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度过了此关,真是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此时全场过万之人,爆发出欢呼喝采之声,简直声震四野,那莫愁湖的平静绿波,也被这雷鸣似的欢呼声,震得粼粼荡漾。 王元度下得擂台,由于人人皆向他挤去,所以蓝峦、罗春山、钱万贯以及一众年少英雄,立刻组成一道坚固的圈子,不但替王元度抵住四下的人潮,同时亦把那些美貌姑娘们纳入圈中。 这道人圈缓缓移动,好不容易才回到屋里,这时王元度根本没有时间运功调息,因为各方友好,包括身份十分高隆的各派掌门人或武林各派的耆宿名家,都忍不住急急向王元度道贺。 这一番应酬,直到晚间筵开百席之时,仍然在进行着。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一辈,对王元度的仰慕崇拜,简直已达到了疯狂的地步。这些年轻的武林子弟,假如不让他们亲晤王元度,不但他们不肯罢休,同时会结下仇恨。所以王元度顾不得休息,极力支持着会见所有前来求见祝贺之人,这真是比一场恶斗下来,还要累人。 半夜时分,王元度脱力似的倒在床上,蓝明珠一身吉服,有如一般的新娘子,静坐床边。 依规矩,这面上的红巾,必须是新郎宫揭开的。 但可怜她的新郎官已经全然动弹不得,疲累欲死,只恨不得马上闭上双眼,大睡一场。 蓝明珠并不是不体谅人的女孩子,相反的,她心胸广阔,性情宽厚。又深知王元度实是苦不堪言,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遑论谈情调笑? 她从红巾边缝,窥见王元度瘫痪似的躺着,芳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着急。怜惜的是王元度已尽了他最大努力,渡过平生最艰险的一关。着急的是他如不起身揭下覆面红巾,在传统的风俗来说,这是极不吉祥之兆。她打算与他白头到老,厮守终身,当然不愿意在这洞房花烛夜,就先来一个不吉之兆。因此之故,她心中的着急,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这洞房的春宵,蓝明珠晓得必是白白虚度了。她一点也不着急这事,只要王元度依照俗礼,揭开她面上红巾,她就可以起来,服侍他安睡一夜。 然而王元度却没有坐起来的意思,他勉强撑开沉沉欲坠的眼皮,不好意思在这等时候,一径先睡。他乏力地道:“明珠!你今天害怕么?” 蓝明珠柔声道:“我怎能不害怕呢?唉!真是难为你怎能挨得过这一关的。” 王元度心想:“我还有一关更难捱的,如果告诉了你,只怕会把你骇得睡不着觉呢!” 他极力驱逐那顽强的睡魔,道:“今日挨得过这一关,完全是拜宣二先生所赐,咱们改天得专诚趋谒,虔心拜谢才好。” 蓝明珠道:“是的!自当如此。”心中却道:“你如想早早休息,为何不赶紧揭下我面上红巾?这一条红巾,使我多么难过啊!” 王元度却没有听到她心中的话,说道:“明珠!我今日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管中流管大哥不曾来参加咱们的婚礼!还有管大嫂,更是可怜。” 蓝明珠道:“管大嫂为何不肯前来?这儿都是相熟朋友。” 王元度道:“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坚执不肯,也许与她怀孕之事有关。” 蓝明珠沉吟一下,道:“是了!她虽然与管大哥相恋,但并未明媒正娶,而管大哥也不知何往。咱们则是铺张扬厉的婚礼,何等风光。管大嫂早就想到这一点,心中一定感到难堪。并且也自知在这种场合中,一定使得大家都很尴尬。何况她转眼间肚子就得隆起,羞于见人。有这种种原因,她自是宁可独自住在乡间待产了。好在她不是平常人,绝对不会被人欺负,我们过些时候,必须要去看看她,同时给她打点打点。” 王元度歉然道:“错非是你,真想不到这等地方。不错,过些时候,你可去看看她,帮她打点照顾。” 蓝明珠道:“你不去么?敢是有事不成?” 王元度道:“我得依照宣二先生的留言,到某处一地方,求取驻颜灵药,以便消解我义母心中之恨。” 蓝明珠道:“对啊!这真是极重要之事。” 此时夜更深了,王元度竭力不让自己打呵欠,因为这对新婚娇妻来说,实在是太不礼貌的行为。今晚乃是洞房春宵,如何能打呵欠呢?但心理上的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肉体上的需要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这打呵欠不比饥饿,绝对要形之于外,除非是忍得住不打呵欠,不然的话,就定必被人看见,同时越是困倦,呵欠的声响更大。 王元度终于忍耐不住,嘴巴张人得前所未有的程度,深深地吸气,然后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 蓝明珠一点也不知道王元度是何等窘困,心中只怜惜地想道:“可怜他已疲累得不得了,但他却还极力支持着,不肯睡着,以免冷落了我。唉!这又何苫来呢?假如他赶快取下我面上的红巾,一切都可以圆满解决了。但他却没葙想到这一点,使我也是爱莫能助。” 要知一地有一地的风俗迷信,蓝明珠的乡俗是一定要新郎官取下覆面红巾,这才大吉大利,能够白头偕老。此事非同小可,意义重大,所以蓝明珠是宁可信其有,定要依俗礼行事。 问题又出在新娘子不可以叫新郎官动手取下障面红巾,那是表示新娘子赋性淫荡,有迫不及待的意思。这也是莫大的忌讳,虽然一个人决不会因此而变成了淫荡,但留下这等口实,到底十分不妥。然而如此相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王元度打过一个呵欠之后,反正是一件秽,两件也秽,于是乎呵欠之声大作,竟是打个没停。 蓝明珠急得出了一身香汗,左思右想,突然有了主意,当下说道:“元度!现下虽是夜深,但谅我爹还未就寝,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烦你吩咐外边的人一声,着她们去请爹爹来可好?” 王元度眼皮都睁不开了,却还迷迷糊糊地应道:“这又有何不可?”用力坐了起身,甩一甩头,使自己清醒过来。这可发觉自己适在洞房之中,不觉大吃一惊,道:“现在很晚啦,请他老人家来作什么?” 蓝明珠故意把面部向着他,道:“你说什么?” 王元度道:“我问你岳父大人来此,有何事故?难道不能留待明天再说么?” 蓝明珠道:“啊!我听不清楚你的话。” 王元度瞧瞧她,笑道:“你的耳朵被这块红巾盖住了,为何不拿下来?” 蓝明珠心中道:“这话由我问你才对。”她不由生出啼笑皆非之感,说道:“什么?我还听不清楚。” 王元度愣头愣脑地望着她,实在不耐烦再作这等没有意义的问话,心心念念之中,只想倒头大睡。 蓝明珠一看快要成功了的计策,又要功亏一篑,连忙柔声道:“元度!别让我猜闷葫芦好不好?” 王元度心中激起了柔情,睡意顿时减退了许多,伸出一手,替她取下了障面红巾,说道:“别怕!我一定跟你讲个明白。” 蓝明珠那如花似玉的面靥上,泛起甜蜜欢悦的笑容,轻轻道:“有话等明天再说吧!我们天长地久,有的是时间。现在,你先入睡一觉,好恢复精力。” 王元度一怔,道:“你怎么啦?不是要我告诉你么?” 蓝明珠道:“现在不必了,你今日经历了如许大风大浪,身子一定疲累之极!快点躺下,贱妾替你宽衣脱靴,你不用操一点心。” 她说得出做得到,把王元度推倒,替他解靴,又宽下头巾外衣等,以便舒适地大睡一场。 王元度盖上了被子,只觉心里头和身上一般的和暖温馨,满腔尽是甜蜜欢畅之感。 红烛噗地被吹熄了,蓝明珠解衣之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咅,紧接着她已钻入被窝,带来阵阵香气,以及软绵温暖的感觉。 王元度宽心大放,嘴角含着快乐的笑容,很快就坠入黑甜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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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