑道:“好了,这局棋快结束啦!” 百无忌思忖电转,也想到黑衣教主必不敢贸然上来,而可能会在湖上发话与郑、陈二人交谈,等确定峰上无事(亦即百无忌和白氏兄妹被困地下室)后,才会上峰来看,因此如于此时将郑、陈二人毁去一身功力,他们在受创昏厥之下,如何能够回答黑衣教主的问话? 是故,他立刻改变主意,决定暂时不毁去他们的功力,他将自己的心意附耳告诉白无常后,便向郑、陈二人喝道:“你们出来吧!”’ 恶阎罗和白发鹰女脚上都锁着一副沉重的脚镣,已无反抗能力,两人似知百无忌的打算,竟都坐在牢中不肯出来。 百无忌一指白发魔女,沉声道:“你出来!” 白发魔女笑道:“不,老娘喜欢坐牢,八人大轿也别想抬老娘出去了。” 百无忌急了,弯身钻入铁牢中,拔剑劈向恶阎罗郑岚,恶阎罗没想到他会对自己下手,待想闪避已来不及,一条右臂立被砍断落地,只痛得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倒滚嚎叫,鲜血四溅! 白发魔女虽然刁蛮,这下也被吓倒了,脸色一片苍白。 百无忌寒脸道:“出不出去?” 白发魔女悻悻地道:“出去就出去,老娘反正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 说着,弯身出牢。 百无忌转对白无常道:“白兄,麻烦你替他止血,小弟先带这婆娘出去了。” 白无常点头应诺。 百无忌押着白发魔女走出地下室,与白无华碰面,了解了一切情况之后,便向白发魔女说道:“陈芝仙你听着,除非你抱定一死的决心,否则等下与黑衣教主交谈时,要告诉他我们三人和恶阎罗仍被困在地下室中,请他放心上来。” 白发魔女绷着脸,不答一语。 百无忌推着她来到峰边,叫她在峰边站好,他和白无华则卧倒在一旁,窺望湖上的情形。 那游船上的三个黑衣人听了二等武士的报告后,当中那位黑衣教主给了他指示,那二等武士立刻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呜——呜——呜——” 敢情是一个海螺,他吹海螺发出讯号。 百无忌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发魔女不肯回答。 百无忌冷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怕死,我便送你上路!” 说着,起身欲杀她。 白发魔女毕竟也怕死,开口道:“这是呼叫我的讯号。” 百无忌道:“那么,照我的意思回答,如不能引诱黑衣教主上来,你也别想活了!” 白发魔女这才很不情愿的走近峰边,站在濒临太湖的峰缘上,对着下面大声道:“老郭,可是教主大驾到了?” 那二等武士大声道:“不错,教主和文武双星在此!” 白发魔女大声道:“属下陈芝仙,参见教主。” 说着,遥施一礼。 那站在游船上的黑衣教主发话道:“陈芝仙,本教主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如今峰上的情况如何?” 这个黑衣教主不是假的,他的声音宏亮中带着一点老年人的苍老,不是那个“冒牌”的解语花。 白发魔女答道:“回教主的话,百无忌及白无常兄妹仍被困在地下室中。” 黑衣教主又问道:“郑岚呢?” 白发魔女道:“他也在里面,属下不敢启开石门,怕他们三人趁机冲出来。” 黑衣教主道:“很好,你干得不错,能够擒下百无忌那小子,本教主将有重赏。” 白发魔女道:“谢教主,教主和文武双星二位前辈不上来么?” 黑衣教主道:“我命郭玉书带一样东西上去,等制服了他们四人之后,本教主再上峰不迟。” 他说完这话,便将一物交给那二等武士郭玉书,后者随即跳回快船,驶回峰下。 百无忌一听黑衣敎主命郭玉书带一样东西上来,不由得剑眉深锁,大感棘手了。 因为,白发魔女脚上锁着脚镣,这情景若被那郭玉书发现,一切计划不就砸了? 但若解除了白发魔女的脚镣,又如何能控制她迫她听话呢? 白无华当然也知道他心中的难处,便向他附耳说道:“你叫她退后五步。” 百无忌一怔道:“干什么?” 白无华掏出几支雷火金针,微微一笑道:“这东西可以使她暂时失去功力,然后你就可以打开她的脚镣了。” 百无忌大喜,立刻向白发魔女低声道:“陈芝仙,你退后五步。” 白发魔女犹豫了一下,终于提不起反抗的勇气,依言退后五步。 白无华起身上前,将手上的几支雷火金针分别插入白发魔女的几个穴道上,轻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解除她的脚镣了。” 百无忌赶紧取出钥匙,打开了白发魔女的脚镣,然后以严厉的表情道:“等下那二等武士上来,你若露出一点口风,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死要活,全看你自己了!” 语毕,拿起那副脚镣,与白无华躲入一片岩石后面,等着那二等武士郭玉书上来„ 不久,二等武士郭玉书攀着绳梯爬上来了。 他不知道峰上已发生重大变故,也没看出白发魔女神色有异,从怀中掏出一支鹤嘴形的东西,双手递给她,说道:“教主吩咐,陈姑娘可利用此物从地下室外面的通气孔吹入迷魂烟,他们四人嗅入迷魂烟后,很快便会昏迷不醒,那时就可打开地下室的石门,将郑老救出来。” 白发縻女接过那东西,淡淡地问道:“你呢?” 郭玉书道:“在下随陈姑娘一起去,事情办妥,教主便会上来。” 白发魔女又问道:“文武双星上不上来?” 郭玉书道:“他们二位受伤未愈,可能不上来了。” 白发魔女不再开口,转身向石屋走去。 由于穴道上插着雷火金针,她的四肢变得很迟純,走路的姿态有点不自然。 郭玉书微诧道:“陈姑娘有甚么不舒服么?” 白发魔女回头看了一眼,不见百无忌和白无华跟上来,便于跨入石屋中后.立刻低声道:“我的涌泉、鹤口、攒心、气海四处穴道被白无华的雷火金针——” 刚说到这里,在她身侧的郭玉书忽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人抽掉了筋骨,双脚一软,倒了下去。 白发魔女大吃一惊道:“你……” 人影一闪,玉剑书生白无常已出现在她面前,冲着她冷然一笑道:“陈姑娘,你好不识时务,当真想改个绰号叫‘无鼻魔女’不成?” 白发魔女见郭玉书已暴毙在地,气为之馁,连一句狠话也不敢再说了。 就在这时,百无忌和白无华相继走入石屋,他们看见郭玉书已被白无常点中死穴而亡,百无忌虽觉有些不妥,也不便说什么,只说道:“好了,陈芝仙,等一会你再去告诉他,说我们四人已被迷魂烟迷倒,请他上来发落,知道么?” 白发魔女已不敢逞强,苦笑一下道:“我陈芝仙加入黑衣教为时不过一年,等下你们逮到了黑衣教主后,如何处置我?” 百无忌道:“我们只要黑衣教主一人,余者均可从轻发落。” 白发魔女瞥了白无常一眼,道:“这位玉剑书生心狠手辣,老娘自叹不如……”. 白无常冷笑道:“你少客气,谁不知道你白发魔女杀人如麻,曾经在一个月之间杀死了二十三个男人;其实你不该叫‘白发魔女’,应该叫‘蜘蛛精’才对,因为凡是与你接近的男人……” 说到这里,因见妹妹在场,便住口不再说下去。 百无忌问道:“那恶阎罗怎么样了?” 白无常道:“我已替他止血,死不了了。” 百无忌道:“那文武双星那天在小岛上受了伤,可能元气未复,所以等下那黑衣教主若受骗上峰,合你我二人之力,应可将他生擒下来。” 白无常道:“先让我跟他动手较量一下,我想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白无华对他投去一个埋怨的眼色,说道:“哥哥,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无常笑道:“妹妹,哥哥我以后不会再乱找人比武,但黑衣教主是个大恶人,斗斗他又有何妨?” 百无忌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向白发魔女说道:“好了,现在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们已被迷倒,请他们三人上来吧。” 白发魔女无计可施,只好一切听命,当即转身走出石屋,向峰边走去。 百无忌三人怕她作怪,紧紧随在她身后,当接近峰边时,三人便弯腰而行,以避免被湖上的敌人发现。 那黑衣教主似甚谨慎,所乘坐的游船仍停泊在百丈外的湖面上,当白发魔女在峰缘现身时,站在游船上的武曲星尉迟山立刻扬声发问:“陈姑娘,事情办妥了么?” 白发魔女答道:“办妥了,你们可以上来了。” 于是,游船开动,慢慢地靠上峰脚下,百无忌三人卧在峰缘探头窥望,只见游船靠上峰脚时,那黑衣教主一跳上岸,而文武双星不但没跟着上岸,而且迅速地指挥游船撑离岸边。 百无忌颇感意外,转对身边的白无常低声道:“看样子,文武双星果然伤势未愈,没有攀登的力气,但他们为何把船撑开了?” 白无常道:“不错,如果他们仍不放心,黑衣教主又怎敢上来?” 百无忌再转对白无华道:“白姑娘,你脑筋比我们灵敏,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白无华摇头道:“此事很不合情理,我也想不通,反正你要捉的人是黑衣教主,如今他上来了,别的就不用去伤脑筋了。” 百无忌低声道:“对,现在咱们分别躲好,等他一上峰顶,立刻现身截断他的退路。” 当下,三人各自选好藏身地点,准备擒拿神秘莫测的黑衣教主。 百无忌心中非常兴奋,认定黑衣教主今天已插翼难飞,而逮下了黑衣教主之后,不但箱尸命案之谜可解,连带着宋家灭门惨案的肇因也可大白于世了。 唯一使他感到遗憾的是宋世杰不在这里,如果宋世杰在场,他就可立刻手刃仇家,报灭门之仇。 三人静伏等待,心情兴奋又紧张,心房怦怦狂跳…… 约莫盡茶工夫之后,神秘的黑衣教主终于爬上峰顶来了! 他,身材中等,穿着一袭黑衫,没携带任何武器,头发灰白,脸孔冰冷。 果如恶阎罗等所言,这人面上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爬上峰顶后,用手拍打着弄脏的黑衫,然后朝着已退后十几步的白发魔女走过去。 白发魔女心虚,态度便显得很不自然,她想开声督告,又怕万一教主不敌被擒,自己也活不成了,故眼看教主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立在那儿。 百无忌三人一看黑衣教主已走离绳梯,立即从藏身之处跃出! 黑衣教主全身一震,呆了半晌后,态度居然很镇静,笑了笑道:“百世兄,你们上当了。” 百无忌横剑在胸,准备动手,冷冷一笑道:“我们上当了?这话怎么说?” 黑衣教主道:“我不是黑衣教主……” 他一边说,一边举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百无忌熟悉的容貌。 百无忌一见之下,大为惊骇,失声道:“你——神兵先生!” 不错,来人是神兵先生! 白无常和白无华一听百无忌叫来人为“神兵先生”,不禁也呆了。 神兵先生轻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向百无忌扔了过去,道:“百世兄拆阅此信,便知端的。” 百无忌捡起信函,急急拆开观看,只见信笺上写着这样几十个宇:“百无忌,你的一切行动逃不过本教主的法眼,兹专程送上一位黑衣教主,敬请笑纳吧!” 左下方的署名是:真正的黑衣教主! 百无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赶紧跳到峰边上,朝着峰下大叫道:“师父,咱们上当了,快截下那艘游船,别让他们跑了!” 但是,太湖钓叟却已于此时攀上了峰顶,他见黑衣教主立在峰上,弄不懂百无忌叫嚷“上当”是何意思,愕然道:“无忌,你说什么?” 百无忌一见师父上来,心就凉了半截,道:“师父,上来的这位是神兵先生,不是黑衣教主啊!” 神兵先生转回身子,对太湖钓叟露出一抹苦笑,说道:“老友,别来无恙。” 太湖钓叟也呆了,不胜骇异地叫道:“神兵先生?怎么会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呀?” 百无忌将黑衣教主的信笺递给师父观看,老人看过之后,也不禁苦笑一声道:“嘿,黑衣教主可真不含糊……” 这时候,白无华站在峰边叫道:“大家快来看,他们把大小两艘船开走了!” 老少四人一起趋至峰边,但见那艘游船及原有的快船已远离“仙鹤独立”一百多丈之遥,正在向西航行,那游船上的文武双星也看见站在峰顶上的老少五人。 过江龙胡福哈哈大笑道:“百无忌,从今天起,这‘仙鹤独立’四周数十里范围之内,将没有一只船敢靠近,你们五人好好在峰上养老吧!” 二船渐渐远去,不久即消失在西方湖面上。 太湖钓叟叹了口气道:“神兵先生,凭你的身手应该可以制服那文武双星吧?” 神兵先生一脸苦笑道:“要是老朽武功未失,那的确可以。” 太湖钓叟闻言面色一变道:“怎么?他们毁去了你一身武功?” 神兵先生黯然神伤地道:“是的,老朽如今连杀一只狗的力气都没有了!” 百无忌插口道:“请问神兵先生,黑衣教掳去您老的目的是什么?” 神兵先生道:“他们看上了老朽收藏的那批兵器,有一天突然派了五个人去到西天目山,要老朽交出那批兵器,老朽当然不肯,双方打了起来,结果老朽寡不敌众……” 百无忌道:“既然他们要的是您珍藏的兵器,事后又为何将您老抓走了?” 神兵先生道:“因为黑衣教主需要一把宝剑,他要老朽精心打造一把宝剑给他。” 百无忌道:“您老打造了没有?” 神兵先生点头道:“打造了,否则怎能活到今天。” 百无忌道:“晚辈前此不久曾去西天目山拜望您老,发现您老的住处已被焚毁,洞中珍藏的兵器被洗劫一空,也猜到可能是黑衣教干的,只苦于不知黑衣教的总坛所在地——您老被囚禁于何处?” 神兵先生摇头道:“很惭愧,老朽是被蒙住双眼进去的,此次又是被蒙住双眼出来的,这太湖一地老朽又不熟,故无法测知被囚禁的地点。” 百无忌道:“可否请将此次被带上船的经过情形详细说给晚辈听听?” 神兵先生道:“可以,老朽是昨天清晨被带出的,先是乘坐马车走了半天,后来便上了船,一直到抵达此处的一刻时之前,他们才解开蒙住老朽眼睛的黑布。” 百无忌道:“您老见过那黑衣教主么?” 神兵先生道:“见过,他刚才也在船上。” 百无忌一怔道:“哦,他也在船上?” 神兵先生道:“是的,他冒充船夫。” 百无忌惊讶道:“您老怎知那船夫是黑衣教主冒充的呢?” 神兵先生道:“老朽在为他铸剑之时,曾见过他三四次,虽然他每次出现都戴着人皮面具,但老朽已识得他的口音。” 话声微顿,继道:“昨天清晨上船之后,老朽一听口音就知道是他,刚才在船上,都是他在暗中指挥的。” 太湖钓叟问道:“老兄听他口音是何方人氏?多大年纪?” 神兵先生道:“他操江南口音,年纪不小,可能己六十以上。” 太湖钓叟点点头道:“不错,我也见过他的人,所得印象与你老兄相同。” 神兵先生又叹了口气,四望一眼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百无忌便把一切事情告诉他,最后说道:“这‘仙鹤独立’四面环湖,如无船只,咱们五人无法逃离此处。” 神兵先生问道:“平时没有渔船在附近湖上捕鱼么?” 百无忌道:“也许有,但刚才那过江龙胡福说了,从今天起,这一带将不会有渔船出现,所以咱们要想离开此处只怕十分困难。” 神兵先生道:“这么看来,黑衣教必已控制了整个太湖,说不定他们的总坛就在这太湖之上,你们师徒久居太湖,应该可以推测出他们可能建立总坛的地点吧?” 太湖钓叟苦笑道:“老兄,寒某虽然号称‘太湖钓叟’,但你知道太湖之大,东西长达二百里,南北亦有一百二十里,湖中有七十二峰,湖广三万六千顷。而我们师徒虽久居太湖,平时很少离开那座小岛屿,也就是说:寒某对太湖的了解并不比一般人知多少。” 神兵先生道:“如今咱们被困住了,你们有何打箅?” 太湖钓叟道:“当然得设法逃离此处——无忌,你先将陈芝仙带入地下室收禁,然后大家一起来出出主意。” 百无忌即将白发魔女押入地下室的铁牢中,太湖钓叟和神兵先生等一起进入石屋坐下,神兵先生不认识白无常兄妹,经太湖钓叟介绍后,神兵先生才笑道:“原来你就是玉剑书生,听说你嗜武如命,经常找人比武,有这回事么?” 白无常笑笑道:“不错,不过经过这次的教训,以后要收敛收敛了。” 说话间,百无忌走入厅中,他向大家报吿:厨房中的存粮,仅够七人五日之需,要是不能在五天之内逃离此处,今后就只能吃鱼果腹了。 白无常听到吃鱼就觉反胃,说道:“咱们非设法离开此处不可,峰下颇多树林,是否可造筏离开?” 太湖钓叟道:“刚才老夫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此峰生长的树木都很细小,不能造成木筏。” 神兵先生问道:“此峰拒最近的湖岸有多远?” 太湖钓叟道:“最近的便是东洞庭湖,大约有七八十里。” 神兵先生道:“昔年达摩和尚有一苇渡江之说,他若被困此处,不知能不能渡过七八十里的湖面?” 太湖钓叟笑道:“当然不能,一苇渡江,凭的是一口真气,三四里的水面也许可以,七八十里绝对不可能。” 神兵先生默然有顷,忽然笑道:“老友,你我年纪大了,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已失去了兴趣,要是没有他们三个年轻人,老朽倒可与你在此安享余年,天天去湖边垂钓,过与世无争的神仙日子。” 太湖钓叟微微道:“可不是,不过那黑衣教主实在可恶,寒某倒希望在老死之前为武林除去此獠。” 话题转入黑衣教主这个人,神兵先生沉吟道:“老友,黑衣教主操的是江南口音,而且年纪似已在六十以上,老朽的判断是:在他还未成立黑衣教之前,很可能已是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你认为这个判断正确否?” “正确。” “再以箱尸命案中那把匕首来推断,不论死者是不是十二诸侯的后人,老朽认为此事必与十二诸侯有某种程度的关连。” “不错。” “那么,咱们不妨来作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说黑衣教主是十二诸侯的后人,你认为可能么。” “也有可能。” “他操江南人的口音,十二诸侯中,有哪几位是江南人?” “若以长江之南而言,则六河沟的舒家、南门溪的宗家、海门的姬家均属江南人。” “再缩小范围呢?” “那么,只有海门的姬家了。” “姬亚侠多大年纪?” “好像也有六十开外了。” “根据令高足所言,他去拜访姬亚侠时,姬亚侠拿不出他们姬家所有的匕首,称言那柄匕首已在他父亲手中遗失。” “是啊。” “还有,令高足又从宋老夫人的口中得知宋家在慘遭灭门之前一个月,姬亚侠曾去西陵峡拜访宋家兄弟,辞出时脸色很难看。” “不错,老兄怀疑黑衣教主是姬亚侠?” “姬亚侠一向侠誉頗隆,只是常言道‘人心闻肚皮’,也许他与宋家有某种无法化解的过节……” “果然如此,那么箱中死者应是宋世杰,可是宋世杰现在正从武帝习武啊!” “可能箱尸命案与宋家灭门是同一凶手而为两码事,没有关连。” “老兄认为姬亚侠这个人值得深入探究?” “这只是老朽的一点感觉,不敢断言姬亚侠即是黑衣教主。” “那么,如果咱们能够逃离此峰,不妨一起前往海金拜访姬亚侠,他是不是黑衣教主,咱们只要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了。” “可惜咱们无法离开此处……” 二老交谈至此,白无华提出了实际的意见,她说道:“咱们光在这儿说话解决不了问题,何不下峰去看看,说不定可找到一些可造木筏的大树呢。” 太湖钓叟笑道:“白姑娘所言极是,那么咱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于是,老少五人一起走出石屋,沿绳梯而下,落到峰脚湖边,乃分头寻找可资制造木筏的树木,走遍了四面峰腰以下的树林,结果只找到一棵比较像样的大树,不过树身也只碗口大,要制造一排木筏,至少也得有同样大的四棵树才成。 老少五人再聚首商量,玉剑书生白无常提出意见道:“咱们砍下几十棵小树,把它编成一排木筏不行么?” 百无忌道:“只怕浮力不够。” 白无华问道:“那棵大树能不能乘坐一个人?” 百无忌道:“可以。” 白无华道:“那么,何不砍下那棵大树,由一人骑坐树头逃到最近的岸上,再雇一艘船驶回来,大家不就可以逃离此处了?” 神兵先生赞成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太湖钓叟道:“这办法很冒险,万一碰上黑衣教的船只,他们只要在船上射箭攻击,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神兵先生道:“除此而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太湖钓叟道:“要走大家一起走……对了,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他转对百无忌道:“无忌,你砍下十几棵小树,把它捆成—束,看浮力够不够乘坐一人。” 百无忌依言砍倒十几棵小树,削断头尾,然后去解下一截绳梯,用绳子将十几支小树身捆成一束,再抱着它跃入湖中,骑坐在那上面,果然浮力够,可以载得下一个人。 太湖钓叟笑道:“很好,寒某的主意是:咱们每人乘坐一捆树身,将五捆树身用绳子连结起来以避免被湖水冲散,如此便可一起逃离此处。” 神兵先生道:“每人还要两支桨啊。” 太湖钓叟道:“当然,制造十支桨板,那还不容易?” 百无忌在湖上试验了好一阵,确定安全无虑,乃上岸砍树,玉剑书生白无常一旁帮忙,不久已砍出七八十支整齐的细树身,足够捆成五大束了。 太湖钓叟道:“好,现在咱们先回峰上去,好好吃一顿饱,然后再下来捆绑树头,天黑动身。” 回到峰顶上,百无忌便下厨烧饭,白无华有心帮忙,却什么都不会,她觉得很难为情,羞笑道:“百无忌,以后有机会,你教我烧饭做菜好么?” 百无忌笑道:“你是千金小姐,自有仆婢服侍,学这些干么?” 白无华道:“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当千金小姐啦!我要投入江湖,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百无忌道:“只怕令兄不答应呢。” 白无华一噘櫻唇道:“我才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他自己品行不好,不够资格管我。” 百无忌笑道:“不要批评令兄,我觉得令兄已改变很多了。” 这天下午,五人吃饱饭后,百无忌也端了两碗饭进入地下室给郑、陈二人吃,顺便向白发魔女说道:“陈芝仙,有件事情要你立刻给我答复——你想不想保存一身功力?” 白发魔女冷冷道:“有屁就快放吧!” 百无忌道:“我在厨房屋上发现一笼鸽子,那是你们与黑衣教主通信用的信鸽对不对呢?” 白发魔女道:“对又怎样?” 百无忌道:“我想知道除了这地方之外,别处是否也使用信鸽与黑衣教主通信?” 白发魔女道:“不知道!” 百无忌笑道:“这表示你不想保存一身武功,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说着,便要上前动手。 白发魔女面色一变,错掌准备顽抗,一旁的恶阎罗郑岚长叹一声道:“百无忌,你听我一言,我们二人加入黑衣教后,就被派到此处,对黑衣教的一切可说毫无了解,陈芝仙说不知道,并非赌气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呢?” 百无忌冷笑道:“你们既然加入黑衣教,对该教必有所知,说毫无了解,这是谎言!” 恶阎罗道:“我们确实不知道,你要我们怎么说才肯相信?” 百无忌道:“黑衣教除了总坛之外,各地总该还有分坛吧?” 恶阎罗道:“可能有,但我们确实不知道,黑衣教主对一切防患甚为严密,他不让教徒与教徒之间彼此相识及联系,到目前为止,我们也仅知过江龙胡福和过山虎尉迟山这二人而已。” 百无忌道:“我只想知道黑衣教是否有分坛,以及是否使用信鸽与总坛联系。” 恶阎罗道:“应该有分坛,联系的方式也应该使用信鸽,这是最简便快速的方式啊。” 百无忌道:“我不相信你们只知道文武双星二人,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一个分坛主的名号即可,不必说出那分坛的地点。” 恶阎罗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与黑衣教主的关系是建立在金钱上,谈不上什么道义,如今我们落到这般地步,若是知道的话,何必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百无忌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只好打消了心中一个主意,转身走出地下室,来到厅上,向大家说道:“厨房屋上有几只信鸽,可惜咱们不知黑衣教还有哪些分坛或重要人物,若是知道,倒可利用那几只信鸽引诱黑衣教主上当。” 神兵先生道:“老朽被囚禁期间,有一天曾听到黑衣教主与一个人说话,黑衣教主问那人:‘蛟儿最近情况如何?’那人答称:‘令孙情况甚好,教主不用为他操心。’——根据这两句对答,可知黑衣教主有个孙儿叫‘蛟儿’。” 百无忌大喜道:“是蛟龙的蛟么?” 神兵先生道:“应该是吧。” 百无忌转对师父道:“师父,等下咱们将那几只鸽子带走,到达岸上时,就冒充‘蛟儿’发出信鸽,您老人家认为此计可行么?” 太湖钓叟微笑道:“反正无害,试试亦可。” 百无忌便去厨房屋上搬下那笼鸦子,将鸽子的双翅绑住,分给每人一只放在怀中,说道:“好了,咱们下峰去吧。” 白无华问道:“他们二人怎么办?” 百无忌道:“铁牢未上锁,咱们走了后,看他们怎么自己求生了。” 太湖钓叟道:“恶阎罗和白发魔女积恶如山,本该处死为武林除害,不过恶阎罗已断了一臂,白发魔女经此挫折后,可能也不敢再胡作胡为了。” 当下,五人沿绳梯下峰,百无忌最后一个下,当下到最下面的一段绳梯时,他拔剑割断绳梯,将绳梯抛下去,然后施展轻功下峰。 太湖钓叟将绳梯解开,割成五条长绳,分给每人一条捆绑树身,再用另一条长绳将五捆树身连结起来。 百无忌担心在湖上遇上黑衣教的徂击,要各人捡些小石块带在身上,准备要做为暗器使用。 诸事准备妥当,天色已渐入暮,大家将五捆树身抛入湖中,各自跨坐上去,在近处的湖上操练了一会,觉得没有问题,于是由太湖钓叟带领,神兵先生居次,白无华第三,白无常第四,百无忌押后,老少五人操动桨板,向东方湖面上划去。 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或是黑衣教没有派人在湖上巡视,这一夜老少五人在湖上划了二十几里,当东方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才见到二艘正在湖上捕鱼的渔船。 老少五人担心那是黑衣教的船只,不敢划过去,不想那渔船上的人却发现了他们—— “爹,你看那湖上有人哪!” 渔船上的一个少年指着他们叫嚷起来。 船上的另一个中年人循其所指望去,发现有五个人乘坐木头在湖上漂荡,赶紧收起鱼网,摇橹向他们靠过来。 老少五人听了那少年的叫嚷,料定他们父子是打渔人家而不是黑衣教的爪牙,也就放心地停下来,等待渔船靠近。 俄顷,渔船靠近了,那中年人看清他们每人乘坐一捆树枝,大感惊异,问道:“喂,你们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太湖钓叟答道:“我们是游湖的,半个月前游船在‘仙鹤独立’附近搁浅了,我们被困峰上半个月,昨天才冒险逃离该处——老弟台,你能不能送我们五人上岸?” 那中年渔人立刻把一支长竹杆伸过去,说道:“来,快爬上来!” 于是,老少五人顺利地上了渔船。 太湖钓叟与他通名道姓,得知他姓金,是东洞庭湖金家村人氏,便向他打听湖上的情况—— “你们父子在这儿捕鱼,没有受到警告么?” “警告?” “是的,此处距离‘仙鹤独立’不算太远,他们怎肯让你们父子在此捕鱼?” “他们是谁?” “黑衣教。” “黑衣教?” “没听说过?” “没有呀!” “这太湖已被黑衣教所控制,你老弟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知道,没听过有这件事呀!” “这么说,可能是传言有误……对了,你们父子天天在此捕鱼,从没见过形迹可疑的人么?” “没有。” “你送我们五人到最近的岸上如何?” “好的。” 一个多时辰后,渔船在一处港湾上靠岸,百无忌给了一些银子,五人便离船上岸,望东行约四五里,来到吴县城。 这时,才是上午巳牌初,街上的茶馆酒肆尚未开市,老少五人便投入一家客栈歇下来。 在客栈中吃了一顿饭,五人便在客房中商量今后的行动;太湖钓叟首先发言道:“看样子,咱们对黑衣教这个组织的看法必须修正一下,老夫认为黑衣教说不定只是个很小的组织,不如咱们想象的庞大,诸位以为如何?” 神兵先生道:“寒老何所见而云此?” 太湖钓叟道:“他们口口声声说‘仙鹤独立’的四周已被他们黑衣教所控制,事实上昨夜咱们在湖上并未遇上黑衣教的船只,这表示他们根本没派人在附近的湖面上监视……” 神兵先生点点头道:“不错,这表示黑衣教没有多少人,无力控制太湖。不过,从黑衣教主和文武双星出现于‘仙鹤独立’的时间来看,他们的总坛设在太湖应是毫无疑问的。” 太湖钓叟微笑道:“未必,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总坛。” 神兵先生一怔道:“怎么说?” 太湖钓叟道:“寒某人的看法是:黑衣教主只不过重金聘请一些武林髙手为其所用,并无完整的组织。” 神兵先生不以为然道:“可是,老朽曾听不少武林朋友提起过‘黑衣教’这三个字啊!” 太湖钓叟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宣传的手段,目的在混淆视听,使大家产生错觉,以为黑衣教是个很庞大的组织而已。” 神兵先生问道:“用意何在?” 太湖钓叟道:“使人捉摸不着,使小徒在追査箱尸命案时走入迷宫。” 神兵先生摇摇头道:“老朽还是听不懂。” 太湖钓叟笑笑道:“我这么说吧,所谓黑衣教主,其实是一位武林著名人物,他为了利于行事,防止被人识破,便以黑衣教主的姿态出现,重金聘请几位武林高手替他办事。事实上所谓黑衣教只是虚有其名,所以咱们在逃离‘仙鹤独立’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扰。” 语声一顿,继道:“如果黑衣教人员很多,如果他们在太湖设有一处总坛,那黑衣教主说什么也不会让咱们安然逃出太湖的。” 神兵先生微微颔首,道:“这话有道理,那么你认为黑衣教主是谁?” 太湖钓叟沉吟道:“这个人非常聪明狡猾,到目前为止,他把自己掩藏得很好……” 神兵先生道:“寒老不敢说,老朽替你说好了——他是神叉大侠姬亚侠,对么?” 太湖钓叟面呈严肃道:“姬亚侠确有一些嫌疑,但寒某人不敢断言一定是他,此事须得有充足的证据才行。” 神兵先生道:“既然姬亚侠有嫌疑,就值得一査呀!” 太湖钓叟转对百无忌问道:“无忌,你打算怎么办?” 百无忌道:“弟子早已决定再赴海堡一行,只是诚如师父'所言,没有充分的证据,很难逼姬亚侠俯首认罪。” 白无华道:“你说他们姬家的那柄匕首当年在金陵客栈被窃,如果这是编造出来的,应该不难从客栈里那些人的口中逼问出真相吧?” 百无忌笑道:“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去试试了。” 他目光一扫众人,接着道:“咱们五人一起去好呢?或是由弟子一人单独前往?” 白无华道:“我们陪你去。” 太湖钓叟望着神兵先生,问道:“老友,你有没有这个兴致?” 神兵先生苦笑道:“兴致很浓厚,可惜体力不足,老朽自被毁去一身功力之后,已与一般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异……” 太湖钓叟道:“说的也是,那么你今后做何打算?” 神兵先生道:“老朽在杭州有个表弟,他是茶商,据说家道颇为富裕,老朽打算去投靠他,看能不能安度余年。” 他长叹一声,又道:“争强斗胜,锄奸惩恶之事,已非老朽能力所及之事矣!” 太湖钓叟道:“那么,寒某人陪老兄前往杭州找令表弟便了。” 神兵先生呆了呆道:“你陪老朽去杭州?” 太湖钓叟点头道:“是的,咱们是多年之交,此事责无旁贷。” 神兵先生道:“这不好意思吧?为了老朽一人而耽误了追缉黑衣教主——” 太湖钓叟打断他的话道:“保护你老兄的安全也很重要,万一你老兄再落入黑衣教主的手中,那才麻烦呢!” 他接着回对百无忌说道:“就这么决定,为师陪神兵先生去杭州,你们三人前往金陵,然后再赴海堡。” 百无忌问道:“师父陪神兵老前辈到达杭州之后呢?” 太湖钓叟道:“返回小岛,重建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