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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罗浮七剑            双击滚屏阅读

第七章 罗浮七剑

作者:上官鼎(伪)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8
  余天平同伏虎太保回到“幽篁小筑”,只见木花凌乱,气氛有点不对。
  余天平与伏虎太保飞身扑上小楼,但已不见了朱小秋。
  伏虎太保口发啸声,也没听到回音,慌道:“大吉小吉也不见了。”
  余天平问:“大吉小吉是谁?”
  伏虎太保苦笑道:“我的哼哈二将。”
  余天平忖道:“是两只老虎。”余天平把眉一皱:“朱小秋固无抵抗之力,但来人胆敢找到萧圣与董小钗隐居之处,并且能制住两只老虎,必定是大有来历之人,你……”
  伏虎太保并没有听他说话,却张着两个朝天的大鼻孔,四下猛嗅。
  余天平明白他外号“伏虎太保”,久驯老虎,自然闻得出老虎的气味。
  伏虎太保一面嗅,一面下楼,越过竹篱,向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余天平眼尖,已经看见远远大树之下有两堆黑黑东西。
  二人赶过去一看,果然倒卧着两只巨大的卷毛黑虎。
  伏虎太保又气又急。
  余天平伏身—探,尚有鼻息,显然并没死。
  余天平心中—动,想起九龙堡那般邪魔江湖下三赖的行径,忙道:“大吉小吉恐怕是被迷药迷住了,去弄桶水来试试。”
  伏虎太保对于余天平的武功与学识甚是钦佩,应了—声,飞身跑下山去。
  不一会,他提了两大桶水飞奔上来。
  余天平命他将冷水泼在大吉小吉头上,果然大吉小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站了起来。
  大吉小吉用头在伏虎太保身上挨挨擦擦。
  伏虎太保对大吉小吉咕噜了一阵,大吉小吉摇着癞龙似的大尾巴,争着舐余天平的手脚。
  余天平摸摸大吉小吉的头,领着大吉小吉到朱小秋卧处嗅了一阵道:“去找!”
  大吉小吉果然善解人意,低吼—声,—面嗅着,一面向前飞奔。
  伏虎太保顺便带了伏虎神鞭,围在腰间,与余天平随后赶去。
  约有一柱香时分,二人两虎已经翻越了两座山头。
  走近一处古木参天,枝浓叶密的山顶。
  大吉小吉忽然站住不动。
  余天平知道事有蹊跷,拍拍大吉小吉的头顶,要它们伏在林外。
  忙与伏虎太保轻轻掩进林去。
  走进林中约有里许,余天平耳力灵敏,听出有了声息,怕被人发现形迹,示意伏虎太保远远躲在一株合抱大树之后。
  他一人向前掩去,走了有数十丈光景,听见有人说道:“郡主!这里离‘幽篁小筑’不远,萧圣与董小钗不是省油灯。恐不太妥当。”嗓音异常尖锐。
  余天平立即藏好身形。
  只听一个少女声音说道:“侯爷当年你那份豪气哪里去了?萧圣与董小钗不过在中原武林浪得虚名,有什么了不起,何况这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余天平借着透进林内的月光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少女席地而坐,她面前地下放着一个少女。
  地下的少女是用被褥裹着,正是朱小秋,此时她躺在地上不声不响,似是被人点了穴道。
  青衣少女的四围坐着四个黑衣蒙面汉子,与青衣少女面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身材甚是瘦小,只听他尖着嗓子说道:“郡主说的是,本座在中原武林中虽是响当当的角色,但比起人家来还差得远,这样一看,中原武学实在稀疏,萧圣与董小钗又算得了什么。”
  此人虽是侯爷,口称本座,对青衣少女还是恭敬得很。
  余天平心想,这青衣少女面目娟秀,分明是中土之人,瘦小黑衣蒙面汉子话中也自承是中原人氏,何以二人一齐轻视中原武学?
  那么他们所推崇的又是哪国的武学呢?
  还有他俩一个是侯爷,一个是郡主,加上九龙堡中假管夫人是王妃,武林一时之间哪里来的这么多贵人?
  “郡主!不过为这小妞得罪萧圣与董小钗值得吗?”瘦小黑衣蒙面汉子说。
  口风中,对萧圣与董小钗仍然存有畏惧之心。
  “比起来,追查‘鱼肠金镖’的下落事大,得罪萧圣与董小钗事小……”青衣少女道。
  “这小妞狡猾得很,恐怕问不出什么?”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
  青衣少女嘿嘿一阵冷笑,道:“休说是她,就是铁打金刚,钢铸罗汉,我也要逼出她的口供。”语音一顿,沉吟道:“就怕她当真不知道。”
  隔了片刻——
  青衣少女又道:“侯爷!那汪剑志的下落查明了吗?”
  “据说汪剑志带铁面韦陀金天铎逃出九龙堡后,就失去了下落,但本座已查出金天铎家住潼关,汪剑志一直护送他回家也说不定,本座想亲自去查看—下。”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
  余天平心内一惊,他地惊:第一是这瘦小黑衣蒙面汉子的确精明,竟想到这一着。
  第二是由瘦小黑衣蒙面汉子话中听出,九龙堡的势力与眼前这些人也有关连,真不知这批邪魔势力大到什么程度。
  青衣少女道:“我在此歇足,为的就是这件事。”顿了一顿,沉声道:“侯爷,你那日在王屋山中亲耳听见汪剑志向余天平说的是吗?”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不错!汪剑志说过,朱宗武那封遗书和‘鱼肠金镖’已被他藏起来了。”
  余天平向他那炯如利刃的眼睛看去,果然就是在王屋山中偷听自己与汪剑志说话的那人。
  青衣少女道:“朱宗武的遗书我不管,那‘鱼肠金镖’非找到不可,侯爷!我们分头行事,就在此地分手,你领人去潼关吧。”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立起身来道:“本座就这么走了。”
  “侯爷!你找到汪剑志后,怎么办?”青衣少女沉声道。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本座怎敢擅专,自然将汪剑志带回来.由郡主亲自发落。”
  青衣少女点了点头。瘦小黑衣蒙面汉子率领手下离去。
  余天平想现身拦住五人,又恐彼众我寡,但不如此,他们分成两起,就分身无术了。
  想请伏虎太保助一臂之力,但初次相交,不便启齿。
  正在两难之际,只听林外大吉小吉连声吼叫,心想必是它们发现了瘦小黑衣蒙面汉子和他的手下。
  他扭头看时,伏虎太保已经不在原处。
  此时,青衣少女也听到虎吼,立起身来。
  余天平不敢再事耽搁,足下一顿,向青衣少女疾扑过去,人在半空,暴喝道:“看掌。”
  随声劈出劲疾罡风对青衣少女涌去。
  青衣少女正在凝神注意虎吼方向,不料有人来自身侧,见状娇躯向后掠退一丈,避开激厉的掌风。
  余天平双足点地,立即抄起朱小秋挟在左臂。
  青衣少女见来人不是萧圣与董小钗,而是个潇洒俊逸的少年书生,嫣然笑道:“八成是洛阳余公子到了,是不是?”
  余天平正色道:“不错,在下正是余天平……”
  他俊眼逼使着青衣少女,故意地问道:“姑娘芳名叫郡主?”
  青衣少女道:“你都听到了……”她嗤嗤一笑,又道:“公子读过百家姓吗?百家姓上那有姓郡的,我叫田玉芳。”
  余天平道:“田玉芳?你为了‘鱼肠金镖’,掳劫我的小秋,是你的意思?还是另有主谋,快讲!”
  田玉芳朱唇微撇道:“你的小秋?小秋是你什么人呀?”
  要紧的话不说,却说那不要紧的话,不知是有意岔开正事,还是她对“我的小秋”四字特别觉得反感。
  余天平大声道:“不要歪缠!你说不说?”
  田玉芳娇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余天平道:“用化骨毒针对付小秋的是你?”说时,俯首看了一看朱小秋。
  只见她星眸紧闭,鼻息沉沉,似是被人点了睡穴。
  田玉芳一股酸意,冲上门顶,大声道:“是我,怎么样?”大袖—扬,打出一蓬红色粉雾。
  余天平虽然初涉江湖,但自百花亭中了红楼五夫人暗算以后.又连番遭遇劫难,短短时日内已增进了不少阅历。
  他与田玉芳对话之时,早已留心,田玉芳素袖刚扬起,他已屏住呼吸,抢到上风。
  百忙中右掌一翻,当胸劈出,一蓬红雾慢慢散去。
  余天平剑眉双剔,厉声道:“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不是化骨毒针.便是毒香……”
  田玉芳笑道:“浪闯江湖还能心慈手软?你怕杀人流血,何不在洛阳提督府中做你的公子哥儿,何必肩背长剑到江湖上来?”
  余天平料定田玉芳邪念已深,侠义人土的忠恕之道,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楚的,改口问道:“你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吗?”
  “当今皇上……”田玉芳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他算得了什么?”
  余天平见她对当今皇上露出不屑之色,料定她与朝廷无关.不是真的金枝玉叶,但因她没有否认是郡主,追问道:“你是郡主,但不知是哪一家的郡主?九龙堡中哪个王妃,你总认识吧?”
  田玉芳冷冷地道:“你不觉得问得太多吗?江湖上的事知道得越多,小命越难保,你不知道吗?”
  余天平知道田玉芳机智狡猾,想在她口中问出什么,实在不易,但心仍不死,喝道:“为什么你们要千方百计,用尽手段,找寻我的‘鱼肠金镖’?”
  “你的‘鱼肠金镖’?”田玉芳嘿嘿冷笑道:“你是明智?还是故问?”
  余天平被她顶得无词以对。
  本来,他恩师遗书上对“鱼肠金镖”之事留有记载,但遗书上只说如能找到那位用回旋手法施放鱼肠金镖的高人,他的沉冤就可昭雪,却没有说这枚鱼肠金镖有什么别的用途。
  如今听这田玉芳口气,想必这“鱼肠金镖”本身还包含着什么其他秘密,或牵涉到什么宝藏之类的事情,否则决不会引起这么多人兴师动众来夺取!
  余天平在洛阳之时,那枚长约五寸,粗逾拇指,弯弯曲曲,黄澄澄的鱼肠金镖,日夕在手,也没有发觉它有什么奇怪?
  它奇在哪里?
  宝在何处?
  他固然不知,但田玉芳用尽手段想弄到它却是事实。
  如今田玉芳就在眼前,不过,想叫她亲口说出是不可能的了。
  他心想,能否制得住田玉芳虽难预料,但今晚遇到她确是一个追问的良机。
  无奈朱小秋急待解救,再者挟着朱小秋动手过招实在不便。
  同时他急于知道伏虎太保那边的情形,此事只好稍缓一时了。计较已定,正色道:“今晚是初次遇上,我放你一马,如果不知后悔,再见余某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说罢,回身就走。
  “果然是个公子哥儿。”田玉芳格格地笑道。笑得花枝乱颤。
  余天平回身问道:“你说什么?”
  田玉芳半晌才止住笑声道:“我说你是个不通世事的公子哥儿。”
  余天平仍旧不懂,问道:“我怎的不通世事了?”
  田玉芳道:“你说我是什么人?”
  余天平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晓得你缺少—股高贵气质,不是金枝玉叶的郡主。”
  “不是郡主是什么?”田玉芳道。
  “一个流入邪道的江湖少女。”
  “这不全对,我是一个江湖少女。”她星眸注定余天平面上,且道:“至于‘邪道’二字,我不承认,天下事成则王败则寇,这点你应该懂。”
  余天平哪有心情与她理论这些,追问道:“我怎的不通世事?”
  “你不是说我是一个江湖少女吗?”
  “是我说过,这与不通世事有什么关连?快说!”
  “江湖上的事,强者为先,我辛辛苦苦弄来朱小秋,你说带走便带走,岂不是不通世事……”她语声一顿,诡笑道:“还有,鱼肠金镖在不在你身上?我也得搜一搜。”
  “你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早说要打不得了吗?”余天平恍然道。
  “月白风清,如此良宵,说打说杀,太煞风景,就算我陪公子活动活动手脚吧。”田玉芳笑道。
  “吧”字一落,她身形如闪电,出手如风,疾向余天平左臂抓到。
  这一抓势,又快又狠,若是任她抓中臂,则臂中所挟朱小秋必然掉下,如果让开左臂,她可以改抓为掌,击伤朱小秋。
  余天平与她对话之时,早已凝神戒备,一见她手掌抓来,倏地身躯—转,—式“翠云出岫”,右掌如刀般朝田玉芳手肘切去。
  田玉芳见状,右手忽然自下面翻了上来,疾扣余天平右肘脉门。
  余天平见田玉芳变招捷如闪电,不由赞道:“好招法。”
  他右掌刹住下劈之势,骈起食中二指,对准她右手脉腕迎去。
  二人近身搏斗这几招,说时慢,其实快得如电光石火。
  田玉芳见余天平武功高出想像之外,脱口说道:“看不出你倒真有两手。”
  说话声中,已经迅疾收回掌势,掠出丈外。
  田玉芳若无其事地,缓缓理着两鬓散乱了的秀发。
  余天平忖道:“这样打打停停,要纠缠到何时呢?”口中大声道.“你不是要打吗?怎么又住手了?”
  田玉芳星眸转动娇声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那只在头上缓缓理着头发的右手,蓦的放了下来。
  就在手臂放下之时,袖口中射出一蓬蓝汪汪的光幕。余天平见那颜色,就知道有毒不能用手触摸,疾撒下肩后长剑,舞成一团光圈,护住全身。
  一阵轻微声响过处,眼角瞥见,地下散落一片细如牛毛的钢针。
  余天平厉声道:“这就是‘化骨毒针’?”
  “你倒知道得不少。”田玉芳道。
  余天平将朱小秋轻轻地放在一株树后,长剑指着田玉芳,道:“余某本无杀人之心,可是看你今晚的行动,杀了你不啻为江湖除一大害,亮兵刃吧?”
  “余公子!你气量真小,怎么玩玩就生气啦?”田玉芳星眸闪动,娇笑道。
  余天平面罩寒霜,圆睁着双眼瞪视着她。忽然,林外传来虎吼之声,吼声越来越近。
  田玉芳花容立变。
  余天平急于知道伏虎太保那边的事,不愿与田玉芳久缠,喝道:“你自己不亮兵刃,怪不得余某。”
  话声—落,腾身而起,唰唰嘲,连攻三剑。半空中像有万点银星,对田玉芳头顶洒下。
  田玉芳只见剑气弥天,剑光尚未及体,业已遍体皆寒,立即娇躯一仰,平贴地面、双足猛顿,凌空倒射而出。
  身形凌空之际,左袖中抖出—枚黑色弹丸。
  余天平见她用“金鲤倒穿波”身法倒纵出去,正待变化招式跟纵追扑,眼角瞥见地下有枚黑色弹丸。
  立即扭腰一折,斜飞丈外朱小秋躺卧之处。
  双足点地,立即抄起朱小秋藏身树后。
  身形尚未藏好,听到“轰”的一声地上冒起一股浓烟。
  浓烟见风即燃,顿时火光熊熊。
  浓烟中不辨人影,只听田玉芳笑道:“余公子,我这‘圣火神烟’的滋味如何?”说话声音却已渐渐远去。
  绕过浓烟烈火之处,四下一看,田玉芳踪迹杳然。
  余天平无暇再理会火势,挟着朱小秋,穿出林外,只见伏虎太保迎面跑来,后面跟着大吉小吉。
  “怎么啦?”余天平迎了上去道:“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伏虎太保摇摇头道。
  余天平不信道:“真的没有?”
  伏虎太保说出一番话来,余天平听了不由气结。
  原来,二人走进树林之后,余天平命他躲得远远的,他不但未见到林内这伙人面目,就连说话也听不清。
  一直到大吉小吉在林外吼叫,才赶出林外。
  只见大吉小吉—前—后纵吼叫,拦住四个黑衣蒙面汉子,不让他们过去。
  伏虎太保随萧圣住在幽篁小筑内,甚少外出,对目前江湖上的事很少知道,自然不晓得这些黑衣蒙面的人是什么人。
  伏虎太保撮唇一啸,喝住大吉小吉。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汉子喝道:“你为何纵虎……”
  “行凶”两个字尚未出口。
  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蒙面议子尖着嗓子喝道:“住口!”
  突然大步而出,站在三个黑衣蒙面汉子前面,和声和气地道:“这两只老虎是尊驾的吧?”
  “是的。”伙虎太保见此人态度和气道。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拱手道:“那尊驾是名震江湖的‘伏虎太保’吧?”
  伏虎太堡还礼道:“不敢,正是在下,尊驾上姓高名?”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在下吴耻仁,江湖末学后进……”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适才与三弟兄从此路过,被它们拦住去路,在下知道这种灵兽—定是武林高人所畜养的,故而一再忍让,没……没……”接着“嘿”“嘿”笑声。
  伏虎太保被他左一声“灵兽”右—声“武林高人”捧得心花怒放,轻飘飘地像站在云端里一样,咧着大嘴笑道:“各位蒙头盖脸,这两个畜生觉得碍眼……”他“哦”了—声问道:“当真的,阁下何以蒙头盖脸?”
  “在下脸上长疮……嗯!脸上长疮……”瘦小黑衣蒙面汉子怔了一怔道。
  “长疮要把脸蒙着?”伏虎太保喃喃自语道。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流脓淌水,太不雅观……”
  “还有,怕传染别人。”
  伏虎太保向后连退了好几步。陡地想起—件事道:“他们三位也是……”
  “是我传染的。”瘦小黑衣蒙面汉子忙道。接着还向伏虎太保立处跨近了一步。
  伏虎太保又退了一步,想了一想道:“你们与林中那一伙人是一路的吧?”
  “哪一伙人?在哪个林中?我们……”瘦小黑衣蒙面汉子讶然道。
  “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伏虎太保问道。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去找医生!”
  伏虎太保想起“女华陀”、“啊”了—声道:“去找医生看疮?”
  “正是!正是!”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道。
  伏虎太保歉然道:“耽搁各位延医,抱歉得很!请!请!”
  他手臂—扬。四个黑衣蒙面汉子应了一声,—齐自伏虎太保身侧走过。
  大吉小吉吼叫连声,又扑了过来。
  伏虎太保—面抓住大吉小吉的头皮,一面喝阻。
  伏虎太保说完经过,又道:“那些人虽然打扮怪些,对人却是顶和气地,不像是歹人……”顿了一顿,向余天平臂中的朱小秋望了一眼道:“余公子!你真有一手,在哪里找到她的?”
  余天平听得满肚子是火,转念一想,他就是那种没有心眼的人,事情已过,怪他有何益处?
  同时,认真说来,这事又不是他的事,怎好怪他。
  当下一面走着一面简略地将林中前后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伏虎太保气得直打自己耳光,骂道:“怪不得大吉小吉不放他们走,我还不如畜生。”
  余天平—路上反而劝慰伏虎太保。
  说话之际,已经回到幽篁小筑:
  萧圣与童小钗还没有回来。
  余天平将朱小秋放在软床上,解开她的穴道。
  朱小秋悠悠醒转,睁眼看见余天平,又惊父喜,失声叫道:“公子!”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余天平按住朱小秋肩头,柔声道:“你先躺着,有话等会再说。”
  他回身出房,向伏虎太保要过文房四宝,把黑衣蒙面人要到潼关铁面韦陀金天铎家去找汪剑志的事,写了一封书信。
  飞身驰到“幽篁小筑”约有十数里外的附近,取出罗浮信号,射了一发。
  他又捡些石块,堆起连络暗记,把书信放在石块下。
  他匆匆赶回“幽篁小筑”,取过一个茶杯,用剑尖在自己手臂上刺破一个口,放了—杯鲜血端着,回到朱小秋房里来。
  余天平把茶杯送到朱小秋唇边道:“喝下去。病体就可复原。”
  朱小秋星眸扫过余天平卷起袖子的手臂,又向茶杯里望去,骇然地道:“公子,这是你的血啊!武吉告诉我说只要一小酒杯,你放了这么多。”
  武吉是“伏虎太保”的名字,余天平知道武吉已把事情告诉她了,当下握住朱小秋的素手,细声道:“百草夫人药方上虽说是一酒杯就够,我想多点对你总是好的。”
  朱小秋感激得热泪盈眶,泪眼模糊地把一酒杯血喝了下去,朱小秋自枕头取出一方绣帕,扎在余天平臂上出血之处.哽咽道:“公子恩德,秋儿粉身难报。”
  余天平不由眼眶一红,泣道:“事到如今,你还瞒着我?恩师七载培育之恩,你不辞辛劳千里奔波,出生入死,这番维护之德,愚兄何尝不是粉身难报。”
  朱小秋抽泣了半晌,才止住了哭声,改口道:“小妹肩负血海深仇,不得不如此。”
  余天平改口道:“秋妹!我早就奇怪你的面貌与恩师一样,你艺名应该是朱小秋吧!”
  “是的,这是先父取的名字……”朱小秋道。语音一顿,隔了半晌.恨声道:“当年九大门派血洗啸月山庄,我家大小三十余口全遭杀害,小妹那时只七岁,被先母藏在马厩草中,逃脱此难,事后一见家中尸横遍地,只有痛哭,不知如何是好!幸恩师路过,将小妹带回山去,传授武功……”她说到此处黛眉一皱道:“余哥,我好热……”
  余天平知道藏在自己血液内“千年朱果”的药力已经在朱小秋体内行开,立即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余天平请“伏虎太保”武吉进房道:“她已服过我的血液,照百草夫人所说药方,必须静养—昼夜,才能还原,我急忙赶奔潼关,不能在此守护。”
  伏虎太保武吉拍着胸脯道:“—错不会再错,此事包在我的身上,如果有人砸下她一根汗毛,武吉用斗大的头颅赔你。”
  余天平道:“言重了。”
  他在楼下,接过伏虎太保武吉给他预备的干粮,一面食用,一面上路。
  他走出“幽篁小筑”,天色已经大明。
  余天平为了在官道上不便施展轻功,所以专找那荒山僻野之处行走。
  余天平心急汪剑志的安危,一路之上.只休息了—柱香时分,其余时间,皆是施展轻功,在脚下打发过去。
  在山野间固然可以施展轻功飞驰,但究竟绕了不少冤枉路。
  等到看见名震中原雄伟高大的潼关时,已经落日衔山了。
  铁面韦陀金天铎在豫陕边区极有侠名,金家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金家寨在潼关南,华山山脚下,依山而建,寨内有十几户人家,余天平赶到距金家寨还有二三里之时,远远便见寨内火光烛天,人声鼎沸。
  余天平心胆俱裂,暗忖道:“一步来迟,这不是终生之恨吗?”
  他顾不得惊世骇俗,脚下加功,身形宛如流星划空般飞纵过去。
  眨眼间,已经赶到。四处—望,心下稍安。
  只见寨屋处有五个人分作两起厮杀。
  一起是汪剑志夺自假管夫人那柄长剑,与田玉芳称他侯爷那个瘦小黑衣蒙面汉子杀作一团。
  一起是石英抵住两个黑衣蒙面汉子, 一柄长剑挡住一对判官笔与一把锯齿刀。
  三个黑衣蒙面汉子功力均高,看样子石英与汪剑志似乎在竭力撑持。
  还有一个黑衣蒙面汉子一手持剑一手持着火把在杀人放火。
  地下躺着三个村汉,血流遍体,面目模糊,死状惨不忍睹。
  持剑黑衣蒙面汉于又劈翻另一个中年汉子,正用火把烧一间屋子的大门。
  余天平杀机横胸,暴喝道:“贼子,看剑!”
  他“剑”字一落,登时疾扑而至,—招“长虹贯日”直刺对方后背。
  持剑黑衣蒙面汉子正在得意,忽然听到背后喝叱,倏的回身,来人长剑已经刺到。
  急忙斜掠两步,长剑向来人兵刃削去。
  余天平招式不变,身形一转,猿臂疾伸,抓住对方持剑手腕,右手长剑直刺过去。
  持剑黑衣蒙面汉子一声惨嚎过处,余天平的长剑已从他的前胸穿到后背。
  余天平踢倒持剑黑衣蒙面汉子,抽出长剑,血也不擦.大声道:“石二哥!分—个给我。”他足下一顿,身形凌空拔起。
  人随声到,一招“满天星斗”,长剑舞成剑幕,向那双手执判官双笔的黑衣蒙面汉子,接头罩去。
  那手执判官笔黑衣蒙面汉子疾地回身,右手笔迎向长剑,左手笔点向余天平胸前大穴。
  余天平身在半空,变招“班门弄斧”,长剑划出一道银弧向对方双笔硬削过去。
  “当”“当”两响,两枝判官笔已被震飞。
  手执判官双笔黑衣蒙面汉子只觉双手虎口崩裂,不由心中一寒,疾地斜掠丈外。
  余天平双足甫落,又疾扑过去,喝道:“贼子!你还想走吗?”
  喝声中.凝聚八成真力的左掌猛劈而出。
  这手执判官双笔黑衣蒙面汉子迫不得已挥掌一接。
  双掌相接,“砰”地一声大震。
  余天平俊面飞红,手执判官双笔黑衣蒙面汉子被震飞丈外,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血顺着蒙面布流向胸前,眼见已到阎王殿报到了。
  汪剑志见余天平三招二式就料理了两个贼人,精神大震道:“好兄弟!”
  石英叫道:“兄弟,这个也让你,愚兄进去看看金大侠。”
  余天平杀得性起道:“遵命。”
  他闪身一飘,截住手执锯齿刀那人。
  手执锯齿刀那黑衣蒙面汉子见余天平这等神威,心胆皆寒,脱口道:“侯爷!”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厉声道:“你知道临阵脱逃是什么刑罚吗?”
  余天平见拿锯齿刀黑衣蒙面汉子怯惧之状,哂然道:“既是贪生畏死,就不该为虎作伥,今天饶你一条性命,若不悔改,下次让余某遇上,休怪我斩尽杀绝……”
  他长剑一挑,挑开持锯齿刀那黑衣蒙面汉子那块黑布,露出一张浓眉暴目,黑黑胖胖的脸孔。
  汪剑志叫道:“是你?……”
  黑胖脸孔翻身向寨外逃去。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趁汪剑志说话分神之际,手中飞鞭鞭头对汪剑志头顶罩了下来。
  汪剑志疾地滑步,右闪三尺。
  瘦小黑衣蒙面汉子,陡地回身向后一扬。
  只听“啪”地一响,冒起一团浓烟。顿时弥漫了四方。
  一会,远远的地方又传来一声惨嚎。
  二人绕过浓烟之处,四下一望,已经不见瘦小黑衣蒙面汉子的踪迹。
  他赶出寨外一看,那黑胖脸孔汉子倒在地下,头顶被打得像只烂柿子。
  汪剑志指着那人尸体道:“他们四个贼人来时,金大侠刚巧在寨外闲步,一言不合,与他们动起手。”
  余天平插口道:“汪大哥认得他?”
  汪剑志道:“他是点苍派掌门人美髯公欧阳午的师弟,名叫严化,外号黑煞手,与愚兄有一面之缘。”
  余天平惊奇道:“点苍也是名门正派,怎么有人参加贼人一党?”
  汪剑志忿然道:“各门正派又怎样?越是名门正派,不肖的门人越多。”
  罗浮门僻处岭南,派小人少,汪剑志这话自是有点气愤意味,但也是实情。
  余天平改口道:“金大侠怎样了?”
  汪剑志道:“他不合妄用真力,接了严化一掌,受了内伤,幸愚兄与石二哥领人赶到,寨上人冒死将他抢救回寨,我们快去看看。”
  忽然——
  又有几条身影飞奔向金家寨来。
  汪剑志喝道:“什么人。”
  暗影中有人叫道:“是三弟吗?”
  汪剑志大声道:“正是小弟,你是大哥?”
  话声未毕,已有五个人奔到面前,满面风尘,似乎是赶了不少路。
  余天平忖道:“是罗浮七剑中的另外五位?”
  原来,余天平只认识罗浮七剑中的老二石英与老三汪剑志,至于老大“灌园叟”黄济,老四李弓,老五徐一鸣,老六“王擎天”,老七“南海龙王”孟萍波,虽然彼此神交已久,却未谋面。
  汪剑志道:“大哥怎么赶到此地来了。”
  一个年约五旬,身穿儒衫,貌相清逸,黑胡飘拂胸前的文士道:“愚兄看见信号赶去,找到余天平公子的留书……”面向余天平道:“阁下是余贤弟吧?愚兄黄济,脚程太慢,是否来迟了?”
  余天平躬身行礼道:“小弟余天平,见过大哥,为我一人之事,劳累罗浮各位兄长,山遥水远,千里奔波,心下实在难安。”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灌园叟”黄济还礼道:“贤弟说哪里话来,仗义扶危是我辈份内之事,何况老三又与贤弟义结金兰,再客套便是小看我罗浮兄弟了……”扬手招李弓等五人上前道:“愚兄替你们引见一下。”
  余天平一面行礼,一面打量各人。
  只见老四李弓一身劲装,身材瘦小,双眼炯炯,面黑如铁。
  老五徐一鸣也是穿着劲装,狮鼻阔口,体格壮伟。
  老六王擎天庄稼打扮,身体高大。
  老七南海龙王孟萍波,面皮白净,约有二十三四岁。
  余天平忖道:“他外号南海龙王,想必是水中功夫了得。”
  汪剑志候各人寒喧已毕,引大家进寨。
  此时寨中火烧之处已经救熄,尸首也抬过一边。
  余天平直到此时,方有暇打量金家寨情形,但见金家寨占地虽不广阔,屋宇仅只数十幢,但井然有序,甚足整洁。
  看样子,寨内仅只金氏一族聚居,并无外人。
  到了最后—幢,穿过院落便是一连三间的房屋,中间是广大的客厅,右面是金天铎的卧房,左边一间绣帘低垂,显然是女眷居处。
  汪剑志领路迳进了金天铎的卧房。
  房内已经上了灯,只见铁面韦陀斜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石英坐在床前椅子上。
  金天铎见了众人,挣扎着要坐起来,石英按住他,大家一起落座,并替众人引见过了。
  金天铎道:“诸位义薄云天,千里应援,金家寨存殆均感。”
  灌园叟黄济道:“我兄弟一步来迟,以至贵寨惨遭劫难,仁兄也……”
  金天铎朗声笑道:“兄弟癣疥之役,算不了什么。”他虽强身撑持,但内行人由笑声中一听便知他真气枯竭,内伤甚重。
  余天平将女华陀百草夫人指点他刺血为朱小秋疗伤,及朱小秋就是他恩师遗孤之事,向众人说了一遍,又道:“金大侠内力枯竭较朱小秋之散去功力,就病情而言,前者更易为力,在下……”
  金天铎知道余天平是要刺血为他疗伤,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摇手道:“九龙堡再生之德,已经无以为报,请公子不要再增添金天铎的罪孽。”
  罗浮七侠都没有作声,因为放血虽然不多,但功力多少要受点影响,如果劝金天铎接受放血,无异于慷他人之慨,假使劝余天平不要放血,又显然违背侠义道的精神。
  余天平朗声道:“当今武林魔长道消,金大伙是我辈中人,在下此举就小处看,是为了金大侠一人,就大局而言,却是为正派人士增长一份力量,金大侠何须固执?”
  罗浮七侠中之老大“灌园叟”黄济已逾中年,见多识广,听余天平侃侃言来,不由而然地起了崇敬之心,暗想,他虽年轻,但气度、胸襟、武功已是一派武林宗师风范。
  金天铎道:“不是金天铎不知好歹,实是不能再领厚恩,如再提此事,就自绝于公子之前。”话声落处,—阵风似的,抢进一个人来。
  余天平只觉眼前一亮,膝前跪着一个长发披肩,秀丽绝伦,穿着紫衫,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余天平大窘,连忙站了起来,避到一旁,不知是扶那紫衣少女起来的好,还是不扶的好?
  金天铎点头道:“眉儿!正该向余公子叩谢。”
  紫衣少女道:“小女子金少眉,叩谢公子。”
  “救金天铎出险也是江湖上常有的事,他父女一谢再谢,这样拘谨,哪里还像武林中人?”余天平忖道,心下转念,口中却说道:“在下怎敢当姑娘如此大礼。”
  金少眉拜罢,站了起来道:“我这一拜不是为了公子救家父脱险……”
  “眉儿!不要胡说八道!”金天铎着急道。
  “拜的是公子有刺血救家父之心。”金少眉接着道。
  金天铎大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少眉道:“前者济弱扶危,是侠,一般侠土都可以做得到,后者舍己救人,是义举,非真仁人,真义士办不到。”
  众人想不到金少眉竟把“侠”“义”二字分开,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金天铎连声笑骂道:“放肆!放肆……”又对众人拱手道:“内子过世得早,在下疏于管教!见笑!见笑!”
  金少眉道:“至于刺血之事,家父生性固执,言出必行,请公子屈从。”
  金天铎道:“今日金家寨群英齐集,堪称盛会,眉儿!还不快去整酒治筵,款待佳宾,一直在这里唠叨个没完。”
  余天平满腹经纶,平日口舌便捷,今日遇到金少眉,却相形见绌。
  不多时金少眉进来邀客入座。
  但见客厅内灯烛辉煌,厅中放了三桌筵席,那筵席虽非山珍海味,却也整治得非常丰盛。
  金天铎因伤不能入席,嘱金少眉相陪。
  那时,男女之防固严,但江湖儿女不同凡俗,自然略脱得多:
  酒筵前,又谈起金天铎的伤势。
  黄济道:“去找女华陀如何?”
  余天平摇头道:“一来她性情孤僻,二来情场失意,三来花木被毁,恐怕……”
  汪剑志道:“第一第二,你我皆无能为力,至于第三么,包在我们大哥身上。”
  余天平道:“黄大哥有办法吗?”
  黄济笑笑没作声。
  汪剑志道:“你忘了我大哥外号灌园叟吗?”
  原来黄济性情恬淡,一生除练武外,只爱栽花种草,所以博得“灌园叟”的外号。
  汪剑志又道:“除非花草已经烧成了灰,我大哥便无法可想,不然总能弄得它活。”
  黄济笑道:“三弟不要取笑,为了要女华陀替金大侠治病,愚兄当尽力而为。”
  金少眉自然赞成此举,并进去与金天铎说了。
  余天平又将过去经过告诉众人,并说道:“普达的疯病正愁无法可想,不妨同去试试。”
  众人议定,休憩一晚,明晨上路。
  散席后,众人去看那贼人的真面目。
  金家寨上的人将三具黑衣人尸体放置在寨外野地,候令埋葬。
  黑煞手严化的尸体与另两具尸体一字排开。余天平伸手去揭另两具尸体的蒙面黑布。
  “动不得!”汪剑志叫道,一把抓住余天平手臂,又道:“听说黄山派掌门人齐子玉就这样着了他们的道。”
  当下把黄山派掌门人齐子玉手触蒙面黑布,中了剧毒,只好自断—臂的前因后果说了—
  遍,并料定那名叫贾羽侠的白衣少年就是朱小秋。
  其实,汪剑志听来的事,朱小秋却是亲自经历,只因余天平与她匆匆一晤,立即分手,无暇谈及。听到董小钗曾用酒杯以回旋手法百步打穴,余天平不由一惊,悔恨仓促中未向朱小秋询问。
  汪剑志捡起一根树枝挑开两具尸身的蒙面黑布。
  众人仔细打量了一阵,全不认识,不过,怪的是其中竟有一个僧人。
  回到金天铎房中,余天平又问及九龙堡堡主管亥的下落,及九龙堡中究竟困住哪些武林人物,金天铎也不知道。
  又谈起假管夫人、田玉芳、黑衣侯爷,及两个藏边喇嘛的事,各人皆不甚了了。
  一时大家感慨中原各门派良莠不齐,来日劫难不知要惨烈到什么程度。
  一直谈到三更时分,金少眉因各人明日一早便要启程,预备好歇宿之处后,来催众人就寝。
  余天平才想起回春谷在金家寨西南,而幽篁小筑却在金家寨西北,自己必须先回幽篁小筑看朱小秋伤势是否痊愈,并因董小钗曾用回旋手法百步打穴,须查明她是不是恩师遗书上所提到的绝世高人,所以不能与众人同行,当下将心意委婉说出。
  黄济道:“那么我们兵分二路。”
  余天平明白黄济是一番好意,怕他人单势孤,感激地说道:“金大侠与普达两人行动不便,车行又缓,保护人手越多越好,小弟虽是单身,但可战可走,反而方便。”
  众人知道余天平能耐,同时他所说也是实话,所以并不坚持,决定任余天平独自去幽篁小筑。
  临睡前余天平悄悄问过汪剑志藏匿鱼肠金镖之处。
  余天平又告诉汪剑志,如果女华陀百草夫人情绪转好,可趁机提出请她配制克制迷香与千日醉的药物。
  汪剑志恨恨道:“那日愚兄饮下掺有千日醉的茶后进了‘天’字号客房,便沉沉睡去,—直到那贼妇将我弄醒制住,才知道着了道儿,她劝我说出令师万言遗书及鱼肠金镖的下落,愚兄硬软不吃,只说不知,才激怒了她,竟逼我饮下淫羊露……”
  牙齿咬得“格支”“格支”的响,点点头道:“除了淫羊露有了治法以外,那迷香及千日醉也十分霸道,愚兄将尽力相求女华陀配制克制之药。”
  余天平叹道:“恩师所遗万言遗书及鱼肠金镖成了天下武林争逐的目标,但是……”话一顿,似在想些什么。
  汪剑志道:“但是什么?”
  余天平道:“但是他们所争的又不尽相同。”
  汪剑志道:“你说说看。”
  余天平道:“红楼所要的只是恩师的遗书。”
  汪剑志道:“九派四堡呢?”
  余天平道:“除了想将小弟置之死地外,也要遗书。”
  汪剑志道:“田玉芳呢?”
  余天平道:“她只要鱼肠金镖。”
  汪剑志道:“九龙堡那贱妇却是两者都要。”
  余天平道:“是的,这是什么原因?”
  汪剑志道:“谁知道?”
  这是江湖上的大阴谋,二人皆想不出原因,只好暂时不谈,约定余天平看过朱小秋后赶到回春谷会晤。
  次日黎明众人皆齐集寨前。罗浮七侠七人七马,金氏父女与普达、玛莎、陈端同乘一辆有篷的大车。
  金少眉牵了一匹白马,将缰绳交给余天平。
  余天平道:“在下过潼关折向西北,尽是祟山峻岭,乘马反而不便。”
  金少眉道:“去看朱姑娘,便急成这个样子,公子轻功虽俊,也不能不顾自身的劳累呀。”
  余天平怕再推,会引来她更多的话,只好说道:“多谢姑娘。”
  他解下长剑,背在背后,接过丝绦,翻身上马。
  金少眉道:“回程山多,骑马确实不便,而公子又不愿走官道,我倒想起一条捷径来了。”
  余天平道:“愿闻其详。”
  金少眉道:“官道之北有一条小道,较山路平坦得多,而且可以省掉几十里路程……”
  金天铎自车中伸出头来道:“你要余公子走‘九曲羊肠’过去吗?”
  金少眉道:“是的,那条路近多了。”
  金天铎道:“不行。”
  金少眉、余天平道:“为什么?”
  金天铎道:“‘九曲羊肠’长有三十里,宽只丈许,两边峭壁高达千丈,形势险峻。”
  金少眉朱唇微撇道:“险又怎么样?”
  金天铎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
  余天平含笑道:“纵然有人在此设下伏兵,在下一剑单骑,亦无所惧。”
  金天铎道:“还是慎重些好。”
  金少眉笑道:“爹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走路都怕了,生像女儿要害余公子似的。”这话引得众人一齐笑了。
  金大铎年逾五旬,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溺爱惯了,她性情不免有些骄纵,当下金天铎只好陪着大家笑笑。
  一声珍重,策马分道扬镳。
  金少眉坐在车内,从窗口向外凝视。她见余天平—分手便策马狂驰,心里不由有些酸溜溜地,半晌,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金天铎老于世故,女儿的心思有什么不懂得的,只是不便说破。
  陈端在前座赶车,玛莎扶着普达,都没有作声,只有蹄声得得,车声辚辚。
  余天平一路疾驰,不到正午时分,已经赶了将近百里路途。
  抬头一看,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横亘在前途。
  山上尽是奇峰怪石,古木参天。
  脚下这条小道,婉蜒曲折地通到山脚,山脚处树大叶茂.远远看不出有进口之处。
  他暗忖:“‘九曲羊肠’的进口处恐怕要跑到面前才看得到呢!”
  勒丝缰,白马向前驰去。
  果然奔至山脚才看见“九曲羊肠”进口。但见两边峭壁耸立入云,中间一条阴湿崎岖的小道,宽只丈余,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正在打量,跨下白马蓦地仰头一声。
  “唏聿聿”地长嘶。
  长嘶未完,树林中忽然传来另一匹马的嘶声。余天平忖道:“一路行来,还没有碰见一个人,路上有个伴总是好的。”口中大声道:“林内哪位在?”
  树林内枝叶一阵“希聿花拉”乱响,钻出—个身形纠小的紫衣少女来。
  余天平脱口叫道:“金姑娘!”
  原来这紫衣少女正是铁面韦陀金天铎的独生爱女金少眉。
  金少眉牵着缰,背后跟着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
  余天平忖道:“—路上我未曾驻足,她怎会赶到我的前头,莫非是个面貌相同的人?”
  口中说道:“你……”
  金少眉似乎知道余天平的心思,笑道:“一来我世居此间,地形熟悉,走的全是捷径,二来这匹黑马神骏异常,所以超到你前面来了。”
  余天平剑眉微皱道:“姑娘追来,那边有了事吗?”
  金少眉道:“那边倒没有事,是怕公子有事。”
  余天平道:“我有什么事?”
  金少眉说:“‘九曲羊肠’虽然有埋伏也难不到公子,可是敌人将进出口—堵,再用火攻,公子武功再高只怕……”
  余天平道:“姑娘来劝我改道?”
  金少眉道:“正是。”
  余天平朗声道:“余天平仗三尺剑,不知畏惧为何物,姑娘美意,在下心领,请回吧!”
  金少眉道:“我不回去了。”
  余天平道:“令尊……”
  金少眉道:“我爹爹叫我来的。”
  余天平道:“令尊行动不便……”
  金少眉道:“我爹爹有汪剑志汪三叔照应,这匹黑马原先是他骑的。”
  余天平忖道:“我与金大侠所走方向正是—南一北,如今已过半日,金少眉坐骑脚程再快,也赶不上了,同时任她一个少女单身行走,如有意外,将来如何向金天铎交代?”沉吟半晌道:“姑娘,我们走官道吧。”
  金少眉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不怕吗?”
  余天平道:“我倒不怕,只是担心你。”
  金少眉道:“担心我什么?”
  余天平道:“与你同行,万—有个三长两短……”
  金少眉道:“我自幼跟随爹爹学了几手寨家把式,杀敌不足,自保想必有余,不用你担心。”
  金少眉的话有些气愤意味,余天平自然明白,但他想—天赶到幽篁小筑,如果真从官道走,势必赶不到,只好说道:“好吧!姑娘小心了。”
  金少眉翻身上马,余天平在前,金少眉在后,走进“九曲羊肠”东口。
  这条狭谷真个不负“九曲羊肠”之名,曲曲弯弯,岂止九曲,谷道宽处虽有两丈,狭处则仅五六尺,真比羊肠粗不了多少。
  所幸马行尚无困难,不过若是西端来了马匹,则非在谷中宽处相错不可。
  走了有半个时辰,计算行程,约莫已经到了“九曲羊肠”中途。
  余天平道:“出了西口,还有多少路程?”
  金少眉道:“顶多两个时辰的路程,我告诉你这条捷径不错吧!”话声甫落,忽然头顶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抬头一看,顶上透进一线天光之处,有许多黑点子向下掉来。
  这些黑点子怕有千百斤, 一齐在两边峭壁上碰来碰去发出洪大的响声。
  这些黑点子来势好快,像陨星—般地降落,眨眼之间,已经看清是磨盘大小的石块。
  “轰隆”“轰隆”地声响也越来愈大,几乎震耳欲聋。
  “不好!”余天平叫道。身形一长.立在马背,足下一顿,凌空回身,向金少眉纵去。
  口中道:“不要怕!”
  “怕!”字甫落,左臂夹起金少眉,右足一点黑马马背,又跃起三丈,向来路纵去。
  百忙中,瞥见靠右手峭壁有根臂粗细的山藤,右手速一伸,紧抓山藤,又甩出一二十丈。
  余天平身形尚未落地,大地像擂鼓一样震天响,他双足点地,掠出去十余丈远。
  扭头看时,原来停留之处,已被大石塞满,大石堆砌得有十几丈高,两匹坐骑已经无影无踪,想已被砸死在乱石堆中。
  尘沙蔽空,山摇地动之势,仍在有增无减。
  余天平心中闪过一念,放下金少眉,抓住她手臂,往来路急弛。
  金少眉几曾见过这样惊天动地的阵仗,已经没有主意,任余天平拉着她飞跑。
  二人跑出不到半里,前面又传来“轰隆”“轰隆”之声,余天平明白人家是有心堵死峡谷。
  衡量情形,已经冲不过去,拉着金少眉掠退,选择峭壁一处凹处躲着。
  金少眉半晌才定过神来,不得意地道:“公子!我害了你了!”
  余天平柔声道:“姑娘说哪里话来,是我连累了你。”
  此时“轰隆”“轰隆”之声又大起来了。
  金少眉大声道:“你怕不怕死?”
  余天平大声道:“蝼蚁尚且偷生,为人岂不惜命,但义之所生,虽死犹生,所以古往今来,侠肝义胆之人,焉能轻言生死,洒热血,就是为了这个‘义’字。”
  金少眉含笑道:“我不管‘义’不‘义’,能同你—路死,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对成仁取义的大道理并不关心,但甘心陪余天平一死。这话当然含有无限情爱的意味。
  余天平听得混身一震,比上面砸下来的千百石块还要使他吃惊.不知怎么说是好。说话之间,来路也被大石堵上。
  顿饭时分过去,声响渐止。
  余天平伸头一看,东西两端的大石都堆得有四五十丈高。
  蓦地,峭壁顶端有人娇声说道:“余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峭壁顶端谷底足有千丈,说话声音听去如同在对面—样,显然此人功力不浅。
  余天平—听声音便知是田玉芳,厉声道:“可惜前日长剑不利.没有把你劈剑下。”
  说话之时,抬头一看,果然是田玉芳。
  只见她悄立峰头,山风吹动她衣袂,像是天山仙女凌空飞舞一般。
  余天平忖道:“想不到这样娇俏艳丽的少女,竟有毒如蛇蝎的心肠。”
  目光左右一扫,但见左右峭壁顶端还有三十几个黑衣蒙面汉子。
  田玉芳娇笑道:“说得这么血淋淋的干什么?静山翠谷如画,我们谈谈好吗?”
  余天平一面打量四周形势,一面说道:“正邪不两立,没有什么可谈的。”
  田玉芳道:“你自认是正人君子,我看并不是。”
  余天平道:“你说我是哪一种人?”
  田玉芳道:“醇酒妇人,花花公子一个。”
  余天平叱道:“胡说。”
  田玉芳道:“我才不胡说呢?离开朱小秋不到两天,身边又换了一位了。”
  她自然不知道朱小秋原本姓朱。金少眉想回敬几句,又忍住了。
  余天平对于田玉芳说他是那一种人,他并不在意,但听到“朱小秋”三字,不由心里—
  惊.怕伏虎太保看护不周,又出了事了,脱口道:“你把她怎么了?”
  田玉芳笑道:“看你急的……”顿了一顿,又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挂着她,回程一定抄近路,所以在此恭候大驾。”
  余天平所关心的是朱小秋的安危,田玉芳却避开不谈。余天平暗忖:“怪不得—路上没有碰见别人。”
  不由深悔自己粗心大意,没有惊觉出情势不对。口中说道:“你有什么事,直截了当地说,我懒得听你的废话。”
  田玉芳笑道:“直截了当地说,还是那句老话。”
  余天平道:“鱼肠金镖?”
  田玉芳笑得格格的道:“算你聪明,汪剑志交给你了吧?……”笑声倏止,又道:“匹夫无罪,怀璧其金,谅你单人独剑,也无法保得住这样的重宝,你若是知机献上,我不但放你一条生路,还有你的好处。”
  余天平忖道:“鱼肠金镖无疑是件武林至宝,田玉芳这些邪魔势必得之而甘心,今后不但要尽速查明它究竟宝在何处?并且不能假手他人,以免连累无辜。”口中说道:“这还不容易,杀了余某,‘鱼肠金镖’就是你的。”暗暗在峭壁上折了一小节枯枝,托在掌上,还有意地扬了一扬。
  田玉芳站在高处,相距很远,自是看不准确道:“你还愁姑娘今天杀不了你?”
  余天平道:“余某死在你手上,只怪自己无能,无话可说,你若是为了‘鱼肠金镖’再乱找别人晦气,余某誓必杀尽你们这些邪魔。”
  峭壁顶端又响起一个尖锐的嗓音道:“余小子,你胆敢杀死本座三名黑铁卫,今天就是你抵命之日,还发的什么横?”
  余天平知道发话那人就是那个身形瘦小,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
  他从九龙堡起至目前为止,接连碰到这批人物,现在才知他们叫黑铁卫。
  余天平道:“余某只杀了两个,点苍派黑煞手严化却是你自己下的手,不要扯在余某的账上。”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住口……”恨声一吼:“动手!”似是下手施放什么东西。
  余天平把金少眉手臂抓住,准备闪避。
  田五芳喝道:“且慢!”
  话音压低,余天平运起恩师所授“天耳通”功夫,听她说话。
  只听田玉芳说道:“侯爷!你不是说三名黑铁卫都是余天平杀的吗?怎么他说是两名?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也压低声音道:“郡主!休听那小子胡言乱语。”
  田玉芳道:“余天平虽是我们的敌人,但此人性情耿直,他的话不会错的,到底实情如何?实说出来,我或者能替你担代担代,不然……”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本座三名黑铁卫那日确实死在他手上,本座迟了一步,赶去时,已不见那小子与汪剑志的踪迹。”
  这谎话显然说得不圆。田玉芳忽然大声道:“余公子……”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插口道:“郡主!”
  田玉芳道:“侯爷要干涉我的事吗?”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本座不敢。”
  田玉芳接着说道:“余公子!你敢不敢说?我那三名黑铁卫是怎么死在你手下的?”
  余天平知道田玉芳没有发觉他已经把他们的说话听去了。
  故意用激将计激他说出实情,其实不用她激也会说的。
  他心中早已想通,如果能引起他们内部起了争端,说不定可找出求生的机会。
  当下将金家寨的情形说了—遍,最后又道:“他不准手下临阵退缩,但自己跑得比谁都快。”
  只听田玉芳“哼”了一声,压低声音:“本朝共有—百零八名黑铁卫,天罡三十六名,地煞七十二名,你所统率的三十六名,虽在地煞数内,但也是中原武林佼佼的人物,并且是朝手亲自考察的,你一功末立,已经死了四名黑铁卫,竟连严化的身份都让别人知道了,你遇事计划不周,怯惧退缩,事后又巧言搪塞,期图卸责,他日朝里怪罪起来,连我也有不是,侯爷!你怎么说?”
  只听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嚅嚅地说:“郡主,那……”
  似乎想辩解有一名黑铁卫是小的杀死灭口的,又似乎想顶撞她自己也没有把朱小秋保住而让余天平夺了回去。
  歇了一会,没有声响。
  他显然考虑了一下,仍旧不敢顶撞,只听他和声和气地道:“老夫虽有逐鹿江湖之志无奈岁月不居,毕竟老人,望姑娘逾格成全。”
  “本座”变成“老夫”、“郡主”改称“姑娘”,显见二人另外还有私人关系。
  田玉芳道:“本朝刑法之严,你是知道的,如今你的事,全被余天平抖露出来,在场的人个个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望姑娘念及昔日之情……”
  田玉芳插口道:“顾念昔日之情,如今只有一法。”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忙道:“什么法子?”
  田玉芳道:“立功补过。”
  手向谷下一指。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大喜道:“本座盏茶时分,便取来‘鱼肠金镖’回报。”
  田玉芳道:“如何取法?”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那还不容易,用‘霹雳天雷’炸死那小子与小妞儿,不就拿到了。”
  田玉芳道:“不行!我要活口。”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为什么?”
  田玉芳道:“有很多事要问他。”
  余天平想了一想,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她要问的。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而汉子道:“那小子武功不弱,生擒恐怕不易。”
  “侯爷不想立功了?”田玉芳道,语意咄咄逼人,“好!”隔了好一会,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才道。
  余天平听他们自称“本朝”“朝廷”及由武林高手充当的黑铁卫竟有一百零八人之多,明白这干邪魔组织庞大,势力甚强,如不及早消灭,必贻武林大患。
  正在担忧,只见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与另外七个黑衣蒙面汉子已被人用长绳自峭壁顶端吊了下来:
  八人被吊到峡谷东西两端,离地有四五十丈高的乱石堆上。
  八人分成两起,东西两端各是四人,一齐手执施放“霹雳天雷”的朱红圆筒对着余天平,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道:“识相的,献上‘鱼肠金镖’,本座饶你一死。”
  余天平已经凭“天耳通”功夫,听到他与田玉芳的谈话.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在生擒,本可趁他们不敢放手施为,设法冲上乱石堆去,但敌方对金少眉并没有顾虑,万—被敌人所伤,将来对金天铎如何交代?一面沉吟,一面四下打量。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狞笑道:“瓮中之鳖,网中之鱼,还有什么想头?”笑声尖厉刺耳,如同狼嗥。
  余天平道:“余某只要三寸气在,你就休想拿到‘鱼肠金镖’。”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厉声道:“想死还不容易。”手掌一扬。“拍”的一响面前丈余之处,冒起一团浓烟,顿时弥漫了峡谷。
  这种火器,田玉芳称之为“圣火神烟”,就因为它炸开之后,首先冒出浓烟,如果地下有草木枝叶可燃之物,便立即起火。
  田玉芳初遇余天平时就曾使用此物逃生,那时是在树林之中,所以立即引起大火。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在金家寨前也使用过一次,那次寨前一坦平场,泥土地上无可燃之物,所以只冒烟而无火。这次是第三次使用,所幸峡谷中只有少许藤叶苔藓,引不起大火。
  但这阵浓烟也够余天平与金少眉受的,因为谷中无风,浓烟很难消散。
  二人无处躲避,只好用袖子蒙住嘴和鼻子。还是被薰得眼泪横流,咳嗽不已。
  余天平忖道:“这样下去怎能忍受。”无意之间,脚底踩到一块石子。触动灵机,拾了十几块石子放在左手,暴喝道:“看打!”
  他运集真力,贯充右臂,向站在东西端石堆上的黑衣蒙面汉子打去。
  武林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这小小石子在余天平手中与钢铁的暗器并无二样。
  只听“嗤”“嗤”“嗤”一阵破空之声自浓烟中响起,东西两端石堆上立即传来惊叫呼痛之声。
  原来,那些黑衣蒙面汉子料想不到余天平尚有还手之力,大意之下,竟有五个人被他打伤,几乎站立不住,翻下石堆。
  余天平施袭得手,精神大振,连忙捡拾石子,继续向两端打去。
  金少眉也忙着帮他捡拾石子,供他之用。
  那被称侯爷的黑衣蒙面汉子因为不能制余天平于死地,一时无计可施,只好一面闪避,一面又甩下一枚“圣火神烟”。
  这些黑衣蒙面汉子也因为奉命要留下余天平活口,不能施放“霹雳天雷”,可是站在石堆顶上,又不易闪避石子,一个个被打得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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