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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堡中一切如常,虽然当杨迅发现那两个黑衣人忽然失踪之后,曾经引起小小风波。 但丁玄一解释说是在来白水堡路上才碰上这两人,杨迅并不深究下去。 日移中天,看看已近午时。白水堡堡门大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来,向西南方走去。 五六里外一处山坳之内,乃是一片平坦广大的草场。草场中搭著一座八尺高的平台,这座平台的东西两翼,另外盖有高大的大棚,离地约摸也是八尺高,上面还有顶盖,棚内齐整地准备下数十张高脚靠背椅。这东西两翼的木棚,自然是供双方的人落坐休息。此时午阳当头,两翼木棚一来搭得高,二来又有顶盖,太阳晒不著,故此甚为清爽凉快。这等阵势,明眼人一望而知今日之会非用武力解决不可。 白水堡大队人马浩荡开到之后,自有下人在平台上摆设起兵器架,架上各种兵刃都齐全。同时白水堡的人纷纷上了东面木棚,不过大部份自知不够资格上棚的,都在草场上闲荡,等著瞧热闹。 他们到了不久,便又出现一群人影,从山坳转入来。领头的正是金陵镖局老局主东方乐水,左边是南斧夏侯山,右边是万里关山姬雨亭,即是镖行中尊称为“南斧北戟”中的“北戟”。 这三个人不啻代表了天下南北一十三省的镖行,是以最吸引黑道群雄的注意力。 在这三人后面跟著一大群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一共二十余位,一时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天罡手杨迅纵下木棚,迎将上去,与东方乐水拱手为礼,纵声笑道:“东方老局主以及诸位高人名家惠然光临,杨某深感荣幸,请先到西面棚上小坐休息如何?” 东方乐水微笑抱拳道:“不敢当得盟主大驾亲迎,此地布置得极好,到底是号令天下的盟主,气派与众不同,老朽极为心折!” 杨迅利眼一瞥,只见人丛中有两个年逾花甲的黄衫老人,一个身躯瘦长,面貌肃穆,背上斜斜插著一口长剑。另外一个身量较为肥胖,相貌清古,眉长垂肩,手中拈著一支长约五尺的白玉杆。 “想不到君山二友也被老局主请来,杨某闻名已久,今日方始晤面,真是三生有幸!” 那个背插长剑的黄衫老人,正是君山二友中的天风剑辛石帆,淡淡笑道:“老朽等久已从江湖隐退,不料仍被看破,真不愧是天下黑道盟主。” 另外那位长眉垂肩的黄衫老人,便是君山二友中的玉杆挑魂冷恒,他却不言不笑,虽然没有板起脸孔,但却教人感到冷傲迫人。 杨迅道:“岂敢,岂敢,杨某也不过浪得虚名之辈而已,诸位请到西棚小憩!” 眼看这一群侠义道中的人向西棚走去,杨迅一径回到东棚,先冷眼一瞥丁玄,只见他凝望著东方乐水,若有所思。暗中忍不住冷笑一声,回到座上。 向笑书生金凤翔道:“那一干人中间,大概只有君山二友最是扎手,还有南斧北戟也彀得上是人物。其余的人没有什么了不起!” 金凤翔漫不经心地道:“如若没有君山二友,愚兄可以光看热闹!” 丁玄忽然插口道:“万里关山姬雨亭的武功很不错,可惜那黑衣妇人没来。” 杨迅何等厉害,哦了一声,道:“丁兄已见过北戟姬雨亭么?是不是在最近?黑衣妇人是谁?武功很好么?” 丁玄点头道:“兄弟就在昨日碰上那姬老儿,至于那黑衣妇人,只知道她姓莫,是华山派的。兄弟没见过她,乃是敝师弟昨日遇上她。” 杨迅听到那黑衣妇人姓莫,浓眉轻轻皱了一下,这时已明白一定是丁玄的师弟呼延烈在昨日吃了亏,怪不得他们师兄弟会到白水堡来,虽然不曾明说助阵,但既然跟来,当然有出手的准备。登时把心中的疑惧去了一半,至于那另外的一半,却是永远无法消除的。 对面棚上的人都已坐定,彼此相距不过两丈多一点,故此杨迅也不纵出平台之上,仅仅起身朗声道:“今日金陵镖局东方老局主以及武林中多位知名之士驾临此地,杨某甚感荣幸。在座各位都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今日之会,大家都了然于胸,不论抬出什么理由,究其实也不过是不容杨某及道上朋友混下去,俗语说得好,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东方老局主爱怎么办,尽管划出道来!”他的话说盛气凌人,桀傲之态,令人侧目,不过黑道中人却都认为他们的盟主气概不凡,十之八九都喝采叫好。 东方乐水徐徐起立,捋一下颔下白髯,朗声道:“杨盟主虽是快人快语,不愧是枭雄本色。但老朽心中的话,却不得不向道上朋友交代清楚。老朽已在镖行中混了数十年,向来不肯胡乱得罪朋友。但白水堡半年之前,背弃盟诺,劫去敝镖局的一支镖货。这项镖货乃是一只朱睛玉鹤,价值巨万。不过价值尚在其次,白水堡这种背弃盟诺的行为,却应该受武林正义裁判。老朽不知杨兄何以会在一夜之间跃登天下黑道盟主宝座的内情,但像你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就算没有今日之会,恐怕盟主之位也坐不长久。老朽言尽于此,若然杨盟主能够见过思改,从善如流,把朱睛玉鹤当著天下武林朋友面前,送还老朽,今日之会,就此作罢!” 东方乐水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又说得声调铿锵,一派理直气壮的样子,场中百余黑道豪雄,纵然心有偏向,却都禁不住有点气馁,暗中担心他们的盟主不知如何作答? 天罡手杨迅端坐椅上,阴森森冷笑一声,朗声道:“老局主指责杨迅背弃盟诺,不知有何证据?” 东方乐水立刻道:“想不到你身为天下黑道盟主,竟然能够当著各地道上朋友,说出这等抵赖的话。老朽平生毫无建树,但却敢夸口的便是老朽既敢当面指责于你,天下黑白两道朋友们心里相信老朽不会血口喷人。不论杨迅你用什么手段言语抵赖,却瞒不过天下人的耳目!” 杨迅仰天大笑数声,道:“东方老儿你口气真豪,只不知你凭什么敢向杨某指责?” 笑书生金凤翔一直笑容可掬地坐在旁边,忽然接口道:“师弟你跟这些釜底游魂有什么可说的,终究徒劳口舌而已!” 杨迅道:“师兄说的极是,不过今日之会,小弟忝为地主,不便过于咄咄迫人。” 他们都是武功超群之士,虽是随意说出,但声音传出老远,全场的人都清晰可闻。 那边棚上倏然发出一声长啸,引得全场之人,都注目望去,只见一个年逾半百的人站起身来,双手握著一把体积特大的强弓,双目炯炯地向全场扫射一匝。人丛有人大声道:“啊!是百步穿杨施海!” 东面棚上之人,无不知道这百步穿杨施海手中的金弦铁胎弓和五支破云箭威力强大,难以抵挡。见他站起身,心中都暗暗恐怕他会搦战到自己头上,当著黑道上群豪,那是非应战不可,但谁都没有把握接得住他五支破云箭。 众人正在暗中凛惧之际,百步穿杨施海已朗声说道:“今日之会,兄弟尚不知如何发展。但在双方破脸动手之前,兄弟有句话先要交待清楚。” 杨迅大声道:“施兄请说!” 施海微一颔首,接著道:“兄弟手中弓箭,颇能及远。假如在双方交手之时,场外有人施放暗器,兄弟的破云箭决不留情!”场中一片寂然,谁都不敢作声嘲笑喧叫,生怕他一箭射到,送了性命。 施海又朗声道:“兄弟多年已少在江湖上行走,相信不少朋友未曾见过兄弟的箭法。今日机会难得,兄弟胆敢在天下高人之前献丑!” 仰头一望,空中极远之处,有几只苍鹰展翼盘旋。施海搭箭拽弓,道:“那头苍鹰的距离和高度,寻常弓箭只能到达一半的距离。兄弟不但可以把它射下,而且弓弦响后,要在眨眼之间,便即射中,请各位朋友瞧瞧兄弟之箭,能不能号称‘破云’二字!”话声甫落,弓弦“崩”地一响,果然眨眼之间那头苍鹰在空中打几个滚,随即下坠。全场之人,亲眼见到这等神奇箭法,无不惊佩交集。